糕升成正妻 第七章 刘氏上门探虚实 作者 : 佟芯

关丞轩每天早上都会去向爹娘问安,今天一踏进爹娘住的院落里,见到他们的脸色,他就立刻看出他们有话要说。

关丞轩心里早有底了,近来他每天都会到杨梓瑜的院落去,以学习的名义和她待在厨房里做蛋糕,帮她做些简单的工作。当然,阿聪和彩花都是有眼色的,厨房只有他们两人独处。

然而他天天去找她,加上他又帮她换了新院落,吩咐吕总管帮她备齐需要的食材,态度表现得很看重她,彻底将他那一句“把她当客人看”的命令亲自落实了,自然的,下人们便不敢看轻她,甚至传出他们两人越走越近的风声,这些想必已经传到爹娘耳里了。

“爹、娘,你们有话就直说吧。”关丞轩落坐在他们对面的位子,一副泰然自若的道,也不怕他们问。

关老当家和刘氏互看了眼,老当家身为一家之主,当然要先开口,“轩儿,你和镜雪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很讨厌她吗?当初连要纳她为妾都不甘愿,怎么在她落湖失去记忆后,你就突然和她走得近了?不但帮她换了新院落,又天天上她那里,下人间可传得满天飞,说你迷上她做的糕点,终于被她迷住了。”

“轩儿,听说镜雪在最初送糕点给你吃时,你都是拒绝她的,她是做了什么,让你改变对她的成见?你还对下人们下令,要他们将她当成客人敬重,连吕总管也听她的话帮她备食材,一副将她当成未来女主子似的,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被她下蛊了吗?”刘氏接过话,神色很不快。

夫妻俩对于儿子近来的作为都感到匪夷所思,当初柳镜雪无论对他如何示好,儿子都不为所动,且无比厌恶她,他们都无法相信儿子会迷上柳镜雪。

面对爹娘这番轮流审问,关丞轩神色坦然,先问他娘,“想必娘早已吃过她做的糕点了吧,味道很特别,很好吃吧!”

杨梓瑜做的蛋糕有多美味,吃过的下人都口耳相传、赞不绝口,刘氏当然也有听说过,早要身边服侍的嬷嬷去弄来吃了。

刘氏脸色尴尬的道:“是挺好吃的,也挺特别的……”她绝不会承认是人间美味,“你问这个干什么?”

关老当家也感到狐疑,怎么会突然提起柳镜雪做的糕点。

关丞轩朝爹娘笑着道:“儿子是想说,爹娘的操心都是多余的,其实儿子近来与她走得近,只是看中她做糕点的手艺而已,她做的糕点名叫蛋糕,口感绵密独特,与一般糕点味道完全不同,是坊间绝无仅有的。儿子是想,若能将她揽为己用,一定会为关记赚上许多银两。”

关老当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轩儿,你是想让春水楼卖她做的那种叫蛋糕的糕点吗?”

关丞轩答道:“不,儿子是想开一家新铺子专卖她做的蛋糕,儿子认为绝对会大卖的,所以才会帮她换了有厨房的院落住,她需要使用单独的厨房好专心做蛋糕;我会天天进她的院落里找她,也是吩咐过她每天必须做一样新口味的蛋糕给我尝尝,我想磨练她,看她有多少能耐,够不够格让我花钱开一家铺子。下人们不知道这些事,自然以讹传讹。”

关丞轩说的有条不紊、冠冕堂皇,完全是生意经,撇清传闻中他对柳镜雪的私心,一副只将她做的蛋糕视为赚钱的货品看待般,可事实上,他这是在保护她。

他知道爹娘会容许柳镜雪做妾,但不会同意让她做正妻,别说柳镜雪先前的作为让爹娘失望,柳家家道中落,在爹娘眼中也不会是他的正妻人选,所以他不能操之过急,不能让爹娘知道他的这份私心,免得他还没有让小鱼爱上他,就先遭到爹娘妨碍,要是吓着了她,更让她执意想搬出关府就不好了。

所以他想先让她爱上他,得到她的心,再对爹娘坦诚他想娶她为正妻一事,只要确定她的心意,届时,他自然有办法让爹娘点头同意他和她的婚事。

虽然对自己的爹娘这么算计有些狡猾,但为了得到他心爱的姑娘,他必须这么做,要让爹娘认为他和她走得近,只是为了做生意赚钱而已。

他知道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开糕饼铺,她曾在六年前说过她想当一流的蛋糕师傅,他一定会为她实现开店铺的愿望,他真希望在那一天到来前,她已经爱上他了。

他盼望着她做蛋糕时充满热忱的小脸,能完完全全的映上对他的迷恋。

关老当家是个豪迈、不拘小节的人,在听完儿子所说的话后就放下心,对着妻子道:“你看,就说轩儿他自有想法,你别瞎操心。”

“若是这样就好了。”刘氏口吻淡淡的,看不出心思。

“是这样没错,娘真的不必担心。”关丞轩笑笑的回道,在心里盘算着,爹还好应付,娘才是最难缠的,她是否真的相信他的话还很难说,他得提防点。

“对了,我听说最近有几起客人下订的货物,都在出货前遭毁坏了,现在处理的如何了?”柳镜雪的事解决了,关老当家转而询问商行店铺上的事,虽说他不管事了,都交由儿子来处理,但发生这种货物被毁损的事,还是让他有点担心。

“儿子怀疑是同行做的,这几起案子有勾结内贼里应外合的可能性,所以会先从内贼查起,相信很快便会水落石出。”关丞轩说道。

最近有几起客人下订的货物被毁坏,有南北货、昂贵的丝绸,和一些费时弄到珍贵药材,他们无法准时出货让客人急得跳脚,虽说已想办法弥补,但如此破坏关记商誉的人,他绝不会放过。

“那就好,我对你很放心。”关老当家说完想了想,没别的事了,便道:“好了,你早上还要谈生意吧,去忙吧。”

“是,那儿子告退了。”关丞轩朝爹娘行了礼先走一步。

在关丞轩离开后,关老当家看到妻子忧心的锁着眉,劝道:“甭担心了,若镜雪真的失去记忆,性子变好了,轩儿真的喜欢她,两人能好好相处不也挺好的?”

到底是故友的女儿,就算他有多怪她忘恩负义、用尽心机,伤了他和妻子的心,也不会希望她和儿子像仇人般过一辈子,何况她现在都失去记忆,变成好姑娘了。

刘氏叹了口气,说出她的忧虑,“老爷,你忘了六年前的事了?那个叫小鱼的通房失踪后,轩儿为了找她可疯狂的很,我从没见他对哪个女人那么用心,就好像除了她,他哪个女人都不要,死心眼极了,我真怕柳镜雪是第二个小鱼,才让轩儿的态度一夕间改变那么大……”

关老当家这么一听,也拢起粗眉了。

六年前的那件事可真的吓坏他们夫妻了,他们的儿子一直都是认真学习家业,洁身自好,连个通房都不要的人,却唯独对那个小鱼死心眼,非找到她不可,当时他花费重金寻人的事传了出去,被人说他堂堂关家大少迷上了一个逃走的低贱通房,非常伤他的名声,他们还是极力压住这事,不让儿子寻她,好不容易才将这事止了血的,虽然不知儿子有没有真正死了心,但至少没再闹得沸沸扬扬,才让他们夫妻放下心。

一会儿,关老当家松开眉宇,安慰妻子道:“不会的,轩儿都几岁的人了,六年前他年纪轻,难免血气方刚,为一个女人失了分寸,现在的他做事可沉稳多了,他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最好是如此……但若柳镜雪是假装失忆呢?”刘氏语气尖锐,满心有着对柳镜雪的怨愤和疑心,“当初她刚住进来时,我们不都当她很乖巧吗?哪里知道她只是在我们面前扮乖,私下对下人多有苛待,又对轩儿怀有心思,若她心机深重,为了当上轩儿的正妻,故意假装失忆勾引轩儿,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关老当家也起疑了,虽然他们的确讲求门当户对,不会让儿子迎娶家境落魄的柳镜雪当正妻,但他们夫妻起初也是真心认她为义女,要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岂料她一连串的作为让他们失望透顶。

刘氏看丈夫也认同她的想法,下决定道:“好久没看到镜雪了,我去会会她吧。”

人人都说柳镜雪在失去记忆后变了个人,变得好相处,真是如此吗?她倒想见见她,看看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

食材不受限后,杨梓瑜能做的蛋糕变多了,继鲜女乃油戚风蛋糕,她做了干酪蛋糕、蜂蜜蛋糕、磅蛋糕,杯子蛋糕等等,连连获得关丞轩夸奖,让她愈来愈有自信,忙得很开心。

只是,近来她有个很大的困扰,下人间传出她和关丞轩的奇怪谣言,说她有多么受到关丞轩的喜爱,关丞轩每天都会来她的院落里和她幽会,说得多暧昧多煞有介事,明明并不是这样,他只是来监督她有没有认真做蛋糕,又闲得发慌的来充当助手罢了,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

可她辩解的这些话根本没人相信,彩花还想当红娘,只要关丞轩来找她,彩花就会不见人影,害得她只能和关丞轩单独相处,尴尬的很。自从那一次他从背后圈住她打鲜女乃油,又抹掉她鼻头的鲜女乃油吃下后,现在她只要一和他对上眼,便无法坦荡荡的直视他,觉得很害羞,心里好像有了什么奇怪的感觉。

杨梓瑜原本还能告诉自己,关丞轩对她好,只是基于重视她的蛋糕,谁知他连她的三餐加宵夜都打理了,还增加了饭菜的量,要她吃饱一点才有体力做事,让她觉得他是在养猪。此外,他还会差人送上冰凉的酸梅汁给她喝,说是厨房太热了,喝冰凉的酸梅汁可以退退暑气,让她开始觉得,他对她的照顾真的很不寻常,像在追求她……

杨梓瑜马上被这个念头吓得大力摇头。

不,她在胡思乱想什么,他重视她这个合伙人,当然要一并关心她的身体健康了,现在的她,只要专心实现开店的梦想就好了……

“小姐、小姐……”

杨梓瑜耽溺在她的心绪中,完全没注意有一行人踏进厨房里,她发愣到连彩花在叫唤她都没听见。

彩花看她对眼前之人视而不见,吓都吓坏了,靠近她的耳边大声一喊,“小姐,夫人来了!”

杨梓瑜终于被唤醒了,她捂着快被震破的耳朵抱怨道:“干么叫那么大声?”又问:“你说哪个夫人来了?”

在关府里,还有哪个夫人?!“就是夫人啊!”彩花朝她挤眉弄眼,要她看看前方。

杨梓瑜往前一看,才看到厨房里来了一行人,为首那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贵妇人不正是关丞轩的娘吗?

杨梓瑜整个人都惊跳起来——怎么办,关丞轩的娘亲来了!

六年了,刘氏保养的很好,脸上看不太出岁月的刻痕,只是那精明干练的气息,变得更威严更吓人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来找她有什么事?

杨梓瑜很快就想到,多半是关丞轩迷上她的风声传到她耳中。

柳镜雪忘恩负义爬上自家儿子的床,刘氏肯定非常讨厌柳镜雪,看来刘氏是要来对她兴师问罪的,她皮要绷紧了。

杨梓瑜明明怕极了,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刘氏面前招呼道:“夫人好,我刚刚没注意到你来了,真的很抱歉!”

刘氏是为了弄清楚柳镜雪的失忆真假而来的,她很是嫌弃的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她戴了顶白帽子,胸前系着白布巾子,上头都沾上面粉,脸上也沾到粉,她真难以想象,那个总把自己打理得漂漂亮亮的柳镜雪会变成这副德性。

惊人的还有,柳镜雪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眉宇间的那股娇贵之气不见了,也变得不那么精明,方才慢吞吞的拖上许久才发现她来了,而且还似乎很怕她,眼里有着对她的惊惧。

“你在做那个叫做蛋糕的糕点?”刘氏看到桌上摆放的几条蛋糕,要不是真有人亲眼看到她在搅拌着面粉,她肯定不会相信娇滴滴的她有这番手艺。

“是的。”杨梓瑜小心翼翼回答。

刘氏凌厉的盯着她,像是想看穿她般的道:“镜雪,你真的失去记忆了?”

“是的,出了意外后,以前的事我都忘了。”面对刘氏存疑的目光,杨梓瑜只能试图镇定的回答。

刘氏瞇了瞇眼,尖锐的道:“你是当真忘了,还是在轩儿面前作戏,你在打什么主意?”

杨梓瑜背嵴都发凉了,却也不想遭到误会,她抬起下巴,鼓起勇气的道:“夫人,我没有在打什么主意,也没有在作戏,我为什么要刻意假装失去记忆呢,那不会太累吗?我已经跟你儿子说清楚了,我不做他的妾,我要跟他当生意合伙人。”

刘氏一愣,脸上难得露出这种错愕表情,“你说,你不做轩儿的妾,你还要跟他当生意合伙人?”

杨梓瑜点头,继续说下去,“这是真的,我都已经忘了过去的事,当然也忘记喜欢他的事,又怎么还会想当他的妾?比起当妾,我还比较想开糕饼铺赚钱,所以便要关丞……”她一顿,改了称呼,“要大少爷资助我开店,大少爷在最早是不相信我的,认为我别有所圆,还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是大少爷在吃了我做的蛋糕后,才慢慢信任我,我想大少爷应该会接受我的提议,让我当他的合伙人,同时也取消纳妾这事的。”

刘氏听完后更为震惊,彷佛她说了多么令人不敢置信的话,杨梓瑜怕她不信,又强调道:“我没有说谎,我是说真的,我不想当妾,大少爷对我也没有那种心思,他只是对我做的蛋糕有兴趣,那些流言都是误会。”

刘氏眸光锐利的审视着她,仍是质疑着她。

杨梓瑜高高吊着心,都觉得被她的利眼射穿了好几遍。

刘氏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又开口道:“轩儿的个性就是冷冷的,波澜不兴,所以你故意提出这种大胆提议,说不做妾,又说要他资助你开糕饼铺,好让轩儿注意到你,这一计勾引轩儿的招数用的真好,可真高明。”

别说柳镜雪是不可能放弃儿子,女子开店铺这种事也少有,她还真是胆大妄为!

杨梓瑜听得都快吐血了,这是什么解读啊!“不是的,我没有勾引他……”

“如果不是你刻意勾引他,他何以天天来找你?他明明在之前是那么讨厌你,一刻都不想看到你!”刘氏咄咄逼问,气势有如泰山压顶,步步逼近杨梓瑜。

杨梓瑜只能往后退,又发现彩花不知何时离开了,只剩她单独一人,若刘氏真痛恨到想将她撕成两半,她该怎么办……

“娘,您误会了,镜雪她没有勾引我。”

冷不防地,厨房门口传来关丞轩沉稳有力的嗓音,杨梓瑜朝门口看去,就像看到天神般感动无比,她看他大步踏了进来,看到他身后除了阿聪,彩花也在,这才明白彩花早机伶的去讨救兵了。

关丞轩快步朝杨梓瑜的方向走来,挡在她的面前,那宽厚的背为她挡去刘氏锐利的视线与咄咄逼人,她看得出来他是在维护她,令她心口一暖。

刘氏错愕着儿子的出现,再看到彩花是跟着儿子进来的,自是明白了,“轩儿,你不是在跟吕总管谈事情吗?怎么跑来了,还那么紧张,娘不过是问了镜雪几句话,怎么,说不得她吗?”

关丞轩自是明白娘亲厉害的个性,问几句话的威力足以吓坏小鱼,是他大意了,他知道娘亲肯定会有动作,却不想会那么快,娘还是先确定他正忙着和吕总管谈事情,趁此时来小鱼的院落找她的。

他真是庆幸他和吕总管是在离这院落不远的地方谈事情,彩花找到他时,他才能加快步伐赶来,幸好小鱼人好好的。关承轩暗自吁了口气。

接着,他语气装得无奈的道:“都说娘误会了,儿子会天天来这院落是为了看她蛋糕做得如何,儿子昨天不是有向您说明了吗?她做的蛋糕会为关记赚来很多银两,所以儿子才那么重视她做的蛋糕。儿子会来,也是和吕总管谈好了话顺道来一趟的,会遇上娘还真是恰巧。”

刘氏自是不相信,但儿子说的合情合理,语气带着无奈,听起来就是她误会了。

“是的,夫人,大少爷会天天过来,只是来看我有没有认真做蛋糕,他就像个牢头把我盯得很紧,我怎么可能想勾引他……”杨梓瑜从关丞轩背后冒出头来,想为自己洗刷勾引的罪名,然后就被刘氏瞪了。

是不能说她儿子是牢头吗?她模模鼻子又躲回关丞轩的背后。

刘氏实在看不惯现在的柳镜雪,变得太没有规矩。她又朝儿子问道:“镜雪说她不当妾,说要搬出关家,要你当她的合伙人开店,这是真的吗?”她要亲自向儿子确定这番话。

关丞轩没料想到母亲会知道那么多,但他还是沉稳的回道:“是真的,但我不相信,才会要她天天做蛋糕给我试吃,我要看看她有多少能耐,值不值得我为她开店,这些儿子昨天也向您说过了。意外的,她倒是很认真,做出的蛋糕也愈来愈好吃,她的提议我打算认真考虑。”

“是的,夫人,大少爷他每天都在考验我!我们真的没有什么!”杨梓瑜又探头冒出一句话,总得试着让刘氏知道她对关丞轩真的没有不轨之心。

刘氏看着他们两人都在向她撇清彼此关系的模样,柳镜雪真让她看不透,说不做妾,那眼神也的确是坦荡荡的,看起来不像是骗人的样子,最奇怪的还是儿子,一副冠冕堂皇都是为了关记、为了赚钱、没有私情的样子……真是如此吗?

这孩子随着年纪增加,渐渐将他锋利的一面隐藏起来,变得圆融内敛,但也愈来愈深沉得让她看不清了。

她只能确定,儿子会挡在柳镜雪的面前,感觉不是那么简单。

关丞轩知道娘亲心思缜密,待的愈久愈不好,他开口道:“娘,既然你来了,就带点蛋糕回去吃吧。”他转身朝杨梓瑜问道:“你今天做了什么?”

杨梓瑜接收到他的暗示,马上说道:“我今天做了干酪蛋糕和干酪塔,都是夫人最爱吃的。”

刘氏听到干酪两字瞬间欢喜了下,下一刻又瞇着精明的眸子朝儿子道:“你这是在急着赶我走吗?”

关丞轩哂笑道:“是厨房里那么闷热,儿子怕娘又犯头晕了不好,不如回去休息,吃吃蛋糕,喝喝茶……还是,娘有什么事?”

刘氏还真恼火她被儿子吃定了,她确实想不出她留下来要做什么,她明明是来确认柳镜雪是否失忆的,到头来只变得更混乱。

“爹这时候也在府里,不如带回去和爹一块吃吧。”关丞轩说着,朝杨梓瑜道:“包起来吧。”

打包当然不必杨梓瑜动手,彩花已经很伶俐的用油纸将东西包起来,递给服侍刘氏的王嬷嬷。

刘氏原本想说不必,但见王嬷嬷已收下了,便没说出口。

“娘,我送你回去。”关丞轩又道。

刘氏觉得自己就这么回去还真说不过去,她朝儿子叨念道:“轩儿,虽然你是为了做生意,但一个男人常进厨房总是不太好,下人会说闲话的,还有纳妾这事要取消我不赞成,我们做人处事,该负责的就是要负责。”

刘氏仍是防着柳镜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真怕她一搬出关府后会回头咬人,不如让她成为儿子的妾,让她安分的待在关府里好。

“儿子会看着办的。”关丞轩知道娘亲的心思,顺从说道。

他一边陪着娘亲往门口走,下一刻突然转过头,目光对上杨梓瑜,朝她无声开口。

杨梓瑜怔怔的看到了,且看得很清楚。

放心,我不会让我娘伤害你的。

接着,杨梓瑜就见关丞轩和刘氏走了出去,隐约间听见关丞轩对着刘氏说最近铺子里进了一批牡丹花露,帮她留了一瓶之类讨好她的话。

当刘氏带来的嬷嬷丫鬟也离开时,杨梓瑜整个人都腿软了。

“小姐,您是吓到了吗?”彩花赶紧扶住她。

杨梓瑜扶住桌缘,虚弱的道:“不是,是我心脏不行了……”怎么办,她觉得关丞轩愈来愈能让人依靠了……

她想起过去,她曾被刘氏叫去训话,当时他也像今天一般挡在她面前保护了她,但浑身却像长满刺,和刘氏闹得不太愉快,害她担心刘氏会找她麻烦,但现在的他却很圆融的处理了这件事,也讨好了刘氏,方才刘氏可是高高兴兴离开的。

这六年的岁月,真的让他成长许多,她曾听其他下人钦佩的提及他,说他在前几年老当家倒下时,一肩扛起关记这个重担,虽被关记的元老们瞧不起及排济,最后他以结果证明了他的能力,让元老们服了他,这几年来,关记也遇上几件大事,他也都撑了过去,他不只是外表变得高大强壮,心也更加强韧无敌。

这样的关丞轩在杨梓瑜心里是极具魅力的,她看似大剌剌的开朗性子下,其实因为从小寄居在亲戚家的关系,让她内心深处分外渴望有个人能让她依靠,能包容她、保护她,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

要对关丞轩动心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十八岁的他,她不是对他没感觉,而是认为年纪轻的他不适合她,所以没考虑过要将他当成谈恋爱的对象,但现在二十四岁的他,已是个成熟圆融又温柔,能好好保护她的男人,要她如何抗拒他的魅力?

“小姐,您说您的心怎么了?要不要看大夫?”彩花担心的问道。

就见杨梓瑜一阵摇头又拍脸的,半晌终于冷静下来,她微笑的说:“没事没事,我们来继续烤蛋糕吧!”

不管自己有没有动心,有没有办法抗拒他的魅力,只要想想现实——她想留在关家当关丞轩的妾吗?既然不想当妾,她就不能对他动心,不能喜欢上他,因为一旦喜欢上他,她就离不开他,所以她只能将他当成她的金主,全力以赴好实现她想开蛋糕店的梦想。

杨梓瑜今天做了法式千层蛋糕想让关丞轩品尝,没想到过了晚膳时间他都没回来,她只好先将蛋糕用隔冰冷藏的方式冰起来,想着冰了一天,明天再让他试味道风味会更好,岂料她才躺上床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了。

“这么晚了,小姐早就睡了……”

杨梓瑜听到房外有动静,马上披了件外衣下床踏出房间,看到是阿聪来找,她困惑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小……”阿聪捂住了嘴,差点叫她小鱼姑娘,少爷可要他保密的,他马上改口道:“柳小姐,大少爷他回来了,因为今天在路上出了一点事,他受了点伤,需要你帮忙。”

近来阿聪对她的态度变得友善,杨梓瑜是十分有感的,她想,大概是关丞轩有向阿聪交代对她客气点。现在听到关丞轩受伤的事,她的心一下揪紧,想都不想的道:“我换个衣服跟你去。”说完她马上进了房里。

彩花跟着进房,面色紧张的道:“小姐,那么晚了去关大少爷的院落,要是又传出什么奇怪的流言,惹得关夫人不高兴……”她可没忘记上回关夫人找上门的事。

“关丞轩受伤了,我一定要去看看。”

彩花看到小姐如此坚持,也看出她对关丞轩的担忧,没再多劝,跟着她一块去。

杨梓瑜换好衣服后,边跟着阿聪快步走,边听他说起原由。

“大少爷是搭着马车要到下一个铺子的途中被刺客刺伤的,这大概跟商行最近出的事有关,先是有客户订好的货被恶意毁损,接着昨天春水楼的糕点也被下毒了,幸好没闹出人命,只是拉个肚子,赔偿银子就好,不过总是对关记商誉有伤,大少爷得止血,捉出幕后主使者才行。

“可人都还没捉到,大少爷今天就遭到刺客刺伤,虽说大少爷会武功,也有护卫在,但对方小人的使了暗器,幸亏暗器没毒……大少爷怀疑,最近出的一连串事情和今天的刺客都是同个幕后主使者,且是针对他而来的。”

“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杨梓瑜听得都吓到了,难怪他昨天来找她时,吕总管前来向

他禀报了什么事,他一听就匆匆走了,想必是春水楼的糕点被下毒,他忙着赶去处理。

“那他伤的如何?”她问道,一边心想,暗器上没有毒,应该不会很严重吧?

“大少爷在医馆已经包扎好伤口了,没有大碍,但大夫有交代这几天要好好养伤才行,大少爷却不肯休息,一回来就待在书房里,说他的工作不能耽搁,而且大少爷他……呃,还不肯喝药,我真怕大少爷的伤口好不了……大少爷还交代决不能让老爷夫人知道他受伤的事,我只能找柳小姐来劝劝少爷了。”阿聪无奈的道,也是因为她是小鱼,他才敢放心的找上她,知道只有她制得了大少爷。

闻言,杨梓瑜脸色凝重,她加快步伐,一下子走在阿聪前头了。

来到关丞轩的书房,她一把推开门,就见关丞轩坐在桌案前看着帐本。

关丞轩看到她,脸上明显错愕了下,“这么晚了你怎么……”

杨梓瑜快步走到他面前,霸气十足的将他桌上的帐本都阖上,“不准看了,都受伤了还看什么帐本!受伤的人就该乖乖躺着休息喝药当病人!”

关丞轩脸色倏地变难看,瞪向倚在门边想躲起来的阿聪,恼怒的道:“你告诉她了?”“小的是为大少爷好,大少爷听不了劝,只好请柳小姐来一趟了……”阿聪嗫懦的道。关丞轩又望向气鼓鼓站在桌前的杨梓瑜,他并不想让她知道他受伤一事,他站起身就想送客,“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罢了,是阿聪太大惊小怪了。那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

杨梓瑜盯着他的肩膀看,愕然发现那青色的衣袍上有一处颜色特别深,甚至有隐隐的血腥味传来,她立即明白那是他的伤处,指着那伤口叫道:“你看,血都渗出来了还说没事!你一定是不乖乖休息,拉扯到伤口了!”

关丞轩扭头看了眼左肩上的伤处,耐着性子道:“我没事,你快回去……”

杨梓瑜吼道:“哪里没事了,你明明流血了!”然后她绕过桌子,捉着他的前襟,踮高脚道:“快点月兑下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关丞轩听到她要他月兑衣服给她看伤口,愠怒的道:“你一个姑娘家这是在做什么?”她不知道她说了多大胆的话吗?要是其他男人受伤,她也会这么要对方月兑衣服吗?

杨梓瑜这时才想到要月兑男人衣服的她在古代实在太大胆了,而且阿聪和彩花也都看着,她只好松开他,却仍对着他道:“你要安静的让我换药,还是要……惊动到外面的人?”

这是在威胁他吗?关丞轩瞪着她不放。

“还是……要叫府里的林大夫过来帮你换药?”杨梓瑜吃定了他,他不想惊动他爹娘,这一点和六年前的他一模一样。

关丞轩深深吸了口气道:“不需要叫上林大夫。”

“非常好。”杨梓瑜施以甜笑。

没多久,关丞轩回到寝房里,阿聪和彩花已备好药箱、煮过的水和干净的布,关丞轩也自行月兑下袍子果着上身,他自己来总比被她强迫月兑下来好。

杨梓瑜正要着手为关丞轩换药,这会儿才意识到尴尬,在她面前可是个赤果着上半身的男人啊!她看他平常有穿衣服时身材就很结实了,没想到月兑下衣服更是……咳、咳,他的身体自然跟当年的白斩鸡不一样,虽称不上是六块肌猛男,但他的胸膛也练得块块分明,十分性感。

“要上药就快一点。”关丞轩仍旧绷着脸,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并不想让她看到他狼狈受伤的一面,不想被她看到那丑陋的伤口,就怕吓到她,他只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最完美的一面,让她知道,他不是弟弟,他是个男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需要被她操心、被她照顾。

这么不高兴吗?杨梓瑜在心里窃笑着,他虽然处事态度成熟了不少,但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被人担心,他爱逞强这一点仍没有变。

她马上替他重新上药,但谁说是小伤的?那在肩膀上的伤口可深了,肉都外翻了,看得她都觉得痛。她清洁好伤口后一边洒上伤药,一边问道:“很痛吗?我会太用力吗?”

“不会。”

“真的不会痛吗?”

“不会。”

杨梓瑜看他眉毛连皱也没皱,心想,也是,他都几岁的大男人了,又怎么会喊痛?何况他又爱面子。

上好药后,杨梓瑜看到关丞轩快速的穿上袍子,好笑的想,他那么怕被她非礼吗?

杨梓瑜下意识望了下四周,阿聪和彩花都不在房间里,难怪他会怕了。

收拾好药箱,杨梓瑜也打算要走了,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关丞轩,你有发烧吗?”伤口也是会导致发烧的。

“没有……”关丞轩刚穿妥衣物,听到她发问他立即回道,希望她能放心回去,岂料猝不及防的,她竟向前用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他近距离的对上她那双晶亮的阵子,小巧挺直的鼻和可爱的嘴唇,他顿时屏息,感觉到心跳克制不住的快了起来。

她曾经对他做过这种事,现在居然又……

杨梓瑜一贴上关丞轩的额与他四目相对,猛地嗅到了他身上的药味以及属于男性的炽热气息,才愕然惊觉两人靠得太近了,她马上往后退,脸上泛着红,尴尬道:“幸好没有发烧……”

关丞轩可是极为愤怒的,夜深人静,又是孤男寡女,对他做出那么亲密的事,她都不怕他会失控对她做出什么来吗?

“答应我,你不会对别的男人这么做!”他端肃着脸朝她命令道。

又说这种话,都快成为他的口头禅,杨梓瑜都听腻了,“那是对你,我又不会对别的男人这么做……”她戛然止住声音,惊觉到自己说了多大胆亲昵的话,脸都快滴血了不说,心脏跳得也都快爆出胸口了。

关丞轩在听她说出这句话后,胸口一震,眼睛眨也不眨地瞅着她看,那子夜般的黑阵正熠熠发着碎光,像是贪婪得想将她一口吃掉。

杨梓瑜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变得有点奇怪,该说是多了野性吗?还是……她开始觉得气氛变得好暧昧,周遭的空气也都热了起来,让人感到燥热,还有……快无法呼吸。

关丞轩率先打破了暧昧,他垂下眸不去看她,压抑住那份对她的遐思,“好了,回去休息吧,你明天一早不是还要做蛋糕吗?”

“知道了,我回去就是了……”杨梓瑜低着头,脸颊还留有红晕,一往门口走去,房门顿时被打开来,她看到阿聪手上端着药,彩花蹲在地上收拾熬药的药壶,她这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人刚刚不见人影,是在外面熬药。

对了!还要喝药!

杨梓瑜马上回头朝关丞轩叮咛道:“关丞轩,你要记得喝药,伤口才不会发炎。”

“知道了,你快回去。”关丞轩瞥了眼阿聪手上端的那碗黑抹抹的汤药,脸色不太好看,心里什么遐思全没了。

杨梓瑜看到他难看的脸色,突然想到阿聪说过他不肯喝药,真是不可思议,他都二十四岁了还不敢喝苦药,这一点仍和以前一样。

“我要看你喝完药再走。”她知道在她走后,他肯定会把药倒掉的。

关丞轩脸色一变。

杨梓瑜心里忍着笑,故意的道:“莫非,你不敢喝药?”

“我不怕喝药。”关丞轩咬牙道。

“真的?”杨梓瑜质疑的问。

“真的。”关丞轩一脸郑重只差没发誓的道,他怎么能让她认为他怕苦,只有小孩子才怕喝药。

“这可是你说的。”杨梓瑜知道他爱面子,从阿聪手上接过药,端到他面前。“那请喝吧。”她朝他甜笑道。

这下子发下豪语的关丞轩也不得不喝了,他望着那乌抹抹的汤药,神色复杂,他是真的不想喝,但他是堂堂关记当家,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怎么能轻易被这碗药打败?

关丞轩接过药一口气灌下去,一张俊脸都扭曲了,然后马上接过阿聪递来的温茶,冲淡嘴里的苦味,也大概是那碗药发挥了药效,很快的,他就感觉到困意,加上一整个白天在外奔波也累了,于是在杨梓瑜的劝说下,体力不支的他立刻就躺上床歇息。

阿聪看到少爷乖乖喝完药并上床歇息了,无比感激的对杨梓瑜道:“柳小姐,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大少爷他不会听话喝药的,他从以前就怕苦。”

“是啊,他怕苦到好夸张。”杨梓瑜点了点头,真觉得像他这种会怕苦的男人真的绝种了吧,也让她回想起过去她灌他汤药,把他灌晕的情景,就觉得好怀念。

阿聪叹息的又道:“可大少爷独独不怕辛苦,总是一个人苦撑,无论有多累也不会说。最近铺子里真的发生了太多事,让大少爷疲于奔命,他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阿聪说的话回荡在杨梓瑜耳边,被她重重的惦挂在心上。

“小姐,关大少爷歇息了,我们该走了。”彩花来到她身边提醒的道。

“嗯,走吧。”杨梓瑜和彩花走到门边,她却又停下,忽地对彩花说道:“等我一下,我再去确认一下他有没有发烧。”

说完,杨梓瑜转过身进了内室,用手模了模关丞轩的额,体温很正常,她对着他熟睡的脸庞道!“没有发烧,太好了。”她倾,握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轻轻喃道:“关丞轩,加油!”

不只是要他快点康复起来,还有许多事她都希望他加油,每个人都说关老当家倒下后,他接任了新当家,一肩扛起关记有多厉害又优秀,事实上这却是个辛苦的差事,个中滋味无人知晓,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替他分担……

看了他好一会儿,她想着该走了,打算松开握住他的手。

关丞轩却像是察觉到那双握住他的手要放开他了,他用力的扣住她,梦呓般喃喃地道:“别走,小鱼……”

杨梓瑜心口一震,他是叫了她的名字吗?还是她听错了?

“别、别走……”

关丞轩捉着她的手很紧、很烫,让杨梓瑜心里头的那份不舍和惦挂都满溢了出来,放心不下他。

“好,我留下来。”再待上一会儿好了,等他睡熟了她再……

杨梓瑜被他捉着手,只能倚坐在床边,等着他慢慢睡去,岂料她等着等着,竟不小心的阖上眼,打起瞌睡来。

彩花见小姐迟迟没出来,只好进到内室,却意外看到她坐在床边,背靠着床柱睡着了,她的手还被躺在床上熟睡的关丞轩捉着不放。

阿聪随后踏进来,也看到了这一幕。

这么美好的画面,真让人不忍打扰,两人达成共识的退下,没去叫醒她。

床边的小桌上留有一盏暗灯,微暖的光芒照在床面上。

半夜,关丞轩惺忪的睁开眼,感觉手里捉着什么,顺势看去,他竟捉着一个女人的手,再往上看,有个女人坐在他的床上靠着床柱睡着了,在那晕黄的光芒下,他渐渐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庞。

她居然还在!关丞轩的心里又惊又喜。

她这么坐着睡舒服吗?

关丞轩缓缓撑起手肘,从床上爬起,再下床将她抱起,让她睡在床的内侧,细心为她盖上被子后,他躺上床,睡在她身侧,一边默默的想——

他肯定是被那个苦药苦到脑袋还晕胀着,才会将她抱上他的床,还有,他就对自己的自制力那么有信心?

关丞轩侧躺着,望着她的睡容,眷恋的看上许久,轻轻似哀求的道:“小鱼,你别再消失了,就这么永远留在我身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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