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太后还想为了齐家做最后的努力,“玥儿,当初祖母是答应你在齐李两家女子中拈阄,可现在李萤儿已经不在,拈也没意义了,你应当按照约定,娶玉轩为妻。”
“不是,孙儿当初是说『若无合适女子,拈阄决定』,可没限制是哪家女子,李家女是不在了,但姜家女却在,孙儿今日想为自己的承徽争一争,承徽既然生了儿子,运气应该不坏。”
齐太后默然,没错,当初只说抽签决定太子妃,可没讲明就只李家齐家争,前提就是——若无合适女子。
她的记性很好,这还没忘,只是没想到,玥儿也没忘。
可是姜俏那出身,怎么当太子妃啊,父亲不过就是个没有权势的大学士而已,母亲还是商人之女,这要是被翻出来,岂不笑话,更别说自己还想保齐家富贵。
后宫已经有一个李皇后,不能再出个姜皇后,玥儿的太子妃,必须姓齐。
“玥儿,祖母甚少说在家之事,你可知道为什么?”
“孙儿不知。”
“因为伤心,我的母亲越氏生我时力竭面亡,父亲娶的续弦对我不甚友善,要不是两个哥哥护着,恐怕难以长大,我当皇后之后,就想回报两个哥哥——我的哥哥们才智平庸,总怕富贵到头,于是我把大哥的女儿齐梅许给自己的亲生儿子,心想,两代皇后,齐家是不用愁了,可没想到子梅被废,齐家上下又开始不安,皇上对你母后情深,我明白,所以我能把希望放在你身上,玥儿,祖母老了,你就当帮祖母一个忙吧,祖母在这里求你了。”说完,竟起身朝着公孙玥的方向跪了下来。
公孙玥大惊,连忙把齐太后扶起,“祖母不可如此。”
齐太后抓着他的手,“那你可答应我了?娶玉轩,跟她举案齐眉?”
“祖母这是在逼孙儿。”
“我是在求你。”
“皇祖母,就是因为您这样,我才不想娶齐家女,就算没有姜俏,我也不会娶的,我不要一辈子被齐家的人掐着不放,动辄威胁,祖母,您是公孙家的媳妇,不该再把自己当成齐家的女儿,开口要保齐家万年,闭口要保齐家富贵,您把皇祖父放在哪里了?我该立齐家的孩子为太孙,这样您才满意?”
齐太后跌坐在地上,“京家……哀家没那意思。”
“有的,您一直想跟齐家分享天下,皇祖母,皇祖父对您不好吗,父皇对您不好吗,为什么您不能替公孙家想一想,永远只站在齐家想事情,我不信您不知道齐玉轩蠢钝,但您还是要我娶她为妻,我怎么能跟这样一个人朝夕相处,可对您来说,我怎么想不重要,齐家能不能保下才重要,我身为堂堂太子,婚事居然只有一个选择,您让我作何感想。”
齐太后被戳破心事,脸上又尴尬又难堪,可想起哥哥的叮嘱,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就这一次,你娶了玉轩,哀家绝对不干涉你子嗣的婚配。”
“到时候齐玉轩会干涉的,她身为太子妃,肯定让太孙跟齐家女订亲,您想想,四代父子就出了三个皇后,齐家真要权力滔天了,祖母您别求我,我求您,放过父亲,放过孙儿。”
齐太后下定决心似的,“你刚刚进来的时候说拈阄,好,哀家答应玉轩跟姜俏拈阄。”
软天监很快的接到旨意,这便算了起来,中秋月圆,乃是适合请示天意的好日子。
由于太子妃抽签决定实在太损皇家威仪,故中秋节那日没有摆放花台,而是简单的放置香案,桌上两个卷轴,一个写着玉轩,一个写着姜俏,由公孙玥亲自点选,首卷为太子妃,剩卷为良娣。
简单仪式结束,钦天监监正对公孙玥深深鞠躬,“太子殿下,请。”
众人屏气凝神。
齐太后自然希望是齐玉轩,她这辈子都是齐家女儿,她要齐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上则希望是姜俏,他也受够母后,受够齐家了,何况姜家不过大学士,妻子又都是商家女儿,有这样的太子妃,将来不会有外戚专权的问题。
李皇后也是投姜俏一票,道理很简单,李家没有的,齐家也不准有。
至于当事人姜俏,当然也期待是自己——生了云儿之后,她的想法有了很多改变,想保他平安,保他顺遂,而这前提是她要有权,一个无权的母亲保不住孩子,所以她只有拿到东宫最大的权势,才不会有人轻易动她的孩子。
公孙玥在案台上拿起一个卷轴,众人眼睛都有焦急之色,是姜俏?还是齐玉轩?
钦天监监正躬身道:“太子殿既然已经选定,便请打开卷轴。”
“我手上这一眷便是太子妃的名字?”
“正是。”
“而桌上这卷则是良娣?”
“正是。”
就在众目暌睽中,公孙玥把手上的卷轴扔进香炉里,香炉里正燃着大香,遇到纸张,一下起了太火,把纸卷烧得一干二净。
监正傻眼,“太子殿下!”
“我的正妃已经烧掉,但桌上的良娣卷仍留着,这打开看良娣的名字也是一样。”公孙玥说完便拿起桌上的卷轴,一扯,卷轴上端端正正写着——齐玉轩。
钦天监监正见了,于是高声宣布,“正妃姜俏,良娣齐玉轩。”
齐太后一下跌坐在地上——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她已经命人偷换过卷轴,无论玥儿先拿哪卷,都会是玉轩当太子妃,可现下怎么会……
难道玥儿知道她动了手脚?不,不可能,姚公公做事一向利落,那换卷的小太监又已经被灭口,不会有人知道的……但不论如何,结果已定。
太子妃已定,皇上跟李皇后都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这姜俏虽然出身低微,但只要不是齐家女就好。
李皇后当场下令钦天监给太子算好日子,要正式迎娶太子妃。
“不,不可能。”齐玉轩尖叫起来,“这种女人怎么能当正妃,正妃应该是我,我的祖父是国相,我的父亲是三品大臣,我还有个太后祖姑,这女人有什么,她的娘亲还是商人家的女儿。”
姜俏原不想跟她计较,但扯到母亲再不出声,以后人家会以为她好欺负,“齐五姑娘我提醒你,你若不想以后日日立规矩,嘴巴上就放干净点,否则我会好好教导你为人妾室的规矩。”
齐玉轩一下哭了出来,“祖姑,你看看这女人,她说玉轩是妾室,表伯父,这女人如此刁蛮无理,怎配侍奉表哥,这拈阄不算,重新再来一次,表伯父,玉轩求您,下旨让钦天监再来一次吧。”
姜俏真服了这齐玉轩,皇上的脸色已经那样难看了,还表伯父个没完,他是皇上,不是表伯父,同理,这宫中只有齐太后,没有什么祖姑。
这齐家还真是没人,这样无脑的也推来当太子妃,嫡女又怎么样,在场的宫女随便一人的脑子都能超过这个嫡女,在这种皇家场合喊祖姑跟表伯父,脑子到底在想什么啊,该不会觉得这样比较亲切吧,可是天家最讨厌的就是装熟啊。
她也很佩服太后,到底是怎么教的,还是觉得只要有自己在,一切没问题,所以什么都没教?
“表伯父。”齐玉轩哀戚恳切,突然对着皇上下跪,“您答应我吧,不然玉轩就长跪不起,若下次拈阄玉轩还是良娣,玉轩就认命。”
皇上的脸色很不好看:“你喜欢跪,那就跪着吧,来人,传朕命令,齐玉轩在此跪着,不准起来。”
“表伯父!”
齐太后闭上眼睛,叹了一口气,“玉轩,跟哀家回寿康宫。”说完,亲自去扶了齐玉轩。
姜俏就看到齐玉轩真的站起来了,站起来了,站起来了,因为很惊讶所以要说三次。
太后可以打皇上的脸,但玉轩居然也跟着打。
皇上是真的火了,当天晚上就派人把齐玉轩送回齐家,并告知齐家她在宫中对皇上不敬,齐家一听,得罪了皇上还得了,连夜把她送往乡下庄子反省。
齐太后亲自到了御书房想说情,皇上却是称有事不见。
皇上这回是铁了心,母后拿着孝顺掐了他三十几年,让他娶齐梅儿,让他立照儿为太子,太子跟齐后双双被废后,又把目标转向新太子的太子妃,他真受够了,玥儿说得对,母后是不会满足的,他如果想守着父皇传给他的天下,就不能再让母后掐着,他不能再愚昧的孝顺下去了。
齐太后开始称病,但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太后只是在逼皇上,之前太后只要生病,皇上总是会屈服的,但这一次却没有,太后病了整个冬天,连年夜饭都不出来吃,皇上天天派人去寿康宫问安,却没再踏进寿康宫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