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钟星远真的走了,秋心才快步冲到内房,声音不自觉大了点,“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不肯和公子和好,非要把他气走,这很伤感情的。”
她第一次觉得小姐的心思让她猜不透,明明彼此都有感情,为什么要拒绝公子。在她看来能瞧见这两个人亲亲我我是最幸福的事情。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感情,为什么要拒绝,等到新夫人进门,那时候还不一定有没有机会呢。
“没有原因。”
“怎么会没有原因,小姐你到底是为什么,告诉我好不好。”她恨铁不成钢,“咱们不趁现在抓住公子的心,等到梁玉音嫁进来一切不都晚了。”
许映雪看着她苦笑,知道已经没办法隐瞒秋心,必须当机立断告诉自己的贴身婢女这个决定,没有她的帮助,以后的困难会比想象中的多很多。
静静地坐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好丫头,你过来,我告诉你原因。”
“好。”秋心还没意识到什么,加紧地凑过去,还想着听到了原因要偷偷告诉钟星远,反正公子很厉害,知道了原因很快就能把小姐哄好,到时候两人和和美美的,就算梁玉音迸了门也只能干瞪眼。
她想得很美,许映雪却困难地几乎张不开嘴。
“秋心,我……我要带你离开钟家。”
最艰难的决定终于说出口,她在秋心僵住的表情里苦笑,“我不能留在这里等着梁玉音嫁进来, 必须趁着这段时间逃出去。”
“逃、逃到哪里去?”秋心觉得自己已经傻了。
“逃出钟府。”
“怎么可能!”差点惊叫出声,秋心拼命下咽才克制住情绪,“小姐你是不是病了,到底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叫逃,你可是公子的妻子,即便现在不是正室,也是光明正大娶进来的妾,我知道你委屈,可是公子保证了以后会对你好的,这样逃出去算什么,就算咱们赌气逃了,人家还不能去咱们府里要人吗,到时候事情传出去两家都丢人,哪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秋心连珠炮似得说了一通劝阻的话,急得脸都红了。
“你冷静一点!”握住秋心的手,许映雪平静了一下心情,“我们不是逃,是让钟星远休了我。”
“休妻……唔……”
看她要尖叫,许映雪急忙伸手捂住她嘴巴,“别叫,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现在必须这么做。”
“唔唔唔,憋死我了,小姐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让公子休妻,再说这件事这么大,也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秋心说得很肯定,尽管她只是个旁观者,可公子对自家小姐的情意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他会的,我有办法让他必须答应。”
“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病得糊涂了,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
被秋心紧逼的追问,还要担心被外人听到这些话,许映雪心力交瘁,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找个更好的机会告诉她这一切,为什么不早点离开,趁着钟星远不在府里的时候,那样自己就不用面对这么多的麻烦,也不用直接面对梁玉音进府这件事。
可如果那时候离开,就连钟星远最后一面都看不到了,想到这个,她又迟疑了,一颗心彷佛被两个力量拉扯着,疼痛得厉害。
她已经刻意遗忘了许多,为什么到最后一刻还是不得不面对。
想到梁玉音还不到一个月就嫁进来,最后一次犹豫也消散。
许映雪知道自己没办法阻止这场婚事,即便钟星远对自己有情也不行,他再有能力,也没办法改变钟夫人的意思。
梁玉音是钟夫人的亲侄女,两人感情深厚且钟夫人将梁玉音视如己出,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她怎么可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娶个寡妇。眼下娶梁玉音进门就差最后一下,她不会让事情有变卦。
自己能够和钟星远厮守这些日子,钟夫人不来打扰,那大概就是钟夫人最后的底线,钟夫人在用今天的事情给自己一个警告,梁玉音迸门的事情绝不会被改变。
看秋心愁得要哭,许映雪笑了,比哭泣还苦涩,“秋心,你必须帮我,不然我无路可走了。”
“到底是为什么,小姐你告诉我吧。”
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笑容,她低头看自己的腰月复,“我有了孩子,为了让她好好活着长大成人,我必须离开钟星远。”
这一刻,身为贴身婢女的秋心很希望自己昏倒,她已经承受不了这么多的事情。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门被推开,听完了全程的钟星远沉着脸站在那里,“这就是你的理由,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离开我!”
许映雪愣住了。
没想到秘密被揭开的这样快,还是被钟星远听到。
钟星远脸上布满寒霜,眼神冰冷,再不复之前的柔情,他一步步进来,逼近颤抖得很厉害的她,“许映雪,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被欺骗的钟星远没有半点理智,却还要努力保留最后的清醒,他手掌握住许映雪肩膀想要质问清楚,可停了一下却怎么都下不去手,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再逼迫什么,眼前的女人已经抖得如风中垂柳一般。
她的恐惧让钟星远难受,他宁愿她像往常一样不服输,这样还能安慰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可能是一场玩笑,自己没有成为一场算计中被舍弃的那个。
秋心也恍恍惚惚,可看到公子可怕的脸色还是冲过去,掰开他手掌,想要抱住摇摇欲坠的小姐,“公子你放开,小姐有了孩子,经不起吓。”
收紧的手指一下子变得无力,被秋心轻易拉开,钟星远眼眸深边复杂,让人看不懂,“你不只是想要自己逃,还想带着我们的孩子,你果然是从一开始就在骗我,都是计划好的,是不是从让我答应你两个承诺开始。”
双唇颤得厉害,许映雪浑身发冷,却没有继续沉默,“是。”
不知道暴怒中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会不会残忍地否决两人间的一切,如果他再次决绝,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住。
曾经的那一眼的鄙夷是她前世今生都逃不出的魇咒。
对这个男人她爱过也恨过,但在恨过之后,她还是在乎他的。
钟星远面沉如水,让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听到那些话,秋心第一个反对,“小姐你到底胡说什么,我知道你一定有原因,你告诉公子,别一个人忍着好不好。”
她把小姐这些日子的改变都串联起来,心底里觉得难过极了,自己的主子一定是藏了许多秘密在心底,才会做出这种惊世骇俗的决定来,她这个贴身丫头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想着想着,她大哭起来。
突然的哭声让许映雪怔住,她也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欲哭无泪。她走过去抱住秋心,给和自己姐妹似的小丫头吃一颗定心丸,“好秋心,你别怕,先去休息,我保证待会见你十,我还是好好的。”
秋心不敢离开,怕钟星远气愤时候伤了人,尽管这段时间公子表现得确实很温柔,可今日的暴怒让她想到主仆被冷落的日子,想到别人都说男人翻脸无情,她又怕起来,不想再回到那样的日子, 和小组被府里人当成空气。
她犹释着,可想到两个人的确雷要单独说清楚,抽噎两声,“要是公子动手……小姐你喊我,我就在外面。”
“好。”
送走了秋心,许映雪哀伤的眼神看向钟星远,“既然你知道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经过秋心这一场闹,那一句话,钟星远的怒气彷佛被扎个口子,渐渐倾泻,他苦笑,自己在她们眼里难道就是个冷酷的暴君,值得这样防备。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对怀有身孕的女人做什么,何况那还是自己的孩子。
复杂的眸子在她还平坦的腰月复上看了几,他完全看不出有怀孕的痕迹,可许映雪说了,自己心底里就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她居然有了孩子,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这对每个男人都是很大的惊喜和惊吓,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对她隐瞒孩子的事情反而没那么介怀,只是那一句离开……听到那句话的时候,他心神俱裂。
想到自己怎么冷静都逃不开她的温柔弥足深陷的时候,这个女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一场阴谋算计,畅想未来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逃走,往日那些美好的画面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搧在他的脸上,疼得撕心裂肺。
钟星远从来不知道为情心痛这么难忍,彻骨寒冷,几乎崩溃。
眼底里闪过愤怒,又在她不安的眼神里平静下来。
许映雪后退半步,一只手下意识抚模腰月复,“无论你怎么恨我,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伤害她, 等宛儿出生我任由你处置,只要你保护好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呵,那也是我的孩子。”他苦笑,“宛儿?”
“那是孩子的名字,钟宛。”提到孩子,许映雪忍不住笑了,“这个名字……”这是钟星远给孩子唯一的东西,一 名字,见到孩子的第一眼,那个男人也曾激动过,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第一次做父亲。
可惜后来梁玉音不许父女俩多见,那些激动情绪就在长久的分离中淡了。
“你连名字都想好了,却始终瞒着我孩子的存在。”对她步步近逼,他把她逼到门口处,眼神虽然愤怒,手臂却做出保护的姿势,怕她摔倒伤了,“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沉默片刻,她对上男人幽深的眸子,“你上一次离开府里。”
“这么多天了,你还没想过告诉我!”拳头在门上敲了一下,看她脸色发白,又忍住怒气,“不肯与我同床,也是因为孩子的存在。”
“是。”
男人眸子里闪过痛苦,又强忍着发笑起来,“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禽兽不如,连自己的孩子都会伤害,我承诺过会保护你,保护孩子。”
说着他愣了一下,又想到许多,“其实,你从头至尾都没想告诉我对不对,从那次我对你说会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孩子开始,你就根本不信,那都是试探,你在试探我,不只是那次,还有第二个承诺,如果我没想错,你的第二承诺就是逼我放手让你离开,你对秋心说了有办法,除了这个我想不出别的。”
“是。”许映雪漠然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