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晚?不止!还有第两个、第三个、第四个明晚,一连几个夜晚,这白吃白喝的家伙都准时在她完成宵夜的当下出现,若非身在古代,她都要怀疑厨房是不是被加装了针孔偷拍了。
每一次来,他都只是笑咪咪的聊上几句,大多是“这是什么?”、“真特别!”、“也太好吃了!”云云,然后吃完东西,拍拍走人。
他根本就是来蹭吃的!虽然食材费不是她出的,但她还是付出时间与劳力,这也太不公平了。
“嘿,你连来白吃好几晚,我跟你收点费用不过分吧。”
这一晚,楚心恬看着在油灯下,一边吃着她以白馒头微炸过当面包,中间夹着腌煎牛肉、黄瓜、西红柿、蛋皮的美味汉堡,一边频频点头的男子说。
男子大口咽下手中的新鲜玩意儿,满意的咀嚼吞下后,再喝了一口手工现压的果汁,这才抬头看她,“你要赚钱?”
她点头,“有钱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不就是个奴仆,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除非……你想攒赎身费用?”他挑起浓眉看着她。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避开他略带惊讶的视线,穿越至古代,最让她挫败的事就是她无法主宰自己的人生,什么鬼身契!
“看来你是认真的,可是你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搞不好连大字也没识几个,你赎身后想做什么事?”他突然兴致勃来。
“那是我的事,我只问你,你吃我做的东西,付钱是不是天经地义?”她很认真的看着他。
他又咬了一大口手上的美食,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瞅着她那双圆亮分明的大眼,纯纯净净的,竟有一抹坚定。
他几口吃完,再将果汁也喝完了,指了指她自己的那一份。
“这是我的。”她没好气的拿起来吃,每一晚她都得多做一份给他吃,他竟然还敢觊觎她的!
他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秀气的吃完她那一份后,才言归正传,“我没钱,但懂点医术,可以帮你看看。”他帅气的拍拍胸脯,再朝她眨眨眼。
呃,虽然人不可貌相,可是……她挑剔的将他从头看到脚,再从脚往上看到他那张愈来愈自得,下巴也愈仰愈高的俊美脸庞,“还是算了吧。”
他倏地瞪大了眼,“小丫头不相信?来吧来吧,我给你把把脉。”
他说来就来,拉过她的手,搭手把脉,屏气凝神,说不出的正经。
她有点儿想笑,他这模样看来还挺有架势的,不过,随着他的眉头愈揪愈紧,看她的眼神透着一抹凝重,她的一颗心也高高悬起。
“啧啧啧,怎么小小年纪身上有寒毒。”他突然想到他十三岁时跟着师父到京城去看过一个约三、四岁的小病人,身中寒毒却是母体带来的,每年他师父都得过去复诊一次。
“寒毒?”她愣了愣,难道每一次全身冻得像冰块就是这个原因?
“别说你不知情,你每个月是不是总有几天手脚冰冷,怎么弄也焐不热,半夜甚至冷得直发抖?”他蹙眉说。
她傻傻的点头,再看着他,没想到他真的有两把刷子。
“瞧你一副呆样,真以为我只会吃啊。”他笑笑的又拍拍她的头。
她这才回了神,没好气的拉掉他的手,“会笨的。”
“你看来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天生一个呆样。”他说不听的又揉揉她的头顶,刻意将她盘起的头发弄乱。
“喂,你太过分了。”她气呼呼的连拍他的手两下。
她手劲不小,惹得他皱眉,“你这么凶,到底几岁?”
她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十三还是十四吧。”
瞧他以一脸看笨蛋的样子看着自己,她撇撇嘴角,“从我有记忆开始,就是在人贩子间卖来卖去,年纪太小做不了事,就又被转卖一次,出生日也被随意的改过。”
他面露同情,“啧啧,好可怜的丫头。”
她耸了耸肩,“也还好,一人饱全家饱。”
他突然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好丫头,这么认命,我佩服你!”他再度拍拍她的头,只是这次,下手明显温柔许多,“我明晚就可以拿药过来给你,记得,按时吃一粒,而且得吃上好几年,不能断药,否则药石罔效。”
“好几年?”她咋舌的问。
他抚抚下巴,“是啊,你这寒毒要解就要这么久,都深入骨血了,没个三、五年解不了。”
她咬着下唇,看病是一回事,拿药又是另一回事,“我、我没什么钱的,算了,反正这十几年不也这样熬过来了……噢!”
他突然伸手弹了她的额头一下,手劲还不小,让她疼得叫了出来。
她这一叫,他倒是皱起眉头,又伸手过去替她揉揉,“谁叫你说话不经脑的,寒毒不解,你再熬个几年,整个人就只能躺在床上了,还能做你想做的事吗?”
她无法驳斥,但他话里的关心她是听到了,额头虽然仍有些疼,但她不得不承认他按揉的手很温柔,一点也不让人讨厌,有种说不出的暖烫入心。
“总之,这药呢,暂时就免费,你只要宵夜多准备我的一份即可,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打算。”他笑笑的放开手,看到她额头的那抹红总算淡了些。
她顺着他的话问:“所以,你是船上的随行大夫?”
他笑了出来,“我不是,只是大夫身边的小厮,学了一半就懒得学了。”瞧她突然瞪大了眼,他脸上笑容更大,“你放心,我的医术看你这病还绰绰有余,也不会乱开药方子的。”
她只能再点点头。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整理整理,赶快回房去,喔,对了,一直忘了跟你说,在你来厨房时,有个人偷偷跟着你,被我拿木棍朝他后脑杓打了一棍,昏了,你要感谢我也很简单,明天的宵夜加倍。”
他朝她露出一个足以魅惑所有女人的笑容,看到她呆呆的瞠视,这才满意的转身离开。
他这一转身,楚心恬才真的回了魂,她红着脸儿,抚着跳得飞快的心跳,这家伙是妖怪、大妖怪,没事朝她放什么电!
她在心里骂了几句,连忙动手整理,之后才提着油灯步出厨房。
夜间,船上仅有几处回廊、甲板挂着灯笼,有些地方特别昏暗,像是返回她舱房的这条长廊,她走过去,果真见到一个面朝下趴卧的身影,动也不动的。
她一蹲就闻到了浓浓的酒味,将油灯再放低,是二厨!
她仔细看了看,后脑杓果真肿了一个包,但她一点也不感到抱歉,站起身来,越过他离开。
翌日,厨房内一如以往的忙碌,众人忙着手上的事,独独二厨显然心不在焉,好几次回头搜寻楚心恬的身影,甚至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一手模模肿痛的后脑杓,又见她一脸疑惑,他皱着眉头走开,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
楚心恬当然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她也很清楚装无辜才是上策。
这一回,他再度走到她跟前,终于忍不住的开口了,“你昨晚大半夜来厨房,有看到什么人吗?”
“大半夜?我在睡觉啊,二厨看错人了。”她一脸不解。
他眉心拢紧,瞪着她那双困惑的大眼,真的有点迷糊了,他昨晚是半醉的状态,难道真是他看错了?不可能!他后脑杓肿了个包可是货真价实的。
“你到底要不要干活?不是要你别再惹她?”大厨忍不住走过来斥骂。
形势比人强,二厨闷闷的走开。
大厨则转头微笑的看着她,“我会罩你的,什么事都可以把我抬出来,知道吗?”
她默默地点头,没说什么。
虽然不想承认,可是看看四周神情各异的表情,有不怀好意的、嘲讽或不屑的……她竟然很期待夜晚的来临,至少,在一样的地方,只有一盏油灯的光亮下,那张对着自己的俊美脸孔总是带着满满的笑意,那让她觉得很轻松,她……算是有了朋友吧?
这一天,时间并没有太难熬,她脑中不时打转着要做什么宵夜给他吃。
终于,忙碌的一天结束,她躺在床上竟然有些睡不着,但她仍逼自己睡,直到生理时钟把她叫起来。
她很快的穿好外衣,先打开舱门,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后,这才提着油灯,快步的离开舱房。
今夜,天空云层厚了些,长廊上黑漆漆的,两抹黑色身影伫立在那儿。
“这是主子交代的东西,至于药方上的药丹,制作不易,最快也要五日才能送来。”
“无妨,那时候就将药送到晨州地方官的府第——”
男子的声音陡地一顿,比个手势,另一抹身影立即纵身飞掠到船身旁的一艘小船,在黑暗中迅速离开。
同一时间,楚心恬提着灯笼走过来了,一看到站在长廊的男子,她脚步先是急煞,在看到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时,她红唇弯弯,继续往前走,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站在这里?我还以为我来早了,结果你比我更早。”
“你是来早了,但我今晚特别饿,就先来了。”他也回以一笑。
她点点头,以手指指厨房,他接过她手上的油灯,两人往厨房去。
他看着她用少少的木炭升起灶火,用白天早已备好的半成品食材,简单的烘煎处理,轻松的在半个时辰内端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新奇玩意儿。但大多时间,他的目光是定在她身上,油灯柔和的光亮,将她的发丝、面容镶了层淡淡的光,让她看来特别漂亮也特别迷人。
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有几次抬头看向他,他笑,她亦回以一笑。
静默的空间,有种温馨的氛围。
她今晚做的是改良版虾松青菜米汉堡,过去她做这类西式快餐,都以面包、馒头或是烧饼来包内馅,这回则是将饭煎成金黄色锅巴状,更是香味四溢。
因为是宵夜,她做的不大,但考虑到男女食量,她做了两个给他。
瞧他吃得眉开眼笑,楚心恬也觉得今晚的宵夜特别好吃。
他是懂得回报的,喝完她准备的舒眠茶,他将怀里两小瓶葫芦状的药瓶放到桌上,“你听好了,这个是……”
她很认真的听着,讶异于他除了给她治疗寒毒的药丸外,竟然还有晕船药,再听他说着每日吃药的注意事项,她的心暖烘烘的,他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体贴仔细呢,正要开口说谢谢时,却见他一脸正经的说了——
“你这药可别让人瞧见,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
她一脸困惑,“我们什么一样?”
他突然笑了,再朝她眨眨眼,“你偷偷做宵夜,我偷偷做药丸,懂吗?”
她表情很窘,呐呐否认,“我、我才没有偷偷呢,我真的是被允许可以动用这里的任何食材。”偏偏她不能说他什么,因他偷偷做药是为了她,只是这样很不好啊。
“他允许你?怪了,权尚书生性就不是个大方的,还是——”他突然瞪着她看,“他对你很特别?”他暧昧的目光迅速往她发育良好的身材扫了一眼。
她顿时怒了,“胡说什么?权尚书对我没那种心,他看重我的手艺,哪像你思想邪恶。”
“食色性也,何来思想邪恶?何况,你这种模样,哪里都圆圆的,很可爱啊,他对你特别也很正常。”他突然倾身向前,认真的打量她那张粉白如蜜桃的圆圆脸儿,像在勾引人去掐上一掐,他忍不住的伸出手,见她瞪大眼,他的手瞬间往上,改而拍拍她的头,笑道:“你真的很可爱。”
这家伙在撩妹吗?她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别动手动脚,男女授受不亲。”
他呿了一声,往后坐回去,“不是吧,你一个小厨娘也兴演千金小姐的矫情?”
“才不是,但男女有别啊。”
“可我们不是独处一室,而且还一连好几晚了?”他理直气壮的反问。
呃,她死死的瞪着他,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瞧她一张脸气得鼓鼓又吃瘪的模样,他忍俊不住笑了出来,“小丫头,男女有别不适用在你这丫头身上,对了,今晚又有人在你舱房前后出没,你倒是要真的小心点。”
“你怎么知道我的舱房在哪?我上次就想问你了。”
他耸耸肩,“我有一天当差时,不经意看到你走进去,本想喊你,但怕别人多想,把你视为眼中钉,那就不好了。”
“谁会多想?”她问的直接。
见他的手又要往她额头弹过来,这一次她闪得快,没让他得逞。
他咬咬牙,指指自己那张足以魅惑男女老少的俊帅脸孔,“你这双眼睛要不要本大夫也一块瞧瞧?这船上有九成九的女人,眼睛都黏在我身上呢。”
“噗哈哈哈,你真臭美,我听到的人才不是你呢,虽然,你的确长得算出色了。”
楚心恬是很诚实的,只是,帅哥她在穿越前就看太多了,尤其在法国学艺时,金发碧眼的帅哥可是满街跑,也难怪她对眼前的古代帅哥有着免疫力。
他蹙眉,“不是我那是谁?喔,福王是吧,那家伙天天泡在温柔乡里,只在上层窝着,哪有我这可以满船跑的人魅力大。”
“你魅力大,然后呢?”她问。
“什么?”他难得没听懂。
“人家魅力输你,可还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可你呢?一辈子当大夫身边的小厮就满足了?”她突然觉得生气。
他开玩笑的哼了一声,“知足常乐,你没听过?”
“你这叫好逸恶劳!医术不都学了一半了,为什么不继续拜师好好学下去?男人就该有成就,怎么可以这么容易就满足?”她碎念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她气得双颊都鼓起来了,这副可爱模样让他笑意更浓,“我爹娘都没说什么了,你凭什么管?还是,你想当我媳妇了?”
他笑咪咪的起身,走到她身边,轻而易举将她连人带椅的转个方向面对自己,然后倾身顺利的将她困在自己跟椅子间。
她抬头看着低头弯身的男人,想也没想的就伸手顶住他的胸口,“你明明可以很正经的跟我说话,干么把自己弄得油嘴滑舌的样子,那我会讨厌你。”
四目相对,她眸子清澈如水,他则是略带复杂深深地凝视她,半晌他突然笑了笑,直起腰杆。
“笨蛋,我这叫亲切随和。”被她说油嘴滑舌,他半点也不以为忤,反而很自得的坐在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要这样解释也成,但我正经的问你一句,一辈子都在别人身后当奴才好吗?你好好想想,若是当个医者可以悬壶济世,可以帮忙弱势贫穷的人,你还能自己当主子,这多好,你为什么要如此浪费人生?”她是又气又恼。
他双手交抱在宽阔的胸膛,挑高了眉,将她上上下下瞧上一瞧,再摇摇头,“你说话会不会太老成?还是个小丫头呢。”
“男人跟女人一样,应该都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才是。”她突然忿忿不平起来,“你明明比我有机会,却如此不长进,真是太可恨了!”
她站起身来,闷闷的收拾桌面,从一旁的大水缸里舀了水来清洗杯盘。
他蹙眉走到她身后,小声的问:“你生气了?”
“没有,我又不是你媳妇,你自甘堕落……不是,知足常乐,那是你的选择,我有什么好生气?”她只是气自己,气这种男尊女卑的古代,气她穿越过来时,只是个无父无母无人能够依靠的十岁女童,她气自己什么也无法抵抗,只能屈就这种被套了枷锁的奴役人生,无法挣月兑。
一想到这么多憋屈难吐的怨气,她眼眶不由得红了。
他浓眉一拢,“要哭了?”
“才没有,是我洗盘子手劲太大,水溅到眼睛了。”她想也没想的就用手去揉眼睛,竟忘了手上有泡沫,这一揉反而刺痛双眼,泪水真的拚命落了。
“你真的笨!手上全是皂水还去揉眼睛。”
他一边怒斥一边连忙拿了干净的巾子弄湿,轻轻的为她擦拭泪眼,动作说有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不知道是否是这样的温柔触动了泪液开关,她的泪水根本止不住,事实上,从来到古代后,她一直过得小心翼翼,就怕被别人发现她的不同,从来也不敢让自己的情绪彻底放纵。
“喂,这啥烂皂水,刺得眼睛这么痛?”他声音都有些慌了。
“我没事。”她声音瘖哑,泪水仍滴滴答答的落。
他轻敲她的头一记,“你逞什么强?不就是想哭嘛,但哭得刚好就好,别哭太多,伤眼的。”他从来没有这么哄过一个女人,事实上,哪个女人敢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泪,马上就被人拉出去了,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的心也跟着揪疼了。
楚心恬管不了泪水,这一次的宣泄全在意料之外。
见她哭得这么伤心,他简直不知所措了,“该死的,你别哭了,大不了我好好学医,好不好?”
这句带着求饶的咒骂,终于让她破涕为笑。
她噗哧一笑,脸上都还是泪水,“我哭干你学医什么事啊。”
他一脸无辜,可手没闲着,拿着毛巾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痕,“你不是说到我的自甘堕落,才开始红了眼眶?我知道了,你就想当我媳妇嘛,但我知足常乐,不思长进,无法让你依靠,你才难过的哭,我都了解了。”
她以泪眼死死的瞪着他,这家伙哪来的自信?脸皮会不会太厚!
他还一脸无辜的问:“我有说错吗?”
她没好气的道:“大错特错,你再胡言乱话,明晚就别来吃了,哼!”
他突然又笑了,再朝她眨眨眼,顺手模一把她柔女敕有弹性的脸颊,“终于有力气骂人了,你收拾这儿吧,我今天被某人的泪水弄得好累,先回去睡了。”
她愣愣的看着他塞在她手里的毛巾,再抬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身影,这人,真的不坏呢,她伸手模模自己的脸,不对,他刚刚是不是趁机吃她豆腐了?
蓝蓝的天空,船静静行驶着。
金碧辉煌的上层楼阁内,雕梁画栋的门柱上几丝绣帘随风飘扬,六名貌美的女乐师正在弹琴,而前方有一如床的软榻,权尚书舒服的半躺卧着,怀里还依偎着他最喜爱的一名美妾。
在他前面,有一镶嵌多色宝石的小圆桌,上方摆放着几盘精致点心及美酒。
他怀里的美妾起身向前,拿起一只镶着宝石的酒杯,坐回他身边。
权尚书搂着她,就着她白女敕如葱的手,喝了一口醇酒,微笑的再看着那些弹琴的美人儿。
此时,一名侍卫走进来,上前拱手道:“大人,楚丫头来了。”
权尚书朝那几名女乐师挥挥手,她们立即起身退了出去,他怀里的美妾也跟着坐起来,但权尚书仍维持着慵懒的半躺卧姿势看着楚心恬走进来。
她上前行礼,神情恭敬的看着长相斯文的权尚书,不知道他今日为何突然要她到上层楼阁?
“从明日开始,你在午餐点心的份量及样式都多做些,这是福王交代的,还有——”他看了一眼在一旁侍候的丫鬟。
该名丫鬟立即走上前,将一小袋碎银交给楚心恬。
“那也是福王赏给你的。”他说。
楚心恬难掩惊喜,月兑口而出,“太好了,呃——”她尴尬的看着突然笑出来的权尚书,就连他身旁的美人也低头笑了。
但不管是退回一旁的丫鬟,还是站在另一边侍候的两名小厮,三人的视线很快的对上又闪开,福王赏这笔钱时,他们也在场,可是福王丢出的明明是一大袋沉甸甸的银子,少说也有几十两,现在却只剩一小袋碎银,这个他们可没胆子说出来。
权尚书看着一身淡蓝裙装的楚心恬,他知道这半大不小的小姑娘是个小财迷,也清楚她有多么想要赎身,然而撇开他现在对她厨艺上的喜好,他相信再过两年,她的容貌可不输此刻在他身边的美妾,届时,让她成为自己的人,也在他的盘算中。
所以他对她一向多了分包容,他笑看着她,“福王非常喜欢你做的点心,而船上生活没什么过多的娱乐,他玩了一个月,已没啥新鲜感,每天睡到午后,醒来吃油腻的山珍海味也腻了,他贪鲜,你就多费点心,日后的奖赏肯定会更多的。”
“是。”她喜孜孜的频点头。
一旁的美妾见他的注意力全在楚心恬的身上,不依的偎到他怀中,娇嗲着声音道:“大人,您忘了妾身的事?”
他低头亲亲她的额,再抬头看着白皙素净的楚心恬,“把你叫来,还有另一件事,前几天,你做的一种配茶的饼干酸酸甜甜,她很喜欢,兴致勃勃的想跟你学一学呢。”
楚心恬想了想,点点头,“那是柠檬糖霜饼干,不难做,可是火候拿捏比较难。”
她将如何用蛋、糖、油、面粉等各种材料混合融合成面团,再分成小面团压平烘烤,完成后放凉,另外将糖粉与柠檬汁如何混合,再沾裹在饼干上……她说得很仔细,但一看到美人飘忽不耐的眼神就知道又是一个只是随口说说,想讨好权尚书的女人罢了。
“听来也不难嘛,只是火候?”美妾咬了咬红唇,看向楚心恬。
“这真的只能靠经验,很难说。”楚心恬说得直接,毕竟古代没烤箱,无法预热,无法定温,炉灶的火太烈抑或是不够热,烤出来的饼干就四不像,难以下咽。
“这……”美人儿娇滴滴的又看向权尚书,眨了眨眼。
权尚书哈哈大笑起来,“好了,那种粗活哪要你自己来?想吃让楚丫头去忙便是,你好好侍候我就成。”
“妾身也想啊,可是,大人将很多时间都花在福王身上,有时还一人窝在房里,要妾身代大人坐在花厅,说是陪福王,却只是看着福王对着两个丫头搂搂抱抱,人家看了,不只无聊,还念着大人,要妾身怎么侍候?”她嘟起红唇,幽怨的美眸瞅着他。
但她这撒娇也是有拿分寸的,眼前的男人并非泛泛之辈,权家更因他的善于钻营攀附,才能从没落士族重新爬到巅峰,他更藉职务之便搜刮油水,出入也讲究排场,连身边侍候的奴仆也都得相貌干净,身形姣好。
这次出使,像她这等美貌女子,这船上就有七、八名,再加上女乐师们,想要在他身边占着位置,可得步步为营,不能让他厌了。
原来是在讨拍啊,竟然拿她当借口了,楚心恬杵在原地,心里嘀咕。
权尚书握着美妾的柔荑,“京城交代了不少事,我得适时回应,写些东西,飞鸽传书回去。”他模模她柔滑的玉手,“好了,说说福王昨晚怎么样了?”
“他搂着两个丫头又亲又抱的闹了一整晚,酒喝了好几坛,直至深夜才醉醺醺的让两个丫头扶回房里,估计不过午是醒不过来的。”美妾忍不住埋怨,“皇上找这种人跟着大人出使,也不知是何打算。”
权尚书但笑不语,这里面还有太后跟相爷的盘算,只不过,一个女人不需要知道那么多。
美妾却很不识相,自作聪明的又说,“还是皇上对福王有忌讳?京城不是有传言说无忧阁阁主就是他,而无忧阁这个组织就是福王密谋要为前福王报仇才创的江湖组织?”
闻言,权尚书是嗤之以鼻,“福王不过是个纨裤王爷,哪来的能耐?传言是假的,就你这小傻瓜当真。”
但他就喜欢笨的女人,他要的只是她们的身体与侍候,心计跟聪明都不需要,他低头又亲了亲怀里噘嘴说着“我不依”的美人。
楚心恬好无言,虽然她也认同权尚书的话,但是,这两人谈情说爱可以,有必要将她晾在这里当观众?
无忧阁这名号在京城可说是无人不知,那是一个专门给人解决疑难的组织,小至打听人隐密,大至杀人灭门,只要能开出令无忧阁阁主满意的价格,包雇主高枕无忧,也因为它的使命必达,成为朝廷和江湖人最大的忧患,但从来没人见过无忧阁的阁主。
不过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传言说无忧阁的阁主姓魏,也因为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江湖上敬他的人称他为魏神仙,憎他的人骂他是魏魔头,流言传来传去的,竟然传出这个姓魏的就是福王魏兰舟。
她印象可深了,当时她在尚书府后院听到这话时,她身边的奴仆反应很一致——
“福王是无忧阁阁主,这是天大的笑话吧?哈哈哈——”
“他要是无忧阁阁主,我都是皇帝老子了!哈哈哈——”
她从来没见过福王,但听过荒唐贪玩的福王,也听过能上天下地的无忧阁的种种事迹,能将这两者摆在一起的人,她只觉得脑袋有洞,而且,洞还不小。
权尚书跟美妾甜滋滋的说着话儿,终于注意到她这根开始神游的木头,这才挥挥手让她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