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到底是谁?!”魏遐之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抱着牌位的女人,她自称是向和安,但这怎么可能,向和安早已死了。
得回了失去的记忆,向和安哭得哽咽,放下牌位后凝视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道:“你是我的心,是我的命,是我的阳光空气和水,离了你,我可怎么活?”
闻言,他的身子剧烈颤抖,嗓音嘶哑得厉害,“你、你真的是和安?!”
为了更取信于他,她又道:“想不到夫君真是多才多艺,连修指甲都会,真是贤慧,能嫁给夫君,真是我烧了三辈子的好香,前世我一定没少做好事,才能有这么大的福气……”
这些话是只有两人独处时她对他说的,他一定记得。
觑见她那含着泪注视着自己的熟悉眼神,魏遐之不再怀疑,激动的上前将她紧紧圈抱在怀里,“你真的是和安,你回来了,你回来找我了,和安、和安……”
“你这个大笨蛋!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你竟然也认不出我来!”向和安的眼泪落得更凶,她一边捶打着他的背,一边控拆。
他泪流满面,拼命向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你会变成另一个人回来,我若早知道,绝不会认不出你来。”真的是他的和安,只有和安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死得那么惨,连你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到,对不起……”她也为自己的早死向他道歉。
与魏遐之一起过来书房的蒋疏静被这变故给惊呆了,惊疑的问道:“你真的是向和安?”
向和安又哭又笑的看向他,骂道:“你这臭小子,叫谁呢,没大没小,我可是你嫂子!”
“你是我嫂子?”等蒋疏静看清她那张脸,简直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不信?”
“那你说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了什么?”
“我捏了捏你的脸,说:“哟,这个小正太以后长大,只怕会迷死一堆女人。””那年蒋疏静才八、九岁,长得白白女敕女敕可爱极了。
“你你你……真的是嫂子!”蒋疏静难以置信的瞪大眼。
嫂子偶尔会说些他从没听过的词,就像当时他第一次听到小正太这个词,且那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人,这话不可能有第四人知道,他不得不相信她真是已经死了八年的向和安,尤其就连魏遐之都相信她真是向和安了,他更没有理由再怀疑。
“如假包换。”
“可不对呀,你不只是换了张脸,怎么整个人都换了?”
魏遐之也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竞发生了什么事,关切的紧盯着她。
向和安抹了抹泪,幽幽地道:“这事说来话长……”她张着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再试了试,仍是没办法,彷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不让她说出来。
迟迟等不到她说明原委,蒋疏静急切的又道:“嫂子,你可知道你顶着的这张脸是谁的?”
发不出声音,向和安只能点点头。
“那这问题可大了!”蒋疏静抚额。
“有什么问题?”事关爱妻,魏遐之急迫的追问,一时间没留意到妻子的异样。
蒋疏静替他解惑,“她这张脸跟我那无缘早逝的未婚妻金家二小姐长得一模一样。”
闻言,向和安再试一次,发现能出声了,她说道:“那是金家见我失踪,想贪我娘留给我的嫁妆,才对外骗说我失足溺水。”
“也就是说,你真是金家二小姐!”蒋疏静瞟了魏遐之一眼,嫂子变成他未婚妻,这下可麻烦了。
魏遐之这时也明白过来蒋疏静为何会说问题大了,他蹙眉思忖着该如何解决这事儿,下一瞬,他陡然思及一个疑点,看向她问道:“算算时间,你纵使投胎转世,也不该是这么大的年纪。”
她死了八年,而金二小姐都有十六、七岁了。
“几个月前,金二小姐被她二哥推了一把,摔了跤,脑袋撞到树干,就这么死了,然后我就变成她了。”向和安简单把事情说了遍,她捏了捏喉咙,心中暗自奇怪,刚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发不了声?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借尸还魂?!”蒋疏静难掩惊讶。
“算是吧。”她颔首。
闻言,魏遐之紧张的拥住她,唯恐一松开手,她又消失不见。
整张脸被紧紧压贴在他的胸膛上,向和安挣扎着拍着他的手臂,闷闷的嗓音从他怀里传出来,“你这是要把我给闷死吗?放开啦!”
魏遐之连忙松开手,低头看着她,“你没事吧?”
“沿事,只是差点窒息而已。”瞧见他那副紧张的模样,她双手环抱着他的腰,安抚道:“你放心吧,我不会又突然死掉啦。”
“嫂子,你不知道你过世的这八年,遐之哥是怎么撑过来的,他呀,不停的在找人想招你的魂……”
“闭嘴。”魏遐之喝斥了声,不让蒋疏静再说下去,接着撵人,“今儿个的事不准泄露半句,没其它的事,你就回去吧。”
“可我还想再同嫂子说……”瞟见他投来的冷冽眼神,蒋疏静立刻识相的干笑道:“好好,我这就走、这就走,遐之哥,你和嫂子慢慢说。”好不容易失而复得,遐之哥肯定有满腔的话要和嫂子说,他就别再打扰他们两夫奏团聚。
蒋疏静走后,向和安望着魏遐之,问道:“疏静说你找人想招我的魂,是怎么回事?”
他沉默须臾才回道:“当年你惨死,我没能见到你最后一面,此后心心念念,就成了执念。”
她心疼的抬手抚着他的脸,“所以才想招来我的魂魄再见一面,以弥补这个遗憾吗?”
在这八年里,她轮回了八次,附身在不同的人身上,忘却了他,更忘却了她最初是连人带魂整个穿过来的。
她是以自己的身体与他相遇,那时的她,忽然之间被带来这个陌生的世界,迷迷糊糊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记得当初过来时在她耳边警告她的话,所以她压根不记得什么任务,在这里与他相恋继而结婚。
直到她葬身火海,她的身体也被焚毁,她忘了与魏遐之的事,才想起来自己被带来此处的任务,接着她的魂魄便附身在一个又一个人身上。
可即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的神魂还是没有把他彻底忘记,所以她先前埋伏在茶馆里准备暗杀他,在看见他的眼神时,她的手才会抖了一下,将箭给射偏了,那是她的魂魄在阻止她杀他。
也因此当她怀着对他的杀意,拿起那柄弓和袖箭时,手才会止不住的颤抖,那是她的魂魄不想让她杀了他。
她为自己竟对他萌生杀意的事,愧疚又心痛。
思及失去她的这八年,魏遐之双眼噙着泪,捧住她的脸,卑微的央求道:“和安,别再离开我!”
“我不会再离开你,不会再离开……可是我们的孩子没了……”想到与她一块被烧死的无辜孩子,向和安又泣不成声。
他心疼的拭着她的泪,“你放心,你和孩子的仇我已替你们报了。”
她一怔,想起曾听过的传闻,“那张氏母子被烧死的事……”
魏遐之坦承道:“那火是我命人暗中放的,当初他们是怎么害的你,我一一替你和孩子讨了回来。”
那时,他随驾谒完陵回京,与妻子阔别数日不见,他思之欲狂,满心喜悦的回到国公府想见爱妻,但迎接他的不是爱妻的笑颜,而是爱妻被火烧死的恶耗。
对妻子的死,张氏是这么说的——
“这事说也奇怪,你说她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去后院那间没人住的屋子里呢?里头竟然还有两个男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屋子竟然就起火了,由于那里位置偏僻,等下人发觉赶过去救火已经来不及了,他们三人都烧死在屋子里。
“她到底是咱们魏家的媳妇,虽然她生前没怎么孝敬我,但这会儿人已经死了,我也不想毁了她的名节,便让下人都封了口,不许对外提这事儿一句,只说她突然得了急症去了。”
他哪里肯信张氏的话,悲愤欲绝,她的死让他肝肠寸断,同时也将他的良善一并带走。他在她死后学会了心机算计、学会了心狠手辣、学会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凡做过,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他暗中调查,最终让他查清了一切。
魏钧之兄弟趁他不在府里,找来地痞想玷污她的清白,却不想那两个地痞反倒被她给收拾了,魏钧之他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了那屋子,想毁尸灭迹。
得知真相,他隐忍着伺机等待机会,一等父亲过世,他便开始筹谋,让害死他妻儿的仇人,同样也死于烈火焚身。
闻言,向和安怔忡了好一会儿,大仇得报,但失去的孩子却再也回不来了,就连她原本的身体也都在那场大火里烧毁,想到这里,她又是一阵难过,她两手环住他的颈子,将脸偎靠在他胸口,幽幽地道:“不论如何我回来了,那几个可恶的人都死光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祸害我们。”
“没有人可以再将我们分开!”魏遐之保证道。
她重新回到他身边了,这次他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如今他已有足够的能力将她牢牢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两人好不容易重逢,倾诉完思念之情,魏遐之接着问起另一件事,“对了,那日在百味楼前,你为何会替我射杀那名刺客?”
向和安被他问得一窒,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说出实情,情急之下,她瞎掰道:“关于这件事是这样的……那天我带着新做的袖箭到对面那家茶馆喝茶,结果刚好看见有人要刺杀你,就顺手帮你把人给解决了。”
他抬起她的下鄂,“和安,看着我的眼睛。”
“好端端的干么看你的眼睛啦,你是眼睛哪里痛吗?”她的眼神左右执移,就是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十根指头下意识的举在胸,轻碰着指尖。
“你在说谎。”与她做了三年的夫妻,他将她的一切看得比自己还重,所以他比她里了解她自己,她一心虚,就不敢直视他的眼神,说谎时手指就会那样一下一下轻碰着。
“我、我……我为什么要说谎?”向和安结巴的反驳。
魏遐之定定地注视着她,“你那天并非刚好看见那名刺客,顺手帮我射杀。”
“我不是为了帮你,怎么会射杀那名刺客?”
他抬手将她掉落到颊畔的发丝拨到耳后,一个字一个字说出自己先前的推铡,“你那时想杀的人是我,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向和安惊得月兑口而出,下一瞬发现自己竞说溜了嘴,她恨不得掐死自己。
“你那天果然是想杀我,为什么?”魏遐之不敢置信。
她赶紧哄着他,“你别生气,我那时不是忘了以前的事吗,所以不记得你了。”
“你那时究竟,为何想杀我?”他想知道原因。
“我是为了……”向和安想老实告诉他,偏偏这时又突然发不出声音了,就像被人下了禁言的法术,她只能着急的指着自己的喉咙。
她受不了的在心里咒骂——贼老天,你把我拉进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阻止魏遐之篡位吗?干么又不让我把话给说清楚,这样是要我怎么阻止他!
瞧见她异常的模样,魏遐之紧张的问道:“和安,你这是怎么了?”
她张着嘴试着想发声,然而“啊啊啊”个老半天,试出了满头汗,还是不成功,不得不打消将真相告诉他的念头,这才能再次出声,“……总之,天机不可泄露。”最后,她只能悻悻的说出这句话。
见她这般为难,他抬袖擦着她额上的汗,不舍的问道:“这是何意?你可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向和安含泪揺着头,“我什么都不能说,你别再问了,我现在想起了以前的事,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伤害你。”
魏遐之试探的问道:“可是有人命令你来杀我?”不弄明白这件事,他无法放心,尤其在得知她就是他的妻子之后,他更不能容忍有任何人强迫于她。
她试着想偷偷泄露一些事给他,但只要一有说想的念头,就会被禁声,她只好苦着张睑揺头道:“你别再问了,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啦!”可恶的贼老天,竟然小气得什么都不让她说。
见她不肯说,魏遐之暂时没再逼问,离别多年,除了这件事,两人还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依偎在一起,叨叨絮絮的说着这些年来发生的事。
曾断绝的缘分,八年后又再接续起来,情意未曾淡薄,反倒在时光里酝酿得更加醇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