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沐春楼后,杜书渊设有立刻回到行馆,而是继续拉着黑丸到处玩——尽管她玩得不是很惬意。
是的,见了绿湖后,她心情奇差无比。想起绿湖那宛若胜利者的笑容、姿态及言语,她气得牙痒。
楼冬涛是什么时候告诉绿湖她的事?昨晚绿湖去行馆找他时吗?这么说,昨晚绿湖便已经知道她的身分?
明知道她是楼冬涛的未婚妻,昨晚离开时却一副赢家的架式,可见得绿湖一点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这样的自信是楼冬涛给她的吗?她知道就算楼冬涛有了未婚妻,他身边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吗?
好个楼冬涛,竟然让她这个未婚妻如此窝囊!
不知不觉间,时候已经不早了,见大街上的摊贩开始收拾着,杜书渊跟黑丸才慢慢的晃回行馆。
一进到行馆,下人脸色惊慌并急急禀告,“五小姐,将军要你回来后立刻去见他。”
“他要干么?”她没好气地道。
“小的不清楚。”下人恭谨地回答,“将军只说要五小姐回来,立刻去他院子。”
“……”她沉吟须臾,撇头看着一旁的黑丸。
“呜。”黑丸看着她,眼底有一丝忧虑。
“该不会是今天在沐春楼发生的事已经传到他耳里了吧?”她低声地喃喃自语。
“呜。”黑丸点点头,附和着。
忖了一眼底虽有一抹不安,却还是故作若无其事地说:“去就去,他能吃了我不成?”说罢,她跨开脚步,快快的朝楼冬涛的院子前去。
一进院子大门,就听见花厅里传来楼冬涛跟张恭的声音。她原以为他们可能在谈论她的事,并且商讨着该如何处置她,但待她走近,才发现他们在聊军需的事,不知怎地,她竟松了一口气。
为了让他们知道她来了,她故意轻咳了两声,听见她的声音,正在说话的楼冬涛停口,他看了看门外,觑见站在院子里的她。
顿了一下,他转头对张恭说:“刚才说的事,就照我说的去办吧。”
“是。”张恭站起,转身走出花厅。
杜书渊见他出来,这才慢条斯理地走进花厅。“你找我?”
楼冬涛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迳自先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杯,两只眼睛扫了过来。
“你跑哪儿去了?”他问。
“到处逛逛。”她说。
“是到处逛逛?还是到处惹事?”他目光凌厉。
“……”不用说,肯定是她去沐春楼的事让他知道了。
“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吗?”他语带质问。
“我爹早被拔官,我只是个寻常百姓,还有什么身分不身分?”
“就算你只是个寻常女子,那沐春楼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吗?”他尽可能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稍早前,他返回行馆,不只见不到她的人,还听见前来求见的绿湖说她今天去了沐春楼,并且伤人的事情。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但他也知道绿湖没理由也不敢胡乱造谣。现在看她的反应及回答,他可以确定她的确干了绿湖说的那些事。
“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脸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去逛沐春楼,甚至伤人?!”
“他自找的。”她直视着他,“谁教他毛手毛脚的?我只是摔了他,还没折了他的手呢。”
“什……”闻言,他一怔。
今天听绿湖说她伤人时,他还猜想她了不起就是顺手拿只杯子丢人家,没想到她居然是“摔”人家?那李老板他是知道的,身形夯不啷当是她的三倍大,她是怎么摔他的?
“你说你……摔他?”他难以置信。
“没错。”提起那手脚不规矩的胖子,她还一肚子气。
“你如何摔得了他?”他问。
“那有什么难的?就过肩摔呀”她挑挑眉,有一点得意。
虽然好多年没大展身手,但她可没把教官教过的东西给忘了。
“你的拳脚功夫在哪儿学的?”她一个娇滴滴的官家千金,竟然能把一个大男人摔在地上,他对她太好奇了。
“就乱学的。”她话锋一转,反过来质问他,“是谁来打小报告?绿湖姑娘?”
他浓眉一蹙,十分爽快干脆地说:“是。”
“呵!”确定是绿湖来通风报信,杜书渊忍不住冷冷的哼笑一记,“绿湖姑娘果然是你的红粉知己。”
听出她别有所指,楼冬涛眉丘微微蹙起,神情懊恼地道:“你到人家的地方去闹事,人家能不来通知我吗?”
“我没闹事,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他怒目一瞪,“你一个姑娘家对那种地方好奇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青楼长什么样子而已。”
“沐春楼是什么样的地方,你不懂吗?”
“我懂。”
“懂你还去?”他觉得自己尽了全力在压制的怒火,已经快被她撩起来了。
“听你把沐春楼说得像是什么见不得人、藏污纳垢之所……”她反将他一军,“如果沐春楼真是那么糟的地方,你为什么去?你堂堂一个骠骑将军,逛青楼找姑娘就是合理的吗?”
楼冬涛瞪大了眼睛,“什……”
看着他被自己气得吹胡子瞠眼,杜书渊不自觉地得意,觉得开心。
“男人跟女人可以相提并论吗?你简直是强词夺理!”他指着她鼻子,一副想把她吊起来打三天的凶狠表情。
他也不问她为什么动手,就只是听绿湖说她伤人就这样凶她、质问她……忖着,她越是生气了。
看来绿湖在他心里还真是有点分量,光是听绿湖的片面之词,他就认定她在惹是生非,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受了什么气或是委屈。
他还认她这个未婚妻吗?他干脆不用娶她,去娶绿湖姑娘好了!
她气得连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扭头就走。
见她转身就要离去,楼冬涛心头一揪,本能地伸手将她一把抓住。
她一震,回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放手,反正我在这儿只会生事,走了才不碍你的眼。”
担心她一走,一切又得重来,楼冬涛迅速压下高涨沸腾的怒气,他深吸了一口气,缓下因激动而急促的呼吸及心跳。
“别又一声不吭的溜走了。”他声线低沉,带着隐隐的哀求。
迎上他的黑眸,杜书渊心头一震。
此时,他的眼底竟有一种害怕失去她的惊慌及在乎,她心头一阵狂悸,眼神迷惘却又莫名欣喜的看着他。
“你不能走。”他深深地直视着她,语气诚恳,“要是你出事,我……”
说着,楼冬涛自个儿心头一震。他怕的是她出事,而不是一切重来?他在乎的是她,而不是自己?
怎么了?为什么他胸口有点闷痛,如又感到喜悦?
听见他这句话,杜书渊整个人呆愣住。他这么担心她、在乎她吗?他的心不是被绿湖霸着,还有地方容得下她吗?
他是真心想留下她?或只是基于道义跟两家的约定?
她心乱了,慌慌地说:“我、我能出什么事?”
“你……”他几乎要说出铜钱咒的事了,可又突然打住。
要是她知道自己可能在毫无所知或毫无记忆的时候出过什么可怕的事,而且不只一次,会感到害怕吧?
不,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也或许……他根本不该让她知道这些事。知道太多对她并没有好处,只会让她感到惶惶不安。
意识到自己竟有这样的体贴及心细,他都感到意外。他从来不是贴心温柔的人,什么怜香惜玉那些事,从来都与他无关……
可为何,他对她有了那种怜惜呵护的念头及想法?他忍不住盯着她看,想找出任何可能的答案。
因为她看起来像无知天真的狗崽子吗?
听他说的这些话,又被他那样盯着看,杜书渊心里那头小鹿撞得都满头包了,她感觉得到他是真的担心她、在乎她,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那不是假。
她的心一阵雀跃,自昨晚开始就盘旋头顶的乌云,此刻也不知飘哪儿去了。
“总之,”他不自觉地紧抓住她的小手,“别走。”
她心慌意乱,满脸胀红发烫。
“我、我只是要回房。”她羞得甩开了他的手,转身便快步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