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黄三之后,荧戎开始积极地前往六陈铺子,在黄三的带领下,只花了二十天便把周围的商铺全琢磨了遍,听着黄三在他耳边说哪个地方好、哪儿的东西好卖,还有哪边要是盘来卖鸡排,生意肯定会火红。
他对黄三的见多识广佩服得五体投地,两人虽然年纪悬殊,宛如爷孙,性子却是一拍即合,到后来,居然能搭着肩去喝小酒。
不到一个月,荣戎便在城中看中一家铺子,地点佳,铺面大,要价两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算银子,他自然要请示舒婆娑舒婆娑让人带话给他,她相信他,他要是觉得好,银子不是问题。
于是,这两万两银子就花下去了。
盘过来的铺子卖的是吃食,需要修缮,舒婆娑给了他温子逸的地址,让他自己去接洽。荣戎既然有心来京城发屏,需要的人脉就必须自己去拓展,这对他的将来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荣戎在外头忙得可以,舒婆娑和荣蕙也不轻松。
要在京里卖吃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鸡排和珍馔居的精致吃食不一样,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对于千奇百怪都乐于尝试的上京人来说,独一份的东西才特别。
自然,原始口味的鸡排对这些人来说,多吃几次就不够吸引人了。
她想起前世吃过又辣又过瘾的恶魔鸡排,用的是世界辣度七级的廋鬼辣椒研磨出来的辣椒粉,吃完后劲超强,辣得整个舌头都肿起来。
这时代吃辣的人并不普遍,也许是因为未开发的缘故,这里的民间辛辣调料只有三种,花椒、姜、茱茴使用得最多,至于后世那些辣椒,这时候是没有的。
她曾用花椒、姜、茱茴加上她自己改良过的秘方调制,但吃起来差强人意,她并不满意,因此寻思着还是得寻辣椒才能配出新火花。
能让人吃了觉得又爽又过瘾的鸡排,才是她心目中的王牌鸡排。
再来,爆浆干酪鸡排也是个好点子,而新疆孜然粉又是不同的风味,但是——打住、打住,如今她所在的大泰朝可不是什么都有的现代,并不是你想得出来就能找到东西,她想要的干酪和辣椒有着同样的问题。
这时代虽然有云南乳扇、乳饼等东西,但这些和她要的干酪不太一样。
六陈铺子做的是货物倒卖的生意,东西市加上番市,甚至海外的东西都找得到,或许她走一趟自家的铺子,会有收获也说不定。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黄三身上。
舒婆娑要的女乃酪、孜然粉、辣椒、胡椒,黄三不是没听过,只是食用者太少,得让人往海外去找,这么大费周重就为了一道吃食,他很难理解。由于她要的不是少量,是越多越好,饶是黄三一向见多识广,这次也为难了,“这些都不是容易到手的东西,老奴尽力就是。”郡主做事向有她的道理,说什么他也得想办法找出来。
“那我就等掌柜你的好消息了。”
黄三苦着脸送走舒婆娑,把铺子交给二掌柜,奔走去了。
之后,他一点消息也无。
荣蕙在长公主府吃喝玩乐之余,也一直记桂着这事。
某天,她向舒婆娑提了提自己的担心,怕舒婆娑的新构想无法成功。
舒婆娑想了想,而后道:“那你留在这里过年吧,若黄掌柜回来,我们可以即时研究新口味。”
她很真心地想把荣蕙留下来,不仅作是为了研究口味。
有蕙儿在的日子,着实开心很多,姒水院热闹得很,小弟如今一下学就往她这里跑,加上几个丫鬟,大家一起玩投壶、藏钩、斗蟋蟀、打谜语、玩纸牌,可忙得咧,让她思念东伏羲那小霸王的心安稳了许多。
荣家兄妹俩商量之后,想着过年嘛,左右铺子还未完善,要他返家过年他也放心不下,更何况家里就他们两人,既然妹妹在身边,那他在哪过都一样。
所以两人决定留在京里过年,省得往返奔波。
过年前,黄三不负众望,从胡人手里拿到了孜然粉、辣椒、胡椒还有一车干酪。
东西到手,可舒婆娑还不满意,“不如我们自己买乳牛盖个牧场吧。”
这些乳酩虽然能放到鸡排去,风味不减,但是她想拉丝啊拉丝,不能牵丝的干酪,叫什么爆浆干酪鸡排?
那些融化后会形成丝状的乳酩,是在制作时多了一道将凝乳放到滚烫热水使蛋白质变性的过程,跟这时代的干酪还是不同。
一旦有了自己的乳牛,再盖个生产干酪的工厂,往后就不必为了干酪的来源烦恼。
然而理想很手满,现实很骨感,她根本找不到人手替她打理牧场。
想来想去,最后她把脑筋动到了潘嬷嬷的儿子身上。
“我记得乳兄年节回来和嬷嬷团聚了,这些年,他在外面的生意可好?”
一提到自己的儿子,潘嬷嬷长长地叹一口气“那孩子说不跑了,他说他一整年辛苦地东奔西跑,赚的银子比我一年的月钱还要少,他不服,正在家里气自己不争气呢,老奴啊,懒得理他。”
“我倒是有个去处,只是不知乳兄会不会嫌庙太小?”
“什么大庙小庙,郡主肯抬举他,是他的福气。”潘嬷嬷感慨地道:“只要离我近些,别老让我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不着人,他做什么我都不操心。”
她老伴走得早,就剩这么个儿子,她不用他成什么大功,立什么大业,只要安安稳稳地做一份活儿,娶房媳妇,给她生个大胖孙子抱,她就觉得这辈子对老伴有交代了。
“我想开家牧场养乳牛,嬷嬷,你回家帮我问问,乳兄可愿意去?”
“哎哟,我的好郡主,你不是才琢磨着要开什么鸡排铺子,怎么又和牛扯上了?”听到舒婆娑有意提携自己儿子,潘嬷嬷满心欢喜,能在郡主手下做事,是八百年积来的福德啊,但一想到郡主手上的铺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家一家地开,她又有些担心,郡主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像是知道潘嬷嬷的想法,舒婆娑爽快地对她说道:“嬷嬷,我这是在认真地过日子,你别净瞧我辛苦,我忙得很起劲呢。”
“要不是二小姐横插一脚,郡主今天哪得过这样的日子。”潘嬷嬷拭泪,她金枝玉叶的郡主啊!
“嬷嬷,每个人的人生路都不一样,妹妹有她选择要走的路,我也有我的,我乐意忙得快活,况且我还有你们帮着我,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辛苦。”拉着这一手女乃大自己的女乃娘,舒婆娑心里的感动无法言喻。
“能侍候郡主,是老奴的福气。”
“人跟人之间的缘分是互相的,我有你们,何尝不是我的福分?”她从腰际抽出帕子,替潘嬷嬷拭了泪。
潘嬷嬷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郡主说的是。”
“那就这样说定了,要是乳兄愿意,嬷嬷就让他过来见我。”
潘嬷嬷连忙应是,虽然还红着眼眶,却笑咧着嘴下去了。
郡主这是要提拔自家儿子啊。
辛香料到手,小厨房也该开工了。
舒婆娑一身厨娘打扮,围裙、头巾一样不少,看着小厨房里由荣蕙腌好的鸡排,准备大展身手。
都回来这么久了,舒婆娑一直忙着,没机会炸个鸡排、鸡块什么的来犒赏自己,趁着这回东西都有了,她决定看看调出来的香料和找来的干酪能不能做出她想要的口味,若成功了,就能好好地过瘾一番。
至于会不会没人捧场,她还真的不愁,家里的白老鼠可多着呢。
舒婆娑埋头忙碌,哪里知道如今时值年关,学堂已经开始放假,舒牟晏和舒牟然不在房里温书,倒是一前一后闻香而来,一听说在小厨房里忙着的人是舒婆娑,就坐下不走了。
舒牟晏已经很大了,耐得住性子,而小孩心性的舒牟然可没办法,在椅子上磨赠两下就坐不住了,撒开脚丫子就往厨房去,一边走,一边像小狗似的用鼻子嗅来嗅去。
日暧见状惊得赶紧从厨房出来,“小少爷,厨房油烟大,郡主正在作东西,要是热油戮到您可就不好了。”
“你胡说什么,我姊都不怕被热油烫到,我怕什么?”他人小鬼大地呵斥着。
姊姊做的东西真香,香得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舒婆娑听到小弟的声音,飞快把小盆子中放着晾凉、满是油光的鸡排挟出两片,朝外吼了一嗓子,“乖乖在那边候着,就给你一块尝鲜。”
她心想,小弟大约是不吃辣的,就没洒红通通的辣椒粉,只洒上些许胡椒盐和孜然粉,另外一片洒上辣椒粉,用厚桑皮纸包住,之后把厨房剩下的活儿交给荣蕙,准备给舒牟然送鸡排,再拿去给舒牟晏挑。
谁知走到外头,连舒牟晏都过来来了,一大一小冲着她笑。
舒牟然一看见舒婆沙特出来,像只猴子似的冲上前,双眼亮得像天上的星星,嘴里拚命地咽口水。“大姊,这是什么?金黄色的,怎么会香成这样?是给我的吗?”说着,手便伸了过去。
“小心烫。”她喊也是白喊,舒牟然已经把拿到手的鸡排往嘴里送,一口咬下,被烫得啮牙咧嘴直吐气,却一口接一口地继续吃。
太好吃了啊!
舒婆娑笑着对舒牟晏道:“喏,这是你的。”
“咳,我不是来要吃的,我就是闻着香,来看看大姊在捣鼓什么。”舒牟晏睁眼说瞎话,眼睛直盯着鸡排不放,只觉得那红通通的颜色与四处飘的香味十分诱人,原本明明不饿,现在却被引诱得食欲大舒婆娑也不和他多说,塞了一块内夹干酪的给他。
都拿到手了,再客套就是虚伪,舒牟晏不客气地一口咬下,顿时惊为天人。
天啊天啊,鸡肉炸得香酥,里面的肉柔女敕,不干不柴,一咬下去,肉汁混合着女乃酪的特殊风味,再加上那辣到喉咙底的辣度,吃没几口他就已经开始冒汗了,但就是停不了口。
哥儿俩一下子就把比脸还大的鸡排给嗑光了。
他问:“姊,你这叫鸡排是吗?除了女乃酪还放了什么?怎么会辣得这么舒坦?”女乃酪他不陌生,至于那辣味,吃进嘴里,竟让他在这种天气辣出一身的细汗,太舒服了,这玩意合他的胃口。
“你吃的是微辣鸡排,重口味的还有中辣和大辣,如果你能接受这样的程度,再来尝试更辣的。”那是她用三种秘方配置出来的辣粉,能刺激味蕾,辣度破表,也不知道这时候的人能不能接受?
舒牟晏怪叫一声,“还有更辣的?那我一定得试试,不如姊多炸几块给我,我拿去分送给同窗吃,不辣得他们叫娘才怪!”
“等我配出吃了能拉丝的干酪你再送吧,反正铺子还在修整,要等到春天才会开张,你如果想吃,跟姊说一声就是。”
她就知道这玩意儿符合年轻小伙子的胃口,没有年轻人会不爱的。
“那就这样说定了。”方才的女乃酪也好吃,可听姊的口气,拉丝的干酪,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好像更诱人。
这晚,就连宁馨长公主和舒谈都吃到了来自现代的辣味鸡排,宁馨长公主拿到的还另外洒上了酸酸甜甜的梅子粉,两人都赞不绝口。
而宁馨长公主听说这个叫鸡排的东西是要用来做生意的,并没有说什么,她对女儿热衷赚钱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
女儿把默默无名的珍馔居变成今日炙手可热、一席难求的京城一绝,有些贵夫人以前就知道那铺子是她的,均以为那铺子背后的靠山仍是她,她是珍馔居的幕后老板,因此纷纷来攀交情,叙情分,为的就是当丈夫想宴请某人却不得其门而入,又或者儿子想升官,打算一掷千金请上峰去珍馔居吃顿好菜,藉此谈事时,可以有位子,总之,什么都有。
女儿碍于她的情面,好几次都特意挪出雅间,给足了她而子,她见女儿有求必应,遂投桃报李,对女儿在外活动的限制更宽松了。
舒婆娑没告诉宁馨长公主的是,珍馔居里有两间雅间是不对外营业的,一间是她自己用来散心的小院子,一间就是遇到这种推拒不了的人情时用的。
舒谈吃完后,很没形象地舌忝了舌忝手指,并道:“女儿啊,你那鸡排铺子,爹也入一股吧。这东西虽然油腻,却有让人一口接一口的冲动,只要卖,绝对会赚钱。”
他本来不知道那珍馔居是女儿的,可同僚们津津乐道,都说里面的园林有多令人流连忘返,湖上可以泛舟,幽台可以吟诗,枫桥落英缤纷,那大厨煮出来的菜肴好吃得让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几个荷包不丰的同僚就道不如大家凑个份子也去瞧瞧,才不会跟不上外界的变动,遭人饥笑他回家和妻子聊起,才知道所有同僚挤破头都想去的珍馔居,是出自女儿的手笔。
女儿这么会赚钱,他只要跟着,就算不能赚得盆满钵满,有点进帐也够了。
“财迷父女。”宁馨长公主虽然揺头,却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见娘亲默许,舒婆娑伸出纤纤食指,“一股一万两银子,这可是爹才有的优惠喔。”舒谈一点也不觉得女儿是狮子大开口,毕竟这事很有赚头,而且他入股了,将来带同僚去吃可是底气十足。
想到一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爹想带几个亲近的同僚去珍馔居开开眼界,可那掌柜说预约已经排到年后去了,女儿可能帮爹挪一挪?”
“能,谁叫您是爹,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爹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
女儿的吹捧令舒谈很受用,瞧着妻子捧着茶盏有些闷的表情,他顶了顶女儿的手,对她使了个眼色。
舒婆娑啼笑皆非,爹是要她大放送,有钱大家赚?没办法,家里娘亲最大,为了讨娘亲的欢喜,她只能应下了。
“爹只占一成的股份太单薄了,娘,女儿除了鸡排铺子,还想买块地养牛、鸡什么的,如今银子真的有些不够,不如您也来帮女儿一把,占一成股如何?”
可以赚钱的金鸡母,还要拜托别人来分享利润,不心痛、不心痛,做人家子女本该该孝敬父母,要不是娘把珍馔居给了她,节省了她不少功夫,她哪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在京中立足了“你还要养牛、养鸡?”宁馨长公主挑眉,她这女儿赚钱的心思真是大到没边了。
“对啊,经过自己把关,才能让大众吃得安心。”好吧,这年头的人不像现代人那么黑心,老是在吃食里添加许多不必要的东西,但是她不敢因为这样就忽视这个环节,经过自己的认可,再将食物送到消费者口中,这才是经营者该有的民心。
“娘觉得不好吗?”
“我说不好,你就会收手吗?”宁馨长公主哼了声,“不管你做什么,都别忘记自己金枝玉叶的身分,你做生意的事情只能暗着来,要是闹开,别怪娘把你拎回来。
“谢谢娘,女儿就知道娘对女儿最好了。”舒婆娑倒在宁馨长公主上一阵磨蹭。
宁馨长公主被磨得心软,拿她没办法。
两天后,潘嬷嬷领着她的儿子,也就是舒婆娑的乳兄叶庆来到姒水院拜见舒婆娑。舒婆娑见了他,上下打量着这好几年不见的乳兄,只见他面孔黝黑,身材中等,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能给人好感,说起话来连声音都带着笑。
想想,他们小时候还一块玩过呢。
她告诉他自己想买块地养乳牛和鸡,因两者要分开饲养,所以这地不能小,地买了之后,整个牧场就归他管理,这重责大任,问他可愿接下。
“郡主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小的自当尽力。”
打小的情分在那里,舒婆娑很爽快地把买地的一应事宜都交给他,她等着看他表现。
如果堪用,叶庆将来就不会只是个牧场主;要是表现平平,一座牧场也够他忙的了。
如今事情循序渐进,按着舒婆娑的计画进行着。
日子一天天翻过,这个年因为多了荣蕙,舒婆娑过得特别有滋味,两人常常想到一处,一块捣鼓吃食,一块找乐子。
从来不曾在高门大户过过这种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荣蕙,乐得几乎找不到北,连荣戎因为忙碌不堪,年夜饭没来和她一起用,她也不是很介意。
宁馨长公主和舒谈,因知道荣蕙兄妹对女儿有过救命之恩、照顾之情,对于荣蕙在府里过年一事完全没意见,反而让下人尽全力照顾她,荣蕙的待遇和舒婆娑简直没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