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都没回宫,魏兰舟跟国主去看好山好水,却没带上三小厮,也没带上我,他这样与国主过从甚密,对吗?”
日光暖暖的早晨,楚心恬坐在窗台旁,一个人喃喃自语。
“难道京城曾经流传魏兰舟要叛国的事是真的?所以,他趁机拉拢愈来愈有异心的尼丹国,刻意将刘大人跟岳大人甩掉?”
一想到刘耿跟岳威在得知福王跟国主离宫后,气得差点没中风,还将她跟三小厮叫去问了又问,但他们名为贴身奴仆,却根本不知道主子何时起床,还陪着国主上早朝,由于一问三不知,让两个大人差点没气到吐血。
三小厮在事后跟她说,主子就是这么贴心,自己打理,他们才不会遭池鱼之殃。
可不知为何,被撇得这么干净,出门也没说一声,她就是觉得不舒服,但她只是丫头,他是主子,哪需要跟她拫备?
一连三天,没看见魏兰舟那张挑剔的俊脸,新做好的点心少了一个会啧啧吃得没气质的男人,她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另一头,少了风流王爷的滋润,那些莺莺燕燕也像一朵朵枯萎的花,不过她们被安排在离这宫殿远远的侧殿,想跟王爷抱怨的机会也没有。
她看着窗外美丽的蓝天,或许,她该想着研发新食谱,不然这么老想着其人,意兴阑珊的,实在有思春之嫌。
还是三小厮好,他们拼命的抄医书,虽然如他们所说的很无聊,但至少有事做。
她呢?没主子在,竟成了樱樱美黛子……
“楚姑娘,翼王跟彩月公主来了。”
两名在这个宫中侍候的宫女,突然快步走进来,很快的又退到一旁,在她们身后,一名高大男子跟一名美丽女子也在几名宫人随侍下进来。
她连忙起身,走上前去行礼。
说来实在很荒谬,她一个厨娘竟然成了这宫殿内位阶最高的出使团人员,这种事也只有魏兰舟做的出来。
但她都半福着身子行礼老半天了,这两位贵族也不叫她平身,绕着她打转是怎样?
“出使团中,所有随侍的女眷全被安置到别的地方,就你一个厨娘留在这里?三皇兄,你看,她的姿色的确不差。”
闻声,楚心恬稍微抬眼看着眼前这艳光四射的公主,再偷偷瞄瞄翼王,他属于粗犷型的男人,身上虽然带着贵气,但一双黑眸却透着心机,让人无法感到亲近。怕被他看到她打量的眼神,她再度将头垂得低低的。
拓跋佑却直接命令,“抬头。”
她不得不抬头,也顺道挺直已感到微酸的腰杆。
拓跋佑定视着她那张圆润白皙的脸蛋,一双圆圆水翦明眸透着玫瑰色的菱唇。
“三皇兄,你看够没?也不跟我说话!”拓跋彩月不悦的说。
拓跋佑这才收回目光,看着妹妹,“皇兄要说什么?你不过一次私下跑到崇宁玩,见了福王一眼,就把一颗心放在他身上,但福王身边从来不缺女人,皇兄劝你,还是别将心思放在他身上的好。”
“那是我的事儿。”她娇蛮不领情。
原来是一见钟情啊,唉,爱错人了。楚心恬看着突然又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的彩月公主。
“你呢?你对福王又存什么心思?”拓跋彩月冷冷的质问。
原来是来打探她的心意的,她有这么伟大吗?“禀公主,奴婢只是厨娘。”
“骗子,一个厨娘怎么有资格住在这里?你给本公主老实招来。”
楚心恬看着她带着冷光的眼眸,不妙啊,若是被公主视为情敌,她在这里的日子会不会像电视剧的宫斗戏码,被刁难被陷害,什么打板子、下毒的全都来?
她急急的又弯身行礼,“启禀公主,奴婢真的只是厨娘而已,只是王爷吃食的时间不定,偶而半夜也会用消夜,所以奴婢才能住在这里,王爷对奴婢再无其它啊。”
“王爷对你再无其它,那你呢?一个长相不俗的丫头,面对王爷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蛋,没有半点想亲近的心思?”
这公主可真是咄咄逼人,楚心恬觉得男人长得帅就是祸害,“真的没有,他不是奴婢的菜啊。”
“什么菜?”拓跋彩月一愣。
楚心恬吞咽了一口口水,“奴婢话说得太快,奴婢是说王爷天生尊贵,看过多少天仙美女,而似奴婢这等平庸姿色怎么入得了王爷的眼?奴有自知之明,绝不敢肖想——”
“啪啪啪……”一阵突兀的拍手声陡然响起。
接着,拓跋彩月突然娇羞的喊了一声,“王爷。”
不会吧……尼丹国也有王爷吧?楚心恬头皮发麻,缓缓的将目光移到门口,见到某人的眼神带了点冷意,一身华丽的绣金线黑袍,俊美非凡。
魏兰舟果然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看到两个皇室中人,他竟视而不见的直接走过,只瞪着呆若木鸡的楚心恬,“还不快侍候本王洗把脸,这几天真是累死本王了。”
她只能傻傻点头,快快的出去,再进来时手上已多了一盆温水,她将毛巾浸湿再拧干,侍候他洗脸,接着再重新拧了毛巾,再为他擦净双手,就见他指指茶水,她连忙再为他倒杯茶。
看着她像只乖巧的小狗在他面前忙得团团转,他微微一笑,满意的喝了茶。
这期间,拓跋彩月一双眼睛都黏在他身上,而拓跋佑早已耳闻福王月兑序又浪荡的荒谬行径,因此对他的目中无人并没有太多怒火,虽然他一直怀疑他是帮忙国主的人,却苦无证据。
这一次福王身为使者,他已决定就算误杀也要杀了他,他不能任拓跋鸿在皇位上愈坐愈稳,帮助拓跋鸿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没想到,她还真的只是一名侍女,福王,这样的丫头,你怎么让她住在这主院里?”拓跋佑无法理解。
“她有一双巧手,本王好吃贪玩,她与本王只有一墙之隔,做吃食就方便多了,怎么?”魏兰舟放下茶杯,“翼王日子过得这么闲,连个丫头的事也要管?”
拓跋佑脸色难看,拓跋彩月这会儿才回了神,走到福王身边坐下,“不是三皇兄多事,是我好奇,听说这一路上过来,王爷待她特别好。”
魏兰舟蹙眉,看着拓跋彩月眸中一闪而过的调皮,他笑了出来。
拓跋彩月跟着嫣然一笑,但她知道,其它人看不出这个笑容的弦外之音。
魅力真无敌,楚心恬也不知道自己在喝什么醋,见两人笑得愉快,她就是酸酸的。
“王爷这几日跟国主到处走,一去三日,不知道看到什么,聊了什么?”拓跋佑不想一再看皇妹发花痴的模样,换了话题问。
魏兰舟抬头看着一直站着的拓跋佑,“国主说有些事情只能他知,我知,天知,地知。所以,抱歉了。”
他脸色顿时铁青,“我可是尼丹国的三皇子!”
“很好,那麻烦你找国主问去,本王真的累了,在外睡不好也吃不好的……”他挑眉看向楚心恬。
她不是没看到三皇子双手握拳,气得发抖的样子,但她现在心中只有气定神闲的主子,“因为不确定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厨房里没备食材,我可以去市场走走吗?也许可以发现什么不同的食材或香料,做些新点心。”
怪了,她为什么愈说愈兴奋?他要吃她的点心,她就这么开心?
“成,你去吧,等等,找栀子跟莲子陪你去,叫他们带上银子,诃子留下侍候我沐浴。”
“是。”她开心的一福,快步离去。
拓跋佑没想到连个丫头也对他视而不见,转身就走了,不过,魏兰舟对她的态度还真的很好,他抿抿唇,转身也出去。
拓跋彩月让宫女全退下去后,花痴的神情已然不见,她走到魏兰舟面前,长相娇艳的她,却像个男孩似的用力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快,给我老实招来,那丫头是谁啊,瞧你疼的!”
魏兰舟看着这个一直以娇蛮公主之姿示人,实则是他在尼丹国的超级耳目,与他一起携手帮助国主的女子,面对这个问题,迷人的桃花眼浮现温柔,“她就是本王的小楚楚啊。”
片刻之后,楚心恬已置身在熙来攘往的异国街道,身后还多了两个小厮当跟屁虫,至于看不到的暗卫有几人,她就不去想了。
繁华大街上虽然也有客栈、酒楼,但很多店家仍与京城有些不同,像是冶炼铁矿的铁坊、专门处理粗矿釆出的玉或半宝原石的店铺,甚至是毛皮店或卖牛马羊的店家,那些牛羊马可都是活生生的牲畜,买家看中了,付了钱便整只牵走。
栀子跟莲子显然都是第一回到这北方国家,三人很有冒险犯难的精神,什么奇怪的食物都买来尝尝,甚至是一些香料也学着她沾到嘴里试试,然后吐吐舌头,表情扭曲。
他们走着逛着,看到一家极大的店面,是卖民生用品的,他们也走了进去,这不逛不知道,这价格真不亲民,楚心恬再看看进店里的客人,就算是老百姓穿着都颇好,但再仔细一瞧都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小厮或丫头。
这是正常的吗,这里的民生物资这么高,普通老百姓吃得起吗?
她突然站定,跟着她走的两名小厮差点没从后面撞上她。
“怎么了?小楚楚。”两人连忙急煞步。
天啊,她想到那两艘船上载运的全都是民生物资,魏兰舟能未卜先知,知道他买那些货可以在这里大赚一笔?
她不自觉的揺揺头,不可能!他玩乐比谁都强,这种盐糖面粉……养尊处优的他哪有闲情逸致去搞清楚,真是瞎猫碰到死老鼠,这样就能致富,怎么他赚钱那么容易?!有人的运气真是旺到挡都挡不住,也不知道上辈子究竟烧了多少好香。
她一脸哀怨的走出店家,莲子跟栀子完全槁不清楚她到底怎么了。
三人往另一边的市场走去,才走到一条巷子口,就看到一名全身脏兮兮的五、六岁丫头,手里拿着一张破烂的纸张,口里喊着,“谁可以替我哥哥煮粥?他生病了,有没有好心的大哥哥大姊姊可以帮帮我?”
也不知道她喊了多久,声音都沙哑了。
“去去去!到别的地方去,别在我们这里鬼吼鬼叫,叫我怎么做生意!”
一名从店铺走出来的老丈粗鲁的推了小丫头一把,她一个没站稳,往后跌坐,显然摔疼了,眼眶立即泛泪,但忍住没哭。
楚心恬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你怎么样?手受伤了,另一手——”她看到她抓着纸张的手不肯张开,她也不勉强,只是抬头瞪着那名老丈,“老伯也太过分了,话可以好好说,为什么动手?”
老丈没想到有人会替脏小鬼出声,顿时气虚,“这丫头几天来都在我这店门口喊着,全身又脏兮兮的,要不,一开始我也没要推她的。”
“小妹妹,再有下一次,你要站起来,也用力推老伯一把,知道吗?”楚心恬突然转头对怔怔看着她的小丫头说。
“嗯,你这丫头怎么这样教她?”老也不快了。
“不然呢,老伯不就看准她不能对你怎样才欺侮她的?再说了,她骨瘦如柴推你一把又能把你推倒了吗?老伯的营养一看就很好啊。”她没好气的道。
“噗!哈哈哈——”两名小厮忍不住噗哧笑出来。
这话够羞,这老人家长得胖嘟嘟的,但不像弥勒佛,因为生得一脸刻薄样,这也是他生意欠佳的主因,老是逢高踩低,在这里并不讨人喜欢,就连现在,一些店家探头看着,也忍不住的憋笑出声。
楚心恬没多加理会周遭,只是低头关心的看着小妹妹,“你家在哪里?我带你回去,帮你的手涂点药,再替你煮碗粥好吗?”
这行吗?莲子跟栀子可没忘记自家主子还想吃她的手艺呢,正要反对,却见小女孩竟然哭出来了。
“好……姊姊也顺便看看我哥好吗?他生病了。”她哭着乞求道。
生病了?
莲子跟栀子一看楚心恬眼睛发亮的看着两人,他们就觉得事情不太好了。
“快,见证你们医术的机会到了。”
于是一行三人跟着自称叫“圆妹子”的小女孩来到巷内一间极破烂的屋子,家徒四壁的屋内还有一股霉味跟药味。
在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看来入气少,出气多。
楚心恬催着栀子上前去把脉,他直言,“光看他的气色,就知道他病了很久,都病入膏肓,离死不远了。”
“哇!”小丫头顿时趴在床边痛哭出声,“不要,我哥哥不可以死掉,圆妹子只剩下哥哥了,爹娘都死了,我不要啊,呜呜呜……”
莲子撇撇嘴角,“你哭也没用,你哥他——”
楚心恬马止制止莲子,就怕他的毒舌让小丫头哭得更惨,“别这样,你们帮帮忙。”
“王爷可能比较有办法。”栀子说的是真心话。
楚心恬傻了,虽然她实在不是很清楚魏兰舟的医术是好是坏,不过看到哭得涕泗纵横的圆妹子,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看着她始终抓在手上的纸张问:“你手上的纸是什么?”
圆妹子抽抽噎噎地抬头,将皱巴巴的纸递给这个长得好好看的姊姊,“……照着做,我娘说的,只要照着做就有她的味道……可我不会煮,也看不懂上面的字……呜呜呜……”
楚心恬接过她手上那张泛黄破烂的纸张,看来已有些年代,上面写的是一份食谱。
“我爹在我出生那年就走了,我娘也走了两年,都是哥在照顾我的,可是最近,哥哥常常睡着就不醒,嘴里叫着娘,还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办……就想着,如果有娘的味道的粥,哥哥吃了就会醒了,呜呜呜……”圆妹子再度痛哭失声。
楚心恬忍不住蹲下伸手将孩子拥入怀里,眼眶也不由得红了,这小女孩才几岁,而躺在床上的男孩又能有多大,同样的骨瘦如柴,可能也不到十岁吧?
她深吸口气,抬头看着表情也有些难过的莲子跟栀子,“你们两人留在这里帮忙看着,我去买点东西给圆妹子吃,再回宫请王爷过来。”
他们手上虽然也有些食材跟香料,但看这房子的状况,可能连柴火也投有。
“不行,王爷要我们跟着你,就只得跟着你。”
“对,意思是你在哪里,我们也只能在哪里。”
她不好为难他们,圆妹子则是困惑的看着他们问:“王爷?回宫?”
她微微一笑,先让莲子到外头买些吃的,趁这时间再跟圆妹子提自己的身分,等莲子带了几个包子回来,她再次跟圆妹子允诺一定会再过来,这才跟着二小厮离开。
朗朗晴空下,神清气爽的魏兰舟跟拓跋鸿正在御花园内对弈。
半个时辰前,两人才联手气走又想来打探他们这几日做了什么的拓跋佑、刘耿及岳威,他们摆出爱理不理、答非所问的态度,三人问不出什么只能忿忿走人。
“三个月后,我朝一年一度的祭天法会将在护国寺举行,过去药王都会带着弟子在该寺义诊,我打算在那之前回到京城。”魏兰舟在棋盘下了一只白子。
“你也很久没见到你师父了,我能理解。”拓跋鸿下了一只黑子。
谁能相信大名鼎鼎,人称神医的药王无名子会是福王的师父,想想当初得知这件事时,他的表情肯定很精彩,才会让魏兰舟每每想到就拍桌大笑。
“我今天回来得到一个消息,徐善突然在府中暴毙,肯定是太后与聂相下的手,徐善的帐本在我手上,他们把人证杀了,物证的存在就少了说服力。”他再下一子。
“这不是你布的局吗?让他们自相残杀。”拓跋鸿曾不止一次庆幸,他跟魏兰舟是友非敌。
魏兰舟勾起嘴角一笑,“也是,其实太后一派的官员已铲除不少,但太后与聂相仍还作着美梦,尤其是太后。”他再下一子,“她知道少帝虽然能掌控,但少帝终会长大,不会再受她指挥,最好的方法还是她当女帝。”
拓跋鸿想了想,再下一子,“这几年少帝的确是在太后及聂相辅佐下才奠定安泰盛世的基础,若是传出少帝不思国事、荒婬无度的恶行,女帝顺势而起,在朝廷及百姓眼中,就成了国家之福。”
“毁了少帝还不成,也得除掉我,她才有机会,我是摄政王之后,身上流着皇室的血,是她最大的绊脚石。”崇宁王朝皇室凋零,男丁不过几人,但值青壮的撇开少帝不说,也就只有他一人了。
魏兰舟吃了一只黑子,双指突然将那只黑子往另一屋檐上方射出去。
先是一个闷哼声,接着有重物从高地落下的声音。
“有些人真的不屈不挠,你真的不要我处理?一劳永逸。”他冷声道。
“有人不顾念亲情,我却不能不顾,否则我与他们有何不同?”
拓跋鸿说得凝重,目光无意间瞥到不远处的长廊上,有个不时拉长脖子往这里看的娇小身影,他微微一笑,“这棋就下到这里吧。”
魏兰舟早就注意到某个笨蛋将脖子不时拉得长长的,丑死了!
阳光灿烂的长廊上,楚心恬在看到国主在两名宫人随侍下离开花园后,她马上咚咚咚的跑了过来,看着也站起身的魏兰舟,双手合十的拜托,“王爷,可以陪我去个地方看个人吗?”她将情况大略告知。
他却一脸的兴趣缺缺。
“别这样,王爷有医术,不用不是太可惜了?”
“本王就宁愿搁置不用。”他就是反骨。
她陪着笑道:“王爷,你就当做好事,好心会有好报的。”
“可是本王比较偏好先享受好报,再去做好心,然后,第二次享受好报。”他月复黑的与她谈条件。
她能说什么?是她求人,好在刚刚有买些食材跟香料回来。
她先跑到厨房,很快地做了个小点心,匆匆的送到他面前,看着他慢吞吞的享用后,这才甘愿的跟她坐上轿子,揺啊揺,晃啊晃的,一路穿街走巷的进到偏僻巷弄。
只是王爷出巡的阵仗硬是要弄得很大,除了栀子等三小厮外,前后还有六名宫随,这会儿全排排站在巷口,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魏兰舟进了屋内,先把了脉后,就让小厮月兑去少年的上衣,上演一场针灸秀,没多久少年便缓缓的张开眼睛,楚心恬从头到尾是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哥哥!”圆妹子开心的要扑到床上去,好在魏兰舟眼捷手快,一把拉住她,少年身上少说也有数十根针呢。
“你几岁了?这副身子很差。”
魏兰舟放开圆妹子,看着床上的少年。
楚心恬不得不承认,魏兰舟在这间破屋子里简直俊美得像天神,整个人都在闪闪发亮。
“十三。”少年哑着声音道。
魏兰舟瞪大眼,连三名小厮也诧异,楚心恬喉头更是酸涩,竟然跟她差不多,但是她与他相比……
像是心有灵犀,魏兰舟突然也将审视的目光落到她白润圆女敕的婴儿肥脸上,“啧啧啧,都是十三岁,差真大。”
她原本泛泪的眼睛顿时冒火了,“我应该十四了!而且王爷是看他,不是看我。”她就肉多嘛,怎样!
少年模糊的视线也看向她,觉得她长得好好看。
“哥,就是这位姊姊帮我的,哥,她会煮娘的粥,你快好起来,吃姊姊煮的粥!”圆妹子兴奋的指着楚心恬。
“咳咳。”魏兰舟干咳两声,再看着圆妹子,一脸认真的道:“丫头,这位姊姊煮出来的东西没有本王的允许,是不许进入他人口中的。”
圆妹子顿时泪眼汪汪,少年则脸露惊色,他说本王?
“王爷会答应的,你别担心。”楚心恬握着她的手笑道。
魏兰舟挑眉笑问,“你这么有把握?”
“王爷是天大的好人。”
“这会儿就是天大的好人了?”他脸上的笑容加大了。
她用力点点头,“你在这里了不是?”不得不承认他虽然老爱损她,但从他踏进屋里的那一刻开始,她不曾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嫌弃或鄙夷,甚至,他相当自在,彷佛这里跟皇宫一样的金碧辉煌,他跟两兄妹说话也没有半点傲娇。
莲子、根子跟诃子互看一眼,低头偷笑,不知道小楚楚有没有发现自己看着主子时,眼睛闪闪发光。
“不是狗腿的说好话就算了,看你回去怎么讨好我!”魏兰舟魅惑的朝她眨眼,再看向少年时,表情倒是变了,先是收了他身上的银针,才一脸认真的说:“来,张嘴。”
少年听话的张嘴。
“刚刚针灸是让你先醒来,本王才好问些话。”魏兰舟边说边看着,“舌红少苔,你是否眼睛干涩,视物模糊,还有头晕耳鸣,五心烦热,腰脊酸痛?”
楚心恬诧异的看着少年虚弱的一再点头。
魏兰舟又把了脉,静静的听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慢性肾炎,主因是劳倦过度造成脾肾虚损,加之外来湿热乘虚入侵脏腑所导致。”
他拿了毛笔,神态轻松的写了一副主治肝肾阴虚的药方,“水煎服,一日两次,过几日我再来看看。”
少年跟圆妹子点头说谢,但魏兰舟再看着两人,揺揺头,“望闻问切,知道病症后,煎药也是一门活儿,鲁莽造次,水火不良,火候失度,药吃下肚也是白吃。”他随即交代栀子去帮忙。
这是楚心恬头一回亲眼看见他医治病患,天啊,这家伙的医术是真的!
“终于相信我是个大夫了是吗?”魏兰舟抬高下巴,拽得很。
竟然还有读心术!她突然很崇拜他,而且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像他刚刚替少年看病的样子就帅翻了。
“姊姊,那个……可以煮粥给我哥哥吃吗?”圆妹子小小怯懦的声音响起。
“可以吗?”楚心恬以崇拜的闪秀秀眼神看着魏兰舟。
这个眼神大大的取悦了他,没有任何迟疑的,他大手一挥,准了!
只是这个破屋子里,什么都空空如也,包括破了一角的米缸里也是空的。
魏兰舟好人做到底,叫三小厮去釆买一大堆东西回来,让楚心恬可以照着食谱熬上一锅粥。
其实只是简单的咸骨粥,可见当时他们娘还在时,家里处境就很艰难。
少年说他的名字叫“王乐”,也从几人的交谈中,听出魏兰舟是尊贵的王爷,便一再向他道谢,让魏兰舟受不了的丢了一句,“再多说一句,本王就拿针将你弄哑。”
王乐兄妹顿时不敢再开口,直到两人手上都多了一碗热腾腾的粥。
没想到,王乐才闻到香味,眼泪就掉下来,“这是娘做的味道——呜呜呜……”
他一哭,圆妹子也呜呜哭了出来办
食物也是回忆,能鼓舞并安慰人心,楚心恬想着想着便鼻头一酸,突然转身跑出屋外,双手捂住泪水直流的眼睛。
因为她也好想再吃上一口她爹地最重手的红烧牛肉面,还有她妈咪最厉害的麻油鸡,这是她在国外学习点心时,最想念的味道,每次回台湾,家里的餐桌上一定有这两道,但她再也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魏兰舟跟出来就见到她双手捂着眼,两行泪水不断淌下,“怎么哭了?”
“没有。”她连忙低头,但还没来得及拭泪,他就执起她的下巴,“又是泪水又是鼻涕的,你想起家人了?”他边说边从袖里拿了帕子替她擦拭泪水。
“你怎、么知道?”她呆呆的问。
“这很难猜吗?”他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再将手帕塞到她手里,“鼻涕自己擦,脏死了。”
她红着脸,低着头,将手帕拿来擤了擤鼻涕,又擦了擦。
魏兰舟无言了,美人儿拿到他的帕子都是宝贝的收起来,只有这家伙……
见她不好意思的回头看着屋子,他说:“我要他们不要出来,你若还想哭,把握时间。”
她瞪着他,什么嘛,但一想到刚刚他做的事,还有手里的帕子,这家伙居然也有当暖男的潜质,“谢谢你,你这次做了好事,虽然为善不欲人知,但你形象太差,这事应该传出去的。”
他被气笑了,“行啊,这里的人有亲眼看到,可能会信,但传回咱们京城,你认为有人会信吗?”
经他这一说,她愣住了,也是,若易地而处,她听到了,一定也会当笑话听,才不会相信。
“因为没人相信,你也不愿在京城展现你的医术,是吗?习医是很辛苦的,你不拿去救人太可惜了。”她说。
“京城会少我一个大夫吗?我不会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你就别瞎想了,若是想去外头嚷嚷我有多么厉害,我可以清楚的告诉你,连在这里,即使不知道我名声的尼丹国百姓,也不会相信是我替王乐看的病,为什么?我是王爷呢,更多的人会猜说,肯定是抓了什么大夫来看,硬要将功劳算到我头上吧。”
“可你明明做了好事。”她替他觉得不公平,也有点心疼他。
“这有什么,反正本王做什么正经事,也不会有人相信,玩女人才是我该做的事。”楚心恬脑海里突然浮现他曾经说过的话,她真心觉得自己欠他一个道歉,她也跟其它人一样,以印象评断一个人,没有用心来看他。
“对不起。”她也将心里想的话说给他听。
他原本吊儿郎当的神情突然变得正经,他凝睇着她,她是第一个跟他道歉,还告诉他,她误解了他,不该没有用心来看他这个人……他的心头怎么会这么暖,这么激动?
他忍不住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她吓了一跳,这在外面啊,巷口还有宫卫跟一些探头好奇的围观百姓呢,“放开,快放开啊”
他笑了笑,真想再多抱一会儿,这丫头全身暖呼呼的,“你的道歉没诚意,亲本王一下,我才有感觉你是认真的。”他放开她,指指自己的脸颊。
她粉脸涨得红通通的,“不必,我们回宫后,我再做一道新的点心给你。”面对眼前这个高阶的吃货,她形容她要做的那道咸甜派是如何绵密细致,带着淡淡酒香,还真的让他嘴馋了。
“啧啧啧,小楚楚,你不聪明,想想,一道点心就比你的吻来得吸引人,你这女人当得会不会太悲哀?”
她瞪他一眼,这家伙,狗嘴总是吐不出象牙来,“王爷才该觉得悲哀,我那么不稀罕你的吻,宁愿费时费力的做点心。”
“这是激将法?”他邪魅一笑,低头看她。
她急急的道:“才没有。”
“那一次的感觉是不是很好?”醇厚低哑的嗓音带着点诱哄。
“什么很好?”她故意装蒜,却说得很心虚,事实上,这几天她还有偷偷回味,只能说,一切都是在古代过得太孤单惹的祸!
一只大手突然越过自己,压在她身后的墙面,她诧异的抬头看他,这是标准的撩妹动作——壁咚啊,这古人真的厉害。
她怎么办?脸红心跳,不行,她得镇定下来。
“我进去看看,看他们还要不要吃!”她迅速从他的胳肢窝钻出,跑回屋内。
他带笑的声音传了过去,“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