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夜,当洛晴衣踏出山洞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如果能够回到一开始进山的路线,或许她还能够按照打听出来的那条路走下去,可是昨天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山洪破坏了地形,也掩盖了一些路面,她连现在身在什么方向都抓不准,接下来要怎么走,她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
穿着一身半湿的衣裳走出山洞外,楚嵂淅看见的就是她站在那儿,茫然得像是迷路的小猫咪一样可爱,让他的心瞬间柔软了几分,恨不得将她给搂在胸前给好好揉搓。
“这路都没了,接下来该怎么走?”洛晴衣定定地看着他,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可靠的对象。
“等南风回来吧。”楚嵂淅忍住想要抬手捏程她脸颊的动作,力持镇定的道,“这个山洞的大概位置昨日南风就已经看过了,且今日一早南风就出去探路了,等他回来我们就知道接下来该如何走了。”
“嗯……”她点点头,然后看着他站在那儿不说话,想到从昨晚到现在,自己还欠他一句道歉和道谢,便道:“谢谢你昨晚的帮助,如果不是你,我只怕要到山洪淹到山洞口才会发现吧……”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船上她说过的“以身相许”的玩笑,忍不住问道:“既然是救命之恩,你打算如何报答?”他看着她,脸上没有调侃言笑的轻狂,反倒显得有些紧张。
洛晴衣愣了下,可还是严肃地摇了摇头,“别的我都可以考虑,只有以身相许不行。”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她记挂着长乐郡主家的小崽子不成?他没真的问出口,但心中却有些介怀。
自己与她岁数差距不小,可是长乐郡主的独子和她年纪相当,两人又曾有过婚约,想到这里,他没来由的生起了闷气。
“世上哪有那么多理由可说。”她淡淡地回道,不想解释太多,但是心里却想着,命运也真可笑,她才从一个“挟恩以报”的婚约中月兑离,难道还要掉入另外一个“以身相许”的泥淖里吗?
她的回避让他更笃定她是因为还记挂着之前那个婚约,忍不住冷了脸,觉得这比她直接拒绝他还要让他生气。
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僵凝,不过只有楚嵂淅一个人这么想,洛晴衣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奇怪的瞥了他一眼,觉得今日这只花孔雀有些寡言。
南风探路回来,看见的就是昨日看起来似乎有了进展的两个人,不言不语的站在那儿。
洛姑娘本来看起来就是那种难接近的冷清性子,这副模样倒是不奇怪,可他家主子平日可不会这样沉着脸不说话,尤其洛姑娘就在身边,主子这样的表现实在太古怪了。
不过主子的私事他不敢多嘴,说起了正事,“原本上山的路就不好走,不少路上有大石挡路,虽说还是能够过去,但怕要花更多时间,毕竟……”他看了一眼娇娇弱弱的洛晴衣,一切尽在不言中。
洛晴衣明白南风的欲言又止是什么意思,从昨晚的逃难过程来看,这两个男人别的不说,光是那一身轻功,只要不是像昨日那样的山洪或是山崩,高山崚岭也都蛮得过去,只有她最弱,是他们的累赘。
这山路本就偏僻难行,且据说除了樊家村的人以外,几乎不会有外人走动,可想而知,那一条路若是要恢复原样,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除非能够找到熟识樊家村的人,看看有没有另外的路可以上山,但是依照她打听樊家村消息的困难度来看,这个法子似乎也行不通。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居于弱势,她咬着唇,侧头看着楚嵂淅,终究还是得看他决定怎么走才行,毕竟如今身在林子里,她也模不着头绪,总要先离开这里,找对了方向,才能够安排下一步。
恰巧的是,楚嵂淅同时望了过来,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会,他看着她犹豫不决的模样,直接问道:“你接下来要往哪儿走?”
“我?没关系,你们……你们不用顾虑我,看你们要去哪儿,先让我跟着就行,之后我再自己打算……”
她还是不要麻烦他们比较好,等离开了这里,她也不想再和他有所牵扯。
重生前,她对常衍熹的感情,究竟是爱情,还是只是自己不甘心的执着,到最后她也分不清了,一个长乐郡主的儿子,就足以让她在外人的眼光中被贬成了尘埃,而还在船上就听说了楚嵂淅是个王爷,行事作风又这般张扬,身分有多尊贵自然不用多说,若两人真的发展出什么,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自处?
爱情不是只有甜蜜,有时候也会像一把火,灼伤了别人,也弄伤了自己。她好不容易在伤了自己后终于明白清楚了一回,又好运道的重活了一次,她不想再这么容易就陷入一段不明朗的感情中。
楚嵂淅当然察觉到她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本来就沉着的脸,此刻更加不悦,若是在京里,说不得他就甩手走了,可是如今身在这荒野山林里,他纵使再气恼,也做不到丢下她一个人,只能暂时忍了这口气,等着之后再同她好好算。
“你就说你要往哪儿去吧,让爷听听看咱们是不是要走同一路。”他没好气的说道。
洛晴衣心想,他看起来就不是普通人,应该不会特地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便把村子的名字还有大概的位置都说了。
楚嵂淅的表情没什么改变,南风却微微变了脸色,让楚嵂淅和洛晴衣都不解的看向他。
“怎么,你听过这个小村子不成?”
南风心中发苦,万万没想到洛姑娘是要去樊家村,要是早知道的话,哪里还要在这林子里打转啊!
“知道是知道,也知道还有其它的路可以走得顺当些,可那个地方……姑娘真的没搞错,真是要去樊家村?那个挂着黑旗的樊家村?”
许多地方都有这种以宗族大姓为名的村子,有时候附近同一姓氏的人口多,也会有各自辨别的方法,而樊家村的特色就是挂着黑旗了。
洛晴衣不是很明白为何南风的表情如此讶异,只是想着遗书里的确提到樊家村的村口挂着黑旗,便点了点头,“约莫是的,我也是第一次寻亲回老家。”
楚嵂淅看南风那踌躇不语的模样,瞪了他一眼,“有什么话,直接说就是了,婆婆妈妈的做啥?”
南风重重的吐了口气,觉得打从脚底板开始发凉,“爷,这可是您让我说的啊!”
“快说!”
南风吞了吞口水,声音也忍不住压低了些,“这樊家村我也只是听过名头,应该说常出门在外跑江湖的,或是常在西南地界这里混的,大概都听说过,樊家村的人平时和一般百姓没两样,可是有件事是只有暗门里头才知道的,就是他们也接活计做,这活计就是……赶尸。”
洛晴衣的神色设什么变化,这事儿她之前就打听到了。
倒是楚嵂淅头一回听见这么偏门的生意,不免被挑起了兴趣。“这村子的人怎么赶尸?难不成有人要死了,还得赶紧把这村子里的人给请过来不成?”
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就是京城外的义庄或是寺庙,也都有暂时无法回乡而停灵的尸体,也不乏有镖局护送棺木回乡的,赶尸人乍听之下似乎有些离奇,但是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爷,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南风肃了肃脸色,“樊家村的人出门,可不做那些普通病死的生意,大多都是做着那些惨死或是横死的,就比如咱们在船上遇上的那种……
一般的镖局都嫌晦气,更别提还有那种尸首七零八落的,反正只要一般镖局不接,或是家人远在外地不愿赶来的,就会找上樊家人,而且他们赶尸也有规矩,见了日头就停,月亮起了才行,据传还有人见过樊家人赶尸的情景,是人在前头走,尸体在后头自己跟着……
“不过这些都是我听说的,做不得准,我只知道樊家村另有接这种生意的路子,总之不是往这山头走,姑娘打听到的可能是这附近的人往他们山上走的路吧!
要真是往那头去的话,则是要先往回绕,有一个小渡口,那儿有一艘挂着黑旗的小船,据说可以直接通往樊家村的地界。”
楚谨淅看着洛晴衣,问道:“还去吗?”
他倒不是怕这些神鬼之说,只是觉得这村子听起来不怎么吉利,也不知道村子里头又是怎生的情况,让她一个人去那是不可能的,只怕他得全程跟着才安全。
“去,当然要去。”这一趟的落叶归根,两老等了两辈子,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她都要走这么一趟。
她上辈子只是在城外找了个地方安葬两老,让两老一辈子的念想就这么断了,所以重生后她就下定了决心,不管前方还有多少艰难,她总要把两个老人家的愿望给达成。
至于那个传女不传男的神秘传家之宝,她则是自动遗忘在记忆的小角落里。
“那就走吧。”楚嵂淅牵起她的手,也不管她是否杭议,带着人就往前走。
南风尴尬地站在那儿吹了会儿风,默默地又回山洞里把剩下的行李都往身上背,再急忙追上两人的脚步。
不知道现在告诉主子他走错了方向,还来不来得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