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靖桐?”雍荔讶异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为什么不走?”微哑的嗓音在雍荔耳畔低喃。
躲在外头的他将屋内的交谈一字不漏的听入耳中。
他以为,她们会趁这个机会一起逃回扬州,谁知她竟然放弃了此等好机会,在完全不知这只是他测试她心意的情况下,坚定的告诉揣了金子而来的小敏,不管谁来劝她,她都不会离开他身边。
至此,他终于相信十年前的一切是一场误会。
或许,他的口信与书信被孟老爷拦截了,才未叨叨她手中,要不,她不可能明知他人在外头等,却能狠下心不出来见他。
深浓的歉意在胸口盘恒,他心绪激动得只想用力拥抱这个可怜的小女人,就连未沾假胡子也不管了,大踏步冲入屋内。
雍荔楞了一下方明白他所指为何。
“你希望我走吗?”她柔情似水反问,回拥他的小手捏敲了背上的布料。
“这里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靖桐一把放开她,压低嗓音低咆。
“因为这个地方有你。”望着他的水眸真诚无比。
靖桐再也难以按奈心中的激动,托高娟巧的下颚,俯手吻住粉唇。
自成亲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吻她。
雍荔的心跳得急,心头窜过狂喜,她明白,这个曾因误会而对她有所误解的男人终与再次成为她温柔的青梅竹马了。
她开心得热泪滚滚落双颊,主动开启唇瓣,丁香小舌与他探入檀口中的火舌紧密纠缠。
他吻得深,吻得热,温润的软舌放肆的拨弄小舌,吸取甜美芳津,掠夺她的呼吸。
……
清晨,天尚朦朦亮,雍荔几乎是在第一道晨光射入窗栏,水眸就打开了。
以往,她眼睛一睁开,就会在不惊醒枕边人的情况下,蹑手蹑脚下床准备早膳,可这会儿,当她仍是悄悄的坐起时,却忍不住暂停了下床的动作,深深的注视着沉睡中的夫君。
他们一直到昨天才终于成了真正的夫妻吧!
一对在感情上有所交流的夫妻。
她好开心他不再拒她于千里之外,更开心在长久的等待之后,他终于开口喊了她一声“娘子。”
有他这一声“娘子”,不管未来跟着他的日子有多辛苦,她都甘之如饴。
勉强撑起因昨天太过激烈的欢爱而发疼的身子,她尽量放轻动作下床,手倚着墙,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向厨房。
厨房内的母鸡听到她的脚步声,立刻拍打起翅膀,喉咙发出咕咕声。
“嘘。”雍荔食指就唇,要母鸡噤声。“别吵醒夫君了。”
母鸡似听懂她的话般,安静了下来。
她笑着掀起竹笼一角,在不惊扰到母鸡的情况下拿出刚生下的新鲜鸡蛋。
“谢谢你又帮我们生了颗蛋。不好意思,我拿来食用了。”
诚心诚意的向母鸡道谢后,雍荔敲开蛋壳一角,将鸡蛋打入碗中,边搅拌边拿出柜子中的青菜。
“糟糕,忘了先煮粥!”
拍了下头以作惩处,打开米缸看见里头剩余的存米,这才想起昨天她本来想跟靖桐要求买米的钱好补充米粮的。
“先煮给靖桐吃吧!”她每天在家无所事事,少吃一顿无关紧要的。
煮了碗青菜蛋粥,热腾腾的端上桌后,雍荔连忙打水进房服侍靖桐梳洗。
“快吃吧!”雍荔坐到一旁笑看他用早膳。
“你的呢?”靖桐皱眉道。
“我……我吃完了。”
“这么快?”
“我吃饭速度一向很快。”用力挥手催促,“快吃。”
话才刚说完,雍荔的肚子即不客气的咕噜叫了一声又一声。
糟糕!雍荔连忙压住肚子想阻止它再高喊饥饿,可肚子没厨房的母鸡乖巧听话,不断的发出令人脸红的声音。
高举调羹的手放下,“你骗我?”
“呃……其实我在家也没做啥,没吃饭也无所谓。等一下啊我会去买米,到时我再煮来吃就好了。”
昨天下午他回来之后,即向她求欢,一直到她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为止,这表示她从昨天下午到现在都不曾进食。
“给你。”靖桐将粥推向她。
“真的没关系。”雍荔推回,“你在外面忙,理当先填饱肚子……”
“你明知我都是去赌博,花掉你所有的嫁妆,哪有在忙。”
冷寒的眸子一扫,雍荔不知所措的低下头去。
“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可以戒赌吗?”
“不可以!”靖桐斩钉截铁拒绝。
第九章
雍荔脑中美好的愿景立刻破裂了一半。
一个丈夫赌博的家庭是不可能美满的。
她有一个爱嫖的爹,想不到还嫁给一个爱赌的丈夫……
“没关系。”她勉强打起笑颜,“钱总有花完的时候,等你赌完就会戒赌了……”
“我现在已经离不开赌坊了。”
他已经染上赌瘾了?雍荔大惊失色。
“可是……可是若是赌到没钱……”
“借啊!就像我当初借钱娶老婆一样,等娶到老婆就把嫁妆都卖光,嫁妆花完了还有老婆可以卖。”
“什么?”她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还有老婆可以卖!”他邪恶的笑起来,“你长得这么漂亮,绝对卖得到好价钱。”
纤躯一震,一旁的靖桐眼捷手快在她摔下椅前先扶住了她。
“你会卖掉我?”水眸含泪哀怨的望着他。
该死的他刚说了什么鬼话?
他不是早就在昨天的试探中明白她对他的真实心意,怎么还是忍不住一再的想刺探?
打她嫁给了他,他就不断的在测试她,差点将她逼到死里去,他可不能再重蹈覆辙。
原来她以为两人之间已经重拾往日情谊都只是她在自作多情?
若早知道他仍是对她绝情,昨晚又何必那么激烈的爱着她?
为何总是才刚给她希望,转瞬间又将她推落更深的谷底?
她不只是在他心上无足轻重,甚至为了赌金将她卖到妓院、卖去当下人也无所谓?
雍荔推开他站起,水眸失去了原本的光彩。
“原来你一开始就打算将来连我也要卖掉?”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心寒、更能教她死心的?
“我刚才是……雍荔!”
靖桐飞快的挡在前方,欲撞墙自残的雍荔直接撞入他的怀里。
“痛!”靖桐痛喘了声,暗猜肋骨不知是否被撞断了。
“让我死!”雍荔在他怀中挣扎着。“让我死了吧!”
“对不起,我道歉!我道歉!”靖桐大吼着阻止她寻死的企图,“我不可能卖掉你,我说笑的!”
“真的?”停止挣扎的雍荔仍有些许质疑的仰头望着满怀歉意的靖桐,好怕有事镜花水月一场。
“我怎么可能将你卖掉!”他拥住娇妻,“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真真正正爱着他的亲人。
你不是还有父母吗?雍荔心中有着困惑,但没有选择在此刻说出。
“也许这不容易,但你可以试着慢慢戒掉赌博吗?”雍荔小心翼翼的请求,就怕他突然生了气。
放开娇小的身躯,端凝忐忑不安的她,靖桐踌躇了会,暗想该是公开真正身份的时候了。
这么温柔可人、深爱着他的妻子,他怎么忍心将她放置在陋巷中,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
靖桐低声道:“跟我来。”
“去哪?”
靖桐没有回答,牵着她的手,出了大门,走过两巷道,一辆车马立于街边,车夫正仰头张嘴打着盹。
“车夫!”
听闻叫唤,车夫转醒,抹去嘴角沿流而下的口水。
“这位大爷,您要回去啦?”这次可是让他等了一夜,待会一定要加价。
自车夫与靖桐交谈疏离客气的语气中,雍荔判定两人并不相识。
回去?是回去哪?赌坊吗?
“对。”
靖桐打开车门。扶雍荔上车。
“我们要去哪?”她惴惴不安的问。
有没有可能他打算直接将她卖掉。
“到了你就知道了。”
长长的围墙往两旁延伸而去,不只霸占了一条街,还将两条小河纳入庭园中,成为园林的一部分。
雍荔讶异的左看右瞧两旁尽头远在天边的高墙,再仰头望着朱红大门上的匾额,上头字体苍劲凌厉的“江府”两字,不解的转回头望向身边的丈夫。
“来这儿,是要让我见见小敏她们吗?”她记得当初陪嫁过来的家丁与侍女都被卖给船王江家。
看这江府占地辽阔,被卖进去的奴仆们平常想见上一面,恐怕不易!
“不!”
靖桐上前,拉住门环轻敲,没一会儿,红色大门徐徐开启,适才还偷打盹的年轻的门房一见主爷回来,诚惶诚恐的迎了出来。
“爷。”门房恭谨福身。
爷?雍荔脑中的浆糊越煮越大锅了。
为何江家的人会叫靖桐“爷”?
难道说他们有生意上的往来?
可一名小小的渡船夫能让大户人家的门房如此谦卑恭敬吗?
她也是富豪大户出身,不是不明白这些奴仆虽然身份卑微,可生活过得又比一般市井小民优渥,故常难掩神态的骄傲,眸中的嚣张气焰。
对于站在靖桐身后,面容清丽,气质高雅,衣着朴素的丽人,门房掩不住好奇,频频打量。
雍荔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对于门房毫不掩饰的审视,态度落落大方,未见任何拘谨害羞之处。
见门房好奇的目光显明,靖桐眉头一皱,面带薄怒。
“这是夫人。”靖桐沉声道。
“夫人?”门房因过于惊愕,嗓子拔尖。
“夫人?”雍荔左顾右盼,想明白靖桐口中的“夫人”在何处。
“我的……”靖桐一把将不明所以的雍荔揽入怀中,“新婚妻子。”
说罢,他带着雍荔踏入江家大门。
“靖桐,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可以不经通报直接进入人家家里吗?”
“这是我家,何须通报。”
“你家?”雍荔眨了眨眼。“这里不是……”
“船王江靖桐的宅邸。”
“船王……”水眸霍地瞪大,“你不是说那是骗人的?”
靖桐沉默的抿紧嘴,双眸定定端凝震惊莫名的雍荔。
雍荔的脑中一片混乱,思绪仿佛乱成了一团的丝线,隐隐似乎找出了乱源,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整出条理分明的因由。
“爷。”恰巧路过的总管见到靖桐,连忙迎上。“爷要出门?”
“不,帮我备早膳。”
主爷不知道已有多久不曾在家用早膳了,总管立刻跟一旁的小厮使眼色,伶俐的小厮用力点头,小跑步奔向厨房。
“你先带夫人去水莲阁,另外差遣厨房的小敏服侍她。”他特别附注,“昨天下午差去买鲍鱼的女仆。”
听到靖桐的吩咐,姜是老的辣的总管心头有诸多疑问,仍是面不改色的一颔首,走来雍荔面前,恭敬道:“夫人,请跟我来。”
雍荔迟疑的望着靖桐。
在她一团乱的时候将人交给这位陌生老者,他是打啥主意?
“这是福总管,你安心跟着他去吧!”靖桐明白总管一向沉稳寡言,不爱道人是非,将人交给他,无须担心。
雍荔思忖了下,转头微笑道:“还请总管带路。”
一路上,引领在前方的总管沉默不语,配合着雍荔的步伐,将她带到府里最为雅致的水莲阁。
“这是水莲阁。”总管道:“夫人,奴才是江府总管,敝姓福。”
“福总管。”
“你的女侍待会儿就会过来服侍您,若有任何需要请拉下人铃,爷习惯在饭厅用膳,待膳食备好,奴才会差人过来请夫人过去用膳。”
“有劳总管了。”
“那奴才先行告退了。”福总管欠身退出寝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