“臣女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福穿着华美而繁复的县主服饰上前参拜,她的姿容宛若玉池中娇美袅袅的白莲,肤若凝脂,齿似编贝,白中透红的芙颊梨涡微现,清灵若仙又风华独具。
她一出现便吸引众人的目光,不自觉的屏息,彷佛多吐一口浊气便会玷辱了她的洁净,污了她的圣洁。
她再一抬阵,眼眸流溢着最纯净的光泽,无邪而充满灵秀,秋水难胜,玉华不敢遮。
“你就是受福神庇佑的万福?”雄厚低醇的嗓音出自龙口,带着一股泼天的威仪。
“是不是受到福神庇佑臣女不确定,但臣女打小至今都挺有福气的,吵架没输过,生气想打人,那人就挨巴掌了,想要爹爹钱多多,爹爹就有银子……啊!臣女只吵输一个人……”万福不服气的噘着嘴,那模样相当逗人,让周遭众人心都软了。
“你吵输谁了?”皇上好笑的问。
“一个和尚。”
“一个和尚?”他讶然
“弥陀寺的广远大师……”
“等等,你是说素有圣佛之称的广远大师?”一旁的左相惊讶的问道。
“什么圣佛,酒肉和尚而已,他忒坏了,常常欺负人,还抢我的烤鱼吃,叫我多种福田,以福渡化更多未开悟的人。”和尚不像和尚,古里古怪的,抢起她的人参毫不留情。
“你说的真是广远大师?”应该是搞错人了。
“弥陀寺的住持呀!不会错,这次他还和我同车进京,要去五台山挂单,你们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就去瞅瞅,不过要快,他这人神出鬼没,可能一下子又不见了。”这个老和尚老爱摆弄人,教人难以捉模。
万福话刚说完,金銮殿悄悄少了几个人。
见左相不信,她拿出原本要还给和尚的念珠。“这是广远大师的,他没留神落在我车上了。”
“什么,广远大师的佛珠?!”两眼一亮的左相兴奋地上前,双手微颤地想要接过圣僧佛器。
突地,皇上一声轻咳,左相伸出的手又马上缩了回来。
“咳!拿来让朕瞧瞧。”他才是天授帝王。
“是。”皇上身边一名面白唇红的太监步下金銮殿,走向表情随兴的万福,十分恭敬的接过圣物。
但是他一接过手,身子蓦地一僵,脸上露出似喜似悲的神情,两行泪无声的落下,他一脸喜悦的仰头,彷佛受到感召,成了菩萨弟子。
此情景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众人都不免有些急迫,想亲自感受这圣物的力量。
“怎么了,小江子?”居然在大殿之上哭了。
“皇上,这、这是真的……”江公公又哭又笑,捧着檀香念珠激动不已,连身体都在颤抖。
“给朕拿过来。”皇上有着好奇,不信一串念珠会有多大的神力,小江子太大惊小怪了。
“是的,皇上。”江公公走得很慢,好像不舍得把念珠交出去。
“不过是檀香木制成的香珠串而已,瞧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咦!这是什么……”正在笑着的皇上一接过念珠,便感觉到一股肉眼不得见的气流缠上他的手,顺着手臂往上盘旋,气流所经之处气脉舒畅,有股微热。
皇上感受到有什么正在洗涤他的筋脉,太医百治不愈的腰骨酸痛被这样的暖流一流过,顿时筋直骨正,不酸不痛了,而且神智特别清明,原本有些看不清的双目能清楚看见老相爷左耳下方暗沉色的小疣。
“皇上,怎么样,是不是真的?”笃信仙佛的左相可得很急,也想模一模圣物。
“嗯!菩萨慈悲,以慈心济众生,朕就收了,福女万福,你这明惠县主实在当之无愧。”
皇上一句话,万福成了众人皆知的福女,她的有福是得到天子金口,鸿福齐天,福运当头。
万福其实很想翻白眼,那可是老和尚的念珠,又不是她的,皇上怎么说拿走就拿走,看来赵天朔的厚脸皮其来有自,他和皇上一脉相传,个个脸皮忒厦。
然而,这些话她只能在心里月复诽,表面上还是得这么说,“皇上中意就好,老和尚那人心大,给了人便是与众生有缘,皇上把佛珠往身上一放就有菩萨守护,与皇上的金龙一左一右的相护持。”只是皇上的龙……老了。
万福的心中没有同情,只有清亮一片,她微微朝天子身后的老迈金龙一颔首,为了护佑天子,金龙贡献它的修为,时候一到它便飞升入云,再塑金身。
好听话人人爱听,举凡当皇帝的都想长生不老,已过半百的皇上一听有神佛保佑,龙心大悦的哈哈大笑。
“好,好,赏,有赏,大赏!内务府吩咐下去,赐明惠县主五进大宅,明珠十斛,玉罗锦十匹,雪蚕缎十匹,栖霞纱十匹,软烟罗……”
接下来是一长串的赏赐,一旁的中书舍人振笔直书,忙着记下皇上的封赏。
皇上太高兴了,高兴得有些忘形了,他是真的感受到佛珠的奇妙,人也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怕老是帝王的梦魇,谁不想回到最鼎盛的壮年,再以强魄的体态征服四夷。
误打误撞的万福算是投其所好,她也没料到广远大师的佛珠有此奇效,当她拿在手上毫无感觉时,换了一个人却有超乎神奇的转变,那已经不是好运可以形容了。
难怪说她是天生带福的福星,遇到难事总会化为吉瑞,福来安泰,不与祸共,福至人安。
“你和个和尚同车,为何我没瞧见?”同行二十余里,哪来的和尚?她胆大包天,连皇上也敢欺瞒。
赵天朔状似无意的走到福身侧,以一身煞气隔开想靠近她、和她攀上关系的官员。
她是他的,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他刻意安排将她的善行上达天听不是为人作嫁,商女的地位太低了,得往上抬高,他和她才有其可能性,皇家媳妇是有品阶的,不是什么人想当就能当得上。
而今日突如其来的惊喜更令他满足,一向难讨好的皇伯公居然因为一串佛珠而开了先例,给足了明惠县主面子,日后她也算在京城站稳了,无人敢嘲笑她是地位低下的商家女。
“老和尚本来就古古怪怪的,在你开口前他还在,我耳边还听见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可你厚颜的挤上马车时他就不见了,准是被你吓走的。”万福声音咬细,就怕人听到她在大殿上与人交谈,冒犯天威。
“你说他真的在马车上?”他眼露困惑。
秀眉一垂。“是呀!我没必要骗你,从景平县出发前他就上车了,我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不忌荤素,但是没见他下过马车,一迳的打坐,呼息很浅,真像得道高僧。”
你都不用上茅房吗?
她那时还问了和尚这么一句。
广远大师眼带笑意的拈指一莲花,回道——
万物化为尘,尘去如虚无,你见河水深三尺,我言道心无尺量。
广远大师用这几句话打发她,到底没言明。
赵天朔好笑地轻碰她滑细手背。“他本来就是佛法高深的神仙人物,我总听你和尚和尚的喊,却一直无缘得见他一面。”
好似凭空杜撰出来的一个人,只闻其名,不见其身
“噢!对耶,你每每与他擦身而过,明明咫尺之距,可是始终碰不着。”万福后知后觉的发现怪异之处。
“大师躲着我不成?”他自嘲道。
“下回我遇到他时帮你问,和尚装神弄鬼的本事都能收徒了。”万福仍认为广远大师的神技是装的,无论她怎么看,他都不像得道高僧,倒似溯古亘今镜中看到的神棍。
此时在五台山的广远大师突地嘴角一扬,打着手印的双手平放在双膝上,为众生祝祷。
“太后有令,传见明惠县主。”
圣地,不仅文武官员敛起神色,就连原本笑得开怀的皇上也皱起眉头,看向传令的小太监。
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她的皇子是曾为太子的晋王,两人为了皇位竭尽心思,最后功败垂成。
先帝本有意废后,但念及几十年的夫妻之情,在他未崩天前,只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软禁起来,不许她出凤仪官,她空有皇后之名却无皇后之实,后宫实权掌握在四妃手中,其中以德妃为首。
但是先帝一死,皇后就被放出来了,为了贤名和孝道,继任的皇上不得不封嫡母为皇太后,而亲娘荣妃退为荣太妃。
因为这皇太后之名,给皇上造成了不少头疼的困扰,毕竟不是亲母子,皇太后自是偏向亲子,常做出不利皇上的事,处处唱反调、扯后腿,耽误朝中大事,甚至装病要皇上、皇后侍疾。
“皇伯公,请允许侄孙陪同明惠县主赴万寿宫。”目光一凛的赵天朔自请授命,要赴龙潭虎穴。
他不相信皇太后,那老得该死的老妖婆不怀好意,一逮到机会便要作践人,不少官员女眷被她活活打死,只因不肯投效晋王,变节易主。
皇太后惩罚人的理由千奇百怪,就连衣服撞色也能打上五十大板,将人打得奄奄一息,再丢一本《女诫》要人知耻,让人皮肉痛还要加以羞辱一番。
“小子护食。”皇上意有所指的轻笑。
面上一红的赵天朔显得有些局促。“皇伯公,明惠县主是从小地方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她胆子小又怕生,侄孙与她有多面之缘,不忍心她受到惊吓,故而同去想替她壮壮胆。”
一干官员狐疑的看看万福,再看看赵天朔,心中所想的都是——
此女眼神清澈,见到皇上面不改色,心不惊慌,几句话就哄得皇上龙心大悦,此女真胆怯无知吗?赵天朔这话才说得欺君吧,为了佳人撒下弥天大谎。
“得了,得了,你这小子朕还不清楚,想去就去,朕封的明惠县主也不是人人都可欺。”皇上这是在暗示赵天朔把人护着点,别让人给欺负了,丢了朕的脸,朕要重重惩罚。
“是,侄孙领令。”赵天朔双手一揖。
“还有,别和太后起冲突,能让就让,都忍了这么些年了,再忍她也没几年,那把年纪了能熬多久。”皇上的语气中有着冷酷,显然对太后的厌恶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无时无刻都想要自己死的嫡母,谁能忍受得了,何况是一国之君。
“皇伯公,我保证太后寿终正寝。”至于有什么小擦伤、小破皮,他一概不负责,人老了总会做些自残的疯狂事。
皇上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比谁都想皇太后死。
但是那人彷佛成妖了,老得头发都白了,身子还十分硬朗,胃口极佳:什么都吃,还能看戏,哼上两句。
皇宫很大,出了金銮殿一路往万寿宫走去,走了半个时辰也没瞧见宫门口,千娇百媚,容貌美丽的宫婢一个一个走过身侧,或曲身,或问安,或用嫉妒的眼神一瞟……
万福当在看风景,可是走着走着就累了,越走越慢,本来就懒的人索性拉住景平世子的腰带,让他好笑又无奈的拖着她走,她还省力些。
又过了一会儿,才看见一座琉璃红瓦的宫殿,连墙和梁柱都漆红,红得有如流尽的鲜血。
这一片的红,住在里面的人会很暴躁吧!
“万寿宫?”看到牌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草写字,万福心中喀噔一声,这万寿……好像有些不妥。
“很是猖狂,对吧?”赵天朔眸光一冷。
“是猖狂。”也可恨。
“这儿原本叫慈宁宫,太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硬是叫人摘下慈宁宫的宫匾,挂上狂妄至极的万寿宫。”为了给皇上难看,太后是豁出去了,偏偏皇上顾全孝义不能动她。
谁能称万寿?唯有当今天子。
万寿宫的牌匾一挂上去,等于是在对皇上的万岁叫嚣,以太后权威挑衅皇权,逼迫皇上礼遇晋王。
“有这样的皇太后,皇上会很辛苦。”孝字大过天,足以将人压死,愚孝之人就得领受苦果。
“我也很辛苦,小福妹妹要不要帮帮我?晋王和其他皇子联手要弄死我,你得替我挡一挡。”赵天朔凑到她耳边低语,眼眸中的笑意满得快溢出来了。
“挡什么挡,你推我去死呀!你们皇家的争夺与我何关,谢完恩后我就要回景平县了。”京城很繁荣,有很多县里没有的东西,但是这里的人心太深沉,她不想浪费脑子应付。
“回得去才怪……”既来了就别想离开。
“你说什么?”嘴巴动呀动的。
“我说——”
“太后要见的是明惠县主,景王世子为何在此?”一名老妇站在宫门口,一头灰发梳得得油亮,一丝不苟的往上盘高,脸部线条冷硬,表情严肃一看就不好相处,灰浊浊的眼中透着精芒,教人见了不喜。
“奉皇上旨意护送明惠县主至万寿宫,太后老祖宗,你也见见我吧。”赵天朔故意大喊,故意挑衅不想见他的皇太后。
“嚷嚷个什么劲,还不滚进来!”
诡计得逞的赵天朔朝万福眨眨眼,意思是在说:还不谢谢我,有我护着你,老妖婆伤不了你。
“老祖宗吉样,你的曾孙子来看你了。”这话真是挖苦,太后的曾孙子远在封地,无诏不得回京。
“没瞧见哀家这儿清静吗?扯着嗓子想吓谁,你想哀家死,哀家偏不死,活着恶心人。”她要活得比谁都长寿,看秦王这一脉全部死绝。
秦王是皇上登基前的封号,他那一脉包含亲兄弟景王。
“老祖宗说这是哪儿的话,我吓谁也不敢吓你呀!你那诸佛莫近、万鬼附体的脸,谁见了都会退避三舍。”她是鬼婆。
“你说什么,竟敢说哀家是恶鬼,你、你……”太后气得脸都红了,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没等她说出不孝两个字,赵天朔面色一冷的改口,“我说错了,是万鬼莫近,诸佛附体,满天的菩萨等着带老祖宗得道升天,前往西方极乐,老祖宗你可欢喜?”
“你,滚开,哀家不和你说话!”太后大喘气后又恢复平静,姜是老的辣,活得一把年岁了,还有什么场面没见过。“小姑娘,你过来,让哀家见见你,听说皇上特意封了一个民间女子为县主,就是你吗?”
“是的,太后,正是臣女。”万福上前一福,行了个宫礼,但没等太后刁难她便自行起身。
见状,太后两眉一沉,似是就要发怒。“没规矩。”
“太后,臣女本来就不懂宫里规矩,不然怎是民间女子呢,臣女是蒙皇上恩泽才得以进宫。”她一开始就表明非贵人身分,出身更是和京里小姐没得比,举止粗鄙也是莫可奈何,太后若要教她规矩得请个宫中嬷嬷来,从走路教起。
想当然耳,太后哪有精力留她教导,她自个儿的亲孙女都没教,哪会理会犄角旮旯的小商女。
“哼!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没仗着皇上的势摆起架子,哀家闲着没事就爱听听宫外的事,你来说说自个儿做了什么事,能得皇上看重封你为县主。”长得有点姿色,又是勾人的小妖精。
万福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自个儿搬了个绣墩坐下。“太后老人家好,臣女真的没做什么,也就每年捐十万石粮食施粥,再花五万两左右造桥铺路,天冷送衣,地冻施药,总之就是看到有人吃不饱、穿不暖就不忍心,想帮帮他们。”
“这些事你做多久了?”太后翘起小指指套,神态轻慢地喝着莲子百合燕窝汤,保养她老化的皮肤。
“八年.”
“八年?”太后差点失态的把嘴里的燕窝汤给喷了出来,她赶紧咽下,难以置信的瞅着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压根不信她做了八年善事,她以为捉到她的把柄,正想好好的折磨……
“太后老祖宗,明惠县主确实打小就心善,她家开的是米铺,自是有用不完的米粮,爷爷女乃女乃疼,爹娘叔伯宠,她说捐粮义诊,家里人没人说不。”打小聪慧,甚得人心。
“当真?”居然是家里的小宠儿。
“是的,太后,臣女的家人都很赞同,认为多行善事能为家里积德,因此臣女出一半,臣女的爹出一半,以臣女之名布施。”这话万福说得半真半假,施粮施药全是她一人力。
“你有银子?”
“有。”万福回答得很大声,继而从怀中取出一物在手里把玩。“臣女有很多压岁钱,爷爷、女乃女乃、爹娘、叔叔伯伯、姥姥姥爷、大舅舅、二舅舅、三舅舅……”
“好了,别再背你家家谱,哀家知晓很多人给你压岁钱,你银子很多?”这一绕把她绕得头都发晕了。
“不是压岁钱。”
“不是?”难道老耳根听岔了?
“是零花银子,给我买糖吃。”吊得你头昏脑胀了吧!
“啊!”她……她被戏弄了吗?
“太后,你看。”带万福进来的嬷嬷忽地语气急促,失了平日的冷静和孤傲,两眼睁得大如鸡卵。
“看什么?”太后不耐烦的放下手中的碗。
“她手上那个是不是……是不是千年血灵芝?!”这可是百药之王,只听过传闻,从未有人亲眼见到过,其药性更胜人参娃。
“什么,千年血灵芝?!”太后惊得站起来。
万福故作天真地道:“你们说这个呀!这是臣女在山里捡的,看它红通通的很可爱,就拿回去给臣女的狗当碗用。”呵呵,这种小谎无伤大雅。
“给狗用?!”太后往后一倒,差点厥过去。
看到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太后扶上凤榻,万福笑得有点小阴险,朝目光深幽望着她的赵天朔一瞬眼。
搞定!
气死太后是有罪的,但是乐到死呢?
赤灵芝,味苦,平性,能够养心安神,止咳平喘,补益气血,用于心脾两虚,气血不足之心悸失眠,补肝肾不足的虚症,研粉服用……
而千年血灵芝不只能补足气血,还能养颜美容,返老还童,每日服用一小撮灵芝粉便能重返年少,回到繁花正盛的花容月貌,眼神明亮,皮肤光滑,体态婀娜,再现风华。
这些都是千年血灵芝的传闻,千百年来从未获得证实,因为血灵芝从没现世过,直到今日。
已经身分尊荣的皇太后垂垂老矣,眼皮下垂,眼袋浮肿,吃再好的美颜圣品也阻止不了面色枯黄,老皮发皱,牙口松落,到了年龄的老人斑一一浮现,连双腿都浮起难看的青筋。
她快七十了,还能再活几年?
人生七十古来稀,如此高寿相当罕见,而宫里的太医医术高明,若没什么体虚重病,大抵还能再活十来年吧!
这是最起码的估算,老而不死的太后都快成妖了。
但是万福才拿出千年血灵芝,太后便乐极生悲的厥过去,这一倒就中风了,人虽未死却也半身成瘫,眼歪口斜,嘴角流涎,话说得不清不楚,眼尾一抽一抽地往上吊白眼。
虽然皇上“孝顺”,给她服用了千年血灵芝研磨的细粉,但功效不如传闻,仅能坐着,涎水少流而已,没法落地的瘫症已然形成,腰以下没有任何知觉,手还能动两下。
千年血灵芝这么好的圣药怎会用在一个快死的老妖婆身上,内务府小动了手脚,太后用的是一般颜色血红的赤灵芝,年分才五十年,对气血两虚小有成效,但治不好真正的瘫症。
万福立了大功,皇上不好明面上赏她,私底下命令工务府加紧赶工改建御赐的县主府,提早暖宅的送进不少宫中珍品,再次暗慨真是福星,什么也没做就扳倒他的心头大患。
晋王一听母后瘫倒一事,又气又急,再度起了蠢动之心,太后活着时,他还有机会和母亲联手,抢回原来的地位,可太后一旦仙逝,他也离死不远了,皇上绝不会放过他。
因此这段时日赵天朔显得十分忙碌,早出晚归,足不点地,他京里、营区两边跑,做好万全准备,以防晋王反扑。
“你就是明惠县主?”杨侧妃看着眼前水女敕的小姑娘,心里嫉妒万分,年轻就是好,不用胭脂也美得空灵。
“是的,侧妃娘娘有礼了。”万福没行礼,只点头示意,态度不卑不亢。
侧妃上了玉牒,以品级而言是从三品,和县主的正四品所差无几,有无圣宠更重要,杨侧妃不过是倚老卖老罢了,五十来岁的她早当了祖母,即使外貌看来像三十出头。
“听说你把太后气瘫了,后宫里一阵大乱,太医们一筹莫展,就等着老天爷开眼了。”杨侧妃有意无意地讽刺她罪大恶极,再多的弥补也挽回不了犯下的弥天大过,她怎么还有脸留在景王府,连累景王府上下。
王妃过世以后,景王爷的内务大多落在两位侧妃手里,两人面和心不和的争夺中馈大权,最后杨侧妃落败,张侧妃胜出,她私下弄了不少好东西给自己儿子,壮大他的野心。
张侧妃死后,杨侧妃捡漏的掌理后院,毕竟老王爷还在,他的妻妾不能出府与儿孙同住,故而王府事宜还能管上一管,上头无人她独大,也养成她傲慢轻倨的脾性。
不过银子方面倒不称手,景王放权由孙子全权掌管景王府的各项资产,因此内院的用度支出要走外院,由长史估算出一个月的所需,再由帐房拨款,每个月提领。
简单来说就是没有什么油水可捞,杨侧妃的银子只是用得刚好,没法惹出什么大事,说穿了,她其实就只是身分比较高的管事罢了,而且还不能如管事来回内外院,始终只能待在后院。
闺中妇人眼界不高,看不到政局变化,只瞧得见近在眼前的利益,她现在看万福就是一座金山,想从她身上捞点好处,以为年纪小的小姑娘面皮薄,很好糊弄,吓吓两句就成了。
“侧妃娘娘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流言?我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有天大的本事行天理不容的事儿,真要我所为,皇上不早拿我问罪了,哪能在这里和侧妃娘娘聊聊家长里短。”
万福一脸讶色不像作伪,倒把杨侧妃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你做的?”杨侧妃左手抚右手,状似闲聊,实则目光精锐,盯着万福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不错过一丝细节。
“当然不是我,我不过正好在场,当时世子爷也在,他看得最清楚,侧妃娘娘若是心有疑虑,不妨问问他。”找她开铡有何用,她并非景王府的人,他们自个儿闹不和,与她何干。
几千年没接触过感情的小福神对感情迟钝,王府内的每个人都看出世子爷对她的在意,情丝绵绵,宠着她不说重话,再忙也要抽空陪她,锦衣玉食,古玩玉石皆往她那儿送。
都住进明月苑了,还有什么不明了,如今只缺一个身分,就等过了明路便要改口了。这也是杨侧妃有恃无恐的原因之一,在辈分上她是高两辈的长辈,虽非正妃也是能说两句的长者,她抬出身分来想打压还懵懂不知的小丫头,借此稳固自己的地位,不让个小辈抢走她理家的权力。
她动作频频但万福一无所知,只当杨侧妃闲得想拿人大做文章,自个首当其冲不入她眼。
“小姑娘脾气真大,你这是拿世子爷压我吗?外头都这么传,你不解释解释吗?好歹是清白人家,别让人泼了污水。”她倒是伶牙俐齿,推出令人惧怕的煞星当挡箭牌。
“解释什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有必要把这点污水弄得更浊吗?”是真的又如何,她想代天行道,不行吗?
“哎呀!你这孩子真不懂事,我们这么说你是为了你好,提醒你在天子脚下更要谨言慎行,别说犯错了,句话说岔了都有可能人头落地,听听老人言总没错,我们不会害你的。”声音尖锐,笑得很假的左夫人声调一扬,眼带妩媚,倒还有几分徐娘半老的风情。
不会害她……才怪!“是,我记下了,尽量少言多看,不言是非。”
见她乖巧听话的样子,一群王府的女人都满意的点点头,当她是人傻钱多的软柿子,要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以杨侧妃为首,她身侧就聚集了不少老王爷的妻妾,从五十多岁到二十来岁都有有,有的迟暮,有的芳华正盛,有的艳丽多娇,她们大都是自己送上门,自荐枕畔的,想要一场富贵,老王爷虽不是惜花人,也是贪看美色的人,挑中其中几个出色的便留下了。
根据皇家体制王爷的配制是一正妃、两侧妃、四位夫人、媵妾若干,他算是节制了,后院来来去去的女人不过十来个。
“咳!明惠县主,听闻你家在地方上颇有名望、小有资财,是不是真的?”左夫人试探的问。
她问的也是杨侧妃想知道的,她们的目标一致。
万福憨然一笑,眼儿生波。“我们只有五十多间米铺而已,不算有钱,一来到京城才知是井底之蛙,王府一座院子都要比我们宅子大了,我们真的很穷,穷得只吃得起燕窝。”
几个女人听到她这么说,都忍不住眼角抽搐,暗想着她究竟是真傻还是假笨,能把捐粮、义诊这等善行做到获皇上封赏县主之位,她家里头得要多有钱,才有闲银供她这般挥霍。
老王爷这些妻妾也不是真穷,每个月都有月银,就是真没银子,她们习惯大手大脚的花钱,买个胭脂水粉、订制首饰衣服都是走公帐,没花自个儿一两私银。
可是赵天朔把大权接过去后她们的日子就过得苦哈哈了,虽然手中还有点私房,却不容许再有额外的开销,总要留点老防身,谁知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有比没有好。
而万福很有钱,以及……
“嗯!家境是还过得去,你爹娘也宠你,不过有钱也不能乱花,等你做了人家媳妇就要懂得怎么用钱,孝顺长辈是少不了,老的好,你和小的才好。”杨侧妃端出祖母婆婆的架势,把万福说得一头雾水。
“我爹娘有银子不用我孝敬,他们都叫我把钱留着自己用。”行善布施不是不好,但要量力而为,她爹娘怕她把赚来的银两都花光,殊不知她家底厚得很,怎么用也用不完。
空间在手,财源滚滚,药田、粮食、果子的出产不缺,她真要有心,富可敌国不是难事。
“我们的意思是……”左夫人性子急,气急败坏的指向自己,她只差没明挑着要钱。
“玉真,闭嘴。”杨侧妃低声警告,她太操之过急了。
“侧妃姊姊……”左夫人一脸不甘。
“明惠县主,我们也不绕着圈子走,你住在景王府,也看得出我们这群女人都老了,你有什么血灵芝、人参王的,我们倒想见识见识,补补身也好。”杨侧妃做出虚弱不堪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你们说的是这个?”万福马上拿出百年灵芝和百年人参。
众女人的眼睛瞬间一亮,巴望着抢到手。
其实连同那朵千年血灵芝都是万福从芥子空间取来的,刚放进去时才是四、五年生的,短短数年生长快速,百年灵药满地都是,她也不采任其成长,看能不能长成万年圣品。
不过她的药田并不大,小小小块,因为长得太快,一些成株不采收便枯萎了,她便先收了晒干,放入储放室,有需要再拿出来,有些长得太大占空间,吸了其他药草灵气,她也拔,具有药性也可以拿来救人。
她的药田维持一定的平衡,什么都种,也什么都种得不多,够用就好,她又不当药材商,一年小采个五、六回,她的库房就装不下了,若是大规模种植,她岂不是更累,那实在不符合她的作风。
“多好的品相。”令人垂诞。
“不过身子虚要看大夫,我手里的这些都太补,怕你们虚不受补,我还是收着好了,免得害了人。”万福笑得无邪,把人参、灵芝又给收了回去,浑然无视一双双气愤又贪婪的眼,杏眸如玉闪着流光。
“都拿出来了怎么还放回去,这不是存心勾人嘛!给我一朵……半朵血灵芝就好,我这花容月貌都憔悴了。”语带酸气的左夫人瞪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手伸得很长。
“懂事的不用人提也该知分寸,白住我们景王府这些时日,识趣的人总要意思意思送些礼……”看到好东西却不是自己的,杨侧妃也一肚子酸,堂堂王府侧妃不如一名商家女,颜面何在?
京城的水太浑,没有秘密可言,万福的底细更不是秘密,有心人一探便能清清楚楚,根本不能瞒人。
米铺之女用不着骗人,她天生带福也是众所皆知,也就有福之人才能得皇上青眼,小县主得之不难。
“我的景王府几时由你们几个女人做主了,我请来的娇客也敢指手划脚!”
冷然低沉的嗓音突地传来,使众女人一阵心骇。
多年前老王爷已经不管事了,他一心想回封地养老,名义上他是景王,但事实上嫡孙才是掌权之人,他信任孙儿。
“世……世子爷,你怎么回来了?”看到这位煞星,杨侧妃惊得手脚发抖,想起张侧妃的死状,更是面色惨白。
“我自个儿的府邸我不回来,难道留给你们作威作福吗?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一群女人被赵天朔吓得不轻,一个拉着一个,速速从明月苑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