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沐修巴不得秦咏晏能够尽速从公司离职，再无机会碰上潘昶宁。
可是公司有离职程序，尤其秦咏晏任职的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化妆品公司，更是要照程序来，就连年假也不是说放就放的。
他不希望潘昶宁与秦咏晏再有任何见面的机会。
他不希望秦咏晏从潘昶宁那边听到任何被扭曲的过去。
他必须要先跟潘昶宁谈过之后，才好决定他要怎么同秦咏晏谈。
如果可以，他希望秦咏晏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担负他沉重的过去，不要因此需做出抉择，她只要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就好。
而这其中更多的是他个人的私心，他不希望她会因此离开她，就跟当年的潘昶宁一样！
但是他早早就把潘昶宁的联络方式都删除，共同好友也已不再往来，他没有办法用电话联络到人。
于是他只有守株待兔。
海芬百货行位于市场内，因为是早市，到了下午就冷冷清清，只有已经清洗过的摊贩用具以帆布盖着，如一座座小小城堡仔立。
从秦咏晏那儿得知建筑系毕业的潘昶宁目前在一家建设公司上班，估计她平常白天不会出现在海芬百货行，故李沐修在下午五点之后，就隐匿在离海芬百货行约三十公尺远的一个摊子旁的廊柱下等着。
他极具耐心地盯着自海芬百货行两旁道路经过的行人，只要是女孩子他就会多留一分心思，确定不是潘昶宁，才将注意力转移。
“……我会再买个蛋糕回来。”打算去市场入口斜对面的茶饮店买茶跟便当的杜昕襄踏出海芬百货行后，笔直朝李沐修的隐匿处而来。
心中微惊的李沐修飞快隐身到摊子内，蹲低了身子。
高跟鞋的脚步声有条不紊的接近，到了摊子前，猝然停下。
“你可以跟我解释解释，你与跟踪狂无异的行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李沐修躲藏的是一个菜贩的摊子，杜昕襄从两个呈九十度放置的阶梯式展示架中间，双手环胸往内探，觑着眼看向面色一变的李沐修。
她早早在三天前就发现李沐修的鬼祟行踪。
起初不以为意，还以为他是来早了，不好意思进来，但就算再没有时间观念，这提早四小时前来等女友还真的有点奇怪，于是杜昕襄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三天，发现他似乎在等人，但不是在等秦咏姜。
这几天，秦咏晏好像都是一个人上下班，问是不是吵架了，秦咏晏也都沉默不语，强装的笑脸让人看了心疼。
情侣吵架真是烦人，而李沐修这像跟踪狂一样的行径，是因为想道歉却拉不下脸来，所以只好默默跟在旁边守护女友的安全吗？
杜昕襄百思不得其解。
或者原因跟秦咏晏无关，而是因为其它人？
莫非……脑子转得快的杜昕襄想到那个曾经叫过李沐修，但被无视的漂亮女孩。
那天，她告知潘昶宁，秦咏晏是李沐修的女朋友，潘昶宁看上去十分失落，又隐约带着怒气，像是心爱的宝物被人抢走似的，她就觉得这个女人跟李沐修肯定有什么匪浅的交情，譬如女朋友，或者暗恋许久但一直得不到之类的。
杜昕襄一向祝福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她本身并不相信爱情能够亘久不变，是把握当下、及时行乐的拥护者。
站起身来的李沐修未说半句话，转身就走，不让杜昕襄再有开口的机会。
“喂……”
杜昕襄心想这男人真奇怪，总是搞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像她这样阅人无数的，都无法看透他。
买了便当加上蛋糕、饮料回店内，杜昕襄与秦咏晏以及另外一个内衣的柜姐一起在化妆品柜旁的小圆桌吃饭。
“咏晏，”杜昕襄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个潘昶宁她最近有过来吗？”
杜昕襄不见得会一直在店内，故会有这样的疑问并不奇怪。
“最近没有。”秦咏晏有些纳闷杜昕襄怎么会提到她，“怎么了？”
“那你有问过李沐修那个人是谁吗？”
“我有问过，但他没回答我。”然后她就被告知暂时不要见面的决定了。
那其实只是分手的婉转用语吧？
所谓的暂时不要见面其实就是最好都别再见面了。
可是两个人就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完全都见不到面？
是要违她搬出去的意思吗？
她可以凭着合约厚颜无耻继续住下去，但她忍受得了吗？
她猜潘昶宁应该在他心中占了一个无法侵犯的位置，是她永远都跨越不了的，所以当两个人一起摆放在天秤上，她毫无疑问的就变得无举足轻重了。
“你没有追问喔？”内衣柜姐好奇的问，“是我一定会问清楚的。”
“没有。”秦咏晏垂着眸，桌上的便当顿时变得索然无味，一口也吃不下了。“我想说他不想讲就别逼他，要尊重他的决定。”
杜昕襄凝望着秦咏晏沉重的面色，显而易见她跟李沐修绝对出问题了。
“那你知道这几天，李沐修都大概五点多就会来了吗？”
“啊？”秦咏晏诧异抬头往外看，“在哪？”
“他走了。”杜昕襄放下手上的筷子，拿起饮料啜了一口，“他都从五点待到你下班才走，你不知道吗？”
从五点待到……九点吗？
他不是来接她下班的，这也就表不他是……他是来找潘昶宁的。
寒意自胸口扩散开来，她知道她的爱情已经被判了死刑了。
“他没……他没告诉我这件事……”秦咏晏不想让他人知道她已等同于被宣告分手了，可不争气的泪水还是涌上了眼眶，她连忙抽出面纸假装擦嘴来擦掉滑下的泪水。
“如果是接咏晏的，干嘛不直接进来？”内衣柜姐匪夷所思。“大家又不是不认识。”
秦咏晏不知道怎么响应内衣柜姐的问题，只好沉默。
内衣柜姐看着秦咏晏，又望向老板娘，她以眼神询问杜昕襄，杜昕襄耸了下肩，摇头，内衣柜姐思考了下，恍然大悟。
“他是等别人啊？”
秦咏晏如遭逢电击般抬起头来，内衣柜姐的质疑就好像将她心上的伤口给揭开了，泪水扑簌簌落了下来。
“哎呀呀……”两个女人七手八脚的抽着面纸往秦咏晏脸上擦。
“吼，讲话要经大脑啊，你把人家惹哭了。”杜昕襄低斥内衣柜姐。
“我没想到嘛！”内衣柜姐满脸愧疚，拍着秦咏晏的背，“别哭别哭，姊姊秀秀喔。”
“你们在吃饭喔？”像是为了应证“说曹操，曹操就到”这句话，潘昶宁出现了。
一听到“情敌”的声音，秦咏晏怔愣了下。
内衣柜姐推了推杜昕襄，杜昕襄摇头，暗示要她静观其变。
“我想买瓶乳液，有美白效果的。”潘昶宁对着微垂着头，状似发呆的秦咏晏巧笑倩兮道，“咏晏？”
“喔，好。”回过神来的秦咏晏合上便当的盖子，喝了两口茶净口，起身走进柜内，拿了两瓶试用品出来。“有美白效果的是这两个纟列，不过依你的肤质状况的话，我比较建议这组，它有分清爽跟滋润两种类型，我帮你试擦一下”
潘昶宁看着将乳液倒在化妆棉上，轻巧地在她手背上画圆的秦咏晏。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直视过她，四周的氛围写着尴尬，潘昶宁猜想八成李沐修告诉她，她的身分了，所以秦咏晏才会对她有所芥蒂。
“用化妆棉抹乳液的好处是靠化妆棉里头的纤维，可以帮助皮肤吸收，加上……”
潘昶宁打断她的介绍，“你真的是李沐修的女朋友？”
秦咏晏夹着化妆棉的手一震，踌躇着该怎么回应。
他们现在还没正式分手，她还算是李沐修的女朋友吧？
看到秦咏晏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无法立刻响应，潘昶宁嘴角浮起诡笑。
“看起来不是嘛，那我就安心多了，毕竟我还满喜欢你这个人的，如果你要跟我抢男朋友，这朋友就难当下去了。”
“我……我是！”秦咏晏深吸了口气，抬头，“我是他现在的女朋友。”
“喔？”潘昶宁尾音扬得高高，“怎么听起来不是很有自信的样子？”
“你……你想要干嘛？”
“我只是很好奇啊，你了解他多少？你可以接受他的一切吗？”潘昶宁歪着头，神色天真无辜，像朵清纯小白莲。
“什么意思？”
“我跟他在一起三年，他的事情我都清楚喔，包括他父亲会家暴的事情，他姊姊自杀的事情，我什么都知道。”潘昶宁顿了下，观察秦咏晏的反应，见她一脸惊愕，嘴角笑容更形扩大，“虽然我们中间分开了好一段时间，但我确定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
“我……”
随着电子“欢迎光临”声响起，一只长臂硬生生横入秦咏晏与潘昶宁之间。
李沐修冷凝着一张俊脸，瞪视着潘昶宁。
因为被杜昕襄发现他的守株待兔，故李沐修离开在外头晃了约莫半小时才回来，谁知不过三十分钟的时间，就风云变色。
潘昶宁找上了秦咏晏，而且对她胡说八道了一番。
“李沐修！”潘昶宁无惧他严肃的脸色，她比谁都知道他的心肠有多软。
“好久不见！”
“我有话要跟你说，出来。”
“好啊，我正好也有话想跟你说。”潘昶宁施展她最甜美的微笑。
“我也要听！”秦咏晏不假思索捏住李沐修的袖子。“我想知道……”
“你待在这，我们说完我就会跟你说了。”李沐修拉下袖子上的手。
他们说完就会跟她说什么呢？跟她提分手吗？
秦咏晏觉得外头的冷空气钻进了衣服的空隙里，让她冷得直想打颤。
“不！”她执拗的抓着他的袖子，“我要听！”
“就让她听嘛！”潘昶宁在一旁鼓噪，“我发现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耶，你确定这样好吗？如果她以后才知道真相而离开你的话，不是浪费时间吗？倒不如爽快一点嘛，反正她就算走了也还有我在啊，这世上只有我最了解你了！”
“什么真相？”秦咏晏看着李沐修。
李沐修陷入一个骑虎难下的局面。
在这个时候，潘昶宁的想法与作为变得不重要了，秦咏晏已经成功被勾起好奇心，他想尽办法保守的秘密不得不揭露于阳光底下，就算想叫潘昶宁闭嘴已经来不及了。
李沐修暗暗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对杜昕襄道：“抱歉，我想替她请假一个小时。”
“没关系啊。”杜昕襄一脸无所谓。“明天早点来就好。”
李沐修抓着秦咏晏的手腕，直直往外走。
“喂？”潘昶宁愕然发现她竟然被丢下了。“等我一下。”
李沐修才没有等她，他将秦咏晏塞进 车子里就开车走了，完全不管不顾潘昶宁在后方的叫唤。
秦咏晏傻愣愣地看着潘昶宁逐渐远去的跳脚身影，一脸纳闷。
“我们……你不是有话要跟她说吗？”他不是一直来百货行等着潘昶宁要跟她复合吗？
“跟她没话好说了。”底细都被抖光了，她已经不重要了。
秦咏晏一头雾水，完全不了现在是在演哪出。
只是听起来，他好像没有打算要跟潘昶宁复合耶，要不然也不会抛下潘昶宁不管了。
“那我们要去哪？”
“去见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