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泰客栈里,勤敬洗了澡,换上一身白玉长袍,整个人看来丰神俊朗、卓尔不凡,虽然这张挺女性化的美人脸蛋也曾让不少男人看直了眼。
整理好衣服,他走出房间,两名友人早已叫了一桌好酒好菜在上房恭迎他了。
“敢问咱们俊逸风流一向不正经的勤敬贝勒,被一大块生猪肉打到的滋味如何啊?”
甫在椅子上坐下,不怕死的好友之一季治平就出言嘲笑,一旁的黄子健更是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这个小城镇不大,再加上有朵猪肉摊之花,众人茶余饭后的八卦就是绕着朱小小打转,看今天哪个人又当了冤大头?谁又被拒卖了?甚至有谁抬了黄金几箱要去下聘,结果被她用金子打得满头包、落荒而逃等等。
所以,在他们听到朱小小拿了猪肉块,神勇的打中一名陌生又俊美的男子,又被男子回敬给她时,马上联想到今早才到访的勤敬贝勒。
也只有他这个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贝勒爷才会这样玩,若是他们遇到这种事,不让官府把冒犯他们的丫头给打个几十大板,他们是不会消火的!
“真的好奇?”勤敬先喝了口茶。
“当然。”一想到那光景,他们就乐不可支,笑得猛拍桌子。
他突地站起身,走到房门口,把店小二叫来,指示一番后,就见店小二脸色古怪,但碍于是贵客的吩咐,也只能下去照办。
勤敬笑逐颜开的回到位子坐下后,季治平立即倾身向前,贼笑的问:“你还没回答我们的问题。”
他露齿一笑,“稍安勿躁,我得想想怎么说比较贴切。”
“也是,这是人生头一遭。”
“应该也是惟一的一次,哈哈哈——”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接力调侃,勤敬脸上只是带着神秘的笑意。
不一会儿,店小二又送了一道加了盖子的菜上来,但他看来一脸害怕,双手还抖啊抖的,就在季治平与黄子健不解的看向他时,他竟然拿开盖子,直接从盘子里接连抓了块生猪肉砸向他们的头,但也随即吓得抱头跪下,“不干我的事啊!”
“搞什么?”
“想死啊!”
两人急着拿下那令人作呕的肥猪肉,差点就要挥拳揍向那向天借胆的店小二,但掌势立即被笑容可掬的勤敬给化解。
“亲身经历,还需要问我感觉如何吗?”勤敬挑眉一笑。
两人即便有一肚子火也发不出来了。
“对了,半年未见,这两块生猪肉就当是久违的见面礼,拿回家烹煮一番,铁定别有滋味。”他随即要面无血色的店小二将两块沾了“贵气”的猪肉打包好,待会儿好让他们拎回家去。
被勤敬狠狠的酸了一下,季、黄两人是既无奈又尴尬,谁叫他们没有掂掂自己几斤重。勤敬交友满天下,与苏州的御沙贝勒是挚交,两人是皇上公开赞赏的才子,一个不拘礼数、功夫了得,深入民间体察民情,就像是皇上的另一个分身,一个则是治理黄河水患的有功大臣,就连朝中一群重量级的王爷、将军,也得敬他们三分呢!
“好啦,我们糗你也被你捉弄了,怎么有空来看我们?”季治平为好友倒了杯酒,好奇的问。
“想找个好老婆。”
他这么一说,酒刚入喉的季治平“噗”的一声喷出一道酒箭,随即猛咳起来,而黄子健嘴巴上的一块肉也应声掉下来,神情古怪,“你在说笑话吗?逃过婚的人居然想找老婆了?哈哈哈——”
“随便你们笑吧,但在看到御沙的爱妻夏芸儿为爱牺牲、为爱奉献的高贵情操后,我相信女人不全是那么肤浅的,所以我走遍天涯,誓言也要找个像夏芸儿一样的女子为妻,不过……”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叹息一声,“好的菜色好像已被挑光光了。”
“啧!堂堂一个贝勒爷会挑不到好菜色,你太挑了吧?”季治平可不平啊。
“不是挑,我要找命中注定的女人。”
闻言,他们再次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不是他们爱笑,而是他们从不知道勤敬也有这么不切实际的一面。
被好友们一再嘲笑,勤敬倒不怎么介意,只是寻寻觅觅下来也有几个月了,怎么也没遇上一名令他一眼就心动的女子。
季治平挑眉看着没有跟着笑的好友,“你是认真的?”
“当然。”他漂亮的眼眸转了一圈,“其实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命中注定的女人,跟让老天爷来决定自己妻子人选的意思应该一样吧?”
季治平跟黄子健听不太懂,因为这个我行我素的贝勒爷常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惊人之举出现,完全不按牌理出牌的。
“不懂?”勤敬魅惑一笑后,拿下自己戴在手中的尾戒,起身走到窗户前,“我如果将这个戒指朝外用力丢出去,三天内,只要是一个女的捡到、未婚,而且还很有缘分的戴着它出现在我眼前,那她就是我的福晋,你们觉得怎样?”
坐在座位上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即交换一个狡黠眼光,看着好友的背影附和,“不错,这也叫『命中注定』,不过,万一捡到的是个没出嫁的老姑娘,你也娶?”
“当然,一切就交由老天爷来决定。”勤敬愈想愈觉得可行,省得他再四处奔波。
“那就这么决定,丢吧!”
两人一左一右的走到勤敬身边,看着客栈后方那四、五条小街小巷,就在勤敬真的将那只精致尾戒扔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第四条小巷消失不见后,他们差点欢呼出声。
身为在地人,他们很清楚那条小巷子鲜少有人走过,因为那儿住了一个刻意以生肉豢养好几条凶狗的怪老头,所以,他们很有机会可以报报刚刚被肥猪肉打到的老鼠冤了。
于是,在三人把酒话家常后,见夜色已黑,季治平跟黄子健便告辞离去,他们先向店小二要了盏油灯,接着就快步往第四条小巷子跑去,在激狂的狗吠声响起时,将那两块沾了贵气的肥猪肉赏了出去。
然后,两名商家大少爷就着月光、油灯开始寻寻觅觅,折腾了好半晌,总算把那只掉落在一个小盆栽里的尾戒给找到了。
第二天一大早。
“不好了!不好了!小小!”
卖鸭肉的杜婆婆一边嚷叫,一边推开以几片烂板子充当的门进了简陋屋子。
“杜婆婆,您别叫了,屋顶都在动了呀。”
“什么洞?”杜婆婆好奇的一抬头,这才看到朱小小正从破了个洞的屋顶慢慢爬下来。
屋子太破旧,看来还真的有点儿摇晃,让人胆战心惊呢。
“又破了个洞?昨天那个车夫不是才给了钱,还有昨天生意也不差啊,难道又是妳那个爹……”
叹息一声,朱小小点点头,“是啊,哪留得住呢!一回来,我才想着去买板子重新钉摊子,整个钱袋就被我爹抢走,我娘火大,追了出去,也不知道他们又打到哪儿去了,整夜也没回来。”她柳眉一蹙,“对了,杜婆婆,妳说什么事不好了?”
杜婆婆这才想到她因何而来,“糟了,妳昨天用猪肉打到的是个贝勒爷啊!”
“什么?!”她吓了一大跳。
“是啊,妳赶快去给人家赔个罪吧,那些皇亲国戚,我们这种老百姓哪得罪得起?上回宋老头才不小心挡了一名贝子的马车,就被拖去衙门打得半死呢!”
“可是……”
“快来吧,他人就在万泰客栈。”杜婆婆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跑去。
跑着跑着,朱小小却注意到她好像走错路了。
“杜婆婆,到客栈要往右边走吧?”
“呃……是吗?反正都走了,绕点路没关系。”
杜婆婆继续拖着她走,拐了个弯后,朱小小眼睛倏地瞪大。这条巷子竟然没人也没马车,她在这个小镇长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但杜婆婆还是拉着她跑,她只好跟着跑,没想到——
“噢!”突然间,一个不知从哪儿飞来的小东西敲中她的脸颊,她停下脚步,听到一个金属物敲到石头路面的清脆声响,头一低,就看到了让阳光照得发亮的小东西,蹲下一看,竟然是个戒指。
“好漂亮,怎么有戒指啊?”杜婆婆边说还边偷偷的往另一边的小巷弄看。
朱小小也点头,“这看来价值不菲,丢了的人肯定很心急,我拿到巿场去问问,那里人来人往的——”
“问什么啊!”杜婆婆很率性的就把戒指往朱小小的食指戴了进去。
呵呵呵,这下子她可是帮小小觅得好姻缘了,虽然她真的怀疑,那些无所事事的贵族子弟是不是玩到没什么东西好玩了,竟然连婚姻大事都可以拿来这样玩。
朱小小一愣,“呃?杜婆婆,妳怎么……这不是我的。”她立刻就要把戒指拿下来,但杜婆婆却阻止她。
“有什么关系,虽然是大了点。”她突然叫了一声,“啊,快点快点,我带妳找贝勒爷道歉去!”
朱小小从来不知道杜婆婆这么能跑,虽然婆婆身子骨一向硬朗,但她就是觉得她今天怪怪的。
在她们相继离去后,季治平跟黄子健从小小的巷子里走出来,用力击掌,笑得阖不拢嘴,接着,再把事先安排疏导“人车改道”的手下们撤了,才赶往万泰客栈去。
牺牲了一夜想计策、安排人,还拿小石子练习怎么打人,这么辛苦,怎么可以错过勤敬看到他命中注定的女人居然就是朱小小时的表情。
嘿嘿,那绝对是空前绝后的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