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天的时间,二夫人王氏对其女儿在花厅里所说的那席几近冷血无情的话,已传遍整个江家。
江老夫人得知后,立即差人把二媳妇给叫了过去,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但最终结果也没有制止她的“卖女儿”行为,因为她已从老大媳妇那里得知荷丫头已经失身的事。
一个失身毁名节的丫头竟还能值五千两,这门生意……不是,这门亲事她也觉得能行。
至于老三媳妇在意的那个王爷的玉佩,谁又能保证那个山野樵夫说的话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好了,既是“祖传”下来的,就表示那位王爷八成也早已作古,他们要那玉佩做什么呢?还不如白花花的银子实在。
不得不说,江老夫人和王氏在这方面还挺像的,都一样是薄情寡义又重利爱钱的主。
江夕荷才懒得江家这些女人心里各自在打些什么算盘,回到庭芳苑自己的住外后,她先让迎夏替她准备热水,舒舒服服的从头到脚冼了个热水澡,又谢绝所有访客,美美的睡上一觉。
一觉醒来,外头天已全黑,屋里也不知在何时掌了灯,可见她睡得有多么的沉。
她不确定这是因为走了一个早上的路累了的关系,还是因为未来命运已改变放下心的关系,总之这一觉她睡得是从未有过的好,睡得心满意足。
睡饱了,就觉得肚子饿,她出声唤道:“谁在外面?”
“姑娘,你醒了。”迎夏应声进屋。
“我饿了,你帮我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她吩咐道。
“好。”迎夏应声点头,脸上神情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奇怪。
江夕荷见状也不急着问她,反正她现在都睡饱了,一会儿再吃饱后,有得是时间。
趁迎夏去端餐的时候,她站在自个儿的房间里左右张望了一下,想看看有什么东西是需要打包带走的,不过看了半天好像还真没什么值钱或值得纪念的东西需要带的。
她妆奁内的东西不多,值钱的也没几样,以池少霆不缺钱的身分,她未来应该也不会缺钱用才对。
嗯,这些东西可以送给迎夏,那丫头虽木讷,却是守本分会做事的好丫头,只可惜嫁给“樵夫”的她是不能顺道将她带走了,不然江家里,她唯一想带走的大概也只有这丫头吧。
饰品不需要,衣服倒是需要带上几件,只是这些红红绿绿、花枝招展的广袖衣衫着实不适合樵夫之妻啊,要不要在回谷村之前,让池少霆在城里的成衣坊里帮她买几套平民百姓的穿着呢?
不行,不行,她怎么忘了为了筹那五千两聘金的事,他们得表现出一贫如洗的模样呢?
看样子她得将屋里的东西全都打包了,凡是值钱用得上的,她都得做做样子全部带走,这才是一个懂得为自家打算的好妻子好媳妇。
想罢,江夕荷立刻动了起来。
她先找来一块小布巾,将妆奁内的首饰一股脑的全倒出来,包起来,再找来一块大布巾,将箱笼里的衣裳全拿出来。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去为她端回晚饭的迎夏讶异的问道。
“打包行囊。”江夕荷答道,转身面向迎夏时,却瞬间就被她手上端来的晚餐吸引去全副的注意力。“那是什么?”
迎夏表情歉疚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端来的两颗馒头和两碟小菜,然后先将东西放到桌面上,这才柔声开口道:“姑娘,时间已晚,厨房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吃了,姑娘就先凑合一下,吃点馒头配点小菜。”
江夕荷现在不需要问,也知道迎夏先前的脸色为何会显得怪异了,因为眼前这吃食明明是就是下人的伙食配给,而不是给主子吃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迎夏。
迎夏无以对。
“迎夏,我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再次说道,语气并不严肃却很坚定。
迎夏犹豫了一下才轻叹了一口气,道:“是二夫人的命令。”
“命令什么?给我吃下人的伙食?”江夕荷轻挑秀眉。
迎夏摇头,元奈的老实答道:“晚膳时间到的时候,奴婢见姑娘睡得熟便没吵醒姑娘,去了一趟厨房想请厨娘替姑娘留些鰧食让姑娘晩点醒来后再吃,不料却让刚巧路过的二夫人撞见,夫人听见姑娘正在睡觉显得很生气,便对厨娘下令说既然姑娘睡着了就不必吃了,不必替姑娘留膳。”
江夕荷忍不住冷笑,出声嘲讽道:“她还真是我的好母亲啊。”迎夏忍不住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姑娘会这么讽刺二夫人。
“不是说不必留吗?那这些东西又是哪里来的?”江夕荷看着桌上的馒头和小菜问。
“这是奴婢留给姑娘吃的。”迎夏说。
“这是你的晚餐。”江夕荷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说。
“奴婢能留给姑娘吃的也就只有这些,姑娘别嫌弃。”迎夏有些不好意思。
“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呢?”江夕荷摇头道。“你有这个心已经让我很感动了,我看整个江家,唯一一个真心关心我的人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傻丫头了。谢谢你了,迎夏。”
“姑娘别这么说,奴婢是姑娘的丫鬟,自当要为姑娘着想,要关心姑娘了,又怎能让姑娘饿着肚子没东西吃,自己却先填饱肚子呢?”迎夏有些诚惶诚恐的摇头道。
“所以才说你是个傻丫头。”江夕荷失笑的摇了摇头。
她走到桌边拉张椅子坐下来,拍头对她说:“迎夏,馒头有两个,咱们一人一个,你坐下来陪我一起吃。”
“这不行,万万不行。”迎夏睁大双眼使劲的摇头道。
“有什么不行的?”
“姑娘是金枝玉叶、是主子,奴婢只是个下人,哪有人和主子同桌而食的。”迎夏摇头道。
江夕荷看了她一眼,缓声道:“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我就要嫁给一个山野樵夫了,未来可不再是什么主子,而是寻常百姓。你在官家里做奴婢,未来的吃穿用度、一举一动可能比我还要讲究,咱们同桌而食又有何不可?除非未来咱们有机会在外面遇见,你会瞧不起我这么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村妇吗,迎夏?”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当然不会了。”迎夏立刻回答道。“奴婢的爹娘弟妹也是寻常百姓,一样是穿着粗布衣裳,在田地里刨食、山林里狩猎的老百姓,奴婢又怎会瞧不起爹娘,瞧不起姑娘呢?”
“那就坐下来和我一起吃饭——不对,是啃馒头。”江夕荷说道,说完自己觉得好笑就笑了起来。
“姑娘感觉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迎夏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笑脸说道。
“怎么个不一样?”江夕荷微笑问她。
“奴婢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姑娘像很开心。”迎夏说着停顿了下来,然后出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她。
“有什么话就直说没有关系。”江夕荷对她说。
“姑娘是真心想嫁给那樵夫吗?奴婢听说他长得又老又丑又很凶狠的样子,姑娘不怕吗?”迎夏好奇的问她。
“你听谁说他又老又丑又很凶狠的?”江夕荷整个哭笑不得。
“奴婢听春花说的。”
“春花?”
迎夏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后又老实手认道:“春花是听迎春说的。”
“迎春?”江夕荷愣了一愣,她还真的是好久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没想到经过了那回的教训之后,她竟然这么快又在江家后院活跃了起来,甚至还敢再来置喙有关于她的事,当真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痛啊。
“迎春说的话你也信?”她嘲讽道,“那丫头向来爱慕虚荣,喜欢攀高踩低,在她眼中也只有身分尊贵或家财万贯的人是长得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彬彬有礼的,其余的全是凡夫俗子、不堪入目。”
像张世凯那人渣在迎春眼中就是英明神武、气宇非凡了,呵。
“迎春她其实人不坏,只是比较懒和比较爱银子。”迎夏轻声道。
“算了,别提她了。”江夕荷摇头道,“坐下来吃吧,你应该跟我一样饿了。”
迎夏点头,有些拘谨的坐了下来,伸手接过姑娘递给她的馒头,有些羞涩的开口道:“谢谢姑娘。”
“配点小菜,别只啃馒头。”江夕荷指了指桌面上的两碟小菜。
“好。”迎夏点点头。
“等我离开这儿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江荷边吃边问,丝毫没有什么寝不言,食不适的规矩。
上辈子迎夏并没有随她嫁到张家,当初的她因自顾不暇也没去注意这丫头后来去了哪里。
迎夏老实的摇摇头。“奴婢不知,主子要奴婢去哪,奴婢就去哪。”
“你年岁也不小,可以嫁人了,没打算赎身回家成亲嫁人吗?”江夕荷问她。
“奴婢卖的是死契。”
“是吗?”江夕荷皱了皱眉头。她原本还想如果迎夏想回家的话,她就厚着脸皮向池少霆要些银两送给她,没想到迎夏当初卖的竟然是死契,这样就无解了。
“姑娘不必替奴婢担心,奴婢到哪儿不是服侍人?”迎夏摇摇头,却是忧心忡忡的看着她,说:“倒是姑娘以后身边就没人服侍了,以后洗衣烧饭什么都靠自己来,姑娘肯定会很辛苦。”
“刚开始的确会辛苦些,不过习惯就好了。”江夕荷随遇而安的微笑道。
“如果奴婢可以跟姑娘一起去就好了,不过家里多个吃饭的人,姑爷的家人恐怕会不太乐意。”迎夏说。
“你姑爷家倒不是问题,问题在于江家放不放你跟我走。”江夕荷摇头道。
“二夫人收了姑爷那么多聘金,难道连一个陪嫁的奴婢都不给吗?”迎夏愕然的瞠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以我娘那性子恐怕有些难,不过我会开口试试看。如果我娘同意,迎夏,你真的愿意跟我走,随我到那穷乡僻壤之地去过苦日子吗?”江夕荷认真的问她。
“只要有地方住,有东西吃不会饿肚子,奴婢不怕苦日子。”迎夏点头道。
她觉得跟着姑娘挺好的,因为姑娘性子好,从不会随意打骂下人或强人所难,她喜欢这样的主子。
“好,如果娘同意把你给我,你就跟着我吧,迎夏。”
池少霆又过了五天之后才再登江家门。
在这五天里,江夕荷一直都待在庭芳苑里拒绝会客,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堆不请自来的人硬闯进她房里。
那些人个个嘴上都说是来关心她的,来到她面前之后说的话却全是奚落与嘲讽,尤其在池少霆又迟迟不现身的情况下,落井下石的嘴脸更是连遮都不遮掩了。
她们大多数都认为池少霆被那五千两的聘金给吓跑了,当初会一口答应全是为了能够月兑身的权宜之计,压根儿就没打算要付那五千两。
少数人则是认为池少霆是有心无力,一辈子也凑不足五千两,自然也就没力法上门来娶她。
总之不管是哪种认为,结果就是大家都认定她已经被那个池姓樵夫抛弃了,这辈子注定了是要给人做填房或小妾的命。
迎夏大概是唯一一个有不同看法的人,因为只有贴身服侍姑娘的她知道,姑娘只有在人前才会显露出愁眉苦脸、忐忑不安、垂头丧气的模样,私底下却是笑容满面,时不时还会哼唱几句她听不懂的小调,开朗开心得不得了。
第六日一早,江家大门被人敲响,原以为不会再出现的大胡子樵夫池少霆带着一脸疲惫的神情,风尘仆仆的带了五千两上江家求亲了。
江家哗然。
池少霆这回还是被人请到了江家正院的花厅,不过这回前来见他的可不只有江家三位夫人,还有江家大老爷江守财和二老爷江守富两位老爷,三老爷因官务在身不在府内,因而才没出现。
各自入座后,王氏第一个迫不及待的率先开口。
“五千两带来了吗?”
“二嫂,你急什么呢?大哥和二哥都还没说话呢。”
许氏因得不到老夫人与大房的支持,二房又偏说不通地选择要银钱不要王爷玉佩因而正满心不悦着,说话语气便显得有些尖酸刻薄。
王氏瞄了她一眼,撇了撇唇,却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毕竟厅里的确还有能做主的男人在,轮不到她们女人开口说话。
不过她早与二爷说好了,不管如何一定要把这五千两掌握在自己手里,不然未来分家时,大房掌中馈可以偷藏银子,三房当官有收不完的红包谢礼,只有他们二房坐吃山空如何是好?
二爷也与她有相同想法,有利于江家的事他们不会不从,唯独要把属于他们二房的银子拿出来公用,他们夫妻俩是万万不可能妥协的。
江守富轻咳一声,开口朝池少霆问道:“你五千两聘金准备好了吗?”夫妻俩一个样,完全是换汤不换药。
“准备好了。”池少点头答道
江守富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的月兑口道:“快点拿来。”
“二弟。”江家老大江守财有些看不过去的出声警告,这迫不及待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了,传出去江家还要不要脸啊?
江守富讪然一笑,开口让贤道:“大哥,这里你最大,你说话,你说话。”
江守财看了二弟一眼后,转头对池少霆说:“我是荷丫头的大伯父,听说你救了荷头,是荷头和我江家的恩人,我在此向你说声谢谢。”一顿,他语气忽然变得疾言厉色。
“可是你毁了荷丫头的名节这事却不能轻易原谅!荷丫头是我江家二房的嫡长女,是金枝玉叶,你一个山野樵夫根本就配不上她。我二弟媳是个妇道人家,心肠软,听说你愿意负责就应了这门亲事,在我看来,应该要立刻把你扭送官府治你个大罪才正确!”
池少霆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有些像是被吓呆了,也有些像是无动于衷、完全没被威吓到的样子。
江守财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太满意这效果。
“你有没有听我的意思?”他问他,然后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我们江家原是可以把你送进牢房的,我二弟妹却只收你五千两的赔罪礼,还同意把女儿嫁给你,你应该要感恩戴德懂吗?”
池少霆无言以对。
这江家人厚颜无耻的程度还真是他生平仅见,完全就是当婊子还要立牌坊就对了。
他救了他们家的女儿,他们一句谢谢就了事。他为保他们家女儿名节愿出面提亲求娶以示负责,结果他们却要他赔上五千两的“赔罪礼”,还要他“感恩戴德”,这种话他们怎么说得出口啊?真是太无耻了。
“你怎么不说话?”江守财蹙眉道。
“池大哥正在后悔当初根本就不应该救我。”江夕荷的声音突然在花厅外响起,在众人惊愕中一步步走进花厅里。
“荷儿,你怎么来了?”王氏对女儿皱眉道。
江夕荷看了她一眼,接着缓缓地看过江家在场的每一个人。
“池大哥正在后悔当初根本就不应该救我。”她再次说道,“因为他救了人不被感激之外,还得赔上自己的祖传玉佩,还得赔上自己的姻缘,还得四处举债借钱,最后还得要对被救之人的家人‘感恩戴德’,不然就会被扭送官府去坐牢,所以他正在后悔。我也一样正在后悔,后悔当初为何不直接死在山林里就好,免得拖累池大哥,让咱们江家对他恩将仇报。”
“住口!”江守财脸色难看的喝令她,然后转头对二弟怒责道,“你平日是怎么教导她的?”
江守富的脸角也很难看,被大哥怒责后,立刻转向媳妇王氏,照本宣科的将怒气发泄在她身上,斥责道:“你平日是怎么教导她的?”
王氏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主,受了气,直接就朝女儿那个罪魁祸首怒声斥道:“谁让你到这里来的?谁让你说话的?一点规矩都没有!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还不快给我退下去。”
江夕荷置若未闻,径自转身面向池少霆,开口道:“池大哥,我决定不嫁给你了,你回去吧,记得把借来的钱都还了,还有祖传玉佩也记得要去赎回来。”
王氏闻言,惊惶失色的立即朝她大叫道:“住口!你这臭丫头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嫁不嫁这事不是由你来决定的,你还不给我闭嘴,过来这里!”
江夕荷转头看她然后摇了摇头。她看着江家众人,坚定的开口道:“爹、娘、大伯伯母,还有婶婶,咱们江家可以做恩将仇报之人,但是我江夕荷却做不到。”
说完,她突然伸手从头顶上拔下一支发簪,以尖锐的那头抵着自己的脖子,把众人吓得大惊失色。
“荷姐儿你要做什么?别乱来,快把手放下来。”叶氏惊慌的朝她叫道。
“胡闹!”江守财脸色沉沉的怒道。
“荷儿,别做傻事,听的话,快把手放下来。”王氏则是脸色泛白,披吓到有些浑身无力,说话的声音因而显得柔软温和。
“丫头,把手上的簪子放下。”江守富则是直接朝她下令。
江家人中,唯有三夫人许氏不发一适,而是挑高了眉头,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完全就是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模样。
池少霆惊疑不定的看着江夕荷,不知她这回是认真的,还是又在作戏,如果是作戏,一样以死相胁的招数会有用吗?如果不是……
“夕荷姑娘,别做傻事。”他表情严肃的沉声劝道。
“池大哥你走吧,就当你没救过我,如果有来生,夕荷来生再报你的救命之恩。”江夕荷一脸生无可恋的对他说。
“不可以,我不同意!”王氏忍不住大声叫道,她绝对无法接受煮熟的鸭子飞了的事。
她迅速道,“荷儿,别做傻事,娘一切都听你的,你随时都可以跟他走,只要他留下五千两的聘金就行。”
“女儿不信娘,不信你们全部的人,你们总是说一套做一套。”江夕荷以一脸防备的表情看着他们摇头道。
“你这臭丫头说什么呢!””王氏不由自主的骂道。
“丫头,那你说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们,相信爹和媳?”江守富沉声问女儿,其实他比王氏还担心那快要到手的五千两就这么飞了。
“我要你们白纸黑字写张切结书,保证以后不再找池大哥麻烦。”
“可以。”江守富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
“爹,女儿的话还没有说完。”江荷差点忍不住就要翻白眼了。
“你还有什么条件?”
“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想必今后爹娘也不会再理女儿这个不孝女了吧?”江夕荷看着眼前这对便宜爹娘,缓缓的说道,然后就见那两人竟不约而同的颔首点头,当真是薄情至极。
因此,她接下来说的话,说起来也毫无心理负担。她说:“既然爹媳都点头了,那么就请爹和娘在切结书上一并写上与女儿断绝关系的声明。从今往后,我江夕荷与怀州怀安城江家再无任何瓜葛。”
江守富这回略微迟疑了一下,转头看了妻子一眼,只见王氏毫不考虑的对他颔首,他也就不再犹豫了,直接开口点头管道:“可以。”
江守财则皱了皱眉头,隐约觉得有些不妥,“荷丫头,你想做什么?”
“想必大伯也不想江家有这么一门穷得揭不开锅的女姬,不想见到这个女婿在未来日子过不下去,打着江家的名号在处头四处借钱过日子,或是四处借钱还债吧?”江夕荷看着他说。
江守财闻言,眉头不由自主的皱紧了些。
江夕荷再添一把火,说:“说不定真到日子过不下去,侄女还得厚着脸皮带着一家大小回来投奔——”
江守富再也听不下去,倏然起身道:“好了,不用说了,我现在就去书房写那切结书。”
“爹,等一下,女儿还有一个要求。”江夕荷唤住他。
“你还有什么要求?”江守富一整个后悔莫及,早知道一开始就不要说那么多,直接让那樵夫把那五千两交出来,带着这个不孝女走就是了。
“女儿要带迎夏走。”
“迎夏?”江守富一脸莫名的转头看向妻子。
“臭丫头身边的一个丫鬟。”王氏先向他解释,再对江夕荷说:“一个木讷嘴笨,长得又胖又丑的丫鬟也只有你稀罕,你要就带走。”
“那就请娘把迎夏的卖身契连同爹写的切结书一起交给女儿吧。”江夕荷说。
“可以。”王氏大方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