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梓瑜正待在一间偌大的房间里,坐在床上,低头看着自己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绸衣,脑袋里晕沉又混乱的想起稍早的事—— 她被几个老嬷嬷捉去洗澡,还被嫌皮肤不好,一连串涂涂抹抹再刷洗,几乎快把她身上的一层皮刷掉了,还被强迫换上那种叫肚兜的内衣,轻薄得让她觉得衣服里好像没穿似的,感觉糟透了。
在洗澡前,她还听那位威风凛凛的当家主母滔滔不绝的训话,说什么要她尽好自己的职责,侍候好她儿子,别存有野心,只要安分守己就能让她过好日子,听得她耳朵嗡嗡痛着,却一声都不敢吭,孬极了。
而让她遇上这些事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臭小子—— 可恶,他居然要她当通房!还对她说“高兴吧?”当通房有什么好高兴的!
杨梓瑜看过古装小说和古装剧,当然知道何谓通房,那是最低贱、没有名分的陪睡女人,比妾还不如,她真不看出那个酷小子一脸冷冰冰的很不屑她,竟会对她起色心,也难怪他会好心的对他娘编起谎,没将她移送官府了。
年纪轻轻的就这么,她是不会让他得逞的!杨梓瑜拿起床上的枕头当武器,想着他若逼她就范,她就……用力砸晕他!
于是当关丞轩一踏进内室,就见杨梓瑜防备的瞪视着他,胸前还抱着枕头,一副当他是登徒子般的看着他。
“你、你……别过来……”
关丞轩觉得她这种表情真有趣,不知怎地,她一头短发,配上这身白色精致的绸衣,竟出奇的柔顺甜美。
“在看什么?”杨梓瑜瞪着他,真怕他会忽然扑上来。
关丞轩淡淡地扬起笑,指着床榻下多出的一块踏板道:“给我下去,妳的位置是这里,妳睡这里。”
“什么?”杨梓瑜盯着她脚下踏着的一块木板……他说,她睡这里?
“我眼光可还没差到看上妳,我不过是图方便才让妳当通房而已,省得我娘一直想塞女人给我,而且,也可以盯着妳。”关丞轩双手环胸,睨着她道。
杨梓瑜听得都快吐血了,他居然那么鄙视的说他眼光没差到看上她,说要她当通房不过是图方便敷衍他娘,实在是太过分了。
那他说要盯着她是什么意思?
她纳闷的问:“为什么要盯着我?”
关丞轩望着她,意味深长地道:“既然弄不清楚妳的来历和目的,不如由我亲自盯着妳,监视妳的一举一动。”
他居然是想监视她!
杨梓瑜火了,气到怒指着他道:“你、你!你这人疑心病怎么那么重,我说到嘴巴都干了,你还是不相信我,还想监视我不让我走!”还用通房的名义扣留她。
“别你你你的叫,我叫关丞轩,妳应该要恭敬的叫我一声大少爷。”关丞轩高高在上睥睨的道,一边月兑下了外衣。
可恶,还对她颐指气使的!
杨梓瑜还想骂些什么,但看到他月兑下外衫,顿时住口,她发现他瘦归瘦,却是如模特儿般的衣架子,只要再长高一点,假以时日的锻炼身材,一定可以练得跟韩国欧巴一样好。
关丞轩看到她直盯着他瞧,毫不客气道:“可别偷偷模模的爬上床。”
“谁要偷袭你!”瘦巴巴的,连肌肉都没长出来,她没胃口!杨梓瑜在心里嫌弃道。
可起码不用真的侍寝,杨梓瑜是松了口气,不过睡在他的床下,那硬邦邦的木制踏板让她躺了骨头都好痛,但想想怎样都比睡柴房强,她也只能忍耐了。
关丞轩听着床下很快没有声音,见她说睡就睡,还真轻松,他不禁想逗弄她一番。
这事要是被阿聪几个服侍他的小厮知道,肯定会很吃惊,他向来没闲到会做这种幼稚的事。
“谁准妳睡觉的,天气太热了,去搧风,扇子就放在左边的柜子里。”
听到床上传来的命令声,杨梓瑜恨得牙痒痒的,可想到她若不从,她可能会被他赶出房,到时来个服侍不力的罪名,被他娘训诫就更可怕了。
她迅速从地上跳起身,朝他不甘愿的喊道:“遵命,大少爷!”
从柜子里取出扇子后,杨梓瑜认命的站在床边替他搧风,想着古代没冷气,这个大少爷有下人服侍帮他搧风还真好命。
关丞轩躺在床上,闭着眼一会儿,又睁开眼道:“热死了,妳没吃饭没力气吗?大力点。”
她是没吃饱饭没错,先前被捉去洗完澡后,她只分到一点食物,说什么吃多了肚子会凸出来不好看。
杨梓瑜一想到就气,于是她用力搧,让他冷死算了。
“我渴了,拿水来。”
杨梓瑜不得不停下,去端茶来。
“怎么又这么热,快搧风。”
就这样,关丞轩一下要她搧风,一下要她倒茶,分明是在恶整她不让她睡觉,真是太幼稚了!
嗡嗡……很细微的,杨梓瑜听到了,放下了扇子。
“怎么不搧了?”闭着眼的关丞轩感觉到她没有动静,睁开眼来,就见她不知在盯着什么看。
“等一下,有蚊子……”就在他的耳边。说完,杨梓瑜双手朝他耳边用力响亮一拍。
关丞轩耳膜都快震破了,他吓一大跳的从床上坐起,瞪着她道:“妳这是在做什么!”
“没看到我在打蚊子吗?可恶,被牠溜了,要是没打死牠就甭想睡了!”杨梓瑜不死心,仍旧盯着半空中,寻找蚊子的踪影,再用力一拍,又是响亮一声。
这一拍刚好又是落在关丞轩的耳边,还差点打在他脸上,他发怒道:“妳这个女人马上给我住手……”
“我不叫这个女人,我叫杨梓瑜!”杨梓瑜纠正的道,但又怕他连名带姓的叫她更令人不快,补充道:“你叫我小鱼吧,鱼儿的鱼,我朋友都这么叫我……”
她止住声,盯着空中的某一处,双眼一亮,“找到了!”就在他的头顶上!她往前一扑想打蚊子,蚊子是打中了,却也失去平衡的往关丞轩身上倒去,压倒了他,和他一起往后跌躺在床上。
此时,两具身躯正紧密的贴在一块,眼对眼,鼻对鼻。
杨梓瑜近看着身下的少年,发现他眼睫毛好长,浓密又漂亮,皮肤白皙细致,比她还白女敕,可说是唇红齿白,秀色可餐,她一时看怔了……
“发什么呆,还不下去?”
杨梓瑜看到那两道眉恼怒的蹙起,才惊觉到她做了什么天杀的事,忙从他身上跳起,丢脸又慌张的红着脸道:“对不起,我绝不是想侵犯你才压倒你的!我是为了打蚊子,为了让你一夜好睡才不小心……你千万别误会!”
为了证明她绝没有想对他出手,杨梓瑜马上缩回她睡觉的位置,离他远一点。
对,她才没有觊觎他的美貌,她只是纯欣赏而已,他年纪比她小又不是她的菜!
异常的,躺在床上的关丞轩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有恼怒,只有尴尬和发窘,那俊俏白皙的脸上带有着异样的红潮,耳根子也是红的。
女人的身子都那么柔软吗?
明明她也抹有那刺鼻的香粉,但为什么他并不讨厌那香气,也不在意她曾沾上他的床,贴上他,在他身上留有她的气息……
关丞轩深深吸了口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的早点睡,当然,也没了想恶整她的心情。
杨梓瑜见床上没有声音,悄悄松了口气,心想他大概是大发慈悲想放她一马,或是……他被她吓得花容失色晕过去了?
杨梓瑜不敢偷看,省得又惹上什么麻烦,还是早点睡好了。
昨晚她根本是在喂蚊子,没睡多少,现在她可是困极了。
她阖上双眼,在陷入梦乡时告诉自己,或许明天早上她一睡醒,就回到二十一世纪了。
杨梓瑜每天都作着回现代的美梦,但每天都落空,她也曾试图逃出关府,但无论她走了多久的路,一眼望去尽是古色古香的街景,她也曾在那座竹林里走过许多遍,想走回原来的路,但怎么绕都仍在那片林子里。
而日子总归是要过的,她总要吃饭,需要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住,因此她也只能安分的待在关家当关丞轩的通房,实则做着丫鬟服侍他的工作。
杨梓瑜在关府待了几天,才知道她的短发有多么惹人注目,仆人们见到她都用着奇怪的眼神看她,她只好把关丞轩说的那一套说词搬出来用,还满管用的,从此人们看她的眼神多了同情,对她都特别好。
杨梓瑜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知道她所待的这个朝代叫做东桓王朝,现在是元都四年,是个历史上没有却十分富庶的朝代,而关家若在现代是称得上大企业的,旗下的生意包含了食衣住行,关丞轩俨然是个难得的勤勉好学又严以律己的富二代。
这些都是她从府里的下人们口中所听来的夸赞之词,但据她的观察也八九不离十,他平常若不是出去巡铺子,就是待在书房里看账本,确实是个认真学习如何执掌家业的好青年。
杨梓瑜更是听说他不近,他娘拚命想在他身边安插通房的事,她是他第一个纳入房里的通房,这让她受尽府中年轻丫鬟们的嫉妒和羡慕,听着她们欣羡的说当通房有多好,若是有孕就能升为妾的话。
杨梓瑜真想不通,当妾有什么好,得和其他女人分享丈夫,还得看正妻脸色过日子,而且也不是想生孩子就能生孩子,得等正妻娶进门,生下子嗣后才能生育,像她现在每天都会收到由厨房送来的避子汤,当然那碗避子汤都被她偷偷倒掉,她不禁感叹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古代当女人是多么不值,出身好的至少还是当正妻,像她这种身分不明的可会被贬的很低,只能当通房。
而当关丞轩的通房一点都不好,别看他外表是认真上进的好青年,他可是时常监视她,还喜欢欺压她,对她呼来唤去的,对她从没好脸色过,连她的衣服和背包到现在都不肯还给她,让她觉得他真是恶劣又小家子气。
“唉,好想回家喔……”她忍不住哀叹的道。
“有闲功夫无病申吟,不如把墨磨好。”关丞轩看她磨个墨心神不知飞到哪去,不客气的道。
杨梓瑜没好气的瞪向他,“我又不是你的小厮,为什么连磨墨也要我做?”
只要他待在府里,举凡任何的跑腿,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使唤她,并要她随侍在旁的侍候,这明明是他那几个小厮的工作吧,为什么都变成她在做?
“搧风。”关丞轩没理会她的抱怨,沾了墨低头写账本。
杨梓瑜咬牙切齿着,最后仍是拿了扇子帮他搧风。
“做的那么不甘愿,怎么不走?”关丞轩故意问道,他知道她曾溜出府邸,那是他故意放行的,还派人在她后头跟着,想看她上哪儿,却见她逛了一大圈后垂头丧气的走回来。
杨梓瑜沮丧的道:“要是我有办法回家,我早就回家了……”
她只要想到她曾偷溜出去又折回府里,被关丞轩逮个正着的事就觉得尴尬极了,害她现在都不能说他是故意监禁她这种话了,因为是她自己选择留下的,谁教她无路可去,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关丞轩看着她落寞的模样,难得开口一问,“妳的家乡是有多远,为什么妳回不去?”他当然不信她曾经说的,她是从几千年的未来来的那种话。
杨梓瑜长长叹息道:“我的家乡是个很远很远,远到我搭马车都到不了,几乎在天上的地方……”
她的家乡在天上?关丞轩笔一顿,一会儿才落下字,继续问:“妳的家乡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杨梓瑜真想念在现代的一切,现在他问起,她便乐孜孜、滔滔不绝的说:“我的家乡里有很多高楼大厦,就是有十几二十层楼以上那么高的房子,有不必马拖就会跑的车子,天气热也不必搧扇子,有自动放出冷风的电风扇和冷气机可以吹凉,还有不必动手写字,能用一种叫计算机的工具打字,最重要的是茅厕里有马桶,一按下开关就会自动帮你冲水……”说到一半,她看着关丞轩那听到呆住的模样,“你一定把我当成疯子吧。”
关丞轩听不太懂她在说什么,他无法想象她话中的景象,什么十几二十层楼高的房子,不用马拖就会跑的车子,但是……“我没当妳是疯子,妳说的话很有趣,听听也无妨。”他认真的道。
杨梓瑜真想翻白眼,他根本只是在听她说笑话解闷吧。
这时,阿聪端着食盘进来了,“少爷,糕点送来了。”
搁在桌上后,他故意想让两人独处,悄悄退下,想着这个小鱼姑娘虽然来历很怪,但几天相处下来他觉得她为人直爽开朗,更重要的是,少爷和她相处的好,他才不会被夫人当作威胁,有小鱼姑娘真是太好了。
杨梓瑜本身是学烘焙的,对甜点当然感兴趣了,她盯着盘上的五彩糕点看,双眼都发亮了,“这糕点的颜色真漂亮,做的真细致!”
关丞轩引以为傲的道:“这是关记旗下的春水楼糕饼铺所做的,只要有新品推出都会送一份过来给我试吃。”
杨梓瑜比关丞轩动作更快的拿起来吃,夸赞的道:“这白豆沙好细腻,加了松子好好吃,皮又好酥……”
关丞轩没好气的哼笑,他有允准她吃吗?
杨梓瑜很快的吃完一块,又朝下一块进攻,“这个也好好吃,但这红豆馅太甜了,多吃几口便会感到腻,如果可以稍微不要那么甜就无可挑剔了。”
关丞轩听她这么说,拿了一块相同的糕点吃,赞同的道:“是太甜了有点腻没错。”
杨梓瑜又继续吃着,抬起头就见关丞轩煮起茶来,他这人什么事都爱指使人,就独独只有煮茶自己来,而且总爱在热茶里加糖。
她一刚开始觉得很奇怪,但他却理所当然的道:“加一匙糖口感会更温顺。”
杨梓瑜这才发现关丞轩是嗜吃甜食的,平常没见他有吃点心的习惯,原来是用试吃的名义吃甜食啊。
关丞轩看到她盯着他丢入糖块,正色的咳了咳道:“这茶用来配这糕点正好。”
杨梓瑜听了都想偷笑,但她忍着不笑,好为他这个大少爷留一点面子,然后拿起第三块糕点吃。
“这糕点也好好吃……可恶,害我好怀念蛋糕的滋味……”
“什么是蛋糕?”关丞轩抬起头问。
杨梓瑜没想到他会问,她回答道:“那是在我家乡里最好吃的一种糕点,我想当一流的西点师傅,就得做出最好吃的蛋糕来。”
“什么是西点师傅?”她说的话都是他没听过的,让他想发问。
“就是糕点师傅,不过我的目标是想开蛋糕店当老板。”
“妳要开店当老板?”
杨梓瑜看他露出吃惊的表情,她哼道:“别瞧不起人,在我的家乡里男女是平等的,女人能做的工作可多了,不只可以开店当老板,也可以当官,当总统……也就是女皇帝,而且皇帝还是由百姓自己选出来的。”
关丞轩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她这个故事编的真好,但他又觉得她说得生动,听起来像是真的。
杨梓瑜看到他表情这么惊讶,更想吓死他的说下去,“在我的家乡里,男人女人成亲也都是自由恋爱,所谓自由恋爱就是双方情投意合,不是靠媒妁之言。对了,还是一夫一妻制,男人是不能纳妾的,要对彼此忠诚,要是男人出轨,女人是可以休夫的……”
“听起来妳的家乡是个很特别的地方。”关丞轩久久无法消化她所说的话,只能这么说。
“你相信我说的话了?”杨梓瑜很意外他没有大声驳斥她。
“我无法说我相信妳,我向来都是眼见为凭,妳说的这一切都太荒谬,太没有根据了,但是,妳的家乡还挺有意思的,若妳以后还想说的话,我可以听妳说。”说完,关丞轩喝了口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她说了多特别的话,只是觉得听她说话很有意思罢了。
杨梓瑜眸底充斥着感动,朝他绽开笑容道:“关丞轩,谢谢你肯听我说话,原来你也不是那么食古不化嘛!”
她很开心,至少他不再全盘否定她的话,当她是个疯子在说疯话,在这个陌生的王朝,有个人愿意倾听她说话,听她聊起家乡的一切真好,让她感到不那么寂寞。
关丞轩看到她大剌剌的朝他咧开嘴粲笑着,两排洁白的牙齿都看到了,还真是不含蓄,但,很有精神,让他一时迷失在她的笑容里。
此时他看到她的唇角沾上糕饼屑屑,他想都不想的伸手一抹。
这个动作一做完,他看到她像吓着般的瞠着他,这才发现他踰矩了,他感到难为情,指尖上还留有她那柔女敕肌肤的触感,让他心里有些古怪的悸动,一时之间他无法坦然的面对她的目光,只能说着酸话,“吃个东西都会沾到嘴,妳是姑娘家吗?”
杨梓瑜死死瞪着他,心里才在称赞他,他现在却嫌她粗鲁了!可更怪的人是她,为什么他只是抹了下她唇角上的糕饼屑屑,她竟会吓一跳的以为他想对她做什么事,小鹿乱撞一下,她真是想太多了!
“你才不懂,吃东西就是要大口大口吃才好吃!”她气呼呼的反驳回去。
关丞轩没说什么,于是两人之间只剩下吃着糕点的声音,他喝着热茶配糕点已是习惯,本想要杨梓瑜也配着茶吃,却看到了她额头沁着薄薄的汗。
“去厨房要酸梅汁来,要冰镇的。”他下命令道。
“现在?”杨梓瑜真是难以相信。
“没听见吗?”
天气那么热还叫她跑腿!他果然喜欢恶整她!
“是,遵命!”杨梓瑜不满的朝他吐了吐舌,跑出书房。
她吐舌的这一幕被关丞轩看到了,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这女人只是个通房竟敢对他这么不敬,还常直呼他的名字,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感到生气。
还有,明明他以前是个喜静的人,总喜欢一个人待在书房里看账本,阿聪他们不敢吵他,书房里总是安静无声,现在有她在,吱吱喳喳的变得很吵闹,他居然也习惯了?
从她一头短发又奇装异服的出现在他面前之后,她这个奇怪的存在、活泼的笑容、愤怒的瞪视,甚至所说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都新鲜而有趣,让他的心活跃起来,不似之前只知道埋头学习,有如一滩死水……
关丞轩唇边笑弧浅浅扬高,一会儿才拿起账本,将心思放在账本上。
这时候的杨梓瑜,正往厨房的方向跑去,她先去取了酸梅汁,再到隔壁的冰窖取冰,听说要建这冰窖需要非常多的银两,不是普通有钱人家建得起的,由此可知关家有钱到什么程度。
取冰块需要报出主子的名字,不是想要就有,杨梓瑜要了好几块碎冰放入酸梅汁内,冰冰凉凉的,散发着沁凉的凉气,她想关丞轩应该不会介意分她喝一杯吧。
杨梓瑜端着酸梅汁,深怕冰块融化的太快,回程时加快了步伐,不期然的却与一个年约十六、七岁,身穿蓝衫的少年,和他一干小厮奴仆们遇上了。
杨梓瑜没见过那名少年,但看他的年纪穿着,还有一干下人陪着的大阵仗,猜想是阿聪曾经提过的小霸王二少爷,也就是关丞轩的庶弟,她马上停下脚步,装着恭恭敬敬的朝他点头,点完头就要往前走。
“站住!”
被喝住,杨梓瑜在心里喊了句糟了,想走又走不得,只能硬生生转过身,看着少年朝她走来。
比起关丞轩漂亮秀致的五官,这个少年显得阳刚许多,而且十分跋扈,一眼便让人知道他是要来找麻烦的,真是个小屁孩。
“妳就是我大哥那个通房吧……”关家二少爷关丞阳从头到脚藐视的看她,下了结论,“长得不怎么样嘛,加上头发又那么短,真是怪里怪气极了,我大哥怎么会喜欢妳这种丑八怪。”
“……”杨梓瑜有了想揍人的冲动,觉得这个小屁孩比关丞轩那个爱装酷的还惹人厌。
“不过,大哥对妳真不好,大热天的竟差遣妳跑腿,我大哥对女人就是那么不体贴,不如妳来侍候我吧!”关丞阳不忘搧了搧手中的折扇,自以为很风流倜傥。
杨梓瑜唇角抽了抽,吐槽道:“二少爷,你不是说我长得不怎么样,头发又那么短,怪里怪气,是个丑八怪,怎么会看上我?”
关丞阳自打嘴巴的愣住了,他像是自圆其说的勉强道:“其实妳也没那么丑……只是头发太短,比较让人无法忍受罢了,但本少爷还是可以忍受的。”
装什么痛苦表情!杨梓瑜更想揍他了。
“奴婢只是个低贱的通房做不了主,请二少爷自己跟大少爷讨吧。”委婉说完后,她便想开溜。
“那酸梅汁留下,本少爷渴了。”关丞阳伸出手挡下她,不让她走。
杨梓瑜像是听到多么惊人且令人无法接受的话般瞪大眼,天晓得她若没有把这酸梅汁带回去,关丞轩那个臭小子会如何对她兴师问罪?
“这……不行。”她护着酸梅汁往后退了几步。
“妳说什么?”关丞阳凶恶着脸朝她逼近。
杨梓瑜真想拔腿就跑,偏偏她后方是花台,关丞阳又挡在她面前,看他一副想跟她算账的凶脸,在他背后还有好几名小厮当打手,她心想真不妙,真要打她是打不过的,但想到这小屁孩那么霸道不讲理,她也硬是不服输,“这酸梅汁是大少爷要我拿的,恕我不能给二少爷你。”
“妳敢拒绝我……”
“二少爷,不成,大少爷若知道的话……”他身后的一名年长小厮跳出来阻止他。
“我怕他不成!”
杨梓瑜眼见关丞阳朝她挥出拳来,本想拿酸梅汁来挡,但想想不对,要是砸了就浪费了,为了保护酸梅汁,她只来得及侧过身用肩膀来挡。
“关丞阳,你敢动我的人!”
杨梓瑜一听到关丞轩的声音,转过身看,就见关丞轩不知何时出现,正用力扣住关丞阳的手,阿聪也跟在一旁。
“痛……大哥,我只是跟她开个玩笑,吓吓她而已,没有真的要打她……”关丞阳脸色惨白的求饶道。
关丞轩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书不好好念,到铺子也不好好学,都净干这些耍流氓的事吗?”
关丞阳听兄长这么说他,恼羞成怒了,“对,我是在耍流氓!反正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庶子,一直以来你都瞧不起我,我当流氓又如何!”吼完,他领着小厮们离开。
杨梓瑜看到他走了,这才注意到酸梅汁里的碎冰都快融了,低喊道:“怎么办,冰块融了就太可惜了……”
关丞轩瞪住她,朝她劈头骂道:“妳只想到酸梅汁吗?他要打妳,妳还护着酸梅汁背过身让他打,妳没脑袋吗?”
“我……”杨梓瑜一时哑口。
关丞轩不等她回话,撇下她,径自往前走。
杨梓瑜真觉得他这股气来得莫名其妙,她辛苦护着酸梅汁,他应该要夸奖她才对吧?
阿聪走近她,偷偷对她小声说道:“小鱼,因为妳去拿个酸梅汁太久了,大少爷不太放心,怕妳在途中中暑了,才会特别出来找妳的。”
杨梓瑜一愣,望向走在前方挺拔的背影。
原来他还会关心她……
阿聪将伞搁在地上,从她手上端过酸梅汁,示意她道:“这酸梅汁我用跑的端回去就不会融了,妳快帮少爷撑伞遮阳,免得少爷热着了。”
说完,他便一溜烟跑了,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要她替他撑伞?
要是平常杨梓瑜肯定觉得关丞轩太娇生惯养了,但看着特地来寻她的他,她难得的什么话都没抱怨,撑起伞朝关丞轩跑去,踮高脚的想替他撑伞。
“妳太矮了,我来。”关丞轩睨了她一眼,从她手上抢过伞,“走快一点,我还有很多帐要看。”
关丞轩嘴巴上是这么说,但杨梓瑜发现他并没有走得多快,一直都配合着她的脚程,那伞也一直都是罩在她头上为她遮住烈阳的。
杨梓瑜忽然想起来,服侍他的这几天来,他知道她胃不好,都会让她吃饱一点,不只三餐分量多,宵夜送来,总是推说他吃不下赏给她吃,就连她擅自吃了他的糕点他也没说过什么;夜里睡觉,他嫌她在地板上翻身太吵,后来扔了几条旧被单让她铺床睡,她终于明白,原来他是外冷内热的性子,他人并不差,只是傲娇而已。
“看什么?”关丞轩发现她一直盯着他看。
杨梓瑜随口找话题道:“那个……关丞轩,你跟你弟弟感情不好吗?”
她知道关丞轩有一个庶弟和两个庶妹,两个庶妹都已经嫁人了,照理说他应该和这唯一的弟弟感情很好,就像她的表堂弟们,虽然平常会吵架,但遇到事情会相挺,也会一起打球玩乐。
关丞轩没马上回答,隔了一会儿才冒出这一句,“是他讨厌我。”
“什么?”杨梓瑜很意外听到他这么说。
“我无所谓。”关丞轩淡漠的道,又往前走。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杨梓瑜看到了映在他脸上寂寞的表情。
她想到身为关家继承人的他从小背负的家业压力,想到他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只有阿聪几个忠心耿耿的小厮作伴,他的背总是挺得笔直,有着骄傲,却也孤单。
他那孤单又寂寞的神情就这么印上她心头,久久不散……
七月天的天气真的很热,现在杨梓瑜帮关丞轩跑腿,都会记得先戴上凉帽遮阳,也不容易晒黑脸,那个凉帽还是关丞轩叫阿聪找给她的,说随便她戴不戴的。
今天,她又帮关丞轩带酸梅汁,想到酸梅汁酸酸甜甜又冰凉的滋味,她就嘴馋极了,恨不得带回房里灌上两杯。
欸,好像有人在说话?
杨梓瑜望了望四周,这才发现草丛的对面有人在,仔细一瞧,竟是关丞阳和他那个年长的小厮,她是不怕那个小屁孩,但她就怕她的酸梅汁被抢走了,因此她默不作声的想要偷偷溜走。
“二少爷,这贺礼不送的话,大少爷不会知道您的心意的。”
“都拖过生辰了,已经没有意义了……”
他们在说什么?是要送什么贺礼给关丞轩?
杨梓瑜好奇的偷看着,只见关丞阳坐在石椅上,垂头丧气的低着头,他的小厮在安慰他。
“怎会没有意义,这是二少爷您特别挑的,又存了很久的月钱才买到的。”
“没用的,大哥他不会接受的,他肯定会嘲笑我,还会扔掉,我何必受气……”
“二少爷,那也是您时常对大少爷没大没小的说话,又老是莽撞行事,才会让大少爷误会您,像您上次就不该找大少爷的通房麻烦……”
“大哥平常对我都冷冰冰的,懒得跟我说一句话,要是我不想办法和他起争执,他是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但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找他的通房麻烦,只是觉得那个短发女人敢反抗我很好玩,故意装生气要打她,吓吓她罢了,我没想到会被大哥撞见……真是太糟了……”他苦恼的捉着头发道。
“二少爷……”小厮听了都想为他掬一把眼泪了。
他更自暴自弃的道:“谁教我是庶子,他这个嫡子哪看得上我这个弟弟,加上我又不成材,老是做不好事,学习也不好,他自然讨厌看到我了……”
“二少爷……”
杨梓瑜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像是发现大秘密的瞠亮双眸。
原来如此呀!他们兄弟分明是有兄弟爱的,只是弟弟为了引起哥哥注意故意和他起冲突,哥哥因而误会弟弟讨厌他罢了。
杨梓瑜本身是个独生女,在父母双亡后,就只剩下自己孤单一个人,堂表兄弟姊妹总是隔着一层,她总是想着若她也有手足该有多好,所以她一直很羡慕有兄弟姊妹的人,加上她脑海里总不时浮现关丞轩说无所谓的寂寞神情,让她胸口闷闷的,想为他做些什么事。
干脆来帮他们兄弟解开误会好了!
杨梓瑜打定主意,便将酸梅汁就近搁在石椅上,从草丛后现身。
关丞阳看她突然出现,吓得脸一会青一会红,“妳……妳该不会都听到了?”
杨梓瑜笑咪咪的拍着胸脯道:“二少爷,我叫小鱼,你想送给大少爷的贺礼就交给我来送吧,我保证会让大少爷收下你的贺礼,也让你们兄弟解开误会和好,全都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