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有成不可能凭林俊佑的几句话就放弃洛钰婷的,太儿戏了。他相信他是过了明路,是正大光明的,至于林俊佑,他大度地当林俊佑是舍不得姐姐出嫁,所以做事欠妥,他不跟林俊佑计较。
林俊佑见他不信,只得将手里的东西先放在一旁,然后从怀里擭出了一张折好的纸,小心地打开了,说道:“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庄有成打量了一番那张纸。
嗯?满纸都是方块字,有画押,还有手印,以及……其中还有洛钰婷的名字?庄有成不认识字,但是有悄悄去找人教过他的名字和洛钰婷的名字怎么写,眼下这份泛了黄的旧纸上,为何会有洛钰婷的名字?以及那画押和手印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我和钰婷的婚书。”林俊佑道。
庄有成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俊佑道:“婚书一早就有了的,所以实话说与你听,钰婷是我的童养媳,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原本等我和她大了就要拜堂的。”
其实林俊佑一直都知道母亲一共收着两份契约,一份是洛钰婷的卖身契,一份是他和洛钰婷的童婚契约。
母亲替洛钰婷办了消奴籍,此事倒是正中他的下怀,但当他问起母亲那份童婚契约在哪里的时候,母亲总是支支吾吾的。
后来林俊佑曾经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可翻遍了全家也不见那份童婚契约。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洛钰婷的叔叔、婶婶那里应该还保留了一份。
为此,林俊佑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取得了洛家叔叔、婶婶的信任,最后终于拿到了这份童婚契约。
庄有成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林俊佑与钰婷连婚书都有了?既然如此,为何林母又暗示他去求亲?林家这样做,太不厚道了!他攥紧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我不相信,钰婷不会骗我的,我要当面问她。”
林俊佑小心翼翼地收好了那纸婚书,诚恳地道:“庄兄,这事是我林家对不起你,将来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钰婷她也觉得很抱歉,但是这件事与她无关,你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找我。”
此事是林家对不起庄有成,欠他人情的也是林家,林俊佑不希望庄有成去找洛钰婷的麻烦,所以将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说着,林俊佑叹了口气,将一件东西塞进庄有成的手里,“你送给钰婷的东西和彩礼,我都拿来了,实在抱歉。”
庄有成定睛一看,竟是他送给洛钰婷的那一对耳钉。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直觉事情有变,但是他又不愿意相信林俊佑的话,太离奇了,他不信。
从庄有成家出来,林俊佑下山去了镇子上。这次书院里唯他与徐海考上了举人,所以两个人相约着在镇上置办了一桌席面,以当作谢师宴。
谢师宴上,林俊佑喝得有点多,离开的时候脚步踉踉跄跄,走路不稳,徐海更是醉得不像话,最后二人被徐家的家丁给一块送回了徐府。
林俊佑一直没回来,林母担心得不得了,便走到村口去等。可她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林俊佑的身影,便跟洛钰婷讲了一声,索性去镇上接儿子。
林母先去了酒楼,酒楼的小二说他们酒席早散了,又提点林母,说两位举人似是喝醉了,最后被徐举人的家丁给扶了回去。
林母谢过了小二,连忙赶到了镇东头的徐家。
徐家是一座三进的大院子,黑瓦、白墙、镂空窗格,门柱上贴着新的对联,门楣两边挂着两只大大的红灯笼,看起来豪华又气派。
门房听说了林母的来意,连忙进去禀报。不多时,一个小丫鬟匆匆过来,请林母进去。
一个穿着鹅黄色锦裙的姑娘俏生生地站在庭院里等着,见了林母,上前和气地问道:“您是林家伯母?”
林母瞧见这位姑娘生得漂亮,且端庄又
有气质,第一眼便很喜欢,又听她间话,连忙笑道:“正是,请问你是……”
“家兄徐海,与林家哥哥是好友,伯母您唤我水仙就是。”说着,徐水仙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挽住了林母的胳膊,笑道:“他们两个贪快活,吃多了两杯酒。林家哥哥还好,就是有些走不稳路,我哥哥素性已经睡熟了去,任谁喊也不醒。
伯母莫要生气,这本是您我两家的喜事,林家哥哥一向稳重,若不是这回太高兴,也不会醉成这样。对了,上回我哥哥去伯母家,带了伯母亲手做的桃酥回来,哎哟哟,伯母您的手艺怎么就那么好?”
徐水仙的热情与善解人意让林母如沐春风,两人携着手,亲亲热热地绕过一道瑞鹤图影壁,先进了大院,然后又沿着大院东边的走廊进入中院。
先前那个小丫鬟匆匆跑了过来,“小姐,林公子与咱家公子还醉着呢,怎么喊也喊不醒,怎么办?”
徐水仙见林母面含忧色,便吩咐小丫鬟道:“你让厨房去准备一盅醒酒汤,用先前我买的玫瑰糖当成凉果,服侍林家公子饮下吧。”
小丫鬟领命而去,徐水仙又带着林母去了客房。
林母见林俊佑果然躺在客房里的一张榻上,喊他他会应,就是迷迷糊糊的,她放下了一颗心,却又有些隐隐担心。
小丫鬟端了醒酒驰玫瑰糖过来,徐水仙亲自接过,又递给了林母,让林母喂儿子饮下。醉得迷迷糊糊的林俊佑被灌下了苦苦的醒酒汤,老大不乐意的。
徐水仙见林母捧着汤碗,小丫鬟又正好走出了屋子,再顾不得许多,翘着兰花指拈了一块玫瑰糖,塞进了林俊佑的嘴里。
吃到了玫瑰糖的林俊佑,表情终于变得放松,闭着眼睛说:“甜,钰婷爱吃,再来一份,我、我拿回去给她吃。”
林母顿时挺不好意思的,徐水仙却捂着嘴儿笑,转头吩咐正好一脚跨进屋里的小丫鬟,赶去准备玫瑰糖,待会让林俊佑走的时候好捎回去。
徐水仙又对林母笑道:“林家哥哥就是要醒酒,恐怕也得要一会的工夫,伯母,不如我们到花厅坐坐?”
醉了的人,一时之间是叫不醒的,林母从善如流,跟着徐水仙到了旁边的花厅。
“伯母应该多来镇上玩一玩的,我哥哥和林家哥哥是好友,咱们两家理应多多走动才是。”徐水仙又笑着说道。
林母深以为然,忍不住又朝她看去,见这孩子热情又懂礼貌,还很会说话,人也长得端庄,林母越看越觉得喜欢。
徐水仙命人上了荼点,亲自给林母斟茶。林母受宠若惊,连连推让,二人聊得十分投机。
等林俊佑醒了酒,小丫鬟连忙去向徐水仙和林母报了信。过了好一会,林俊佑才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庭院里。
“娘,您怎么来了?”林俊佑揉了揉太阳穴,走到林母的身旁坐下,问道。
徐水仙起身笑道:“伯母担心你,所以来我家问问。林家哥哥,你先坐着,我让人上盘水果过来,你吃些瓜果润润嗓子。”
“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徐姑娘了。”林母忙道,她想着找到儿子就马上回去。
林俊佑看着她笑道:“那就多谢徐家妹妹了。”
徐水仙抿嘴而笑。
林母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见两人似乎颇为熟悉,心里头不禁百味陈杂,要说这徐姑娘的容貌与身段与洛钰婷不相上下,可徐姑娘家中却殷实多了,且徐姑娘的舅舅好像还是个什么官,若是儿子能……可一想到儿子曾经那样坚决地跪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说定要娶洛钰婷为妻时,林母的心头涌起了一丝遗憾。
在徐家吃了些瓜果,林家母子告辞。
回到家,林俊佑却直嚷着头疼,林母一边给他洗脸,一边絮絮叨叨。
“娘啊,我头好疼,好想睡觉。”林俊佑怕了她的唠叨,于是捧着脑袋撒娇。
林母见他难受,不好再说什么,让洛钰婷看着点,便出去了。
洛钰婷帮林俊佑盖好被子,检查了一遍没有什么问题,便打算也跟着出去,让他好好休息。
不料林俊佑从被子里伸出手,拉着她不放,还皱着一张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头疼,帮我揉揉。”他皮肤白,一喝酒,脸就红通通的,像家里的红布。
洛钰婷有些担心,便依言坐在床头,将他的脑袋搬到她的腿上,用大拇指帮他按摩额头和太阳穴。洛钰婷的手小而有力,将他脑袋里闷胀的感觉慢慢挤掉,他渐渐觉得脑袋松快了些,闭着眼睛乖乖地躺着,不一会便传出鼾声,睡着了。
洛钰婷叹了叹气,将林俊佑轻轻放回枕头上,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他这样一喝酒就难受,将来若是有应酬怎么办?总这样不行,她得想想办法。
洛钰婷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一只很旧
的木柜,那是父母亲留给她的一些书,她当宝贝一样护着,没被叔叔、婶婶卖掉。
洛钰婷蹲在柜子旁边,开始翻找那些书。她记得父亲曾经说过,有一种丸药吃了可以缓解喝酒后不适的症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