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荷的脸皮厚,尤其是对上东方文宇的时候,她更是毫无节操可言。
一回到东方府,便急急的跑去见他,听说东方文宇正在院子里赏梅,连忙往院子过去,远远看去,风雅俊秀,沉静的身影与盛开的梅花相呼应,美得像山水画似的。
她对程毅使了个眼色,轻挥了挥手。
程毅一笑,小姐跑过来这么大动静,死人都被惊动了,更何况是主子。他退了一步,很识相的把院子留给两人。
孟若荷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正打算要吓东方文宇一下,没料到他冷不防转过身——
“做什么?”
她倒抽了口气,整个人吓得倒退了一大步,差点跌在雪地中。
东方文宇眼捷手快的拉住她,手一用力,让她撞进自己的怀里。
她惊魂未定的眨了下眼,揉了揉被撞痛的鼻子,语带埋怨道:“你怎么突然吓人?”
“你是作贼的喊抓贼,不知是谁想吓人?”
她嘟了下嘴,不客气的问:“想我没?”
东方文宇低下头看她,“你不过才回去三日——不,今日是第四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说是四日不见,也相当于十数年未见,不过算了,”她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知道男神要听好听话。“你不想我无妨,我想你就成了。”
东方文宇果然露出笑容,“还以为你会多留几日。”
“本来是如此,但除了想你之外,还有点事儿,”她兴奋的对他一笑,“我有妹妹了。”
他模了下她的手,察觉她掌心是温暖的,满意的点了下头,“你指的可是阿牛叔捡回来的那个孩子?”
“你消息倒是灵通,就是那个孩子。我给她取了个小名叫甜甜,跟着阿牛叔姓,就叫穆恬。我想请大夫人给庄里再寻个夫子,到时甜甜和附近的孩子都能去读书。”
“大夫人会同意,只是要找个好夫子不是一、两日的事。”东方文宇看着她略微失爷的神情,“不如暂时由我教导吧!”
她一脸惊讶,“你愿意?!”
“不过是教导你妹妹,”他说得云淡风轻,牵着她的手,走在梅花盛开的院子里,“顺便再多教几个孩子罢了。”
她崇拜的看着他,“大行受大名,东方先生,以你今时今日的地位还愿意纡尊降贵去教农、猎户的孩子,这事传出去,你的事迹簿上又得加上大大一笔。”
“事迹簿?”他挑了下眉,“这是什么?”
“就是我心中对你崇拜的记事本。”
她说得很正经诚恳,但东方文宇只觉得好笑,一把勾住了她的腰,“脑子里尽想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叫天马行空,咱们做设计的,就是得有这点胡思乱想的本事。”
“话从你嘴中说出,错的都成对的。”东方文宇懒得跟她争辩,虽说她的话听来可笑,但也有几分的道理。“之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说要在年前将你姨母一家赶山去,怎么现在他们还好好的住在榆钱胡同里?”
“这还不是因为你。”
“我?!”东方文宇不解。
“是啊!”她语调轻快,“为了你的名声,我怕将来我们成了亲,我如此不近人情,会让你遭人非议。”
“你以为我在乎?”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她停下脚步,面对他,“好名声虽然不能当饭吃,但不可否认,一个如雷灌耳的好名声,会让你走到哪里都被人敬重三分,就像你今时今日一样。”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那些都是虚名。”
“我知道。”她捂着自己被捏的脸,奇怪他怎么就有捏人的怪癖?
“就好像以前我认为你高高在上,连靠近一步都怕亵渎了你,不过相处之后,才知我错得离谱,你明明就浪漫过了头,败家过了头,还很幼稚、有仇必报,又爱计较、欺负人。但没关系,这些我知道就好,别人都别想知道,这样他们才会把你当神一样看待,只敢远观,不敢亵玩,你就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东方文宇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她,“你这心思——够阴险。”
她露齿一笑,“可是你喜欢对吧?!”
他抬手点了下她的鼻子,“孟若荷,恃宠而骄不是个好行为。”
话虽是这么说没错,但现在纵容都给了,要收回也迟了。
孟若荷深知自己姨母的性子,她若没亲自走一趟,是不用指望将屋子给收回的。
所以过了元宵,办了孙氏和穆翰的亲事后,这日孟若荷起了个大早,神清气爽的带矜必方府里几个粗壮的下人、婆子去李家,她的到来让原本平静的小胡同热闹了起来。
不管沈氏和李红瑶的咒骂或是李少庆带着愤恨的目光,她全坦然的收下,直到把人都“请走”,她好整以暇的将屋子里外看了一遍,留下人来好好清理之后,才在众人的H光?卜登上马车离去。
屋子如今空着也是无用,今年的冬天极冷,京城倒还好,普遍住在城里的,手边都有点闲钱,但出了京城之后,越远的地方谋生越不易,这个年应该有不少人日子难过,正如同甜甜——她应该也是家里过不下去,才会被丢弃,这样的孩子听说有不少,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甜甜一样好运,被穆翰和孙氏收留。
“前些日子我让你派人去京郊查看的结果如何?”孟若荷开口问道。
洛晨轻声的说道:“确实有此无父母的孤儿流浪,我让人带了回来,这几日应该就会进京。我也顺便让人散了消息出去,若是家里真过不下去的,可以带孩子到清荷一趟,清荷愿意收留,有几户人家表示愿意把女儿送来,但没半个男孩。”
这件事情早在孟若荷的预期之内,重男轻女自古皆然,儿子是要留家里传宗接代的宝贝,女子则不同,将来要嫁人,就是贱命。
“我最近得忙着太皇太后的生辰礼,你就派几个人先把这里给整理起来,再请几个婆子,孩子到了后,你先费心些,教点规矩,等过些日子,我会在这院子内找人教他们读书识字、学点手艺,让他们将来有个谋生之力,之中若有好的,以后也是我们的助力。”
“是。”洛晨眼底闪过赞赏,“小姐的心好,定有好报。”
孟若荷不过是因为甜甜的关系,想起上辈子的自己。身为孤儿,一路成长要不是有人相助,可不知长大后会成什么模样。她帮不了全天下的人,但自己现在有了银子,可以做点事,学着朱家人,富而行其德。
“等到千秋节后,也该轮到少爷和小姐的亲事了,小姐与少爷的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打算打算。”
“说到打算,你比我还大上两岁,该是比我还急。”孟若荷忍不住取笑,“有没有看上好的,我替你做主?”
“小姐别笑话人家。”
“我说正经的,”孟若荷认真的思索了下,“你觉得程毅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同时都想到之前孙氏误会孟若荷对程毅有意一事,不过不可否认,程毅长得好,性子也沉稳,是个不错的人选。
“小姐别乱点鸳鸯,”洛晨止住笑意之后,才小声的说道:“人家喜欢洛青。”
孟若荷微惊,但又觉得理所当然,洛青的相貌、应对确实是这些洛字辈的婢女中最出挑的,端看她在厉文殊面前应退得宜,就知道她绝不简单。“东方先生知道吗?”
洛晨摇了下头,“就算少爷知情,应该也不会插手闲事。”
“程毅跟在他身边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怎么会是闲事?”想着洛青和程毅,相貌看来是挺配的,只是……虽说与洛青接触的机会不多,但总觉得洛青虽是下人,却有些傲性,怕是看不上程毅。
她抚了抚下巴,若是洛晨的亲事,说什么她都会插手,但扯上洛青,她如今算是朱府的人,还轮不到自己费心神,她得照料怀孕的姜允,打理铺子的生意,日子忙得很,可没有时间管这么多的闲事。
开春时节,乍暖还寒,朱府一大清早就热闹了起来,朱大当家终于要回来了。
孟若荷兴奋的坐在马车上,期待的看着外头。
“坐好,”东方文宇沉稳的说道:“别毛毛躁躁。”
孟若荷乖乖的坐好,但没多久,还是好奇的掀开了车帘。
朱家的商船归来,若是以前,她只能远远的看着,如今她可以近距离的接近,自然兴奋至极。
水路上,数十艘船缓缓的驶进渡口,陆路上,等着搬运的驴车、马车绵延了数里,声势惊人,不过因为有护卫看守,一般人都只能远远的看着。
今日阳光赏脸,给了个大晴天,但还是有些冷,东方文宇看着孟若荷乖乖穿上大氅,这才让她下了马车。
在洛晨的陪伴之下,孟若荷登上了其中最大的一艘船,船身约有寻常两艘船只并列那么大,甲板面积更为宽敞,船舱底部增加了承载能力,在水路上航行速度虽慢,却也更为安全,运送的货物更多。
船工将船上的货物搬下,除了原石之外,还有不少猛族特有的香料和茶叶。
“若小姐有看上的,回去向少爷说一声。”
孟若荷点了点头,脚下这艘船除了比其他商船更大了些外,这里的护卫也是最多的。
“洛晨。”
听到叫唤,洛晨转身,头一低行礼道:“大当家。”
孟若荷跟着转身,也是一礼。
朱永霖打量着孟若荷,明明她身上的是件阴沉的黑色大氅,上头却绣上金线,还有几颗小巧的翠绿珠玉点缀,立马显得活泼生动起来,这件大氅看来做工极为细腻,更别提上头的珠玉,比起他夫人所用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他马上便猜出对方的身分,“你是荷丫?”
朱永霖认得自己,令孟若荷有些受宠若惊,她一笑道:“我就是荷丫,大当家。”
朱永霖笑道:“我虽远在异域,但也听闻了不少你的事迹,尤其我那不着调的儿子,提起你是赞不绝口。”
这一去一年的时间,相隔千里,书信往返并不便利,他这次在猛族待了近三个月,朱永谊总会派人给他捎来京城里的大小消息,顺便再替他的夫人和孩子带上家书。
厚厚的一叠,绝大部分是出自他夫人之手,至于少数则是朱景昱的鬼画符,虽说是同一个时间收到,但都不是同一个时期所写,不过看朱景昱的描述,他真心喜欢孟若荷,还打算娶人家当老婆,只可惜人家已被东方文宇看中,就算不计较年岁,她也不可能嫁进朱府。
“少爷向来聪慧懂事,十分讨人喜爱,今日本要带着少爷前来,可是少爷身子有些不适,无法一同前来。”
朱永霖闻言眉头一顿,看向洛晨,“少爷不适?”
“是,不过昱少并无大碍,”洛晨回答,“少爷交代过让他好好休养。”
提到了东方文宇,朱永霖心中了然。看来不适是假的,不想让儿子跟孟若荷接近才是真的。这个东方,外人眼中明明就是一副高高在上、超凡卓绝的模样,实际上幼稚又小气得紧,竟防着他不过才满七岁的儿子。
“怎么不见东方?”心尖上的人在这里,没道理东方文宇不在。
“找我何事?”东方文宇缓缓的走过来。
看着东方文宇翩然而至,朱永霖忍不住抚了下自己满是胡碴的下巴,“我这一年来风吹日晒的,都樵梓了。”
东方文宇挑了下眉,“容貌气度是天生,这跟有没有风吹日晒没有半点关系。”朱永霖闻言,撇了下嘴。
东方文宇没有理会他,迳自看向孟若荷,“可有看中的?”
孟若荷一笑,“还没来得及细看。”
“去吧!”东方文宇难得大方,“赏你一块。”
孟若荷的双眼闪着光亮,“这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
“我一定要去挑一块最大块的。”
“最大——未必是最好。”
“没关系,痩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够大,解石出来的东西也不会小。”
这可未必。东方文宇耸了下肩,由着她。
孟若荷兴匆匆的走到船的另一头,那里放着一堆巨大的原石毛料,她一脸的敬畏,像是巴不得拿出三炷清香,敬告神明,求解石出来的都是名贵的玉石。
朱永霖露出一抹笑,“挺活泼可人的,跟那些只懂得装矜持的女人不同,难怪你会看上。”
东方文宇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四周,“有些生面孔。”
“真是火眼金睛,船经江南时,不少船工、护卫吃坏肚子,所以才拖了些时候,连年都没法子冋来过。等回程时,还有些人身子虚弱,便在猛族多找了几个人手,我查过,都是可以放心的人。”
东方文宇对此不置可否,依然用漫不经心的目光打量,“猛族情况如何?”
朱永霖也没瞒,“两国边境时有乱事,我弟妹呢?她可还好?”
“有了身孕,但身子虚,怀得辛苦。”
朱永霖一叹,“首领身子不见好,这个时候,她可不能出事。”
东方文宇微敛下眼,当年姜允嫁入朱家,放弃郡主之位,但她的身分终究特殊,纵使无了封号,她依然是猛族首领安王爷姜炎的妹妹,若是她有个万一,经有心人挑拨离间,两国间的平和可能毁于一旦。
东方文宇的目光落到孟若荷的身上,淡淡的道:“这些生面孔,过几日便送回去。”
“放心吧,”朱永霖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打算。”
“这几日多派些人看着,连夜将贵重之物都搬了。”
“瞧你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你。”
“小心为上的好。”
“知道了,就听你的。”虽说朱永霖实在想要回去先歇个一宿,但东方文宇开了口,他索性忙完了再回府,反正一年未归,也不差这几个时辰。他的目光顺着东方文宇,也落到孟若荷身上,“奇怪,这丫头的眼睛是不是有问题?那堆石块都是我特地寻来要搬回锦绣山庄给我夫人当造景的蛇纹石,美则美矣,色泽也挺好,但并不是什么原石毛料。”
“她的眼睛向来不好,”东方文宇的声音有些清冷,“唯一开眼的一次,就是看中了我。”
看着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朱永霖嘲弄的“啧”了一声,“真不知她唯一开眼的一次,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叹?”
东方文宇冷冷扫他一眼,不理会他,走到孟若荷身旁,“选中了没有?”
“这个!”孟若荷指着其中一块几乎有她一个人高的石头,“我要这块。”
东方文宇也没费心弯下腰仔细端详,只是看向程毅,“叫人搬回去。”
正好两个船工费力的从船舱搬上来一篓石块,东方文宇将人叫过来,低头看了一眼,随意拿了个手掌大小的交到孟若荷手中,“我挑这块。”
孟若荷用双手捧着,“就这个?”
“嗯,”他轻应了一声,“贵精不贵多,比你的大而无用实在。”
孟若荷瞋了他一眼,拿着他挑中的石块,兴匆匆的跟在船工后头,看他们将自己看中的原石毛料搬下船,因为太过巨大,一颗石头就占满一辆牛车。
“孟当家,这跟当初的协议不一样。”
孟若荷听到声音,转头见是温重光来了,她这才想起当初的协议——商船运回的毛料可要经过两方竞价的,这下她大庭广众之下就带走一块,还是非常大的一块,这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正在思索该如何开口时,朱永霖已经上前——
“温老爷,好久不见,怎么会亲自来渡口?”
“大当家,”一看到朱永霖,温重光的口气难免激动了起来,“这些日子大当家不在京城,二当家擅自做主让这位孟当家开了间首饰铺跟华月居抢生意,之前明明谈好,若商船返京,船上的货是各凭本事,竞价而得,但今日孟当家仗着有二当家的纵容,直接来渡口将毛料带走,二当家对我不公无妨,但陷朱家于言而无信之地就不好了。大当家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二当家的行事实在令人不解。”
朱永霖庆幸之前朱永谊给他的信中曾提及东方文宇做主让孟若荷开铺子的事,不然单听温重光所言,他可能会将朱永谊叫来,就他不顾商场道义一事先训他一顿。
“这位孟当家对我朱家有大恩,温老爷难道不知?”
温重光心中突了一下,原本料想初回京城的朱永霖并不知孟若荷曾经出手救过朱景昱,所以才赶着来状告朱永谊一心偏袒孟若荷,试图让朱永霖对孟若荷心生嫌恶,趁机让朱永霖许下承诺,让温家占得先机,怎知朱永霖竟然知道她是朱景昱的救命恩人。
“看来温老爷很清楚此事。”看他神色有变,朱永霖的嘴角嘲讽一扬,真不知该说温屯光蠢还是笨,纵使暂时朦骗了他又如何?回府之后,他自然便会知情。这个老家伙果然就像他娘子给他的家书中所提,年纪大了,耳目闭塞,是该时候让他退下来,颐养天年了。
“温老爷既然知情,我也正好说说我的打算。”朱永霖爽快的做下决定,“此次商船所带回来的货全由孟当家处置,若温老爷有任何需要,就自个儿去与孟当家谈吧!”
在一旁的孟若荷闻言倒抽了口冷气,全由她处置?!
温重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温老爷,朱家向来恩怨分明,我要报大恩,您老也能理解才是。”
“这并不公平——”
“公平?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朱永霖看着温重光的眼神微冷,“温老爷该知,不识时务,实非智者。”
温重光再愚昧也听得出朱永霖话中的警告,心中暗恨,微敛下的眼角余光看到有道人影从朱永霖身旁掠过,他困惑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东方文宇略微凉薄的眼神。
“东方先生?”对于东方文宇,温重光见过几次,他算是少数知道朱府工匠就是由他带领的人之一。
没理会他,东方文宇直接走到孟若荷身旁,“回去吧!你该是急着把毛料解石才是。”孟若荷难掩激动的说道:“大当家说要将此次带回的货全交由我处置?”
“由你处置,并非是赠予你。”这个傻丫头,平白担了工作还喜孜孜的,果然没脑子。
“你不懂,这是代表大当家的器重。”
东方文宇懒得多说,走向了马车。
“东方先生,既然要交由我处置,我就还不能走。”
东方文宇停下脚步,看了朱永霖一眼。
“荷丫,你先随东方回去解石,等东西都运回去入库之后,你再去看看。”
孟若荷的双眼闪闪发亮,向朱永霖告辞之余,也不忘对神情僵硬的温重光一礼,这才跟着东方文宇上了马车。才坐定,她就迫不及待的道:“既将那毛料送给我了,到时解出来,里头的玉石就是我的。”
“好。”东方文宇非常大方,反正不过就是一块什么都没有的石头,他挺期待她知道真相后的表情。
“今天你真有些奇怪,转性了?”平时都要跟他讨价还价才能要到东西,说是情趣,今日却这么好说话。“身子不舒服?”
东方文宇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我身子很好,只怕等会儿是你不好。”
“我不可能不好,你看我挑了这么一大块石头,我就不信解不出东西。”
“我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没错。”孟若荷笑得灿烂。
“若这块石头真能解出贵重之物,你确实本事。”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毕竞也不过是块大当家寻来给厉文殊放在锦绣山庄的蛇纹石。”
她的眼睛睁大了一下,“这不是玉石?”
“你以为船上只要是石头就一定是原石毛料?这是谁告诉你的?”孟若荷埋怨的看了他一眼,“我要下去,我要重新选一块。”
他的长手一拉,将她拉住,“你没机会了,宝石放在面前也不知道怎么挑,我看,回去再喝些明目茶吧!”
“东方文宇,你一天不欺负我是不是很难过?”
“这是情趣。”
看他正经八百的讲出这句话,孟若荷直接对他扮了个鬼脸。
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东方文宇的心情极好,不管外头风风雨雨,只要面对她,他的心情就会没来由的好转,这是她的魅力,也是无人可取代的。
孟若荷回府后,放弃了解石,被大当家选中的蛇纹石,贵重之处就在这样的大小难见,真让她切开来,也就不值钱了。
东方文宇挑中的那块手掌大的毛料,倒是解出了水头挺好的翠玉。
逗了她一天,东方文宇难得大方的将翠玉给了她,果然孟若荷立刻就满足了,只可惜她拿到翠玉在作坊琢磨没多久,掌灯时分就听到消息传来,说是停放在渡口的商船起了大火。
贵重之物几乎都已下船,货物的损失不大,但是要建造出足以航行四海的船只却得花费数年之久,若火势控制及时也就罢了,要是一发不可收拾,朱家损失惨重。
孟若荷放下手中正在玉石上描绘的炭笔,站起身,走了出去,正好见到朝作坊走来的东方文宇,又朝他的方向脚步加快了些许,“东方先生。”
东方文宇伸手扶了她一把,“无须匆忙。”
“我听说失火了,怎么回事?”
“不过出了点意外罢了。”东方文宇轻描淡写的道:“有几个外地的船工在船上用火不慎,火很快就灭了。”
“所以真没事?”
东方文宇点了点头。
孟若荷看着他的神情,没察觉到什么异样,但不知为何就是心头觉得不踏实。
“怎么?”他低头与她四目相接,“认为我骗你?”
“是有这么一点感觉,不过你没理由骗我。”一这么想之后,她就释然一笑。“陪我一会儿可好?”
东方文宇点了点头。
也不顾一旁有人看着,孟若荷拉着他的手,“今天你给我的玉石,我做个挂饰给你,就让程云雕荷花。”
听到她打算送他,他的嘴角微扬。
“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她继继絮叨着,“盛开的荷、半开的荷还是含苞待放的?算了,只要是荷,你都喜欢。”
“得瑟。”
“得瑟也是你给的,”她一笑,“到时再做一个送给少爷,他前些日子也告诉我,他最喜欢荷花。”
东方文宇一愣,脸色立刻变了。
似乎早有预期他的反应,她嘞笑的看着他,“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别跟个孩子计较。”
“你故意的?”
她老实的点头,“谁叫你让我挑了块蛇纹石回来。”
“明明是你自己的能力问题。”
“好,我承认,没关系,等我有机会领商船出去几趟,累积多点经验,我也能变强。”
他还真不知道她有这么大的野心,“船上的日子辛苦,你不怕?”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等我有一天有银子,就造艘舒适的船,到时带你一起四处去游历。”
单就她记得带上他,就足以令他同意去捣鼓什么船,但是她打算让朱景昱跟他拥有一样的佩饰,想都别想!
阳春三月,迎来千秋节,大皇子妃送上由清荷打造的寿礼上呈太皇太后,得到不少赞赏,太皇太后在寿宴之上更大大的赏赐了孟若荷。
不到一年功夫,孟若荷从一个没没无闻的绣娘之女,摇身成为京城的一个传奇。
一时达官贵人争相结交,孟若荷皆以礼相待,毕竟这一个个都是清荷的客户,她得罪不起也不想得罪。
这日在作坊里忙了大半天,孟若荷在洛晨的坚持底下这才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
“今早礼部尚书薛夫人派人至清荷送了帖子,说是薛家小姐及笄,想与小姐商讨及笄礼。”
薛大人掌学务、科举考试诸事,想要巴结相交的人不少,如今薛夫人送了帖子来,是给她一个体面,对日后的生意也有所帮助,孟若荷自然不会推辞。
“孟当家。”朱府的小厮上前,“大夫人有请。”
孟若荷瞧了眼天色,这还没到要给姜允备晚膳的时辰,垂下目光不经意的看到小厮的神色有些不对,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孟当家,二夫人吃了东西,现在正闹肚痛。”小厮低声说道:“大夫来了,情况看来不好。”
孟若荷闻言,脸色有些苍白,急急的往朱府走去。
“小姐,走慢些,小心摔了。”洛晨也是急在心里,但还是不忘关心孟若荷。
“你先去问清楚,”孟若荷交代,“到底怎么会闹肚痛?”
“是。”
洛晨一走,孟若荷立刻走到连接两府的月亮门。
朱永谊和姜允居住的曦雨阁外,跪了一整排的下人,孟若荷发觉自己一现身,她们看到自己的目光有异,心头微突了下,面上却不显,直直的走了进去。
朱永谊在门外回廊焦急的走动,东方文宇和厉文殊则一言不发的坐在外头的八角亭内,脸色沉重。
坐在厉文殊身旁的朱景昱一看到孟若荷,站起身就要跑过去,却被厉文殊的眼神一扫,立刻重新坐好,头低低的在原位不动。
孟若荷心中的怪异感更深,她走到朿方文宇的身旁,轻声问道:“允儿情况如何?”
“未知。”东方文宇回得简短。
东方文宇没有看她,但冷漠的神情却是她所陌生的。
洛晨过来,向亭内的主子行了礼后,站到孟若荷身旁,孟若荷微侧着身,靠近洛晨。
洛晨会意,附耳说道:“小姐,方才我问了洛青,她说二夫人是喝了小姐做的鸡汤才出事的。”
孟若荷心头一震,因为姜允的身子不好,又怀有身孕,她做的任何吃食都是小心再三,怎么可能会出错?她急得想要开口问清楚,但一看到众人看她的目光,看来是已经定了她的罪,她的手缓缓的握成拳,压下自己的思绪,现下最重要的人是姜允,她只能静待结果。
终于,房门打开来,大夫走了出来。
朱永谊急急的上前,“褚大夫,我夫人如何?”
“二夫人此回很凶险,虽暂时无性命之虞,只是孩子——老朽不敢保证,只能尽力让二夫人卧床,看是否能保下胎儿。”
朱永谊闻言脸色微白,但也没说什么,直接就进了房里。
厉文殊起身,来到褚大夫面前,“多谢褚大夫,这几日还要劳烦褚大夫暂住府内,待我弟妹的情况稳定,朱家必送上厚礼。”
褚大夫连忙拱手,“大夫人言重了,当年要不是厉老爷子相助,也没有今日的褚某。二夫人的事,老朽定当尽力,老朽方才派人拿着药方取药,不知可备妥了?”
“自然。”厉文殊立刻派人带着褚大夫下去。
褚大夫一走,厉文殊面上的冷峻一闪,看向了孟若荷。
孟若荷心一沉,上前澄清道:“此事与我无关。”
“在你送上的鸡汤内发现红花、附子,这些都是活血通经,孕妇慎用之药,你还有脸说与你无关。”
孟若荷感到冤枉,看向东方文宇,“别人不知,但你一定清楚,我根本不懂药材,又怎么会在吃食里头胡乱添加?”
“就是不懂,所以才会因无知而任意妄为。”厉文殊厉声斥道,目光锐利的看向东方义宇,“荷丫是你带回来的,朱家向来敬你、尊你,如今我将人交由你处置,希望你能给朱府一个交代。”
东方方宇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孟若荷气急败坏的拦住欲甩头离去的厉文殊,“大夫人,若是我做的,我认,但非我所为,不能赖在我头上。”
“让开。”
孟若荷坚定的摇头道:“不把话说清楚,还我清白,我不让。”
厉文殊只是往旁扫了一眼,周遭的奴婢便上前强把孟若荷拉开。
“大夫人!”看着厉文殊头也不回的离去,孟若荷觉得不甘。
“别嚷了,”东方文宇终于打破沉默,轻斥了一声,“允儿要静养。”
孟若荷察觉到他的冷淡,一颗心直往下沉,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连你也不信我?”
他冷眼看她,“所有证据皆指向你,你要我如何信你?”
孟若荷觉得荒谬,“我不懂药材,真的不——”
“程毅。”东方文宇打断她的话,唤了一声。
程毅上前,交上个药包。
东方文宇接过手,面容冷峻的拿到她面前,“这是在你房里找到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孟若荷没见过这东西,伸出手接过来,在洛晨的帮忙下手忙脚乱的打开上头的棉线,里头包的是好几种她根本喊不出名号的草药,她困惑的摇头,“这不是我的。”
“在你房里寻见,你还不认罪?”
“不是我的,我如何认罪?”所有证据都对她不利,但她还是认为他该相信她,两人明明相爱,他对她的信任却禁不起考验,令她心痛。
“你还要否认?”他怒斥一声,看着她的眼神像是看仇人。
“混帐!”孟若荷恼了,“我说了,不是我!”
他愤愤的自齿缝间挤出声音,“趁我还没后悔前,滚出东方府。”
她的眼中含着泪水,但她拚命把泪水逼回去,活了两辈子,她也不是没吃过苦、被人冤枉过,但从没有今天这么难受,他竟一点机会都不给她,就直接把她赶走,她不甘心,她走了就代表认了罪……
“我不走!”
“现在任性对你没有好处。”东方文宇严厉的看了她一眼,“你有两条路,自己滚出去,要不留下来,等二当家得空时亲自收拾你,到时,我绝不会出手帮你。”
像是再也忍受不了再看她一眼,他绝情的转身拂袖离去。
只要扯上姜允,朱永谊可以说是理智全无,若最后他们真认定是她加害姜允,她可能都没条活路,东方文宇现在让她滚,是对她还有一丝关心吗?
她在心中冷哼,这样的关心太过廉价,他不信任她,就算这决定是出自他的爱,看来都很可笑。
看着他的背影,孟若荷用力的咬着唇,把头仰得高高的,倔强的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来。
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轻扯,她缓缓的低下头。
朱景昱脸上带着迟疑的神情,安慰她道:“荷丫,你别难过,他们……他们不信你没关系,我相信你。你是好人,绝对不会害二婶母。”孟若荷闻言,再也忍不住的任泪水汹涌而出。
一看到她哭,朱景昱的眼眶也红了,“没关系,荷丫,你先回家去,我会想办法替你找证据。”
她努力止住泪水,但是眼泪却越掉越多。
“小姐,我也相信不是你做的。”洛晨抹了抹自己微湿的眼,拿了条帕子轻拭着孟若荷的脸,熬鸡汤时,她也在场,她很清楚孟若荷并没有在里头加什么中药材,至于那些出现在孟若荷房里的东西,她更是看都没看过。“但是昱少说得对,趁着如今有少爷开口,你先离府。”
孟若荷稍止住了泪,有人相信她的感觉令她觉得安慰了些。
“只是眼下这个情况,我不能跟小姐回去。”洛晨担忧的看着孟若荷,“小姐回去的路上小心。”
孟若荷不想走,但是如今情势,她不走不行。
还以为自己只能狼狈的被赶出东方府,没料到竟还给她备了马车,甚至让程毅亲自送她回去。
她原想拒绝,但想到骨气又不能当饭吃,她被冤枉,哑巴吃黄连已经委屈了,虽说是到了春天,但天气还冷着,叫她用自己的两条腿、冻着身子走回去,她可不是个傻的。
她没错,错的是那些误会她的人,踏上马车前,她脸上的脆弱已经消失,回眸看着气派的府第——她一定会重新回到府里,证明自己的清白,到时……想起东方文宇,她的心情复杂。
“笨蛋。”她哽咽的骂了声,今日以前,她以为自己很幸运,可以与他共度一生,但如今那些甜蜜就像梦一样,现在梦醒了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