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她是谁?”
满含妒意的娇音令人起了鸡皮疙瘩,虽是刻意放柔了的娇嗲软音,伹还是能听出冷然和恶意。
“她……呢,是无关紧要的人。”钱平南硬着头皮无视看向他的儿子,小心的扶着娇妻。
“既然是没关系的人何必和她多费口舌,我们自个儿找位置坐下就行,别被什么来路不明的穷亲戚给攀上。”瞧这一身的寒酸味,给她清恭桶都怕她手不干净。
“还不是怕碍你的眼,你肚子里正怀着我们钱家的宝贝心肝肉,我担心有不好的事物冲撞你。”还不快走,真要我叫人赶人吗?钱平南眼神恶毒的暗示前妻赶紧离开,别逼他动手,否则到时难看的就是她。
被哄得开心的段锦如掩嘴咯咯笑,小脸娇红,一手放在小月复上,显示她的娇贵。
“娘,爹为什么说那个女人的肚子里有宝贝心肝肉,宝贝儿不是我和哥哥吗?”哥哥是宝哥儿,她是贝姐儿,合起来是宝贝儿,娘说的。
为什么会有两个宝贝儿?
“爹?!”
面色一沉的段锦如倏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绿祆红裙的小女娃,她眼中的讶异被冷意取代。
两个娃儿虽有七分肖似其母,伹也有一、两处看得出是钱平南的影子,仔细一端详不难看出他们是谁家的孩子。
“娘子,你不是饿了吗?快来入座,为夫的点了你最爱吃的菜色,趁热吃才不会失味。”极力粉饰太平的钱平南赶紧招呼妻子坐下。
他最怕的就是两人碰了头,还偏偏巧了,同时选中这间饭馆,一前一后的入内,让他想拦都拦不住。
当初他想休掉元配的举动就是对段锦如最大的诚意,好让新妇一入门就成了正妻,虽然后来休书变成和离,妻子还是顺利入门,后院一人独大,再无其他人让妻子看了心烦。
没想到天算、人算都不如神来一笔,该来的人都来了,堵得他一口心头血都要往外呕了。
“不急,相公,你先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何有个孩子喊你爹?”他的孩子只能由她的肚皮生出来,谁都没有资格抢走她儿子的位置。
还没出生,段锦如已认定月复中胎儿是男胎。
“这……呃,她……她乱认的,胡乱喊爹,我没见过她。”他矢口否认,不认亲生女儿。
“是这样吗?”她冷冷一笑。
钱平南冷汗直冒,点头点得急。
“娘,他不是我爹吗?”明明是爹呀!乔雅音一脸困惑f乔立春似笑非笑地晚视满头大汗的男人。“他说不是就不是,哪天死于非命了人。“他说不是就不是,哪天死于非命了也用不着为他送终。”
她还乐得女儿不认父亲,省得日后有人跟她抢。
“喔!”原来是她认错人了。
乔雅音有些失望,其实她想要有爹的疼爱,像隔壁的韩叔叔,会把她抱高高,摘花儿给她玩。
“你说谁死于非命,有这么诅咒亲夫的吗?”居然咒他死,这女人太恶毒了。
“你是我丈夫吗?”真可笑,都和离了还作春秋大梦,若他还是她夫婿,此时已是一坏黄土。
杀人对她而言是探嚢取物,小菜一碟,战铁兰杀过的人足以堆成一座山。
“你……”钱平南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相公,你有两个妻子吗?”当着她的面也敢和这个贱人眉来眼去,他还有把她放在眼里吗?
一听见妻子软绵绵的娇声,钱平南在心里暗喊了声糟,讪笑地回过头来哄妻子。“我哪敢有二心,唯有你才是内心所系,没有你我有如行尸走肉,活着犹如已死。”
喔!原来他是这么哄女人,难怪有不少傻女人上当。乔立春在心头同情,这年头眼瞎心盲的还真不少。
“那她到底是谁,我要听实话。”她不允许一个可能的情敌存在,谁想跟她抢丈夫她就将谁挫骨扬灰。
“这……”他迟疑了一下,耐不住妻子施压的目光,终于吐实。“她是……她是乔立春,我的前妻。我们不相配,所以分开了,她哪及得上你的万分之一,你是光芒万丈的明珠,她是深埋地底的沙砾,跟你无法相提并谈。”妻子能在功名上对他有所帮助,前妻有什么。
真是没志气,这卑躬屈膝的吹捧叫人看了很不屑。乔立春在心里不齿前夫的奴才行径,他到宫里当太监还比较合适,保准哄得娘娘们赏他一顶狗头帽戴戴,奖励他够谄媚。
“原来是那个赖着不走、要用银子打发的下堂妻呀!今日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不过尔尔。”就这姿色也敢跟她斗,早早下堂去才是好去处,省得自惭形秽,无颜见人。
“尔尔也好过赶着抢别人丈夫的,敢问新少女乃女乃是嫁不出去吗?连这货色你也看得上眼,千催万催地急着入门,让人以为你等不及了。”
乔立春意有所指地看向她微隆的肚皮,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怎么一回事。
“你才是没人要的弃妇,疯狗似的见人就咬,我可是明媒正娶、八人抬的花轿抬进门的正妻。”段锦如气呼呼的喘着气,指尖掐着身边的丫头。
“别动怒、别动怒,小心动了胎气……”儿子乖,别闹你娘,你要平平安安的出生,有爹娘宠你。钱平南喃喃低语着看着钱平南小心翼翼的护着新妇的肚子,乔立春不疾不徐的轻笑。“亏得令尊还是县令,他没教过你当朝律法吗?头婚才是元妻,为正室,和离过再娶是二婚,虽有正妻之名却是个继室,你永远是当老二的命,不是大老婆。”
“你……你说什么……你竟敢……”
竟敢当众人面说出来!
想她堂堂县令之女居然屈居别人之下,这是她心中的痛,一个“继”字带给她不少屈辱,是以她最恨人提,不想这贱人还当众提!可恨!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和你争正不正妻的位置,这男人是我不要的,让给你吧!希望这个软骨头的二手货你用得顺心。”她才该感谢她肯接手,要不然她还没法和离。
想休了她?就凭这对奸夫婬妇也配?!
“什么二手货,你在胡说什么……”
钱平南涨红脸的大吼,他钱家不要的媳妇竟然敢大放厥词。
二手货,二手货,二手货……蜂涌而来的嘲笑声几乎要将段锦如淹没,她眼前一片黑,气到一口气按上不来。“她……掴嘴,我要她跪着磕一百个响头跟我道歉!”
“小姐……少女乃女乃,这里不是咱们县……”县老爷的管辖,才能由着小姐任意妄为的整消人。
丫头的话才说了一半,正在气头上的段锦如反手给她一巴掌。
“我叫你做就做,还敢有二话。”得罪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小姐……”丫头眼眶含泪。
“去!”
“是。”
名叫雀儿的丫头长得娇小,她一咬牙,扬起手就要朝乔立春落下。
伹是她的手才刚一动,手腕内侧忽地一痛,她惨叫一声跌坐在她,捧着手直掉泪。
“叫你打个人你给我坐在地上哭是什么意思,我使唤不动你了吗?”段锦如边说边往丫头的脸面踢去,意在毁她容。
“不是的,少女乃女乃,奴婢痛……”好痛,她的手是不是要断了,连举都举不起来。
“还敢躲,我让你更痛……”一脚没踢着的段锦如提脚再踢,全然未曾顾及她有孕的身子。
倒是一旁的钱平南急得跳脚,亦步亦趋的守着妻子的肚子,唯恐她把自个儿的孩子折腾没了。
“娘子,孩子呀!你的心肝肉……”
他看得胆颤心惊,妻子不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吗?怎么会是这样的母老虎,他……他是不是娶错了,她有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生姊姝?
说实在的,钱平南真被妻子的威猛吓到了,他当初娶的是面色羞涩、眼儿含笑的官家千金,而非醋意横生的泼妇。
他却不知道这才是段锦如的真性情,打小被亲爹宠坏的小女儿性子习蛮任性,无理取闹,只有别人让她的分,没有人敢和她争夺,她想要的就要双手捧到她面前,否则她就闹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宁。
一提到孩子,段锦如才稍稍压下怒气,纤白葱指指向身后膀粗的婆子。“柳嬷嬷,你去。”
柳嬷嬷年约四十出头,她是段锦如的女乃娘,同时也是她院子里的管事嬷嬷,整治起底下的丫头颇有一套,段锦如今日的骄纵也有她一分功劳在,娇惯她不遗余力。
“小姐放心,老奴一定让她从今而后不敢再在你而前出现。”哼!不知死活的小贱人,她要打得她连爹娘都认不出来。
有乔立春两倍身躯大的柳嬷嬷往前一站,摆出要掴掌的架式,她当她还在段家的后院,一干丫头见了她就浑身发颤,不敢动的站好,等她吸一口气再把巴掌挥下。
她气势十足,眼露凶光,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气焰高涨的把人看成一担就碎的小虫子。
“娘,我怕。”她的眼神好吓人。
乔雅音小脸一白地投入母亲的怀抱,一旁的乔弘书也抿着双唇,紧紧贴着母亲。
“不怕,娘在。”乔立春面对女儿的笑脸在看向柳嬷嬷时一变,冷厉寒霜顿时透眼而出。“你,吓到我女儿了。”
“我……”莫名的,柳嬷嬷身子一寒,往后退了两步。“小贱人,休、休得无礼,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王法之前,王孙贵族也得伏首认罪“放肆,我家小姐岂是你能造次……”啊!她的脚怎么了,为什么动不了,有……有妖法。
柳嬷嬷就像被定住似,除了眼珠子和嘴巴还能动外,其它地方都像石化了一般,动弹不得。
“柳嬷嬷,还不掴掌?”一个个都反了不成。
柳嬷嬷一副快哭的模样。“小姐,老奴不能动。”
“你在说什么疯话,怎么可能动不了……”她用力一推,柳嬷嬷顿时像一座石雕似的直直倒下。
砰的一声好大的落地声,地面扬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柳嬷嬷的两管鼻血往下流。
偏偏她还擦不得,因为她不能动。
“你对柳嬷嬷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面对段锦如的指责,乔立春没事人般拍拍儿女的头。“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一动也没动,你哪只眼睛看我动了手脚。也许是缺德事做多了,入家找上门来也不一定呢,我看哪,少走夜路,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你……”她竟敢这么说。
乔立春碰也不碰朝她伸指的段锦如,仅用篏子将她碍事的手指头挪开。“我们还没吃饱呢!这一桌饭菜值一两银子,不吃会暴殄天物,遭天打雷劈。”
“大胆!没人敢这么对我。”好个乔立春,她与她誓不两立。
“你不当我是人不就得了。”她是鬼魂,一个叫战铁兰的孤魂野鬼,死后魂归异躯,获得重生。
此话一出,二楼的雅座忽然爆出笑声。
她说她不是人很好笑吗?
乔立春杏眸一斜的往上一曝,但隔着竹帘的雅座什么也看不着,只隐约瞧出是几名男子的身影。
“娘子,你怀着孩子别跟她计较,瞧她这身布裙荆钗的模样,相信没多少好日子可过,我们就等着看她落魄,潦倒街头,过得连乞丐也不如。”
遗夫!对前妻这般刻薄,她倒要看他有什么下场。乔立春懒得理会这对恶心人的夫妻,她小声地哄着女儿吃饱,将菜夹到儿子碗里,饿着别人也不能饿到自己。
“哼!她也就吃剩菜剩饭的命,生的儿子将来只能挑粪,女儿为奴为婢……吓!你……你想干什么……”
这……这是刀?!
乔立春指头灵活的耍弄刚在市集买的纯银匕首。“你说我可以,伹是说我的儿女,说一句我往你脸上划一刀。”
“你、你敢……”段锦如吓得嘴唇抖颤。
“身为孩子的娘,我没什么不敢,还有,我记得你入门不到一个半月,这显怀也太明显了,看起来像三个月大的肚子”她话留一半,予人想象的空间。
“我吃得多,胖了。”她慌乱的掩饰她笑着收起银晃晃的匕首。“是胖了,还是有难言之隐呢?要不找个大夫诊治诊治,也许长了恶物。”
“找、找什么大夫,你才长了恶物,我好得很,就是心宽体胖。”她一再强调是发福,不住拉紧衣衫摭掩。
“谁要找大夫,我就是大夫,有谁生病了吗?”一名高大俊逸的男子走进饭馆来,笑脸温和。
咦!怎么是他。二楼雅座里的男子发出讶异声。
“韩叔叔,我怕,有坏人。”看到熟人,乔雅音三步并两步的跑向来者,好看的眼儿挂着泪珠。
韩重华腰一弯,抱起奔向他的小人儿。“不怕,不怕,韩叔叔保护你,把坏人都赶走、”
“嗯!不怕,贝姐儿勇敢。”说不怕的乔雅音把男子抱得死紧,小小的肩头上下抽动。
其实她还是很害怕,故意装勇敢,可在娘面前不能怕,娘会很心疼。
可是一看到像爹一样的韩叔叔,她心中觉得找到依靠了,忍不住就想靠过去,多一个人来保护她和哥哥还有娘,让坏人不要欺负他们,大吼大叫地让她好惧怕。
在看到乔雅音紧紧环抱韩重华的那一刻,乔立春发现她做得还不够,孩子是需要能顶住天的爹,她一心要孩子过得更好,于是努力改善他们的生活,可在他们心中还不如一个午后的陪伴。
也许她没有撕心裂骨的阵痛过,感受不到母子连心,在她前一段人生历练中只带过兵,没带过孩子,这么小的娃儿她还是有点力不从心,老把他们当下手下的小兵。
“你在干什么,谁准你抱她。”一看到亲生女儿奈亲热热地投入别的男V臂弯,满脸羞恼的钱平南不快地一吼。
“嘘!小声点,别吓到孩子,瞧你一脸凶神恶煞的,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来讨债。”韩重华语气轻柔如三月春风,大掌轻轻拍着怀中小人儿的背。
“吓到她又干你何事,那是我……别人家的小孩,你一个不知打哪冒出的家伙,少用你的脏手碰她。”没有他的允许,钱家的孩子怎么能不认生父,转投他人怀抱。
女儿刚出生时,他也疼爱过她一阵,想着给她攒嫁妆,日后让她风光的嫁出去,只是……钱平南忍不住看了新妻子一眼,目光落在她微隆的肚子上,人的心是偏的,一碗水无法端平,得了美玉就得舍弃花开正艳的海棠,孩子倒是成了其次。
韩重华的眼神谦和。“我说过了,我是大夫,为人看诊治病,不是什么不知来路的家伙,你们谁若有身子不适尽管来找我。”
“我们不需要大夫,你走,把孩子放下,少多管闲事。”什么大夫,分明是小白脸,长成这样的男人只会招蜂引蝶。
此时的钱平南一肚子酸气,认为一心求和离的妻子是勾搭上别的男人,难怪下堂后不吵不闹的,原来有人等着她。
他被“妻子”让人抢了的不甘蒙蔽了双眼,浑然忘却是他一逼再逼,逼得前妻无路可走,弃病中的前妻于不顾,这才狠狠地逼死她,他却过来认为前妻不贞,红杏出墦。
有因才有果,他先贪慕富贵翻脸无情,而后才有前妻的冷漠相待,若无一个段锦如,夫妻俩岂会劳燕分飞。
“我管的不是闲事,而是家事。”韩重华笑笑地走到低眉垂视的女子身侧,伸手揽住她细肩,两人之间夹着一个板着小脸的乔弘书。
就像是一家四口,他们并立在一起的感觉很是温馨,看得被排挤在外的钱平南气愤不平,那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几时成了别人的?!
“你……你们……你水性杨花……”
憋得脸色发紫,他只能从齿缝间吐出这一句。
“水性杨花又没有赖上你,你逃过戴绿帽的羞辰,不过新少女乃女乃可说不定,瞧那肚子不只一个半月吧!你得查查她有没有婚前失贞,硬是把别人的种赖到你身上,让你替人养孩子,毕竟王八满街爬,不差你一个。”
乔立春一说完便起身带着孩子离开,巧施计谋的在生性多疑的钱平南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他想让她难过,她又何必让他手过,鹿死谁手各凭本事,她可不是站着挨打不还手的人,谁想折她的腰她就先把谁的腰打断。
“看到了没?”
二楼雅座,一名锦衣男子一口含住自带的梨花白,慢慢地任由酒气沁鼻再咽下,神色惬意。
“看到什么?”
他只看到一场好戏。
另一名穿得很风骚的红衣男子坐姿不正,斜倚着扶手,看向窗外飞过的野鸽。
“那个女人。”
“如何?”他对带着孩子的女人感兴“你没瞧见她那一手吗?”简直叫人叹为观止。
“哪一手?”他目光迷离,像是在困惑。
“悄然无声的取过小女儿头上的珠花,扳下上头的小珠子弹向丫头和婆子,让她们近不了身。”在楼上的他们看得一清二楚,底下的一举一动尽入目中。
“你觉得有趣?”他冷冷一瞥。
“你不认为吗?”锦衣男子反问。
“我只感到一丝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困惑?”呋!这是什么回答。
“你没发觉她的手法似曾相识吗?”
他看过某人使过,超乎神技的精准。
当时那人为了“劝服”他,直接以花生米弹向他双腿,为此他的两条腿麻了一整天,连路也不能走。
“怎么,遇到熟人了?”他取笑,“你不问她像谁吗?”他笑得诡异。
锦衣男子一脸慵懒的睨视。“谁?”
“战铁兰。”
“战铁兰?!”他倏地坐直,目露精芒。
“她的神情、她的气度、她的口吻,连她倨傲睨人的眼神都有七成像。”唯一不像的是太过收敛,少了他所知的张扬跋扈、不可一世,她一向以战家铁军为傲,巾帼英雄男儿。
“战铁兰不是战死沙晏山谷了?”人死得透了,是他亲自棺殓,皇上下旨追封英武大将军,正一品。
与其父齐名。
“你以为是战死?”他冷笑。
“难道不是?”他挑眉。
红衣男子呵呵的低笑。“你看过她身上的伤吗?是从后背往前透胸贯穿,她的亲信女兵满脸悲愤的泣不成声,说将军是被人害死的。”虽没点明是何人,但可以推测是谁下的手。
可惜那个人也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处处受到打压,他原本属意的领军之位被横空夺走,谁也没想到一纸圣旨,东北军的军权全部转移由雍王接手,成为皇家军队。
雍王是皇上第四子,年少有为,年仅二十四。
“她是被自己人所害?”锦衣男子震惊不已。
他但笑不答,仰着头让另一名面色漠然的黑衣男子为他倒酒,接回原先的话题。“更有趣的是,楼下那个女人居然跟那厮走在一炔。”
闻言,锦衣男子笑意荡漾。“那厮叫韩重华,他救过你的命。”
“呸!不过在我身上划个刀口子,硬逼着我吞难以下咽的苦汁,折腾了我七天七夜,这条命阎王不收倒差点被他收去。”不负冷血军医称谓,眼中只有病人,没有贵贱。
“那是因为你中毒了。”危在旦夕。
“死不了。”他无所谓的揺手。
“没他你就死定了。”他不知道当初的情形有多凶险,一度救不回来,那附骨的毒太过恶毒。
“死了也好,和战将军作伴。”那女人,不该死。
蓦地,他眼眶一涩,进了异物般的难受。
再也看不到她了……那个一身战甲,骑在马背上挥舞红缨抢的身影,她飞扬的笑声始终意气风发,宛若一抹艳阳。
心,紧缩着,思念着逝去的人。
面上小有恼色的乔立春,她目光如炬的瞪着某人的后脑杓,恼他自作主张。
“你还没吃饱?”
带着笑意的韩重华未回头,逗丢着咯咯笑的女娃儿。
“少顾左右而言他,你做了什么心知肚明,挑明了就没意思。”在饭馆她气都气饱了,哪还记得才吃几口。
他低笑。“我是出自一片好意,让你早下决心,你也看见那对男女的态度了,日后绝对不会少找你麻烦,他们要是发起狠来对你下毒手,暗箭防不胜防。”
“所以你成了我的退路?”不嫁他为妻她就有应付不完的烦心事,一个善妒、一个烂心烂肺,好一对下作的狗男女。
乔立春想起钱氏夫妻,他们是她最大的困扰。
闻言,他笑得更大声。“别想得太惨,怎么不说珠联壁合,天作良缘呢!我们的缘分早就注定,不然怎会做邻居?”
从小到大,一墙之隔,他还带着她玩耍过,上树捉鸟、下水捞鱼、看同一本书,同一位夫子启蒙,而后各自又有了不一样际调,然后再碰面,他们已非当年的童稚无知。
第一眼初见,楚楚可怜,令他心生怜悯;第一次再见,他心有不舍,兴起想好好照顾她的念头,慢慢地那分心情变了味,他有些心动,想把她纳入臂弯中细心呵护。
她没好气的一横目。“你会不会想太多了,我还没决定,你这人太好险了,不太妥当。”
“怎么不说我心细如发,为人宽厚,见佳人有难挺身而起,以螳螂挡车之势力保风中小花。”他不承认卑劣,只是审时度势,看到有漏子就钻,趁机正名。
韩重华那伸手一揽肩,一切的朴朔迷离就清明了,他让人清楚地明白到他们就是一对,他是她的男人,难怪钱平南要气急败坏了,上窜下跳的直跳脚,他不要的下堂妇依然是他儿子女儿的娘,怎么能不要脸的搭上别的男人,让他颜面大失、头顶发绿的眼见前妇另觅归宿。
这是男人的面子问题,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跟了别人。
“你也知道自己是螳螂,还跳出来找死,钱少女乃女乃是县令千金,官官相护,她爹若和本地县官连成一气,你的医馆还开不开?或是之后摆着凶脸的衙役一天三次来查案,是你也吃不消。”被人盯着什么也干不了。
“我不是有你吗?请个山神娘娘来坐镇,牛鬼蛇神不敢靠近一步。”他打趣她一身杀兽的凶戾气比衙役还厉害。
乔立春脸一红的轻啐。“少拿我来消遣,我还想多打几头野兽,给我家贝姐儿添妆。”
姑娘家的嫁妆要从小准备起。
“娘——”一听到自己的名字,小脸红扑朴的乔雅音软软地喊娘,喊得人心口软成一团泥。
“饿不饿?”这丫头傻乎乎的,她模了模肚子,想了一下。“饿。”
“本来想带你和哥哥吃点好的,没想到遇到扫兴事……”好好的一桌菜没吃几口,想来真可惜。
“春儿,前面有个面摊,我们让老板下碗饺子面吧!”韩重华双目含笑的回头一刻。
“谁准你喊我的名字,还有,放手。”乔立春小声的喝斥,想抽回突被大手握住的小手。
“不放。”他得意的嘴角微扬。
“韩重华……”你是彻头彻尾的无赖。
嘴角上扬,一口白牙闪闪。“去掉姓氏我会更满意。”
“你……无耻。”她气得想咬人。
“不无耻娶不到老婆呀!我都高龄二十五了,再不娶就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他做出老态轻咳的样子。
想他满头白发的模样,她没忍住,噗嗤一笑。“活该你老而无妻,油嘴滑舌的,谁敢嫁。”
“你怎知我油嘴滑舌,想尝一尝?”
他挤眉弄眼。
见他乍然靠过来的放大脸庞,心慌的乔立春往后一闪。“别闹了,再闹我翻脸了。”
“唉!错过机会了,你可别辗转难眠,心心念念求之不得……你知道两家的围墙不高,你喊一声我就翻墙过去。”偷情呀!没尝过的滋味,肯定乐在其中。
“我刚买了一把短刃,尚未见血,你要不要试试锋不锋利?”他越说越露骨了,只差没往她被窝钻。
老男人的脸皮,厚不可钻。
韩重华闷笑地加重握她手的力道。“最毒妇人心。”
“不够毒还不让人生吞活剥了。”她指的是钱氏夫妻,若她不硬气,今儿的亏就吃定了。
闻言,他目光一冷。“不会了,我不会让人动你一根寒毛,要让人无声无息的消失并不难,我是大夫,懂毒。”
毒杀。
听着耳边男人的声音,乔立春的心头一暖。“吃面吧!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一暖。“吃面吧!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好,吃面。”他满脸笑的抱着“女儿”、牵着“妻子”、带着“儿子”朝路边的面摊走去,找着位置一一入座。
说是饺子面,其实就是馄饨面,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说法,面摊老板很快地上了三碗热腾腾的汤面。
照例地,要了只小碗,将其中一碗饺子面分成两碗,放在两个孩子面前。
只不过以往做这事的是乔立春,如今换成眼神温柔的韩重华,他细心的卷起面条吹凉,喂向张开的小嘴。
“你不必这样……”他做得太多了。
“我乐意。”他一口一口的喂食,在乔雅音吞咽时再换回篏子,大口地吸吞眼前的汤面。
乔立春动容地将吃不完的馄饱夹到他碗里,惹得他侧目一视,眸光更柔。
她脸红道:“别误会,我是投桃报李。”
“没误会,我很喜欢。”他笑得很欢,显见心情非常偷悦。
去他的喜欢,当他一树桃花满街走,人见人爱吗?乔立春在心里月复诽,樱唇却不自觉上扬。
一家“四口”安静进食,岁月静好。
蓦地……“爹,还要。”乔雅音一声娇软嗓音,两个大人都顿住,神色复杂的看向一脸纯真的小女娃,内心翻腾不已。
“好,爹喂你。”眼眶一热的韩重华夹起面条再轻吹几口,面凉了才让孩子入口。
“……你为什么喊韩叔叔爸。”她年纪虽小,但不致于认不出亲爹,刚才还见过。
“因为他很疼我呀!对我好的才是我爸。”乔雅音咧开小米牙,冲着感动莫名的男人直笑。
“对,我是她爹,你少阻止我们父女亲密呢!”软呼呼的小女儿,他的,谁也不能跟他抢。
父爱泛滥的韩重华双眼柔得能滴出水来,彷佛世上的奇珍异宝都不如乔雅音一椴头发贵重。
看到女儿恢复光釆的笑脸,乔立春既感伤又鼻酸,感觉好不容易拥有的女儿被人抢走。
“宝哥儿,你呢?”
喝着汤的乔弘书眉头一皱,他抬头看了娘一眼,又瞧着咯咯笑的妹妹,勉为其难的一点头。“反正我欠一个爹。”
什么叫他欠一个爸,难道他想有很多的爹吗?乔立春的眼角抽了一下。“你不想原来的爹?”
孩子对父亲都有一份孺慕之情。
“他,不好。”乔弘书小脸一黯,低头喝汤。
谁不喜欢父亲,乔弘书亦然,在段锦如没出现前,他是钱家最受宠的嫡长孙,人人都宠着他、让着他,疼他如宝。
可是钱平南的冷漠无情打破了他对父亲的尊崇,他亲眼目睹父亲对母亲的伤害,以及不要他们的坚决,毫不留情的将母子三人赶出家门,不闻不问的任他们自生自灭。
父亲的影像在他脑中渐渐淡去,另一个人的身影则越来越强大的进入,两道影子交迭着,最后韩重华强悍的胜出。
他不见得有像妹妹那么喜欢韩叔叔,但是他希望家里有个比他更高更壮的男人,能保护他娘和妹妹,他力量太小了。
“人品呀!真是无可比拟,孩子们眼实,春儿,你几时要嫁给我。”他得找媒人,淮备聘礼。
乔立春双频发烫的啐了一口。“等你墓草长得比我高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