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在二0一0年台湾警界发生了一件黑道派人暗杀警察,波及一名十六岁的高二女学生,那女孩的名字叫做戴恩娜——这件轰动南台湾的枪击案也被称作“戴恩娜事件”。被黑道派人暗杀的警察就是他,李奇勋。
二十六岁的他,意气风发,铁腕作风扫荡不少中南台湾以毒品控制青少年的药头据点。他不接受赂贿,甚至民代关说他同样也不买帐。
锋芒太露,自伤其身。
他因为不服大队长指示,擅自与私交良好的检察官共同侦办毒品案,挂线监听地方民代,经过三年的追踪和搜查,他独自破获台湾最大毒品药头,二十四公斤的海洛因砖,市价将近二十亿。
媒体大肆报导这位英勇警察独立办案,破获台湾十年来最大宗毒品运输案。
这件事因牵连到太多人,地方乡代、民代还有专吃黑白两道的无良警察,李奇勋得罪警界高层,被调职到云林北港任职。
乡下地方,民风纯朴,除了不良少年纠众群殴和地方角头争地盘闹事,真的也没什么大案子可以办。他最常光顾的一家店,就是金英真开的自助餐店。
福有自助餐的菜色他吃得习惯,不会太油腻,每天菜色会订几样去变化,不会夹来夹去都是那几道菜。
他特别喜欢金英真独门配方腌制的高粱排骨,吃起来有股浓烈的酒香和中药味,每次星期日中午轮班,他都会打电话到福有自助餐点便当,骑着脚踏车送便当来给他的就是戴恩娜。
他当警察的第一年抓到的毒品犯张志复在二0一0年假释出狱,他压根儿忘了这号人物,也不知道张志复一直想尽办法要对付他。
张志复的出生地就是云林北港,当他被调到北港任职,早被张志复盯上行踪。
张志复入狱后,由于他天生骨架瘦长,眉清目秀,在狱中被同舍的男犯人性侵是常有的事情,有一次他因为不从反抗,被数名男犯人用马桶刷性侵,造成月兑肛大量失血,手术后装上人工肛门。
张志复一直把人生至惨之事算在李奇勋头上。
张志复出狱后,在北港路上遇见刚调职不久的李奇勋,一时新仇旧恨全涌上来。
当时,黑道悬赏不要命的杀手去暗杀李奇勋,张志复得到这个消息,便直接去找主事者谈条件。他不需要报酬,只需要对方提供枪枝,让他可以干掉李奇勋,一解多年愤恨。
张志复观察李奇勋的作息和行踪将近半年的时间,确定李奇勋会固定和福有自助餐订便当,有时候是打电话订,有时候是亲自去店内领餐,出入路线固定。
二0一0年七月十五日,李奇勋记得很清楚,学校学生放暑假,青少年年轻气盛,一言不合就打架闹事。
他时常为了这些精力旺盛的学生忙得焦头烂额,有时候忙到忘了订便当,戴恩娜会自己送便当来给他。
他如果早点制止戴恩娜这贴心的行为,也许这件憾事就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七月十五日那天中午特别炎热,他身上穿着警察制服,满身大汗,心浮气躁,没留心周遭出现的可疑人物。
戴恩娜拿着他点的高粱排骨饭送到他执勤的地方,当时张志复已经埋伏在附近,戴恩娜拿着便当出现的时候,张志复已经对他的位置连开了四枪,其中一枪,打中戴恩娜的左颅。
虽然经过紧急手术救回她的性命,但因子弹卡在左颅位置,加上脑内缺氧,手术后戴恩娜一直昏迷不醒。
戴恩娜中弹的画面不断在李奇勋眼前上演,他主动向长官提离职一事。
戴恩娜中弹受伤,完全是由他而起,金英真虽没有责怪他,可是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到医院对着金英真和躺在病床上的戴恩娜下跪道歉,若不是他放任戴恩娜的好意,也不会让她的女儿暴露在危险之中。
金英真只对他说:是恩娜这孩子运气不好,不怪你。
道孩子就是调皮,就是喜欢送便当给你,她觉得送便当给警察哥哥,是一件让她很得意的事情……她在学校喜欢跟同学分享,她认识了一名很帅的警察大哥……
恩娜这孩子很崇拜你。
奇勋,不要太愧疚。你还有长远的人生要走,不要因为恩娜的事件影响你。
李奇勋休息了一天后,开着车载着马缨丹继续在北港寻找她的身世之旅。
“你……”
发觉她欲言又止,心想自从昨天晚上跟她说了七年前的事情,她似乎一直放在心上。
“你无须想太多,”李奇勋一边设定导航系统,一边说道,“也许我这次回来也是一个契机。”
马缨丹觉得自己让他再度面对心中创伤而感到愧疚,“那……你要去探望那女孩恩娜吗?”
他沉吟了一声,“会,我会去。中国医药大学北港分院跟你要去的布庄是同一个方向。”
她点点头,仔细看着平板上的资料。
昨晚,她把她查到的开膛手王子贩卖人口的资料和他之前在台湾犯下的性侵案件都给李奇勋看过。
李奇勋也告诉她,原本逃亡到非洲的开膛手王子,早已在数年前转换新的身分回到台湾。他的目的是觊觎目前在四象黑市话题炒得十分火热的“女巫天眼”,但开膛手王子数个月前已经被轩辕黑和搜潜者的另外两名成员一起解决掉了。
开膛手王子已死,让马缨丹无法直接找他问清楚当年的事情,只能靠着自己拼凑的线索,来厘清自己的身世。
“你昨晚拿给我看的那条绣有马缨丹的手帕再给我看一次。”
“好。”那条绣有她名字的手帕,她并没有时时刻刻随身携带,所以第一次将这条线索给他看的时候,只是一张照片,直到昨晚,她把与自己身世有关联的对象,全都拿给他看了。
“这块布第一次看照片的时候,我以为是日本布,等把实物拿在手上看,我发觉上头的布料印染很特殊,不像是进口布。”
车子开了将近九公里的路程,找了停车位,把车停好,他们一起走下车,来到一间日盛布洋行。布行外头的广告牌维持古早味红底白字的书法体,店住两用,看起来是重新装修拉皮的老屋颜。除了外皮翻新,铁花窗户仍保持台湾早期的老屋风格。
这时间,布行里没什么客人,站在店外抬头看见一捆捆花花绿绿的布料排列整齐在绿色铁架上,分为上中下三层,最上层的布料花色最花俏,中层的布料花色中规中矩,最底层的是素面布。
坐在咖啡色檀木柜台前年约六十多岁的老人,发现店门口来了一对男女,样貌极为出色,在这乡下小镇很少见,他想或许是观光客,但他又不会烙英语,心里想着就有些急了。
李奇勋和马缨丹一起走进店里,他礼貌的出声询问:“老板,可以借问一下吗?”
曰盛布洋行的老板叫做刘万财,街头巷尾都叫他阿万财。他听见李奇勋说得一口流利闽南语,心里着实松了一大口气。原来是台湾人,那他就放心了。
刘万财将悬在胸前的金边眼镜挂上脸,笑着问:“你要问路吗?你尽管问,北港我住六十多年,大路小路我都很熟。”
面对老人家的热情,李奇勋觉得当年在这里任职的熟悉感又回来了,他绽开笑容,亲切的问:“我们想要请教一样东西,想问问老板有没有看过?”
“请教?是要请教我什么东西?”他只是个卖布的,能请教他的也只有布料方面的问题。“不要紧,你把东西拿出来给我看详细,我看懂,就跟你说,我看不懂,就是真的不知。”
李奇勋从外套口袋中拿出马缨丹交给他的手帕,递到刘万财面前,“这条手帕的布样和刺绣,请问老板可有印象?”
刘万财把手帕拿近一看,眼神惊愣,再翻到右下角果然看到眼熟的绣工,证实他手中的确是故人织物。他心中狐疑,忍不住问:“你怎么会有这条手帕?”
听见刘万财这么问,李奇勋精神一整个振奋起来,想不到刚找第一家布庄就让他们中大奖了。
他转过头对身旁的马缨丹露出开心的笑容,她看懂了他笑容里传达的意思,眼神发出希望的光彩。
“老板,是这样的,我们想要找人。”
刘万财这就不懂了,“用一条手帕找人?你们是头壳坏去了吗?”他把手帕交还给李奇勋。
感觉老板不太高兴,李奇勋急着解释:“不是这样的,我们想要找这附近有没有姓马的人家,或许跟老板一样,也是经营布庄。”
刘万财恍然大悟,他大笑了出来,说道:“姓马?年轻人,你们该不会看那条手帕上绣着马缨丹三个字,就以为那是人的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