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惜月虽然只有七岁,但一向很少对什么事情纠结过,但现在这个状况,着实让她淡然的脸上多了几分烦恼。那个慕容少爷不是讨厌她吗,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处处示好?说是示好,脸上又总是一副拽拽的模样。
比如,昨日她好好地在书房练字、看书,慕容逸晨像是闲逛似的,手上端着一盘糕点就踏了进来,东转西转,也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她只不过抬头看了他几眼,他就立刻像是抓住了什么机会,将手上精致的糕点整盘端在了她面前,然后一副施恩的模样开口,“看你一脸想吃的模样,本少爷就赏给你了。”
“我不想吃。”惜月一双清澈的大眼满满地写着不解,她什么时候表示自己想吃那糕点了?
慕容逸晨脸上满是窘态,“谁、谁管你想不想吃,你身为丫鬟,本少爷赏你,你敢拒绝?”
直到他离开,小惜月依然不知道她家少爷来书房的目的。
这日,惜月正在花园和园艺伯伯一起给花浇水,除杂草。她不知道的是,此刻有道身影正躲在不远处的柱子后面,偷偷观察着她和最近“背叛”了他的某只没良心的小狼狗。
大黑最近也是奇怪,明明除了他,谁都不爱靠近,甚至连对平时喂食的下人也常常龇牙咧嘴,可偏偏爱黏着刚来的小惜月。
慕容逸晨暗恼自己的爱犬成了人家的跟班,可如今站在角落里看到她挽起衣袖,露出细小的胳膊,在那里拔着野草的根,脸上甚至还沾上了土都不自知,那脸上甚至有着他从未见到过的浅笑,又让他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好奇和新鲜。
慕容逸晨之前就听说她常常和下人厮混在一起,不是帮人浇花、除草,就是帮人一起在厨下洗菜。明明只有七岁的小丫头,哪来这么多的精力?慕容逸晨此刻完全没想到自己也不过才十岁。
另外两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兀自聊得热闹。
“这么冷的天,月丫头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若让老夫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惜月吁了一口气在手掌上,藉此暖暖冰冷的双手,期间还抽空逗了逗在她身边开心地打转的大黑,“没事的,张叔。您腰不好嘛,我帮您干些活,老夫人不会怪我的。”
“月丫头你小小年纪,心眼倒是挺好的,知道我腰不好,就时常来帮我干活。”这小丫头啊,明明只是个孩童,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您别看我年纪小,我力气很大的,这些活我都能干的。”府里的下人伯伯、婶婶老是怜惜她年纪小,又是老夫人带进府的,都尽量不派给她差事。但是惜月知道,她并没有什么特权,只有好好表现才能继续在这慕容府待下去。
慕容逸晨看到她此时冻红着脸,却看起来更俏皮了。看了一会,他终于忍不住出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这一出声,让聊得正开心的惜月和张叔吓得一跳。
惜月收起浅笑,瞬间变得拘谨起来,“少爷。”
看到她对自己与方才明显不同的态度,慕容逸晨心下莫名的有些不快,“我问你在做什么?”
“在除草。”
“谁让你干这些的?”
“我自己要干的。”
一问一答,慕容逸晨不说话,惜月就不开口。这丫头总是对他爱理不理的,他就越想要逼她开口。
“除什么草,这是你的活吗?你都干了,老张岂不是没事干了?身子才好些,瞎忙什么?若传出去,还以为我们慕容家虐待你了呢。”慕容逸晨说完这番话,脸上却是满满的别扭。
惜月静静地听着,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了。”
原本慕容逸晨有意无意地对她好一点,就当自己还人情了。谁知暗中观察她越久,他就越觉得她有趣,明明是个比他还小三岁的小姑娘,却总是一板一眼的模样,活像个老学究似的。他伸手在她额上弹了一下,轻喃道:“小老头。”然后心情大好地离开了。
惜月抚着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愣愣地出神,无辜的表情与在她脚边打转的大黑莫
名的相似。这慕容少爷是不是生病了?
之后的日子里,慕容逸晨的“病”就更严重了。以前是见到惜月是不理不睬,或者没好脸色。可现在不仅远远地瞧见她就一副兴匆匆的样子迎上来,随后就塞给她一些吃的、玩的,有时候在书房看到她练字,还会忍不住出言指导她哪里的笔划错了,然后亲自示范给她看。
终于这样的情况在持续了七日后,惜月忍不住开口询问了,道:“少爷,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闻言,慕容逸晨的脸一下子僵住了,“你说什么?”这丫头还真是不识好歹,他给她几分颜色,她就给他开染坊!
“如果不是生病,少爷你为什么要对奴婢这么好?”惜月秀气的小脸上此时甚至有些防备。
一瞧她的脸,慕容逸晨就知道她必定想起了上次他把她关在柴房的事。慕容逸晨张口就嚷嚷着,道:“是,本少爷中邪了,怕不怕?小心本少爷现在就忍不住咬死你。”
见她一副相信了的模样;慕容逸晨又忍不住气自己的口不择言,但碍于说出去的话,再收回难免丢面,于是强撑着怒气,就这样悻悻地骂了一句:“笨蛋!”然后转身离开了。惜月看了看在晒太阳的大黑,喃喃道:“少爷他到底怎么了?”
殊不知,慕容逸晨才离开了没一会,惜月就被人带走了。
慕容夫人不喜欢惜月,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惜月被人带到了慕容夫人那里,也不会天真地认为慕容夫人是想要找她聊天喝茶。
果然,她才进花厅,就看见慕容夫人艳丽的脸上满是怒气腾腾。惜月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夫人。”
“拿出来吧。”
“拿什么?”没头没尾的话,惜月有些茫然。
慕容夫人面色不善地质问道:“你还装蒜!我房里的一串珍珠项链不见了,宝兰说你昨天进过我房间,难道不是你拿的?”宝兰是她的贴身丫鬟。
惜月小脸一白,赶紧摇头否认,“夫人,我没有拿过。”
昨天她的确进过慕容夫人他们的房间,是因为慕容老夫人让她去请慕容老爷过去一起用点心。惜月找了半日,最后听人说他在房里午睡,于是她便去了。可是结果她扑空了,慕容老爷刚刚出去了,见没有人,她就出来了。她就算再年幼无知,也知道偷东西是不好的事,又怎么会去偷什么珍珠项链呢?
慕容夫人早就对惜月心存芥蒂,不满老爷和婆婆偏疼这么个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此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她的辩驳,倏地站起,对着惜月抬手就是一巴掌,“臭丫头,如今都有了人证,你还不承认!我慕容家从来没有发生过盗窃的事,如今你一来就丢了东西,不是你,还能是谁?”
即使被一巴掌打得小脸上火辣辣的,惜月仍是倔强地辩白道:“我真的没有拿。就算夫人您打死我,我也不能承认我没有做过的事。”
“好,嘴还挺硬的。来人呐,给我拿藤条来,她不承认就给我打到她承认。”
下人闻言,都在原地踌躇着。且不说,谁都对道年纪不过七岁的小孩子下不去手。要知道,她还是老夫人的人,若被老夫人知道,只怕也要也要遭殃。
见没人敢动,慕容夫人火气更旺,“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了是吗?还不动手!”下人无法,只好拿来了藤条,但不敢下重手,还偷偷劝着倔强的小丫头,“惜月,你就和夫人服个软吧,这藤条打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惜月目光坚定,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我没有拿,我不能认。”
慕容夫人闻言,一把扯过藤条,亲自动手,一鞭鞭毫不留情地打在惜月小小的身躯上,“说,你承不承认你偷了珍珠项链?”
惜月身上满是火辣辣的鞭痕,疼得忍不住倒抽了口气,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眶,嘴上却仍是那番话,“我没有拿,我不能认。”
下人在一旁看着,心里都是不忍。
当慕容老夫人、慕容老爷和慕容逸晨听到消息赶到花厅时,就见惜月已蜷缩成一团,倒在了地上,脸上满是豆大的汗珠,其中还混着强忍着却溢出眼眶的泪水。
“你给我住手!”慕容老夫人中气十足的一嗓子让慕容夫人停住了手。
慕容逸晨走到惜月的身边,小丫头此时已有些意识迷离,嘴里却还在喃喃着,“我、我没有拿,不能、不能认……”
他见状,心里揪成了一团,难得对他娘发了脾气,“娘,您在做什么?”
慕容老爷也不敢相信他的夫人竟狠心对一个孩童下这么重的手,铁青着脸等着他夫人的解释。
慕容老夫人更是气得破口大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忍心这样打她!”
慕容夫人仗着有理,并没有所低头,“娘,就算是小孩子,做错了事,也应该要罚,否则人家岂不是要笑我们慕容家没有规矩了?”
“好,那你倒说说月儿犯了什么错,让你下这么重的手打她?”
“她偷了我的东西。”
慕容老夫人一脸不信,“你胡说,月儿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
“娘,这事又不是我胡说,是宝兰亲眼看见这丫头从我和老爷的房里出来,然后珍珠项链就找不到了。不是她偷的,难不成项链自个儿飞了不成?”
慕容老夫人却不受她有理不饶人这一套,“就因为宝兰看见月儿进过你们房间,就可以认定东西是她偷的?这未免太牵强了。”
慕容夫人认定了她婆婆有心庇护惜月,心中更是有气,“娘,可别怪媳妇说话不好听。本来嘛,这种来历不明的人,就不应该留在慕容家,谁知道她品性如何,您瞧如今小小年纪就敢偷东西,将来还不知道……”
“东西是我拿的。”慕容逸晨突然出声打断他娘的话,却让众人一时间转换不过思绪。只见慕容逸晨拿出随身的锦袋,将其中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圆润的珍珠落在地砖上,发出叮咚脆耳的碰击声,却也成功让慕容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难看极了。
慕容老爷终于铁青着脸出声质问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拿的,我拿去打弹珠了。不关她的事,要罚就罚我吧。”慕容逸晨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更多的,是懊恼,他不曾想过惜月竟会因为他的顽皮而遭到池鱼之殃。
慕容老夫人余气难消,“以后事情没查清楚前,不要随便下定论。月儿是我带回家的,你说她偷窃,岂不是在说我管教无方?”
慕容夫人自知理亏,没有说话。
慕容老爷叹了一口气,赶紧安抚母亲,“娘,夫人也是一时情急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绝非有意。您消消气,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让大夫来瞧瞧月儿的伤要紧,这事就交给儿子处理吧。”
这倒是提醒了慕容老夫人,赶紧喝令下人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