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打小在这里长大,府里头的一景一物,祈兆雪都无比熟稔,先前被万杀盟的杀手追杀时,他曾一度以为他没有机会再回到这里,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却无法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来,得像宵小一样,翻墙而入。
祈兆雪抑下此时复杂的心绪,避开几波巡视的侍卫,一路过来,他已发觉府里的守卫比以前更加森严,然而当和孙哲、武浩来到他父亲居住的寝院,发现这里的守卫更是严密得不寻常,步步岗哨,滴水不漏,难以潜入,无计可施之下,武浩提出由他和孙哲引开那些守卫,让他进去见他父亲。
明白由两人去引开那些守卫,只怕他们会难以月兑身,祈兆雪交给他们一些雷火弹和毒粉,让他们在危险时可以施用。
最后三人约定,事后直接在外头会合。
议定后,祈兆雪躲在暗处,由穿着夜行衣,脸上覆上帕子的孙哲与武浩,弄出动静,引走那些守卫,祈兆雪再伺机来到屋后一处无人看管的墙边,拨开被花丛密密遮掩的一扇小窗子,潜进里头。
这窗子因被外头那些茂密的花木遮掩住,鲜少有人留意到那儿有扇窗子。窗子后是储物间,故而即使窗子被花木掩住,也没人去将外头那株长得异常繁盛,娘亲生前非常喜爱的一株月季花丛给修剪掉。
幼时有次他与孙哲他们玩捉迷藏时,躲进那间储物间,才发现那扇窗子,便从那里爬了出去,就在方才武浩他们引开一半守卫后,他想起此事,才会绕来此处,一看果然没人守在这里。
进到寝院后,祈兆雪发觉里面竟空荡荡,连个值夜的下人都没有,见此情状,祈兆雪抑下心中惊诧,快步来到父亲住的寝房,推开房门进去,里头空无一人。
他震惊的找遍寝院,未见到任何一人。
忽地,一只猫儿不知从哪里窜了进来,打翻桌几上的一只花瓶,花瓶碎裂的声音,在这深夜时分异常分明,引来外头剩下的几名侍卫进来查看。
为免泄露行踪,祈兆雪连忙跃上横梁暂避,那些侍卫查探后,发现是一只猫打破花瓶,才退了出去。
“你说二夫人让咱们守着这么一座空寝院,是什么意思?”出去前,有一名侍卫嘟囔了句。
“约莫是不想让人知道侯爷眼下不在他的寝院里吧。”他的同伴猜测的道。先前说话的那人小声的问了同伴一句,“你说侯爷不待在他寝院里,这会儿会在什么地方?”
那人冷冷提醒他一句,“不该知道的事别多问。”
在那些侍卫出去后,祈兆雪才从横梁上跳下来,沉思须臾,循着来路离开。
另一头,利用那些雷火弹和毒粉,孙哲和武浩放倒了一批追击他们的侍卫,顺利的逃出侯府。
两人来到与祈兆雪事先约好的一处客栈厢房里,没等太久,祈兆雪便来了。
三人互相关切了几句,孙哲便迫不及待的问:“世子可见到侯爷了?”
祈兆雪揺头,沉着嗓回答,“爹不在他的寝院里,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侯爷不在?那外头为何派了那么多侍卫守着?”武浩惊讶道。
“这般故弄玄虚,应是不想让人闯进去,发现这件事。”没能见到父亲,祈兆雪心绪沉重,心中隐隐浮现一抹不祥之感。
“那侯爷会在哪里?”武浩忖道。
翌日一早,武浩匆忙来到客栈,进了厢房后,见到祈兆雪,素来沉稳的他张口便道:“世子,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见武浩神情露出一抹慌张,祈兆雪问道。
“外头四处张贴了绘有世子肖像的告示,上头说先前下落不明的世子,已证实不幸遭刺客杀害,今有不肖之徒假扮成世子的模样,在外招揺撞骗,若有人见到肖像上之人,前去告发,有一百两贡金的重赏。”
武浩刚说完,孙哲也来了,见祈兆雪已得知悬赏告示的事,他满脸愤慨道:“那告示分明是在欺骗百姓,世子,咱们这就出去告诉全城的百姓,说您没有死,有反心的是二爷和二夫人。”
武浩横他一眼,骂道:“你用点脑子,世子若就这么出去,岂不是正好着了他们的道,他们这么做的用意,无非是想逼出世子,然后再以世子是假冒为由,顺理成童的杀了世子。”
祈兆雪心中怒极,却反而镇定下来,“必是他们已得知我没死在他们派去的人手里,如今想先下手为强,用这办法来除掉我。”
孙哲愤愤不平,“那现下咱们该怎么办?就让他们这么欺骗世人吗?”
“你先别急,待我想想。”祈兆雪抬手示意两人别打扰他,垂眸将整件事仔细从头梳理一遍,越危急的时刻,越要冷静,这是先前遭万杀盟那些杀手追杀时,他从汤晴光身上学到的。
眼下所遇之事,倘若一个不慎,不只他和父亲,只怕就连弟妹们都保不住,如若二叔二婶真要夺权,是绝不会留下活口。
武浩安静的坐在一旁,也在思量着这事,孙哲坐不住,他是个粗人,想不到办法,只急得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子。
半晌之后,祈兆雪出声吩咐,“官署里的官员和那些侍卫将士们,不可能全都被二叔二婶收买。武浩,你想办法去打探,如今勺江城的官员和将士里,还有哪些人是可信的。”因着武浩为人机警,处事谨慎沉稳,他才将这件事交给他办。
“是。”武浩应道。
孙哲忙问,“世子,那我呢?”
“你同我出城一趟。”他要先去金园镇查看弟妹们是否真在那里,接着还要再办几件事。
“那世子何时回来?”武浩明白世子心中应已有了筹谋,没问他为何要出城,只问他归期。身为下属无须问太多,最重要的是将主子交代的事办好。
“归期不定,等我回来时自会去寻你,你这段时日将打探到那些没被收买的人,列一份名单,等我回来再交给我。”
接着再交代了些事情,祈兆雪便带着孙哲离开勺江城。
武浩身为祈兆雪的心月复侍从,手下也有一些听他使唤的人。
那日听了主子的吩咐后,他挑选了几个信得过的人,让他们暗中分头去打探,他也亲自暗地里找了以前熟识的几家官员和将军府里的那些管家或随从打听。
这日他宴请一名官员家的管事喝酒,他不停的借机劝酒,然后趁机探问对方一些事,半晌后,该问的都问完,眼瞅着时辰已不早,两人才走出酒肆,客套了一番后,各自告辞离开。
就在武浩准备回去时,瞧见有个眉目清秀的丫头迎面而来,他瞅着对方有几分眼熟,却一时之间没想出是谁。
那丫头来到他跟前,欠了个身,细声说了句,“武护卫,我家小姐有请。”
“你家小姐是谁?”
“我家小姐姓何。”她提醒他。
经她这么一提,武浩也想起这姑娘是何春娘身旁的一个丫鬟,他纳闷的问:“你家小姐找我有何事?”
那丫鬟没说原由,只道:“请武卫护随我去一趟便知。”
武浩略一犹豫,心忖眼下也无其它的事,便跟着那丫鬟前去见她家小姐。
他随着她走进对面一处茶馆的雅间里,进去后见了礼,他直接了当问:“不知何小姐差人找武某前来有何事?”
“冒眛请武护卫过来,是有一事相询。”何春娘神色柔婉的道。
她来这茶馆已好一会儿,正打算离开时,忽然从窗边觑见从对面酒肆走出来的武浩,心念一动,遂差了个丫鬟去将他请过来。
“不知何小姐有何事相询?”
何春娘抱着手里的绢帕,静默一瞬,轻启唇瓣吐出一句话,“你们世子当真死了吗?”
闻言,武浩心中暗惊,面上不动声色道:“何小姐为何会这么问,官署不是张贴了告示,说世子已遭贼人杀害。”
“他先前失踪,下落不明,如今才贴出告示,说他已死,但我怎么都无法相信,世子会就这样死于那些贼人手上。”幽幽说到这里,何春娘注视着他,“我想听武护卫亲口告诉我,他究竟是生是死?”
“何小姐为何不相信世子已死之事?”武浩试探的问。
“先前因世子误信他人所言,在我生辰时送了那些虫子给我,令我一时被吓得失了仪态,但我心中对世子……”
她先为自己那日的失态解释了句,接着面露娇羞的说,“我仰慕世子的风釆,我相信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的。”
武浩谨慎的不敢将世子仍活着的事告诉她,只说道:“世子是生是死我也不知情,那日瞧见官署贴出的告示,武某委实也难以相信。”
何春娘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他们何家是勺江城中的名门望族,她身为何家大小姐,自幼便善于察言观色,是以她才能有本事,遮掩住自个儿的本性,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矜持温婉的模样。
前阵子她从父兄那里,得知了一些寻常百姓们所不知道的事,因此在见到武浩之后,便想问个清楚。
须臾后,她徐徐启口道:“倘若世子还活着,我有一桩秘密想告诉他。”说到这里,何春娘再透露一句,“是关于世子那些弟妹的事。”
闻言,武浩关切的急问:“你知道二少爷等人的消息,他们在哪里?”
“这事我只有见到世子才肯说。”
“我也不知世子现下是生是死。”武浩仍是没有松口。
“那就等你查明世子的下落再来找我吧。”说完,何春娘施施然起身离开茶馆。她希望祈兆雪还活着,希望他能扭转眼下的局面,因为如此一来,她才能有机会成为尊贵的侯府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