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下场就是一大早在镜中看到自己脸色苍白、双眼浮肿,还有可怕的黑眼圈。
刘嘉欣叹了口气,要是让堂哥看见她这副模样,一定会被叫去他的办公室关心的。
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能够被亲人关心,那种温暖非言语可以形容,但有时候过多的关心,却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回报他们对她的爱。
她记得当年在病房没跟王嫂说一声就消失后,虽然事后没有人问她去了哪里,但她的生活彻底改变,堂哥和严大哥强势进入她的生活,除了到医院固定回诊外,她每天都会被他们两个带出去玩乐。
直到数年后,她在不经意间,从堂哥口中得知,那阵子他们之所以会带她玩得那么疯,是伯父的意思。他们认为她是因为复健效果不好,心里感到挫折,才会搞失踪。为了不让她感到有压力,也为了让她不再胡思乱想,他们才会带她四处玩。
那阵子没去复健,到处玩乐,回到家或饭店,累得倒头就睡,可是声音还是无法发出来,直到伯父生日那天,伯母要严大哥带王嫂、堂哥和她到指定餐厅吃饭。才刚下车,她见到伯父正好要过马路,差点被闯红灯的机车撞上,当时她急得大喊“伯父小心”。
她永远记得伯父在闪过那辆机车后,冲到她面前,激动地要她再喊他一声,她照做,久违的声音再度回来,别说大家,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当时伯父抱着她,说她给了他最好的生日礼物。她敢发誓,当时伯父的眼中疑似有泪光。
这几年她在刘家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每个人都说她是刘家的小公主,但她的心里一直有个坎。她不是伯父的亲生女儿,所享用的资源都是瓜分堂哥的,她曾听过这些闲言闲语,虽然只有几次而已。
所以大学毕业后,她向伯父要求说要搬出刘家大宅,学习独立。伯父没说什么,倒是伯母开出但书,若她在外面发生无法照顾自己的事,就必须搬回去。
仔细想想,只要她提出来的要求,伯父一家人从未拒绝,他们是真心把她当作家人的。
叹了口气,她现在是怎么回事?一直在想过去的事情,是因为近来频频梦见那个男孩的关系吗?
摇了摇头,她快速地梳洗打扮后,出门上班。
现在她在伯父公司——富扬建设的营销部上班,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企划人员,但拜“刘家小公主”名号所赐,别说是同事,就连主管也不敢说她一句。虽觉无奈,但也只能微笑以对,在心里立下决心,她要做出成绩给大家看,不让大家认为她是一个摆着好看的青花瓷。
深吸口气,她告诉自己加油,却因为这么一个失神,车子差点撞到人。
刘嘉欣赶紧下车,见车头离站在斑马线上的年轻男子仅只有几公分距离,不禁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男子淡淡地看了眼前这张五官细致,皮肤白皙的娇容一眼,没说什么,迈步欲行,却被挡住去路,挑起眉,看着一脸歉意的女子。
“对不起,要不要去看医生?或者收个惊?”看他站的位置,应该是没有撞到他,但吓到应该是有的。
赵凯文目光越过她,瞥了她身后正凝聚的车阵一眼后,望向正等着他开口的小脸,“我没事,以后开车小心一点,还有,赶快将车子开走,很多人赶着上班。”说完,便越过她身边离去。
好冷淡的声音!刘嘉欣愣了一下,回过头,才发现因为她的缘故,害得后面车流已经开始堵塞,连忙上车开到一边,待停好车,已不见那男人的身影,彷佛刚才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
她举手敲了敲头,告诉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定了定心神后,便驱车到了公司,停好车子后,一如往常到熟识的早餐店买早餐。
拎着早餐,走回公司,竟意外在门口见到刚才差点被她撞到的男子,他正微仰着头,打量富扬建设这栋建筑,他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不过坏人脸上也不会写坏人两个字就是。
迟疑了会儿,她移步向前,轻声打招呼,“好巧,又见面了。”
赵凯文拉回思绪,扭头望向一张精致的小脸,是刚才那个女子,果然是很巧。
刘嘉欣见他不说话,指了指富扬建设的大门,“你要找人?”
他眉头一挑,“妳在这里上班?”有没有这么巧。
她点头,“你要找谁?我可以帮你的。”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开口,“妳的表情看起来很像是嗜血的八卦记者。”
刘嘉欣一阵错愕,这个人还真难伺候,“我是因为刚才的事,对你感到不好意思,才想说帮你这个忙罢了。”再说,只要是人就有八卦因子,端看多或少而已,不过后面这两句话,她只是在心中嘀咕,不认为他会想听到。
“不必。”他冷冷回绝。
好冷漠的态度!刘嘉欣张口欲言,但一道熟悉的呼唤声,让她扭头望向声音来源。
“嘉欣。”
她微笑地看着正朝她走来的男人,“严大哥。”伯父伯母收留了严大哥,尽管他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她和堂哥都叫他大哥。
赵凯文眸底掠过一抹讶异,随即恢复淡然。
严毅钧嘴角勾起淡淡微笑,“上班时间到了,还不进去。”
刘嘉欣瞧了赵凯文一眼,再向严毅钧解释道:“这位先生好像要找人。”
严毅钧再度扬起笑容,“赵先生是我的客人。”
刘嘉欣微讶,反应过来后,笑道:“那我进去上班了。”
她对赵凯文点了个头,便走进公司,只是在进入大门后,不由自主的转过身,透过玻璃门,看着赵凯文上了严大哥的车子。
这个赵凯文是什么来头?严大哥在公司虽挂着董事长特助的职称,但伯父伯母出国的时候,公司实质的运作都是由他代为处理的,这种接待客人的小事,还轮不到他亲自出面啊?
而她的疑问,没多久就得到答案。
赵凯文站在育爱育幼院的大门前,抬手抚着招牌,心思百转千回。当年怀着伤痛的心情离开台湾,就没想过要再回来,如果不是为了沈若瑜,他不会再度踏上这块土地。
当年母亲走后,如他所料,他跟着叔叔。叔叔平常是个老好人,但只要一喝酒就会打他,有一回打得太凶,邻居看不下去,偷偷报警,之后社工人员上门,没多久他就被安置在这间育幼院。
他进来的时候,总窝在角落,直到大他三岁的江浩镇,也是此时育幼院的院长,走到他面前跟他说,他会保护他的。当时他问为什么,江浩镇笑笑地跟他说,因为他是他的弟弟。
无法形容当下那股想哭的激动感觉,直至今日,他仍记得江浩镇那抹灿烂如阳的笑容。
在育爱,他得到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情外,还拥有了一段痛彻心扉的初恋。
陈怡安跟他一样,也是育爱的一员,她的个性乖巧温柔,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他也不例外,所以他们在大学时期终于成为男女朋友。
原本以为他们可以携手过一辈子,然而在他决定去伦敦作交换学生后,陈怡安竟然提出分手!说没有信心等他,说跟他在一起很不快乐,说他带给她很大的压力,她只想要一个平凡安稳的生活,并不想登上金字塔顶端。
他认真念书,努力打工,为的就是往后要给她一个温暖无愁的家,怎知竟落得分手的下场,要他怎么不心痛!
她说她不快乐!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发现到她的心情不好,她的脸上总是挂着浅浅的笑容,说话永远是轻声细语。
或许,是他太沉溺于她温柔的关怀,忘了该好好的呵护她。
他只是想多赚点钱,多存点钱,钱,不是万能,但没有钱,万万不能,这是不变的铁律。
当年如果父亲不是因为意外离开,没留下什么遗产,母亲也不会这么辛苦的养活他。
他努力赚钱,只是希望万一他有什么事,她也不会因为钱苦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