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分封至藩地,不说其他,光船只还有其他随行的官员等等配置都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备好的,所以第二天,楚嵂淅搭上的船不是他出行该有的王船,只是高级些的官船,给一般官员还有舍得花上些银子的百姓富户等搭乘的,说不上大气豪华,可是跟一些小船家比起来,安全性还有舒适度自然是少不了的。
更别提他订下官船最大的房间,还有好几间房摆放他的个人物品,几乎包下了一整层,比起王船来说,除了少了他个人出行的仪仗外,其实也差不了什么了。
大船扬帆启航,挥别繁华的京城,一路往南而去,一开始几日,甲板上还有一些人甚至是女眷出来看看周遭的景致,可是一连几日,除了停靠在码头以外,一眼望去除了滔滔河水外就没有别的变化,也让许多人没了兴致。
楚嵂淅头几日倒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出来人挤人,都是在房里窝着,直到这一天,他瞧着日头正好,打消了几分冬日的寒意,便带着小厮南风,打算到甲板上散散步。
可是他才刚走到甲板上,就看见一个男子在跟一个穿着一身素服的小姑娘说话,到后来还对人家小姑娘动手动脚的。
“爷,这光天化日之下的,居然有人调戏民女,这也太放肆了。”南风个性耿直,最见不得这种恶事,更别提那小姑娘身上还穿着素服,一看就知道还戴着孝的。
“嗯。”楚嵂淅看着那个小姑娘被男子逼得不断后退,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眯,手里的折扇轻敲着手心,不经意的轻勾起一抹笑。
这姑娘……倒是有几分意思。
楚嵂淅的应和,让南风以为主子是默认了让自己插手去管闲事,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直直就往纠缠中的两人走去。
楚嵂淅倒是没想到自己随意搭的话会让南风误会了,不过……也好,他可以看看那姑娘到底有什么后招。
南风只看见那个男人纠缠那个小姑娘,逼得小姑娘不断后退,可他看到的却是小姑娘一步步的算计,且她面无表情,看不出有半点惶恐。
这一场戏,只怕还有得瞧。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正在被“看戏”的洛晴衣,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纠缠不休的中年男人。
她本来就没有官家的身分,加上又是独身一人,纵使她再怎么低调,还是免不了引起某些有心人的注目。
上船了几日,这人常常变着花样纠缠,今日更是变本加厉,直接挑明了话,说要收她为妾,还威胁她这船上可没人替她撑腰。
洛晴衣不怕麻烦,可是讨厌麻烦一直纠缠,看着中年男人已经开始动手动脚,她干脆把人引到甲板上,打算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让他知道有些人不是能够轻易招惹的。
就在那中年男人抓住她纤弱的肩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时,她清冷一笑,顺着他的手势,撞进了他的胸前。
“小美人儿,这可是等不……啊—”
中年男人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自己的身侧似乎被什么给拽住了,而且随着她撞过来的力道,他脚下一个不稳,整个人的重心就往船缘外翻。
这是官船,可不是普通的民船,光这甲板离水面至少也有三米高,再加上是顺风而行,船速极快,若是不小心落了水,能不能被救上来还是另说,更有可能的是连个尸体都找不着。
中年男人或许是在翻过船缘的瞬间意识到摔下水里是什么下场,在千钧一发之际,双手紧紧扣住了船缘,扯着嗓子不断大喊道:“救命啊!我要摔下去了!”
离得最近的人除了洛晴衣以外,自然就是正在靠近准备来个英雄救美,却发现美人已经不需要施救的南风了。
南风虽然厌恶那男人的作为,可是人命关天,他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正想快走几步上前把人给拉起来,却没想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却从头上拔了根簪子,一下又一下戳着男人的手背和手指。
“救……救命啊……别……别戳了……我会掉下去的。”中年男人吓得连声音都变尖了。
银簪子一次次的戳着他的手指,让他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刺疼,如果不是身下就是滔滔江水,随着船往前行驶,还不断激起浪花拍打到他的衣裳,让他咬着牙死命忍住,只怕早就松手了。
南风也是一脸错愕,“姑娘……你怎么能如此行事?这……”不是谋害人命吗?
洛晴衣冷淡地看着挂在船缘边的男人,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浮动,“我怎么了?我帮这艘船清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让船跑得更快,不好吗?”
若只是听着,会觉得她这么说带了点天真,可是再看看她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再搭配男人的哀号声,让南风瞬间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南风,把人给拉起来。”楚嵂淅也看够了这出大戏,走近一些后,虽然连看也没看那个快要摔下船的男人,但还是先吩咐了南风先救人。
洛晴衣闻言,回过头轻扫了一眼,光看他那一身细皮女敕肉、唇红齿白,宜男宜女的俊俏模样,搭上那一身看起来就贵气的衣裳和大氅,甚至是说话的语气,都说明了这人的不凡,绝不是普通老百姓。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会选择搭官船,只是认为可以清静一些,从没想过跟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有什么牵扯。
见中年男人让人给救了,洛晴衣也没什么反应,反正这人如果能够记取教训,不再来招惹她就罢了,若还是继续不长眼睛,那么……这一艘宛如密室的船上,能够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消失的法子也不是只有这一个。
楚嵂淅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过从她淡然的神色,还有对于那人被救起来后的冷漠反应,让他的兴致又被挑高了几分。
她看起来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又是孤身一人上路,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有这样的底气,觉得这么光明正大地在这船上弄死一个人也无所谓?
是真的有这样的自信,还是没了活意,想着多拖一个人下水也无妨?
就在楚嵂淅有趣的打量着洛晴衣的时候,南风已经把中年男人给拉了起来,然后一股骚味也随着那人落在甲板上后慢慢传开,南风皱着眉看着中年男人湿漉漉的,忍不住退了半步。
邱大富行走花丛多年,还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说穿了,他也就是有贼心没贼胆,平日只敢背着家里的母老虎在外头拐骗一些家境不好又单纯的小姑娘,却没想到一朝失了手,差点连自个儿的小命也给赔上。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洛晴衣想把他弄下船那冷绝的模样给唬住了,即使都已经双脚稳稳地落在甲板上,他也没了早先想要玩弄她的心思,甚至连怨恨两个字都不敢有,只觉得这一身素衣的姑娘简直成了他现在最大的恶梦。
见人已经被拉了上来,洛晴衣也懒得在这冷得有些冻人的甲板上跟这几个男人对望,抬腿就要往船舱里走。
可就在经过那俊美得不像真人的男人身边时,听到那男人淡淡的一句问话,不由得停下脚步。
“姑娘,你就没想过,以身作饵这法子要是一个没用好,连你也会一起摔出船外?”
洛晴衣没想到这人刚刚站得不算近,居然注意到她想要制造一个让中年男人“意外身亡”的小手段。
不过看得出来又如何?这人不是让他们给救回来了吗?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她微微侧脸望着他,彷佛真没听懂他说的话。
甲板上的风越来越大,将几人的大氅外袍都给吹膨得老高,也把声音给吹散了不少,但楚嵂淅并不在意她听见了没有,或是听不听得懂,他只是想瞧瞧她被人拆穿了把戏之后会做何反应罢了。
不过现在看来,她比他想象的更有趣。
“听不明白也无妨,我明白就行了。”他饶富兴趣的笑了。
他这么一张笑嗔皆宜的俊秀容貌随着这一笑,彷佛灰暗天气中的一抹光亮,晃得让人有些移不开眼,就是只把人当作分子组合体的洛晴衣也不例外,只是她反应过来的时间更短一些,甚至在许多人都没察觉之前,就又恢复了一脸的面无表情。
“神经病。”
南风站在一边,觉得打从主子爷跟这诡异的姑娘对话开始,他就不免怀疑自己的脑子是不是不大够用,怎么一句话也没听懂?不过这不打紧,因为她最后一句骂主子爷的话他可听懂了。
他忿忿地上前几步,没好气地道:“好个小姑娘,我家主子怎么说也是好心多问了一句,你怎么能骂人呢?”
洛晴衣看了他一眼,然后看着没有任何表示的楚嵂淅,冷冷地道:“我骂的是人吗?”
南风不懂这其中的意思,还以为她是想推托,忍不住又道:“这不是骂人,难道是骂……”
“南风!”楚嵂淅打断了他的话,以免这傻子真被眼前这小狐狸给绕进去了。
“呵!”洛晴衣知道有人既然主动打断了,也就打住了想继续耍这傻子的主意,轻笑了声,头也不回的快速走回自己的舱房。
南风望着主子,对于姑娘不屑的神情,还有主子为什么要打断他,仍旧感到相当困惑。
楚嵂淅也没打算跟他解释,挥开了折扇,在飒飒寒风之中,习惯性的轻摇起折扇,轻声低喃道:“如果不是哪一方人马派来的,这小姑娘可真是太有趣了……”
一声碎裂的声音细细地传来,南风心惊胆跳的看着自家爷手上的折扇已经被折断的扇骨,忽然背上一冷,莫名感到有些心慌。
这……难道那姑娘做了什么,惹得主子又犯了毛病不成?
王府里头贴身伺候的人都知道,千万不能让主子觉得“有趣”,要不然……他偷偷抬眼看着自家主子的表情,又飞快低下头来。
笑得像是要杀人一样开心的王爷,果然让人觉得打从骨子里都冷了起来啊!
洛晴衣不知道自己被人偷偷留意上了,她想着,虽然那个中年男人应该不敢再来骚扰她,但为了不再招惹其他麻烦,她除了让船舱上负责收秽物和送餐的大娘进房以外,其他时候,舱门一锁,不是在房里写写画画,就是蒙头睡大觉,不到几日,就把削瘦的脸庞吃出几分圆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