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启华不喜欢诚郡王府,因为每次出入总要遭人“盘查”一番,简直跟个犯人似的,可是出门一趟回来,连诚郡王府的大门都还没踏进去,就被何连拎到一间两进的小院子,这还是让他忍不住跳脚。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在诚郡王府住得好好的,为何搬来这儿?”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诚郡王府。”
何云珞看起来很无辜,好像搬来这儿全是为了他,不过张启华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个儿没有这么大的魅力。
“若你真的在意我喜欢与否,我们会在诚郡王府住那么久吗?”张启华没好气的赏了他一个白眼。
“我若不在诚郡王府住上一段日子,姨母会很伤心。”
张启华又是一个白眼,“你省省吧,你哪会在乎郡王妃是否伤心。”
何云珞无奈的双手一摊,他不相信就算了。
张启华显然想到什么事,两眼倏然一亮,好奇魂熊熊燃烧,“你跟恒之闹开了?”
何云珞斜睨了他一眼,“这值得你如此兴奋吗?”
“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跟周恒之闹翻!”在张启华眼中,何云珞是一个冷静到近乎没有感情的人,换言之,他会将局势摆在第一位,而个人情感往往放在最后一位。
这是在西北残酷的战场上养成的习惯,若是牺牲身边的人可以为大部分人换来活路,你就必须狠心舍弃,正因为如此,可以跟着他奋斗到如今的人都是最厉害的。
所以啊,真的很难相信他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上。
“不是我跟他闹翻,是他不肯放手。”
“他好不容易看上一位姑娘,你教他如何愿意放手?”顿了一下,张启华反过来提出质疑,“为何不是你放手呢?”
“若她的心容不下我,我会放手。”
张启华微微挑起眉,“小曦看不上恒之?”
“她应该看上恒之吗?”
“恒之可是诚郡王世子,一般的姑娘都不会拒绝。”
“她不是一般的姑娘。”
仔细想想,张启华同意的点点头,“她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姑娘,人家喜欢结交权贵,她却绞尽脑汁想躲得远远的,可见得身分地位在她眼中不重要。”
“何止不重要,她不喜欢权贵,尤其是是非纷扰的皇家人。”
略微一顿,张启华似笑非笑的瞅着何云珞,“说起来,你不也是权贵,还是手握西北军权的权贵,比起皇家人,你招惹是非纷扰的程度毫不逊色。”
是啊,虽然诚郡王府姓周,但诚郡王府真正掌握的不过是王府的侍卫队,而英国公府却掌控西北数十万大军,对朝堂、京中局势的影响力远在诚郡王府之上。
“小曦应该不知道你真正的身分吧。”
这个问题他一直避着不想,他自认为跟京中那些喜欢弄权的权贵不同,但是在范曦眼中,他应该也是她不想招惹的人……他还不完全清楚她的心意,暂且不想这些。
此时何连快步走过来,“何曜刚刚递了消息过来了,楼掌柜今日出了福来客栈就去了四季茶馆,然后就一直待在茶馆听说书。我们的人因为不敢靠近,无法确定他与谁接触,不过,并未发现他四周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
“明日换人盯着,若他来此的目的是为了见誓血盟的当家,他们终究会有行动。”
张启华兴致勃勃的扬起眉,“楼掌柜不是江北通的掌柜吗?”
“你也知道楼掌柜?”
“我是大夫,治病的对象不分贵贱,三教九流都有往来,知道的难道还会比你少吗?更别说了,我一听到有趣的事,耳朵比小狼还灵敏。这个江北通可厉害了,消息特别灵通,若想打听消患,给点银子就可以从江北通打探,可江北通的掌柜却是只闻其名,难见其人,你说,这位楼掌柜能够不教人生出好奇心?”
“你知道江北通是誓血盟的中间人吗?”
张启华城惊的瞪大眼睛,“……这事应该很隐密吧,你如何得知?”
“称不上隐密,藏着不说,如何帮人做买卖?”
“这倒也是,不过,肯定不是人人都能知晓。”
“这是当然,没有银子的,他们瞧不上眼,又岂会在你面前露出一点点口风?另外,楼掌柜还会透过其夫人寻找买家。”
这会儿张启华更惊讶了,张着嘴巴半晌,才难以置信的挤出声音,“透过自个儿的夫人寻找买家?”
“楼夫人游走在各大寺院,结交权贵商贾之家的夫人,藉机透露誓血盟的买卖,有心之人自然会靠上来。”
哈!张启华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这招可真是高明!”
何云珞点了点头,“确实离明,不过,利与弊往往是一体的两面,也正因如此,楼掌柜在不知不觉当中就会将自个儿暴露出来。”
若是楼掌柜能接触到誓血盟的当家,誓血盟应该不愿意楼掌柜曝露出来,这也是难见楼掌柜其人的原因,可是自诩聪明靠着夫人的关系做买卖,却没想到因此留了线索给别人。
“这只能说,贪,不可取也!”张启华一脸严肃的揺揺头。
“谁能不贪?不过是心之所欲不同,贪的不同。”
“是啊,谁能不贪,就怕贪的是人心,而且有人跟你一样,这更麻烦。”
何云珞略过这个话题,转而道:“江北通专卖江北各州的货物和消息,楼掌柜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越州,此行势必有要紧事须面会誓血盟当家。”
“这也是你找到誓血盟的好机会,不过,你何时见过楼掌柜?”子谦不同于他,除了三年一次回京述职,或者皇上特别召见,少有机会在京城鬼混,而且待在京中期间,人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他不可能结交这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不是我见过,是范曦见过。”何云珞简单提起那日的经过,包括一品楼的事。
张启华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你胆子还真大,竞敢在桂花醉里面下巴豆,万一郡王爷或王妃拿了桂花醇宴客,出了事,如何是好?”
“巴豆是在酒坛子运送到一品楼之间下的。”
“你真行……不对,应该说何曜真行,这事肯定是他出手的吧。恒之是不是气炸了?你毁了他的精心谋划,慢着,你们就是为了此事闹翻?”
“无论有没有这件事,我都不会继续住在诚郡王府。”
略微一想,张启华就明白了,“诚郡王府四处都有眼睛盯着,你想不动声色找出誓血盟确实困难。”
“这儿是小了点,但是够隐密,景色也怡人,住起来很舒适。”
“我们只有四个人,我每隔几日就要带阿兴四处给人治病,顺便上山采草药,剩下你们主仆……三个,这儿够了。”张启华看了一眼正在玩彩球的小狼,若不将它视为一分子,它很可能会记恨,偷偷咬破他的衣服。
何云珞宠爱的模了模小狼的耳朵,“最重要的是小狼喜欢。”
小狼揺尾巴表达它的欢喜。
何云珞再度转向何连,“福来客栈如何?”
何连揺了揺头,“何曜仔细查过了,福来客栈没有任何问题。”
“这位楼掌柜是一位很谨慎的人。”
张启华没好气的道:“依你所言,若他真是誓血盟的中间人,势必有不少人想要他的命,行事不谨慎一点,小命早就没了。”
“楼掌柜应该没想到自个儿的身分已经暴露了,只要何曜他们小心盯紧,终究会抓住狐狸尾巴。”何云珞请何连备上文房四宝,写了一张字条塞入小狼脖子上的铜质圆球里面,很轻很柔的模着它的耳朵,“今晚给她送信,若她开不了,你要教她如何打开,知道吗?”
狼眼巴巴的瞅着何云珞。
见状,何云珞同意的点点头,“回来之后,你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
小狼开心的给他揺尾巴。
看着他们“主仆”之间的互动,张启华两眼都发直了,“……你们究竟是如何沟通?为何它如此清楚你的心意?”
“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如何能告诉你?”何云珞捡起彩球一丢,小狼欢喜的去追彩球,捡回来、交给主子……两个就这样你来我往玩得不亦乐乎,张启华实在是受不了,打着哈欠去睡觉。
林元曦一会儿看着一卷台上的说书先生,一会儿看着那些不时为说书先生吆喝的客官,一会儿看着坐在右手边的何云珞,兴奋得像个出游的孩子。
“二哥哥带我来这儿听过一次说书,后来我还想再来,二哥哥却说这些说书先生编出来的故事不堪入耳,坚持不再让我踏进这儿一步。”虽然知道何云珞不会无缘无故请她来茶馆,可林元曦还是很开心,感觉好像约会。
“难怪他今日没跟你来。”何云珞没想到她会独自赴约,即使扮成男儿身,但以林长渊对她的保护,应该会伴随身旁。
“二哥哥来了,可是见到郡主在十味堂前面排队,他就抛下我走了。”
“说到好吃的,郡主就会忘了自个儿的身分。”
“我觉得她这样子很好。”
“是啊,她这样很好,不像你嘴巴刁钻难伺候。”何云珞戏谑的眨了眨眼睛。
林元曦瞪大眼睛,“我以为自个儿掩饰得好。”
何云珞笑道:“我看出来了,虽然说到吃的,你特别来劲,只要入你的口,再平凡无奇的食物也变得无比美味,但是不想吃的,你连一眼都不看。”
“我竟然没有察觉到自个儿表现得如此明显。”
“不呈,是我忍不住留意你的一举一动,才会察觉到你喜恶如此分明。”
因为小狼对她的亲近,他对她自然多一份关注,然后看着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越来越鲜活,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看得明明白白。
她不是善于隐藏心思的人,她率性洒月兑、是非分明,但她很清楚尊卑是无法跨越的鸿沟,因此在恒之面前,她会不自觉的保持一种距离……不知何时开始,他将她观察得很透澈,他对如此一个恣意潇洒却又机敏聪慧的女子动心了。
脸红了,林元曦害羞的赶紧将目光放在说书先生的身上。虽然老早就察觉到他老爱瞅着她,可是也没想到他如此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不过,她很欢喜,这就好像听见喜欢的人对你表白一样……
她彷佛被电到似的一颤,她喜欢他?也对,虽然不清楚何时对他动了心思,但若不是喜欢他,就不会每次见到他都满心欢喜雀跃。
“小狼说你很顺利打开圆球,你以前见过吗?”
林元曦噗哧一笑,“我没见过圆球,但看过相似的机关,琢磨一下就可以打开了,不过,我实在很好奇小狼如何说?”
“小狼的表情会说话。”
“如何说?”
“它没有了在你面前展现聪明的机会,回来后一直垂头丧气。”
何云珞学着小狼耷拉着脑袋的模样,逗得林元曦忍俊不住的咯咯笑,又觉得不好意思,索性捂着嘴巴,然后撇开头,就在这时,她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咦?那不是……”林元曦转头看着何云珞,“这就是何大哥请我来这儿听说书的原因吗?”
何云珞点了点头,“委屈你了。”
“不会,我喜欢听说书。”
“为何喜欢听说书?”
“何大哥不觉得因为有说书,市井小民的生活变得更生动有趣吗?”
她觉得这是了解这个时代的好法子,虽然说书内容多少有点偏离史实,甚至有夸大之嫌,可是不无小补,而且她也可以从中了解一些历史。
其实,她更乐意从书本得到资讯,只是女儿身的限制,她不方便向二哥哥借史书来看。
何云珞看着底下那些专注听说书的老百姓,点头道:“这倒是。”
此时,何云珞看见有个公子撞了楼掌柜一下,林元曦突然靠过来凑到他耳边。
“那个人在他手上塞了一张字条。”
淡淡的茉莉花香扑鼻而来,何云珞不由得一颤……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稳住自个儿的心绪,可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太过迷人,他还是不自觉的绷紧神经,声音略显僵硬,“嗯,我也看见了。”
“何大哥要跟上去吗?”
“不必,我只要盯着他就成了。”何云珞可以听见自个儿心跳的声音,越来越快,彷佛要从胸口跳出来。
在西北,经常有女人摔倒在他面前,他也可以闻到她们身上传来的香气,可是从来不会像此刻一样意乱情迷,恨不得四下无人,他能够放胆将她搂进怀里。
林元曦略微一想便明白了,对方送来字条,很可能只是知会楼掌柜一声,因此继续盯着楼掌柜就成了。
“……你不好奇吗?”何云珞努力稳住自个儿的思绪。
“不好奇。”
“为何不好奇?”他一再置她于险境,她应该想知道发生何事,能否防备。
“我有时候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巴,还是别知道秘密,免得一不留神说出来。”
何云珞忍不住笑出声,很直率、很简单,却又那么可爱。
两人如此靠近,她才发现他笑起来真是好看极了……林元曦微微一僵,意识到自个儿整个人快要贴上去,下一刻,她害羞的赶紧退回来。
何云珞顿时生出一股强烈的失落感,直想伸手将她拉过来。
林元曦努力漠视刚刚的糗状,故作专心听说书,正好看见楼掌柜站起身,于是急忙道:“他要走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不急,外面有人盯着。”
“既然有人守在外面,为何何大哥还要坐在这儿盯着他?”
“若是你走到哪儿,总是见到同一张面孔,你不会怀疑对方在跟踪你吗?”
“对哦,我倒是忘了。”
“不必跟着他,我也猜得到他此时必是回到客栈,等候对方上门。”根据他对誓血盟的认识,誓血盟不会冒险暴露手上的人脉,所以,誓血盟的当家必然亲自潜入福来客栈见楼家柜,而最好的时辰就是宵禁之后,换言之,今夜才是他成事与否的关键时刻。
“如此说来,我今日的任务算是完成了,是吗?”她明明在这儿坐不久,怎么就要结束了呢?
“任务完成了,但说书还没听完。”
“……其实,说书也没那么好听,倒不如看史书、游记、话本,你说不是吗?”他在她旁边,她根本没法专心听说书。
“你不想听说书,想做什么?”
“二哥哥跟我约好了,申初在城门口的茶棚等我,这会儿也该过去。”虽然时间还早得很,但他们可以边走边聊边逛,到了那儿也差不多了。
“好,我陪你走过去。”
林元曦甜甜的点头应是,他陪着她……可惜不能手牵手,要不,更像情侣约会。
周明安从来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尤其遭到威胁,得知何云珞有皇上当靠山,他更觉得自个儿应该快刀斩乱麻。这几日他也想了很多,与其跟范曦纠缠不清,索性直接将人娶回来,干是,他直接杀到诚郡王妃面前,请求娘亲出面订下这门奈事。
“我知道娘亲不喜欢拿身分压人,可是儿子真的很喜欢林家姑娘,还请娘亲成全儿子的痴心,儿子娶林定姑娘为世子个妃。”周明安慎重的给诚郡王磕头。
可是说到儿子的亲事,诚郡王妃一点也不敢马虎。“林家清贵,只怕不乐意将女儿嫁进诚郡王府。”
“有个郡王府世子侧妃的女儿,这是极其光荣的事,为何不愿意?”若不是有个何云珞在一旁揽局,周明安甚至觉得林元曦不会拒绝这门亲事。
“对林家来说,最大的盼望是将来子孙进入朝堂,名留内阁。”因为华欣长公主非嫁林敏成不可,断送了林敏成进入内阁的路,这一直是林家的痛,如今林家对皇亲国戚可谓深恶痛绝。
“林家再清贵,也不可能不卖娘亲面子。”
虽然诚郡王妃觉得此事能成的机会渺茫,但是难得儿子动心了,当娘的总要试试看,“你看上林家哪个姑娘?”
“她在林家排行第三。”
“林三姑娘……我记得林三姑娘只有八岁。”诚郡王妃可是熟记越州这些大家族的子嗣,因为每一个结亲都有可能改变越州的官场,影响诚郡王府的利益。
“……娘亲是不是弄错了?林长渊明明说过小曦排行第三,而小曦应该十四五岁了。”周明安差一点反应不过来。
“你确定那位姑娘是林家的姑娘?”
“当然,她还随林老夫人来过我们郡王府的赏花宴,娘亲还要了她的姚黄,赏了她一幅画,娘亲应该记得吧。”
诚郡王妃的目光一沉,“你说的应该是林家三房的姑娘吧。”
“林家三房?”
“越州这边的林家是长房和二房,京城的林家是三房。”
周明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总之,我喜欢的就是她。”
诚郡王妃觉得头很痛,可是,她必须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看上她?”
“娘亲是不是觉得她姿色很普通、生性胆怯?这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她啊,胆子可大了,女扮男装,聪慧洒月兑。”
“女扮男装?”
周明安简略道来他们相识的过程。
这是诚郡王妃第一次见到儿子如此神采飞扬说起某个姑娘,可见得他真心喜欢那位姑娘,问题是……她无奈的叹了声气,“这位林家姑娘再出色,你也不能娶进门。”
“这是为何?”
“她曾是子谦未过门的妻子。”
“什么?!”
“她就是户部左侍郎林敏成的嫡长女。”
林敏成……华欣长公主的驸马?周明安顿觉脑子乱成一团,这太荒谬,子谦和范曦在数个月之前差一点就成亲了。
诚郡王妃细细道来这门亲事的经过,皇恩寺的救命之恩订下亲事,京城林家三姑娘瞬间成了贵女们嫉妒的对象。
可是到了成亲前三日,英国公莫名其妙的病倒了,英国公夫人顿时方寸大乱,在有心人搧风点火之下认定是未过门的孙媳妇带来的灾难,未经深思便以女方克亲之名退了这门亲事,原本贵女嫉妒的对象立刻成了京中一大笑话,闹得满城风云,致使林家三姑娘在京城待不下主,不得不暂时避回老家。
“你姨母觉得愧对林家三姑娘,来信嘱咐娘亲多照顾林家三姑娘。”
周明安努力消化听到的消息,渐渐将所有的事勾连起来,“难怪娘亲在赏花会上刻意抬举她。”
“虽说我是因为你姨母的关系特别关照林三姑娘,不过令我惊讶的是,这位林三姑娘非常出色,即便她刻意隐藏自己,不愿意教人注意她,可是一站在人前,她举手投足的风釆就无法掩饰。
那种刻划在骨子里的气度自然而然夺走众人的目光,正如你所言,这位姑娘聪慧洒月兑,不只是我喜欢,当场还有好几家夫人都看上眼,纷纷向我打探,我因为英国公府退亲一事刚刚过去,暂时压下来。”
周明安的心情很混乱,原本想先下手为强,却没想到她是兄弟妻……即便他们的亲事没成,但是于情于理,她都算得上兄弟妻。
半晌,周明安不甘心的道:“娘亲……”
“不行。”诚郡王妃斩钉截铁的打断他。她太清楚他的心思了,从小到大,他早就习惯为所欲为,礼教在眼中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都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了,你怎么还是想不透呢?若是当初两家只是有意结亲,后来作罢,那倒也无妨,可是,眼见再过三日花轿就要上门迎亲了,亲事却黄了,姑娘还落了一个克亲之名,换成你是林驸马,见女儿遭人如此羞辱,能够容忍吗?
林驸马甚至当着皇上面前公然斥责英国公府,两家如今与仇人无异。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娶她。”
周明安不服气的撇嘴道:“京城和越州相隔十万八千里,我就是娶她为正妃,也不见得有风声传到京城。”
顿了一下,诚郡王妃沉重的道来,“传言林三姑娘曾经寻短。”
“不可能,小曦不会干这种傻事。”
“这是华欣长公主亲口说出来的,你认为假得了吗?”
周明安还是不相信,一般姑娘遭此羞辱可能会寻短,但如同景阳所言,小曦有男子的洒月兑、见识,她还不屑看着一个男人过日子,如何会为一个男人寻短?
诚郡王妃伸手将儿子拉到身边,安抚的轻轻拍着他的手,“娘亲也希望你能够娶个喜欢的姑娘,和和美美过日子,但不是你想娶谁就娶谁。你出生在诚郡王府,享受诚郡王府的尊贵和荣华,你就必须付上相对的代价。”
周明安郁闷极了,这实在太可笑了!
诚郡王妃温柔的模着他的头,一如他年幼时,有了委屈便在她面前哭诉,“娘亲可以答应你,无论正妃或侧妃,绝对是你点头同意了,我们才会订下。”
周明安根本不在意往后娶谁,这会儿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小曦。
若知道子谦就是害她沦成京城笑话的罪魁祸首,她会如何?无论如何,她肯定恨死英国公府,而她绝对想不到,子谦竟然是英国公世子。
周明安不怀好意的唇角一勾,她也该知道子谦的身分了。
正当周明安忙着算计的时候,林元曦正好跟何云珞走出四季茶馆。
虽然在外人看来,他们两人是俊儿郎,可是林元曦很清楚他们是一男一女,尤其这个男人不时用温柔的眼神看她,她的心跳哪有法子稳住,越跳越快,真担心心脏下一刻会跳出来。
“下次若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何大哥尽管开口,我义不容辞。”林元曦觉得再不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很可能被自个儿的心跳声吓死了。
“今夜就应该有线索了。”何云珞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拉着林元曦走进四方书斋。
林元曦傻不隆冬的看着何云珞的手,即使只是抓着手肘,还隔着衣裳,她还是心慌意乱……她是不是应该将手抽回来?
林元曦还没拿定主意,何云珞已经松开手,一股淡淡的失落顿时涌上心头。
收起乱七八槽的思绪,林元曦随口一问:“何大哥来书斋买什么?”
“你不是想看史书、游记吗?”
林元曦怔愣了下,“何大哥是要帮我买书吗?”
“虽然在茶馆听说书很有趣,可是那儿龙蛇混杂,以后还是少去那儿。我给你多买几本书,史书和游记都很好,至于话本,还是少看一点。”
即使扮成男儿身,做了简单的易容,使她看起来黯淡许多,可是她一笑起来,两眼闪闪动人,比夜里的星光还管璨动人,教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当仔细一看,不难窥出她是女儿身。
林元曦甜甜的点点头,接着静静看着何云珞为她选书。
何云珞每挑一本就会递给林元曦翻阅,待她点了头,这本书就买了。
林元曦觉得何云珞挑书的模样真是帅呆了。
两人很快就挑了厚厚一叠,请伙计用布巾包好,出了四方书斋。
“对了,何连将夏茗带去哪儿?”进入茶馆之前,夏茗就遭到何连拦截,说是不方便有人在身边伺候,夏茗已经见怪不怪,待她点头就跟着何连走了。
“何连应该是将她交给仁暄了,我们去十味堂看看他们是否还在那儿。”
不过,当他们来到十味堂的时候,不但没见到人上铺子也已经打烊了。
“这么快就走完了。”
“这间铺子的糕饼每日限量一百个。”
“难怪大排长龙,不过,真有那么好吃吗?”
“改日我买给你尝尝。”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城门口正好是申初,可是不见林长渊主仆和夏茗,何云珞索性骑马护送林元曦回林家庄。
林元曦曾经听过情人十八相送,觉得很好笑,这是在演戏吗?如今她终于知道了,原来是因为依依不舍,因此一次又一次的找理由让两人可以不分开。
千里相送终须一别,可是看清楚自个儿所处的位置,林元曦傻了,为何送到这儿?
何云珞强忍着笑意,正经八百的解释道:“你没有跟着仁暄一起回来,又与丫鬟分幵,我猜你可能想从这儿进去。”
略微一顿,林元曦僵硬的点点头,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是,何大哥如何知道从这儿可以进入林家庄?”
“仁暄没告诉你吗?小狼已经发现你的狗洞。”
林元曦惊愕的瞪大眼睛,张着嘴巴半晌,呐呐的问:“小狼如何发现?”
“那日从花市回来,小狼正好寻来,闻到你的气息便一路追着你来到这儿
“……小狼是狗鼻子吗?”虽然她钻狗洞的狼狈模样只有被小狼看到,但是他有想象力啊……她真的很想假装自个儿是骆驼,将脑袋瓜埋进土里。
“小狼的鼻子比狗还灵敏。”
“你为何不早一点提醒我?”
“早一点知道又如何?难道能防止小狼发现你的狗洞吗?”
“……何大哥,我只是偶一为之。”为何要强调“她的狗洞”?这真的很丢脸!
“珞哥哥,何云珞。”
“……嘎?”
何云珞往前一大步,两人近在职尺,原本戏谑的眼神转为深沉,低沉的声音带着诱惑,“小曦,珞哥哥。”
前一刻她还尴尬至极,下一刻她整个人彷佛掉进了蜜缸,看着他,目光炙热得好似要将她融化,她情不自禁的就应他所求唤了一声“珞哥哥”。
“小曦,我心悦于你,真心想娶你为妻,你可愿意?”他知道自个儿应该慢慢来,不可以如此急躁,免得吓坏她了,可是恒之提醒他一件事,林家很可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所以他必须先确认她的心意,知道她是否站在他这一边。
“……什么?”林元曦的脑子有一点晕了,这实在跳太快了,她是不是听错了?
“虽说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向林家提亲之前,我想先知道你的心意是否一样,你愿意吗?我可以向你承诺,这一生我只会对你一个人好,我们之间不会存在另外一个人。”
林元曦真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可是很奇怪,这一刻她不觉手足无措,反而满心欢喜……
是啊,因为他喜欢她,因为他愿意只守着她一个人。
来到这个时代,她最痛苦的莫过于价值观,尤其婚姻这方面,家境许可的男人都会纳妾,就像她爹,继室是尊贵的长公主,但后院还是有两个侍妾。
“大家公子妻妾成群,有时候不是自个愿意守着一人,而是有违世情,惹来非议,终究只能妥协。”
虽然她不清楚他的家世背景,但如今想想,单从诚郡王世子、郡主对他的态度来看,他想必出自世家大族,她之前不过是不肯细想。
“我不会为了旁人的议论委屈自个儿放在心尖上的人。”
“若是遇到逼迫呢?”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官场有一种文化,上峰喜欢给下属送女人,下属为了不得罪上峰,不但要收下来,还要宠着。
“小曦,相信我,你愿意许我一生,我也一生绝不负你。”
半晌,林元曦忍不住要问:“珞哥哥为何如此确定?”
“若是连自个儿的立场都守不住,我还有资格谈建功立业吗?”
终于,林元曦点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
“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何云珞欢喜的扬起笑容,按捺不住的伸手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真想将她揉进骨子里。
林元曦先是一怔,随即软了下来,这一刻就由着自个儿的心,由着自个儿享受这个强而有力的怀抱。
这两日林元曦一直处在晕乎乎的状态,不时发呆傻笑,可是理智一回来又忍不住骂自个儿猪头。
连何子谦的身世背景都还没搞清楚,她就将自个儿这一世交给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好吧,她确实太冲动了,可是喜欢的人愿意为你打破这个时代的陋习,能够不感动吗?
当然,他也有可能说大话,就像周恒之,说要给她全部的宠爱却要她委屈当妾,这不是很可笑吗?
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她就是比较相信何子谦,而他也一再证明自个儿值得相信,所以,她愿意相信他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是重于泰山的承诺,而接下来她就等着他提亲。
“姑娘,郡主来了。”夏茗急匆匆的跑进来。
林元曦怔愣地道:“郡主怎么来了?这会儿她不是应该躲得远远的吗?”出卖她,好歹也要躲上一个月。
“郡主知道姑娘心善,不会跟她计较。”
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林元曦纠正道:“不是因为我心善,而是因为人家是郡主,我还能跟她计较吗?”身分的差距就是如此现实。
“是,姑娘要请郡主进来,还是安排在赏花亭那儿?”
“赏花亭。”林元曦下榻穿鞋,稍稍整理厢装俏容,然后去赏花亭见客。
周景阳显得很焦躁,走过来走过去,一看到林元曦,她立刻冲上去,可是到了一半,想起自己先前理亏,赶紧停下脚步,怯怯一笑,再恭敬的行了一个大礼,“小曦,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情非得已。”
林元曦侧过身子回绝她的行礼,“民女不敢与郡主计较。”
“小曦,我有错,但你也看得出来我有多为难。”周景阳苦涩的一笑。
“这次的事就此放下,但是郡主切莫再犯。”林元曦走进赏花亭坐下。
“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再有了。”周景阳跟着坐下来。
“郡主可以对天发誓吗?”
“我娘亲已经打消哥哥娶你为侧妃的念头,以后哥哥再也不会对你有一丝非分之想。”周景阳的神情转为严肃,语气变得很凝重,“小曦,昨晚哥哥拉着我鬼扯了一夜,我听得糊里糊涂,索性跑去找我娘亲问个明白,可是,我还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既然此事与你有关,我以为你最清楚其中的是是非非,就跑来你这儿了。”
林元曦唇角抽动了一下,还真是糊里糊涂,教人模不着头绪,不过,她倒是抓到一个重点,“与我有关?”
周景阳点了点头,“听说年初你原本要嫁进英国公府,可是后来发生了一点意外,英国公府便退了这门亲事,可有这回事?”
林元曦怔愣了下,“不是发生意外,而是英国公在世子成亲前三日病倒了,病得又凶又狠,差一点一命呜呼。”她几乎忘了此事,毕竟这是原主的经历,她感受不深。
略微一顿,周景阳语带迟疑的问:“你可知道英国公世子是谁?”
林元曦对此人毫无印象,可是她不代表原主,还是先搜寻一下记忆,顺道搜索夏茗给她的资讯,“我对他不清楚,只知道他长年待在西北,直至成亲前十日左右才回到京城。”
“所以,你不曾见过英国公世子。”
闻言,林元曦觉得好笑,“大魏女子少有在嫁人之前就见到未来夫君的吧。”
“我不知道平民之家的女子如何,但官宦权贵之家的女子还是会想方设法在订亲之前见对方一面,通常是由家中长辈安排,将对方请至家中,方便我们女儿家隔着屏风看上一眼。”
“英国公世子一直都在西北,家中长辈有心安排也找不到机会。”
“他回到京城之后,你怎么没有试着远远看上一眼?”周景阳觉得很不可思议,换成是她,即使半夜模进对方的房间,她也不会客气。
林元曦显然看出她在想什么,唇角抽动了一下,这位郡主以为人人都可以像她一样嚣张吗?“看上一眼又如何?看了不喜欢,难道还能不成亲吗?当然,这世上总有特例,像英国公府这种敢以势欺人的,就会在最后一刻变卦。”
咬了咬下唇,周景阳小心翼翼的道:“那个……我表哥就是英国公世子。”
“你表哥?”
“对,我表哥。”
林元曦还是没反应过来,显然不明白英国公世子是她表哥又如何。
见状,周景阳只好更仔细说一遍,“我表哥何云珞,也就是何子谦。”
“何大哥?”
“对,正是你认识的那位何子谦何大哥,他就是英国公世子。”
林元曦突然觉得脑子乱哄哄的,何子谦就是原主曾经要下嫁的英国公世子……这实在太荒谬了!
“小曦,你还好吗?”周景阳担心的问。
林元曦闭上眼睛想冷静下来,半晌,她艰涩的挤出声音,“他怎能如此残忍?”
“那个……听说是你利用救命之恩,藉着长公主的权势硬要嫁给子谦哥哥,而子谦哥哥是在成亲的日子订下之后才得知此事,最后匆匆从西北返回京成亲。”周景阳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她所认识的绝非这种人,可是哥哥信誓旦旦,还言明此消息出自表哥之口,所以她觉得小曦最好知道此事。
林元曦张口想反驳却说不出口,原主确实因为救命之恩才得了这门亲事,可是说她利用……她真想揍人,原主若有这样的本领,应该不会悬梁自尽吧。
“小曦,你别生气,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们还是当面解释清楚。”
深吸一口气,林元曦冷冷的道:“谢谢郡主特地来告诉我这些。”
“我知道子谦哥哥很喜欢你,甚至为了你跟哥哥闹翻了,还搬出诚郡王府……”
“郡主,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林元曦强硬的打断她。
“小曦……”
“郡主,我累了,恕不奉陪。”林元曦起身走出赏花亭。
周景阳不知所措的看着林元曦走出视线,直到林长渊走进赏花亭,她才回过神来,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看着他,“我是不是将事情搞砸了?”
“小曦早晚会知道。”他实在不忍告诉她,她是被周恒之利用了,若今日来告状的是周恒之,小曦对周恒之的猜疑会多过于对何子谦的愤怒,可是无论如何,该知道的终究会知道。
“可是,至少不是从我……慢着,这个可恶的周恒之!”周景阳也是个聪明人,终于意识到自个儿傻乎乎的遭某人算计了。
一顿,林长渊很善良的说:“世子爷也很委屈。”
周景阳生气的瞪着他,“你为何不阻止我?”
林长渊更委屈了,“郡主急急忙忙说要找小曦,我问郡主何事,郡主也不说,若非我不放心跟在后头,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没错,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可是周景阳又想到一个问题了,气呼呼的跳脚,“林长渊,你怎么可以偷听?”
“我还不是不放心,担心小曦为了一品楼的事为难你。”
“偷听就是偷听。”
“是,我错了,请郡主责罚。”林长渊郑重其事的行礼道。
周景阳满意的点点头,“你陪我去吃古大叔的烧饼夹肉。”
林长渊承认自个儿很喜欢她的责罚,陪她吃吃喝喝是很享受的事,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丫头刚刚的沮丧已经一扫而空了……果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林元曦一直是个健康宝宝,至少来到越州之后她从来没有生过病,没想到坐在榻上吹了一夜的风,隔日便发高烧,接下来几日整个人昏昏沉沉,唯一的记忆就是药很苦,因此当她有点精神了,便立刻拒绝吃药。
“祖母,我好了,不必吃药了。”林元曦的鼻音还很重,听起来有点可怜兮兮,不过她个人毫无所觉。
“这是最后一副药了。你乖乖听话,吃了药,有你爱吃的灶糖。”林老夫人转身掀开金嬷嬷捧在手上的盒子,里面摆着一条一条的灶糖。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灶糖?”就她所知,灶糖做好了要冻上一夜才好吃,此时还未到天寒地冻,哪来的灶糖?
“祖母知道你喜欢吃灶糖,昨日做好了,特地放在冰窖冻上一夜。”林老夫人将药碗递给林元曦。
祖母如此费心,林元曦也只能硬着头皮捏着鼻子将药灌了,接着将药碗丢回夏茗手上的托盘,拿了一条灶糖放到嘴边一咬,很脆,味道甜甜的,然后唱作俱佳的抖了一下,“总算获救了!”
林老夫人见了忍俊不住的笑了,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这丫头已经可以嫁人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
林元曦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在祖母心目中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要不,祖母为何给我准备灶糖?”
“我听夏茗说,盯着你吃药是最苦的差事,总要等她跪地求饶,药都冷了。”
“这药实在太苦了,我也想一口见底,可是看着它就是喝不下去。”
林老夫人伤脑筋的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良药苦口。”
林元曦做了一个鬼脸,突然撤娇的勾住林老夫人的手臂,娇滴滴的道:“祖母,我可以不嫁人吗?”
自从发生退亲一事,林老夫人不时可以听见林元曦的惊人之语,一开始以为这丫头受了刺激因此自怜自哀,她没放在心上,可是看她近来的一言一行,主意越来越大,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这是她的错吗?来到越州,她对这孩子太过放纵了,盼着她开心过日子,不再有委屈。
林老夫人板起面孔别道:“这是什么傻话,如何能不嫁人?”
“总是有姑娘嫁不出去的吧。”家里穷又生得丑的姑娘肯定嫁不出去,人家也不可能因此就绞了头发当姑子,毕竟穷人家,多一分劳动力就多一分生产力。
林老夫人一眼就看出林元曦的心思,“家里再穷,也会想法子给女儿找婆家,大不了给鳏夫当填房,留在家里当劳动力,那是会遭人耻笑的。”
填房……林元曦觉得很悲哀,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女人一点自主权也没有,为了不成为笑话不成为家人的耻辱而嫁人,一辈子困死在后院,成日算计的是柴米油盐……
打了一个寒颤,她单是想象就知道这是一个恶梦,很坚定的揺头道:“我宁可不嫁人,也不要嫁错人。”
“你这丫头是不是又看了什么乱七八槽的书?净爱胡说。”林老夫人微蹙着眉,转头看着夏茗。
夏茗吓得连忙揺头,“姑娘近来不看话本了。”姑娘如今喜欢看史书、游记,这些应该不是乱七八槽的书吧。
林元曦很严肃的看着林老夫人,“祖母,我知道自个儿的言词违背世俗常理,可是,我真的觉得不嫁人也无妨。”
顿了一下,林老夫人缓了口气道:“你不过十五岁,不急。”
“若是不急,为何在我及笄之前就急于将我嫁进英国公府?”她是来到越州之后才及笄,不过因为先前的婚事闹得太难看了,及笄礼当然是自动省略。
“这是因为英国公世子已经二十了,只是没想到……”林老夫人叹了声气。这门亲事多好啊,她为此谢天谢地,相信这是上天可怜这个孩子早早丧母,弥补她一门好亲事,万万没料到这根本是一场灾难。
想想,还是大郎有先见之明,一开始就认定英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水太深了,不是他们招惹得起,可是她听不进去,坚持将小曦嫁去英国公府,才会让小曦受这样的罪。
林元曦觉得二十岁还小,可是这个时代的人,特别是权贵之家,通常十八岁就成亲了,生产力好一点,二十岁就有个会唤爹的孩子了。
“祖母,若我有能力养活自个儿,难道不能不嫁人吗?”她对胰子、香资之类的东西很有研究,将娘亲留给她的嫁妆铺子开一间专卖女人化妆品,即使成不了小富婆,但保证不会饿死。
林老夫人佯装不悦的戳了戳她的额头,“一个姑娘家老是将亲事挂在嘴边,你都不会害臊吗?”
林元曦不气馁的道:“我可不想所嫁非人。”
林老夫人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向她保证,“你放心,祖母会仔细你的亲事,绝对不教你受到委屈。”
林元曦充满了无力感,现代和传统的距离相隔千年,实在太难沟通了,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我要先见过。”
“好,让你见过,瞧满意了再嫁。”
林元曦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不会盲婚哑嫁,其它的只能见机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