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四十分,时静初出现在靳辅指定的地点,她才晓得这是一间商用综合大楼的地址。
迎宾大楼地板光可鉴人,两侧采贴遮光罩玻璃墙面,让宽敞的大厅就算不开灯也非常明亮,整楝大楼设计新颖,看样子是建成没多久的大楼。
时静初抓紧挂在肩上的包包背带,顺着旋转门走入大厅,带着一丝胆怯、一丝紧张走到底端的接待柜台。
明明曾经在“陆毅物流”这种跨国大公司工作过,也参与过不少多国的联合会议,她应该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但如今却如此退缩。
也许是在监狱里两年的时间,让她所有的自信全都在小小的空间里消磨殆尽吧。
“你好,我要到二十八楼找人。”
“请问您有预约吗?或者您是跟『鹰威保全』的哪位员工约好呢?我才好帮您转达。”柜台小姐制式化的询问。
鹰威保全?时静初有一瞬的迟疑。
“我是跟靳……”她才开口,身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打断她的话。
“时小姐是跟我约好的。”靳辅穿着黑色西装,内搭白色衬衫,优雅地从闸门内走了出来。
“靳先生您好。”柜台小姐脸都红了,却还是不忘鞠躬行礼。
靳辅朝柜台小姐轻点个头,非常自然地圈起时静初的手腕,要她跟着他走。
时静初看着靳辅一派悠然的动作,那张棱角分明的刚毅俊颜浅勾着微笑,结实的胸膛透出十足男人味,修长双腿被西装裤包裹着,脚底踩着黑色光亮皮鞋,每踏出一个步伐都会发出“叩叩”声音,这样优质的男人,没有哪个女孩会不心动吧!
所以她非常能理解,柜台小姐一见着靳辅就脸红的原因。
就算时静初一直以来都把靳辅当成哥哥,从未想过与他有任何进一步的关系,但她无法否认靳辅的男性魅力凡人无法阻挡,就连她也是有一瞬的脸红心跳。
“几点到的?”靳辅从西装内袋取出识别卡,对准感应门让闸门打开。
“刚到五分钟。”时静初边说边跟着入内。
“你果然一如既往,虽然我简讯里要你别急,但我相信你一定提早到,所以才下来找人。”靳辅低首望着她温柔笑着。
他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随即开门,他宽大的掌心十分自然地贴在时静初的后背,轻轻将她往前推,直到进入电梯按了楼层钽后才放手。
靳辅对时静初的亲昵动作是一直都存在着,从她小时候,他总对她爱护有加,所以她一点也不讶异他的举动。
只是,为什么多年后两人再相见,靳辅对她依然是关怀备至,对她的亲密举动也是如此自然,但时静初的心底却有了不一样的感受。
是心动?
是感激?
说实在的,时静初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她索性直接忽略自己的异样感觉。
“靳辅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时静初好奇的问。
“是我工作的地方,我想带你参观一下。”
“参观靳辅哥工作的地方?”时静初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参观后再说感想。”靳辅明白她的疑虑,勾勾嘴不打算多做解释。
电梯抵达二十八楼,厚重电梯门一打开,印入眼帘的是鹰威保全的金属铁制文字,虽然不是华丽与时髦的设计,却给人稳重和安心的感觉。
公司大门是一扇对开玻璃门,靳辅推开玻璃门让时静初先入内,印入她眼里的是整齐划一的格间办公室,而每个格间所占空间都十分大,不会给人狭窄的压迫感。
办公室不只窗明几净,窗台上还有好几盆绿色植物,整个环境不只明亮整齐,还给人十分舒适的感觉。
铺在地板上的灰色地毯,有效地吸纳两人的脚步声,他们顺着走道往办公室底端走去,途中有些人看见他们,只点个头后继续工作,整间办公室虽然没有太多声响,却意外没有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
靳辅打开一扇黑色木门,领着时静初进入,示意她坐在黑色牛皮沙发上,自己又走出去端了两杯刚泡好的红茶回来。
“这里该不会是靳辅哥的公司?”时静初知道靳辅回到台湾后开了一间公司,但她没料到竟然是十分有规模的保全公司。
“只是一间小小的公司罢了。”靳辅谦虚道。
“这哪是小小的公司,不只可以承租一整层位于精华地段的高级办公大楼,待在办公室的员工目测就有二、三十人,我想在外头执行保全任务的人数更是可观,才不是你口中小小的公司。”时静初不以为然。
听她夸赞自己的成就,靳辅的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
“静初。”他喝了一口红茶后,用低沉稳重的声音喊了她的名字。
时静初把伸向杯子的手缩回来,望着靳辅等他开口。
“我们公司的会计两个礼拜后要离职,不晓得你愿不愿意加入我们的行列?你以前也是做会计的工作,相信一定能驾轻就熟。”
闻言,时静初有一瞬的愕然。
“怎么,你找到工作了?”靳辅讶异她找工作的速度如此之快。
“没有。”她摇摇头。
“那你是不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
“我很喜欢这里。”她又摇了摇头。
“那……”靳辅不晓得该说什么话了。
“靳辅哥,我是犯下加重窃盗罪的更生人。”时静初严正地望着他。
“我知道。”他轻轻点头。
“所以你没必要因为认识我的关系,让我担任公司会计的职位。”
“你是被诬陷的,被陆卓桓那小子陷害。”靳辅不说则已,一说就是咬牙切齿。
“内情只有靳辅哥知道,公司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到时会怎么看你这个老板?心底一定会觉得老板因为认识我,就聘用犯加重窃盗罪的我担任会计,到时你怎么让下面的人信服?”时静初用力摇摇头,她不想因为自己害了靳辅在公司的威信。
她很明白自己的处境,虽然被诬陷偷窃,导致人生陷入谷底想翻身都难,她也不可能接受靳辅好意的帮助,毕竟他是她认识一辈子的好哥哥,冲着这份情面,她绝对不能陷靳辅于不义。
靳辅看着她笑比哭还要难看的脸,他的心有说不出的揪痛与愦怒。
他真的非常舍不得时静初目前的困境,更愤怒陷她于水深火热的陆卓桓,这让他放在桌子下的左手忍不住紧握成拳。
两人沉默了一阵子,靳辅才再开口。
“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担忧的我也清楚,你有做的、没做的,我是一清二楚。”靳辅话虽然说得不疾不徐,但他却是隐隐咬紧牙关,要不然可能会爆粗口。
时静初看着他说话的模样,一股暖流缓缓滑过心底,滋润她的心。
“你没做的,是盗取陆家的传家蓝钻,你有做的,是对陆卓桓的重情重义,我相信你的人格,纵使刚开始不认识你的人,会在你身上贴标签,但认识久了,他们也会晓得你不是这样的人。”
靳辅那时人不在台湾,但他依然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陆家老爷指着时静初大骂,陆家夫人双手抱胸冷嘲热讽,以及躲在一旁不敢说话的始作俑者陆卓桓一脸鸟样。
“就算我是被栽赃的,但在法庭上我也认罪了,按照法律来说,我是个背负窃盗罪的犯人,像我这种更生人,不敢奢望拥有一份好工作,尤其是与钱有关的工作。”时静初口吻里带着淡淡忧愁,但她的心已经不再这么痛了。
“我们公司不会介意录取更生人,在我底下的许多员工,有的是被军事法庭审判有罪的罪犯,有些则是因为肃清方案,被起底抓入监狱的黑道角头,而你这傻傻被诬陷,还自己扛下所有罪责的更生人,在我们公司根本是不值得一提的小咖角色。”靳辅嘴角噙着笑意看她。
“真的吗?”时静初不敢置信。
“当然是真的。”他扬扬眉头。
“那我真的可以接受,靳辅哥替我安排的工作?”时静初喜出望外。
“当然。”靳辅加重语气回道。
闻言,时静初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出眼眶,她无法掌控自己大悲后的大喜情绪,还以为她的人生,自法宫手上的法槌敲响三声后,就失去了所有的阳光。
在她黑暗的人生里,是靳辅带给她光芒,让她不再茫然无所依。
“谢谢靳辅哥,真的很谢谢你。”时静初咬着唇,泪珠一颗颗滑过脸颊,那是感动与感激的滚烫泪水。
“傻女孩哭什么。”靳辅起身抽一张面纸,坐到她身侧,细心地替她擦拭脸上泪珠。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时静初总算笑了。
靳辅猿臂一张,环住她窄小的肩膀,让她将脸靠在自己肩上,大掌时不时轻拍她的手臂,无声地哄着她别再哭泣。
“为了庆祝你找到工作,晚上我请你吃饭。”见她停止抽噎,他松开手后笑着说。
“明明是靳辅哥给我工作机会,怎么会是你请客?”时静初没好气地瞅目儿他。
“先不管你以后的老板是谁,工作有着落是事实,所以我来请客。”靳辅被她的表情逗得笑了起来。
“那说好了,领到第一份薪水时,由我来请靳辅哥。”时静初伸出手要与他打勾勾。
“好好好,都听你的。”靳辅配合地和她打勾勾。
这时,两人相视笑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