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想到了是吧?”从她愀然一变的脸色来看,想必她不是非常高兴想起那段过去。
安姬表情嫌恶地变回六公分的身高,翅膀一拍飞到金雀花上面,荡秋千似的摇着底下坐着的叶片。“那个人是我不死不休的天敌,是我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
“是那个害妳回不去的男人?”夏春秋知道安姬曾和人类男子谈过感情,为了那人舍弃了父母和身分,越界来到人类世界,成了妖精界的叛徒。
但是那名男子虽然爱着貌美的安姬,却没有承担得起爱情重量的肩膀,相爱容易相处难,看着对人类世界全然无知的安姬,他最后选择放弃,走向另一个更适合他的女人,共组家庭。
深受打击的安姬伤心欲绝,做了个令男人后悔莫及的报复,她利用对植物的了解做出一品香,让男人和他的妻子闻了,从此两人再也生不出孩子。
负心是要付出代价的,没人可以伤了她之后便转身就走,全不当一回事。
妖精没有是非对错的观念,什么道德都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她被背叛了,以妖精的守则,誓必要讨回来。
一报还一报,谁也不吃亏。
“他算什么,我早就忘记有这个人了。”安姬耸肩。
在当下,她真的觉得自己很爱那个人,可是在缘分尽了以后,她竟想不起他的长相、他的名字、她为什么爱他,死灰一般的爱情被风吹得一乾二净,连半点渣渣也不留下。
多年后再重逢,那家伙老得叫人惊讶,不复当年的俊挺还多了圆滚滚的啤酒肚,和她站在一起像她爸,让她一度不解为何当初会爱他爱得不顾一切。
因为太丢脸了,她没脸回去见把她当宝宠着的爸妈,更不想见到那些老是嘲笑她、看衰她的同伴,况且那里还有一个她怎么也忘不掉的仇人,那是她毕生的恶梦,也是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看到的恶棍。
“那妳……”难道还有更刻骨铭心的?
“别提了,我月兑离苦海已久,不要让我再去回想,那片黑沼泽在另一个世界,不会再来烦我。”
安姬才挂上笑意,马上又因吉卜赛的一句话而凝住,面色蒙上一层阴霾凶光。
“那可说不定,水晶球不会说谎,我看到一张男人的面孔,他有一头银白色长发,在白雾中来势汹汹。”她难得看到这么清晰的景象,彷佛是故意显现。
“什么!”他也来到人类世界?
坐在花叶上的安姬差点往下掉,她摇晃了一下又坐正,花瓣裙下的双脚凌空一蹬,维持平衡。
“安姬,很近了。”一股君临天下的霸气直冲而来,锐不可挡。
她一惊,“什……什么意思?”
“如果水晶球没出现误差的话,妳的变动已经开始了。”她想说的是也许已到了,这是逃不开的宿命。
安姬面如金纸,咬着下唇不发一语。
命运真狡猾,出奇不意的将人一军,防不胜防的潜伏在四周,在快意人生中抹上浓墨一笔。
“哟!三位美女真惬意,边喝咖啡边聊天,也不喊上一声,老看着海丽那张不苟言笑的脸我会减寿五年。”
嬉皮笑脸的钟璧从伽南树后探出一张脸,额头绑了一条用日文书写着“必胜”的方巾,笑得有几分痞气。
“少在那装潇洒了,你上来有什么事?”常和他一起出任务的夏春秋对他了如指掌,这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哎呀!就说我来看美女了,妳还不知情识趣的来服侍我这位大老爷……”他一脸轻佻的抛媚眼。
“赛巴斯克。”吉卜赛冷不防一喊。
“啊!死神来了?”钟璧心惊的回头一看。
“没来。”恶人没胆。
“小赛赛,人吓人会吓死人,我就嘴巴上占点便宜,别心狠手辣地要我的命。”兼考验他的心脏强度。
“你不嘴贱就活不下去吗?再喊那不雅的外号,小心我请你吃屎。”让他在猪圈里过一夜,和他的“兄弟”团聚。
钟璧讪讪笑着模模后脑杓,摘下汁液饱满的蜜梨便大咬一口,“女孩子不要说脏话,文雅点。”
“说重点!”夏春秋用吃剩的果核扔他。
唉!男人真命苦,高涨的女性主义把男人的地位挤压到一落千丈。“社长要见安姬,商讨今年的魔术巡回表演,我刚好有空,她便支使我上楼叫人。”
“又到了一年一次的全球巡回表演啊……”真快,记得去年会场挤得水泄不通,差点连鞋都被踩掉,没想到时间走得比流水还快,转眼间,又要迎接另一波被魔法慑服的群众。
安姬的表演全无破绽,没人找得出破解的方式,以似真似假的手法蒙蔽世人的双目,大获好评。
“海丽让相关人员都到会议室集合,商量这一次的场次和场地,顺便配合小夏在海外接的工作,规划出衔接的路线,一路表演一路接活,两不耽误。”他的另一重身分是律师,负责出面接洽,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吉卜赛和弓藏留守,毕竟总要有人看家。
“不是吧……烧肉便当又要我去工作。”东方鬼都见不完了,还要挑战西洋鬼,她不吓个半死不放过她是吧!
夏春秋还是怕鬼,虽然胆子比以前大多了,一次两、三只怕得不厉害,可若五只以上她仍然想拔腿就跑,一刻也不愿多做停留。
“当人真辛苦,我们妖精就不用为钱烦心,我们只要开怀的玩乐和吃喝。”食物俯身可得,瓜果满树,河里是肥硕的大鱼,虾蟹多到吃不完,四季长春时时有花蜜可食,黄金、宝石处处可见,喜欢就能拿来打首饰。
妖精是世上最强的铸造师,他们随手就能打造出精美的器皿,不费吹灰之力,为其他种族所不能及。
“可妳现在是人,不赚钱就没有衣食无缺的生活。”吉卜赛说的是实话,在人的世界就要遵循人的生存模式。
还想笑话人类很可怜的安姬蓦地一滞,眼神幽怨的瞟了吉卜赛一眼。
当人就要像人,于是她又回到人的模样,花瓣裙换成连身长裙,头上的花形发箍被两个镶钻的星形发夹取代,腕上多了一条几何图形的白金手炼,脚上穿着露趾高跟鞋。
“普西,要顾好家,一只蚊子也不能放进来。”她的守门大将军威武、强壮得令人畏惧。
“嘓!嘓!嘓!”主人放心,一切包在我身上,蚊子蚊孙一只也休想逃得过我普西的飞天夺命卷。
嘓嘓的蛙叫声发自白瓷盆底,不细察根本没发现有只哈蜜瓜大小的蟾蜍蹲在两个花盆的中间,一粒粒突起的疙瘩如同没敲碎的泥块覆在身上,乍看之下会以为是造型独特的花纹石头。
不过别看牠长得恶心,这可是只长寿蟾蜍,牠是安姬的坐骑,活了八十几岁,把安姬从妖精界载到人界,跟着她吃苦受罪,颠沛流离。
而今牠是最有本事的捕虫大将军,整层顶楼都是牠的管辖区,只要有不受欢迎的入侵者,牠动也不动的吐出长舌一卷,立即消灭在肚月复中,不容越雷池一步。
所以植满花卉的空中花园找不到一只苍蝇、蚊子,果子也没有虫咬的痕迹,全是普西的功劳。
一行人来到楼下的会议室,背对着门的海丽一脸沉思的看向窗外,听到推门声的她并未回头,仍以仰角四十五度的站姿看着灰扑扑的天空,一副“我被天下事压得愁云惨雾”的严肃样。
“不要故作神秘了,不过是例行的巡回表演,耗时一个月而已,妳干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好像我们这一去就回不来似的。”夏春秋打趣地说着。
“的确是不寻常的一次,妳得顺道到天马山庄探视曾主持三十七号计划的南希夫人。”海丽缓缓地转过身,神色凝重的拧着眉,两只绿豆眼瞇得快看不到眼珠。
“三十七号计划?”夏春秋一呆。那是什么东西?
“非自然现象,一说闹鬼,一说是非人的生物体,三十七号计划是研究任何科学解释不出的怪异事件,包括外来的生物。”
海丽指的是外星人,她自个儿在佛罗里达州的私设机构里也有两具头大手长的不明物体,而且是活的,具有高智商和脑波控制力,她必须以声波隔离,研究人员才不会受到影响。
“所以妳的打算是……”烧肉便当太瞧得起她了。
“妳让赛巴斯克抽空陪妳走一趟,有他保护妳我比较安心。”毕竟是国外,她鞭长莫及,总要预防意外。
夏春秋一听,不太笑得出来,“他是死神,不是贴身保镖,他也有他的工作要做。”
“请假,或找人代班,他会乐意的。”说完,海丽不管她同不同意,便转向安姬。“还有妳,妳的表演太出色了,又是无懈可击的完美演出,大概是表现太好了,引起同行相忌,这个月我们收到五封死亡威胁信,以及上百条『妳去死』的网络留言,他们要阻止妳上台。”
“那要取消吗?”做那些表演很吃力,一场巡回下来她起码要休息三个月才恢复得过来。
“不用,我给妳请了国内最知名的雷霆保全公司,它成立至今短短两年,但已闻名海内外,从未有过失手的纪录,专门保护世界级的顶尖人物,这一次由他们全程随行……刑主任,请出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