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各地的驿站,除了供往来各地传递讯息的人员换马及休息住宿外,尚配有更舒适的驿馆,驿馆只供给各级官员住宿,一般传递讯息的人员不能入住。
仁遥地方虽小,驿馆称不上豪奢,但倒也舒适,如今仁遥驿馆只住了一名贵客,正是由京城来的钦差——转运使杨兆齐杨大人。
仁遥驿馆守卫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么热闹,先是一名气质雍容的女子前来说要拜访杨大人,杨大人的护卫见了便领了人进去?,再来是赵大人怒气冲冲的过来,一县之主要来守卫自然不敢挡,如今又来了一个前任知县的幕宾朱青山?
“许久不见了朱先生,今天怎么会来驿馆?”
见是旧识就好办事了,朱青山掏出了几块碎银,拉起那守卫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守卫看了一眼,转而察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便急忙将碎银给收进怀里。'
几名仁遥驿馆的守卫都知道,这附近环境清幽,少有闲杂人等往来经过,而仁遥驿馆过去也曾让前任知县许平宗偷偷安排不少非官员入住过,守卫收了银子便视而不见,也从不管许平宗做什么勾当。
许平宗让人入住自己却不曾来过,来的都是朱青山,朱青山一来就以银子封口,每回只对守卫说一句话,“今天我没来过。”
只是朱青山没跟着前任许大人离开仁遥,也没在新的县衙任职,怎么今天还会来?
“今天我没来过。”
守卫听朱青山又说了同样的话,不知驿馆里发生了什么事,守卫决定不管朱青山是不是还在职,就如以往的放了朱青山入内。
他守着驿馆不过求得温饱,没必要去得罪那些大人物。
朱青山毫无阻碍的来到杨兆齐的房外,他看见赵文睿引起了骚动,趁着杨兆齐的护卫无暇注意到他,悄悄由院子潜到了窗下,听着里头的动静。
护卫虽不知道赵文睿与杨兆齐的关系,但也知他们有私交,不敢太为难赵文睿,所以赵文睿轻易的便格开了两名护卫的阻挡,进入杨兆齐的房。
在厅里,除了坐在主座的杨兆齐外,客座还坐着高世娟,赵文睿无暇理会高世娟,几个箭步来到杨兆齐面前。
“小月在哪里?!”赵文睿怒睁双眼、神情凶恶,他不曾用过这样的神情对杨兆齐狂吼着。
护卫见赵文睿态度不恭,再次上前阻挡,“赵大人,这里没有什么小月。”
赵文睿揪住了护卫的衣襟,更狂怒的吼道:“不在这里在哪里?!”
“赵大人……”
“住手!”眼见赵文睿的荒唐,杨兆齐出声喝止后才让护卫退下。
赵文睿放开手让护卫离去,危险地眯起眼眸,“小月在哪里?”
“为何来问我?”
见杨兆齐不说,赵文睿一双怒眸转向一旁的高世娟。
高世娟从未见过他狂怒的模样,吓得连嗓音都在颤抖,“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金凤仙才把人掳走你就出现在这里,要我如何相信你与此事无关?”
“说无关就无关!”
“你不曾耍些小手段要害小月?你敢说小月的母亲曹氏被陷害与你无关?”
高世娟见他已经知情,倒也敢作敢当,“那又如何?若不是曹氏自己贪心,会落入我的陷阱吗?辛小月要去顶罪是她傻。”
要不是高世娟是女人,要不是高世娟还不到罪大恶极,赵文睿不会饶她,但只要让他知道她真与辛小月失踪有关,他不在乎会得罪什么人物,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我再问一次,小月在哪里?”
“那个辛小月到底有什么好?你看不上金凤仙便罢,为什么也不肯正眼看我一眼?”
这个问题连赵文睿自己也不清楚,他起初就以为辛小月是一场淋不湿他的绵绵
细雨,怎知当他意识过来后,衣裳已经湿透了,他的眼中便只能看见辛小月了。
“她有什么好我不知道,但她天真可人心地善良,这些别说是金凤仙,是连你也比不上的,她比你们好上千倍、万倍!”赵文睿想到这个可人儿心好痛,他揪着心口,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她回来。“最重要的是我喜欢她,非常、非常喜欢她。”
在今天以前他只是发现了自己的感情,却不知道失去她他会这么心痛,比起上回辛小月不理他,他觉得如今的自己犹如身处地狱,至少当时的他还能看得见她、还能见到她对别人露出笑容。
“她只不过是个厨娘!”
“我就是要这个蔚娘!说!她在哪里!”
“不知道!”高世娟是真的不知道,尤其看到他为了找到辛小月的疯狂样,更是觉得愤怒。
他是她高世娟要的男人,怎么可以一心一意只想着别的女人?
“别烦世娟了,她不知道辛小月在哪里。”杨兆齐终于开口了。
“这么听来,你知道小月在哪里。”
杨兆齐拍桌震怒,不容许赵文睿如此放肆,“你在对谁说话?忘了我是你的谁吗?”
“你又真把我当成是你的儿子吗?如果你真想要我这个儿子,你不会在我还在娘胎里的时候便要杀了我娘!娘也在仁遥,你想过要去见见她吗?”赵文睿红了眼,不知道是因为失去辛小月而着急悲伤,还是因为对杨兆齐的愤怒。
高世娟难以置信有人会对自己的亲骨肉痛下杀手,而辛小月的失踪真是杨大人所为?
“要你当我的儿子是抬举了你,可惜你不要,偏要违背我的意思,要你好好的当海乔知县,你为什么要得罪邓鄞山?”
“邓鄞山好大喜功又治理无方,治下百姓冤屈难申,被逼迫离开家乡,来到我海乔之后终于盘缠用尽投镮而死,我办案时见到遗书怎能不办?”
“我为官多年,从未见过有你这般用常识、金钱及政治手段都摆不平的人!暗着说你不懂,难道非要我明着说你才懂?!在官场上自有它运作的道理,凭你小小七品官,独木难支,你偏自不量力还自以为能吹皱一池春水,殊不知别人只要用手指一捻你便粉身碎骨。”
赵文睿的愤怒稍退,换上了冷然的笑意,“我求取功名是为了我的理想,不是为了想与那些自以为懂为官之道的人狼狈为奸!”
那时的他不懂他应该更沉着,直到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再去对抗邓鄞山,是他自不量力,是他思虑不周,但不管如何,他都不会同流合污。
“你的理想让你失去了海乔知县的好位置,来到仁遥后你还看不开吗?你的理想就只是个废物!”
高世娟终于发现一直以来她都错了,赵文睿就是因为不畏出身、寒窗苦读而求取功名,才让她青睐,他做了七年知县她亦不在乎,那是因为她知道他有其理想得罪了上峰才会不得志,更认为有了她高家的财势,要协助他出头并不难,但她不知道原来杨兆齐在做的,竟是逼赵文睿放弃他的理想。
不管有多少人笑话他,赵文睿都不改初衷,他是缺了天时地利,但不代表他一辈子都碰不上机会,来到仁遥就是他认为最好的机会。“我自认来到仁遥所做的事问心无愧,我不怕得罪那些贪官恶贾。”
杨兆齐拍桌而起,额上青筋暴凸,赵文睿如此不受教,怎能不让他采取极端的手法,“我本可以无视你这有如碎石入海,激不起一丝反应的可笑作为,但见你这蠢样我只会被气死,你可以不懂事、你可以不懂得适可而止,但你已经让我觉得颜面尽失了,还像一头傻驴一样往前冲,你再傻,也该懂得与高家结亲是你此生难得的机会,更该懂得这桩婚事不仅是为了你好,而是对我们两家都有益处的最好选择。”
赵文睿转而望向高世娟,表情、语气尽是嘲讽,“世娟,你看清楚了,这就是你要的?”
高世娟犹豫了,但她的自尊不容许她承认,“我高家是商人,结亲的对象除了人品相貌以外,自然还要顾虑到结合的利益。”
“原来……对你来说亦同,婚姻结合的不是心有所属的两人,而是互帮互利的两人。”赵文睿累了,累得不想再与这两人争辩,“你们怎么想我管不了,我只想知道小月在哪里?”
杨兆齐愤怒未退,神态依然高傲,他又坐回主座,可是当他再开口,语气已经缓了几分,“那个辛小月能为你做什么?说穿了,除了那副身躯能让你快活以外,什么也做不到,还把你由云端往烂泥里扯,她只会掩去你的光芒、折断你的羽翼……”
“够了!掩去我的光芒的是你、想折断我的羽翼的也是你!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在海乔时我能对抗邓鄞山的机会是被谁所破坏的吗?是你!是你把金凤仙送到我身边做为眼线,在我出手前先一步得到消息破坏的,这些我全都清楚!”
杨兆齐也不否认,更是大言不惭,“知道我暗中破坏你还不懂收敛,这不是蠢是什么?至今为止那些人只懂在你身上下功夫,只懂闹出些事来为难你,但我不同,我准备在你身边的人下功夫、为难你身边的人,辛小月?在我眼中她有如蝼蚁一般,要捏碎她是轻而易举的,但我不这么做,太快捏碎了你不会痛,不会懂得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所以我不会那么快让她死,我会让她受尽折磨,而且还要让你亲眼看她受尽折磨。”
“你……对她做了什么?”
杨兆齐对身旁的人挥了挥手,护卫立刻由后室取出一只布包交到赵文睿的手上。
赵文睿急忙打开一看,是辛小月的衣裳,这件衣裳是今早他亲自帮她穿上的,他不会错认。
“认出来了?你想想没了衣裳的她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