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和宋四的脸色同时变得很难看,宋凝脂却似没有看到一样,优雅地转过身正要出门,宋三的贴身丫鬟喜鹊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兴奋,“三小姐,出事啦。”
宋三正满脸的怒火,看着喜鹊失礼的样子,深怕被宋凝脂说她教出的好丫鬟,她怒火中烧地斥喝道:“什么好事?一个大丫鬟没个正行,大刺刺的,带你出去,本小姐都嫌丢脸!”
宋凝脂停下了脚步,宋三的指桑骂槐她焉能听不出来。
宋凝脂冷了脸色,正要转头好好地说道一番,那头的喜鹊已经按捺不住了,“三小姐,你听我说,前面出事了,朱府的三小姐掉进水里去了。”
“什么!”宋四惊呼道:“朱府三小姐怎么好好地掉进水里去了?”
宋凝脂站在那,一声不吭,可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她的心,令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四小姐,是真的,现在朱三小姐哭哭啼啼的,衣服浸湿了,可怜极了。”喜鹊解释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哼!”宋四冷哼一声。
“是大事啊,朱三小姐如今跟姑爷在一块呢。”喜鹊咋咋呼呼地说。
姑爷……宋府出嫁的姑娘只有她,姑爷不就是韩隐?宋凝脂想通这一点,瞬间脸色便黑了,心被密密麻麻的疼意螫得极疼,她难受地捂住胸口,头一阵阵地晕。
宋三眼睛一亮,好像是寻到了什么宝藏一样,双手环胸,“哎哟,这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宋四笑着说:“大姊姊怕是不知道吧,朱三小姐心悦姊夫可是很久了,一开始朱三小姐找你麻烦,就是因为你破相,那门亲事
落在了朱三小姐身上,朱三小姐说她与姊夫青梅竹马,两人感情好着呢,就因为这从天而降的亲事毁了她,让她没法子跟姊夫相守一生,大姊姊,你可真是罪过呢。”
宋三又把话接了过去,“可不是,欺负你一下,哪知道你就搭上了姊夫,令朱三小姐对你从此心怀恨意,哎,不过呢,你们两人可真是有缘。”
“是啊、是啊,以后就是好姐妹了。”宋四笑呵呵地说:“哎呀,大姊姊到现在还没怀上孩子,朱三小姐看着就是一个好生养的女子,以后说不定要先怀上。”
“四妹妹,这怀孩子之前得先说清楚到底是朱三小姐和大姊姊两个人谁是大的,谁是小的。”
“三姊姊,你这又不对了,大姊姊先嫁过去的,是嫡妻啊。”
“四妹妹,你真是个傻的,以朱三小姐和姊夫的关系,怎么可能让朱三小姐做妾,起码也是个平妻啊。”
两人见缝插针地说着话,宋凝脂眼前一阵一阵地黑。不是的,她们说的都是假的,她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怀上孩子,是因为韩隐不肯。
韩隐说,她年纪小,缓一年再说,韩母曾经暗示了几次,韩隐便说是他的决定,于是韩家人都没有催她生孩子,就连避子汤也是他喝,他说舍不得她喝那苦巴巴的药汁。韩隐是为了她好,是为了她好……
“大姊姊,你是不是该去看看朱三小姐啊?毕竟以后你们就要一起伺候姊夫了。”宋三不怀好意地说。
宋凝脂苍白了小脸,手指死死地扣进了肉里,她压抑着喉间几乎要喊出来的尖叫。她不要、不要!她不要跟别的女人一同伺候韩隐,他说过的,他不会纳妾,不要别的女人。他说了,他喜欢她!
“大姊姊,是不是跟你当初设计姊夫时一模一样啊?那时候姊夫被你设计,姊夫哑口无言,朱三小姐满腔的感情付诸东流,你拆散了一对有情人,如今报应来了,你也好好体会这种感觉吧。”
没有,她没有设计韩隐,她根本就没有!
指尖抠进了肉里,昨日才刚用凤仙花染的蔻丹都被宋凝脂扯裂了,陷在指甲肉里,她疼得两眼发红。
“大姊姊……啊!”
啪!宋三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手捂着脸,难掩惊讶地看着站在她前面的人。宋凝脂一脸冷漠地看着她,看着宋三脸上因为她力道过猛而留下的痕迹,她冷冷地笑了。
“三妹妹,你若是再胡说八道,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话,那么身为你的长姊,我便好好管管你!”宋凝脂双眼如火地盯着宋三。
宋三倏地站起来,“你以为你是谁……”
“来人!”宋凝脂喊道,立刻有三个婆子走了过来,她吩咐道:“三小姐身子不舒服,今日待屋子里。”
三个婆子看了看对方,并不应答。宋凝脂冷笑了一声,“我堂堂宋府的嫡小姐,韩大将军的夫人,说的话不管用了?”
三个婆子立刻行礼,应了一声,将宋三的门锁了起来,在外面看守着。宋凝脂站在门外,隔着门对宋三说道:“三妹妹,你尽管哭、尽管叫,今日的日子我倒要看看,爹娘丢得起这个脸吗?”
宋三连忙止住了声音,一脸的悲愤,“宋凝脂,你以为你是谁!”
“我?”宋凝脂笑了,“我是你大姊姊啊,莫非你得了癔症不成?反正府里多的是庄子,如果你真的得了癔症便去庄子待着,要嘛就水月庵也成。”
宋三算是看出来了,宋凝脂在威胁她,她红了眼。她以往敢骑在宋凝脂的头上,那是爹娘给的脸面,若是今日这花宴出了问题,那么她以后别想出宋府一步。
宋凝脂见宋三安静了,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宋四,她语气温柔地说:“四妹妹也该多去前面走走,说不定能遇到如意郎君。”
她的话听起来是好意,可宋四只觉得遍体的寒冷,忍不住地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大姊姊,我、我身子不舒服,还是先回院子了。”
如意郎君?她有些怕被此刻有点不一样的宋凝脂送进“狼君”怀里。说完,宋四头也不回地赶紧跑了,提着裙子,时不时地踩到裙摆,哎哟一声又急匆匆地往自己的院子跑。
宋凝脂面无表情地转身,往外走。
秋兰急急地跟在宋凝脂身后,“夫人,你这就对了,早该拿出这样的气势才对,她们胡说八道……”走着走着,秋兰觉得路不对劲了,“夫人,你去哪呀?”
“回去。”
秋兰这才发现她们走到了后门。宋凝脂虚软扶着墙说:“你去叫马车过来。”
“夫人,不等将军了?”秋兰问道,忽然站在前面的身影一晃,吓得她连忙扶住宋凝脂,惊慌失措地喊道:“夫人!”
“没事,回去。”宋凝脂扶着疼得厉害的头,忍着心悸。
秋兰紧张万分,不敢离开宋凝脂,接着瞄到一个小丫鬟,将小丫鬟喊了过来,“你过来,夫人要回去,你去喊将军府的马车过来。”
小丫鬟连忙点头,小跑地办事去了。秋兰握着丝绢擦着宋凝脂脸上的冷汗,“夫人,哪里不舒服了?怎么冒冷汗呢。”
“没事。”宋凝脂彷佛泡在热水里一样,全身虚月兑,乏力得厉害。
将军府的马车很快便过来了,秋兰扶着宋凝脂上了马车,又掏了碎银子给那小丫鬟,嘱咐她说:“你等等去前院跟韩大将军说一声,夫人身体不适,先回去了,等会再派马车回来接。”
小丫鬟开心地收了赏钱,“这位姐姐放心,奴婢一定会跟韩大将军说的。”
“嗯。”秋兰颔首,也上了马车。
马车里,秋兰刚放下帘子,马车谷辘谷辘地往前走了,她回头看了看宋凝脂,宋凝脂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她吓得直拍胸脯,
“夫人,你到底哪不舒服?你不说话,奴婢不知道啊。”
宋凝脂的脑海里还在回荡着宋三和宋四的话,朱三小姐与韩隐青梅竹马,情比金坚……
她当初落水,韩隐救了她,而朱三小姐却成了无辜的人,不仅跟海公子订亲,还痛失所爱之人……
宋凝脂张着干涸的唇,往日粉色的小嘴此刻也白了,“秋兰、秋兰,我该怎么办?”原来韩隐跟朱三小姐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情,又出了今天这一回事。韩隐能救了落水的她,自然也能救落水的朱三小姐。
纤细的手指死死地拽着左心房的那处衣衫,宋凝脂脸色发白,疼得几乎说不了话,豆大的泪珠极快地盈满了她的眼眶。
“夫人、夫人,你别哭啊。”秋兰紧张地手忙脚乱,拼命地去挠拭宋凝脂的泪水,可丝绢都湿透了,那眼泪却还是止不住。秋兰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了,“夫人,你别听三小姐和四小姐说的话啊,将军对你一片真心,怎么可能会娶那朱三小姐,朱三小姐都跟海大公子订亲了,他们五月便要成婚了。”
“呜呜……”宋凝脂流着眼泪,摇了摇头,“若是她和我一样落水,名节不保,将军不娶她,那谁娶她?”
秋兰听得睁大了眼晴,“夫人,不会,将军都有你了,救她、救她也只是因为……”秋兰说到最后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女子的名节比命还要重要,“只是将军的好心啊。”
宋凝脂的泪水停了,满脸木讷地看着秋兰,“好心?”
“是啊,夫人,将军救朱三小姐只是好心啊。”
好心?因为好心,韩隐救了她;因为好心,韩隐娶了她。他说他喜欢她,也许只是因为好心……
泪,停了,可她的心却疼得停不下来,她几乎无法呼吸,迷茫地看着前方,“秋兰,那么将军也会好心地娶她吗?”
秋兰张了张嘴,声音却发不出来,话含在舌尖上却说不出来。
宋凝脂笑了,他既然因为好心娶了她,说不定他也会因为好心再娶了别的女子呢。
她低下头,看着掉出衣领口的墨玉,脖子上用红绳子吊着的墨玉是他亲手给她戴上的,他说,这是韩家的传家之宝,只有韩家的女主人才能戴上。若、若是他娶了朱三小姐为平妻,那么这块墨玉是不是也要一分为二,戴到朱三小姐的脖颈上去了?
“夫人、夫人,你别吓奴婢。
宋凝脂扬起一抹笑容,朝她淡定地笑了笑,“秋兰你别急,我没事、没事……”
秋兰吓得满眼泪水,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夫人,别笑了,别笑得这般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