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广告该是最新的,余疏影没有看过。她问周睿,“这么快就换广告了?我记得之前的广告是葡萄园的少女呀。”
周睿点头,“在国内的葡萄酒市场里,有三五个知名品牌早已抢了先机,占据大部分的市场分额。斯特想突出重围就得独辟蹊径,我们用了几个月做市场调查,打算从婚庆市场着手,只要能在婚宴饮品和婚庆贺礼两大市场站稳脚跟,今年的业绩就非常可观了。”
随着人们生活水准提高,婚礼的开支也逐年走高,婚庆产业成为充满巨大商机和前景的朝阳产业。
余疏影不自觉回想起父亲的话,斯特现在正处于发展期,有种所向披靡的架式。然而,这世界上的路没有完全平坦的,任谁也不会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乐观,其实失败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可怕,最坏的结果就是重头开始罢了。想到这里,她倚着周睿的肩膀,一脸欢快地开口,“周学长……”
对于这个称呼,周睿表示不满,“还周学长?”
余疏影明白他的意思,却故意说:“唔,周总监?”周睿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再叫。”
余疏影转着眼珠,又说:“那,周先生?”周睿这回捏她的脸,“再来。”
为了躲避周睿的魔爪,余疏影缩在他肩头,调皮地唤他,“周哥哥。”在她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两把,“你还真够折腾的。”
她笑嘻嘻地说:“哪有!”她将双臂环在周睿脖子上,看着他的眼睛说:“周睿,就算你变成了穷光蛋,我也一样喜欢你。”
周睿怔了半秒,“就因为你这么喜欢我,我也不能让自己变成穷光蛋。”
余疏影继续说:“如果你变成了穷光蛋,我们就开一家咖啡厅。你负责烘焙蛋糕,我负责招呼客人磨豆煮咖啡,再生一群孩子招呼客人,你说好不好?”
她的表情天真又可爱,周睿不自觉笑逐颜开,“原来你都打算好了,那我就赶紧变成穷光蛋好了。”紧接着,余疏影又说:“我说说罢了,我知道你不会变成穷光蛋。”
周睿抱住她,像是呢喃又像是表白,“我当然不会变成穷光蛋,有你在身边,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他们能拥有彼此,确实是世间上最奢侈的事情。余疏影默默地听着,心房暖意盈盈。
余疏影这边跟周睿如胶似漆,那边跟父亲的关系却尚在冰雪之中。
余军对女儿的态度和行为很不满,而余疏影也像叛逆期的少女,一味坚持己见,绝不向父亲低头。
作为中间人,文雪莱十分为难。一开始她跟丈夫是同一阵线的,然而现在她却越来越倾向女儿那方,但又不能过分表现,免得加剧双方矛盾。
其实余疏影也很想化解她跟父亲的矛盾,只是,每次她心平气和地找父亲谈话,他总是不合作,只用三言两语就把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母亲也束手无策。
周睿也知道余疏影在家里的处境。他很清楚,他该做的并不是忠贞不渝的承诺,而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有多爱余疏影,那段陈年旧事是余军解不开的心结,要解开他的心结只能从根源下手。因此,周睿瞒着余疏影,私下约见了余军。
他们约在一家茶屋里,地点是余军定的,周睿心想他也是不希望被余疏影发现。
当天下午,周睿特地把例会延后,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尽管如此,他抵达茶屋时,余军已经端坐在包厢里等着他了。
包厢里没有留茶艺师,余军亲自给周睿泡茶,温具、置茶、冲泡……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很讲究。
周睿专注地看着余军的每一个动作。上次余疏影把龙井茶叶泡坏了,他有模有样地教她用八十五度的热水泡才能带出龙井的茶香……其实他也曾犯过同样的错误,而指出错误的人,正是余军。
母亲病逝以后,周睿曾有过一段消沉的日子。在家里触景伤情,父亲就建议他到外面走走散散心,考虑了几天,他就提出回国念书的想法。
周睿之所以选择S大学是个偶然,而跟余家扯上关系却是他有意为之。刚开始他只是好奇,想见见让父亲念念不忘的人,因此特地多修了一门法语,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余军,也结识了他们一家。现在回想,这真是妙不可言的缘分,看来他们两家注定要成为姻亲。
对于周睿来说,余军是老师,也算是半个父亲。这回他把余军约出来,不仅是为了缓和余疏影和余军的父女关系,同时也是为了化解他和余军的矛盾。
在他内心千回百转的时候,余军已经将茶泡好,并将茶盏推到他面前。周睿敛起神色说道:“谢谢余叔。”
余军微微颔首,“影影那丫头,孩子性很重。她不懂事,但你不能不顾大局。”周睿直言,“对于我来说,跟疏影有关的事,同样是大事。”
余军像是没有听见,他接着说:“你的堂叔野心勃勃,你不好好对付他,只顾着这点儿女情长,真的有点不理智。”
周睿明白余军的潜台词,他也顺水推舟地说:“如果我铲除堂叔这颗毒瘤,您是不是就放心把疏影交给我?”余军轻轻地呷了一口清茶,茶质有点涩,看来这茶还是泡坏了。他不住摇头,缓缓地说:“你比我更清楚,毒瘤是除不尽的。”
得到这个答案,周睿也不诧异,他平静地将手边的资料推过去,“如果再加上这个呢?”余军一目十行地扫过去,他脸色微变,忍不住低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周睿不语。
定眼看了周睿半晌,余军抿着唇将放在酒精灯上加热的水壶拿开,把最后一张有周睿签名的资料举到火焰上烧成灰烬,当纸张只剩边角,余军才把它放在手边的空碗里,再用茶水将那小星火完全浇灭。
他抬头,那语气让人听不出情绪,“老祖宗留给你的东西,你就该好好珍惜。”
“您知道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东西。”周睿淡淡然地说。
余军倒是笑了,他说:“年轻人这么淡泊名利,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周睿也笑,但态度很认真,“我也在奋斗,不是吗?”
这话让余军无法反驳。周睿持有斯特将近三成的股分,就算每天坐在葡萄园里晒太阳也可以衣食无忧。尽管如此,他还是选择担起开辟亚太市场的任务,他的身分特殊,能开拓成功是理所当然的,要是失败,却要承受很多压力与非议。
在余军眼里,周睿向来是一个有魄力、有干劲的人,正因如此,他才对周睿格外青睐,甚至把他当成自己孩子一样照顾和教导。
只是,余军怎么也没想到,周家两父子都在感情上过不去。跟周立衔比起来,周睿更是豁出去,居然连手头上的股分以及他名字的动产和不动产全部搬了出来。
将凉掉的茶水倒掉,周睿重新给余军添上一杯,“余叔,您可以考验我,但不可以连机会都不给我。如果您只凭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就否定我,那对我太不公平了。”
余军捧起茶盏,拇指沿着杯沿打转,额间的皱纹深深地陷下去,始终没有表态。
周睿陪着余军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茶,表情如常,脊梁却直挺得发僵,泄露了他此际的紧张与忐忑。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军终于开口,“虽然影影没有你那么矜贵,但我们从来不舍得让她受委屈。我跟她妈妈希望她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男孩子,不用大富大贵,只要安安稳稳就可以了。
“这丫头有点小聪明,但不是成大器的料子,而我们也不奢求她有什么大作为。她成不了你的贤内助,充其量只是陪你过日子的伴侣,或许很快,你就会觉得烦了、腻了……”
听到这里,周睿忍不住打断他的话,“绝对不会!”
余军抬手示意他听下去,“男女之情没有绝对,结婚的时候信誓旦旦地宣读了誓词,不一样可以离婚吗?你的条件太好,面临的诱惑也很多,对于你,我真的有一万个不放心。”
周睿假装听不懂余军话中的重点,他很平静地陈述事实,“这几年来,我面临的诱惑也不少,但我也没有变心。”
余军不由得再度打量他,周睿真的比他想象中倔强得多。话已至此,他们再说下去肯定得撕破,周睿越是平静,他就越是觉得心浮气躁,于是余军重重地搁下茶盏,“好了,不用再说了!”
周睿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还真沉默下来。
余军按捺着情绪,他将那份资料重新推到周睿手边,“处理好这份吓人的东西,不然你那声‘余叔’就可以免了。”说完便拂袖而去,临走还不忘把帐单给结掉。
包间里只剩周睿,他重新泡了一壶热茶,静静地参透着余军的话,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