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法会进行到一半,本是拿着高香跟在住持后面跪拜的黄百川,微笑始终挂在脸上一副笑弥勒模样的表情剧变,将手中的高香交给一个和尚,匆匆离去。
这黄百川前脚才踏出甘霖寺庙大门,螭龙国那两名皇家成员后脚也跟着神色匆忙离去。
“你说……发生什么事情了?”虞婧扯了扯玄墨的衣袖,小声问着。
“没什么,可能是他的手下发现他的书房被人入侵,盗走了一些重要物品吧!”玄墨耸了耸肩,双眼直视前方佛袓,语气平淡的说道,好像这事与他无关一般。
“听你这语气,书房里应该没有那件宝物吧?”
“宝物被藏在假山里面,假山有多条密道,依五行八卦布置,不知生门硬闯的话,很容易被发现,甚至丧命,我还在想办法要怎么能够不被发现的跟踪人进去……假山进不去,我又不小心被个护院发觉,虽是没看清我,我干脆到黄百川书房去转转,拿了些东西声东击西,避免黄百川以为有人正盯着那假山,越发严加戒备就更麻烦了。”知道里头有问题却不得其门而入,他感到很挫败。
“还有机会,别泄气。”听出他的语气里有丝挫败,她元气满满的拍着他的肩安慰。“我也会帮你想想办法,如何能够不被发现的跟踪人。”
玄墨侧过脸,挑眉睐向她充满活力的脸蛋,点头。会的,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又过了一会儿,一些信众将香插入香炉后,开始往外头广场上摆的那一堆成山般的供品前进。
他们两人周围的人也都走光了,互看了眼,虞婧问道:“人都去哪里了?”
“法会大概快要结束了。”玄墨持香又拜了下后拉她起身,“这些人迫不及待的大概准备要抢供品。”
“抢供品?!”她低呼。
玄墨点头,“这是甘露寺的传统,祈福法会结束后,庙方会将一部分供品放在供桌上让信众自行取用,另一些例如米粮之类,则是发给来参与法会排队的信众,让他们带回去食用,感受佛袓的庇佑。”
一听他这么解说,虞婧眼睛都亮起来。抢供品,好怀念的字眼啊,前世她也曾经被同学拖去一起帮忙抢七月普渡的供品。
可惜,她不够快狠准,挤都挤不进去那抢供品的人潮,也没那胆量跳上桌跟众人抢成一团,只有站在旁边看的分。
瞧她眼睛发亮,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玄墨笑道:“怎么,你也想去抢供品?”
虞婧连忙摇头,“不了,抢我是抢不过,至于排队领米,还是让给其他比我更需要的人,我只有一个人,一人饱全家饱,不需要跟人家抢。”
“那么趁着离天黑还有段时间,我们到后山去走走,据说黄昏时站在甘霖寺后山最高处的宝塔上,可以看到整个乐安县城被笼罩在一片金光晚霞之中,很美,要去看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难得来这一趟,不看就可惜了。”
玄墨点了点头,领着她打算往后山宝塔的方向走去,两人才刚挤出人群而已,身后就传来一阵呼唤声——“韩默,虞姑娘!”
听到这声音,虞婧忍不住翻翻白眼,而后扬起一抹笑靥,转身,“黄小姐,叫住我跟表哥有事吗?”
“你们两人要回去了吗?”黄茹玉在小翠的搀扶下来到他们面前。“可以搭我的马车回去。”
“不,我们还不急着回去,表哥跟我要到后山山顶的宝塔上看夕阳,据说在那里可以看到被夕阳金光笼罩的乐安县城全景,景色十分迷人。”
“我也听其他一些闺秀们提过,宝塔上的夕阳很美,我跟你们一起去好吗?”黄茹玉大胆厚颜地提出要求。
当然……不……“好。”即使心里诸多不愿,虞婧还是笑眼眯眯的点头。
一旁的汪嬷嬷很不认同的皱起眉头提醒道:“小姐,这眼看已经快到黄昏之时,这时候上宝塔不太安全,要是老爷怪罪下来,老奴可担待不起。”
“可是女乃娘,我听一些跟我有交情的闺秀们说过,一年之中就只有今天这一天,甘霖寺的宝塔点七星灯,不仅可以保佑一整年平安顺遂,还能心想事成。女乃娘,我想去点。”黄茹玉祈求的看着汪嬷嬷。
“可是……”汪嬷嬷很为难的看着主子,可一年只有一次,她实在也不忍心拒绝。
“要就快些决定,时间不等人。”玄墨语调森冷地提醒。
“那就……上去吧,点完七星灯我们得赶紧下山。”汪嬷嬷点头。
玄墨转身率先往宝塔方向走去。“动作快点,迟了就得模黑下山。”
“虞姑娘,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点灯吧!”看着他们两人先行走上通往宝塔的阶梯,黄茹玉连忙向她提议。
“黄小姐,那么你的脚程得加紧些,又要点灯又要欣赏夕阳美景,时间会来不及,到时真如我表哥说的要模黑下山。”虞婧停下脚步提醒黄茹玉。“汪嬷嬷,你年纪大,这路途较赶,要不你就在山下等我们,免得你累坏了。”
“虞姑娘,你放心吧,嬷嬷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不中用,你先走吧。”
一行人顺着两旁种满翠绿盎然竹子、蜿蜒的石板阶梯拾阶而上,山上凉风穿过竹林不时发出簌簌声响,带着一股竹叶香气迎面吹拂而来,让人顿时觉得一阵透心舒爽。
暖暖的阳光自竹林缝隙穿透,斑驳光影洒落在石阶上,让人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宁静悠闲之感,虞婧不禁停下脚步,舒服的深吸了口气。
玄墨己走到前头去,其实虞婧也想追上,只是碍于黄茹玉,实在不好落下她。
玄墨停下脚步,在高处不耐烦地道:“快点!”
相较于虞婧的轻松惬意,只见黄茹玉爬得气喘吁吁,汪嬷嬷的情况也比黄茹玉好不到哪里去,脸色几乎是发青了。
汪嬷嬷受不了地道:“小姐,咱们别爬了,要点七星灯,一会儿让虞姑娘帮你点不是一样吗?”
“不,这灯要自己点,女乃娘你别劝我了。”黄茹玉捣着激烈喘息的胸口,坚持道,又催促虞婧先走。“虞姑娘,你先走吧,不用等我,我没事。”
身为黄茹玉的主治大夫,她真的不希望她再继续往上爬了,她真怕黄茹玉这位大小姐再爬下去会休克。
可是黄茹玉是想到宝塔上点七星灯,自己也不好阻止,万一黄茹玉明年一整年都不顺,怪罪到她头上,说就是因为她不让她点灯才会让她不顺遂,那自己不是很冤!
“你慢慢爬,不要赶,要是真的不成,记得喊我。”虞婧不放心的交代了声,这才赶紧追上玄墨。
见虞婧已经离她们有一段距离,汪嬷嬷随即拉住黄茹玉,制止她继续爬。“小姐,别爬了,你什么心思老奴还不清楚吗?你这样是累坏自己,要用心机。”
“心机?”黄茹玉拿着帕子檫着额头上的汗,有些不解的看着汪嬷嬷。
“装晕。”汪嬷嬷小声的献计,“赶紧装晕,晕倒了,让韩默抱你回去,这样你们就算有了肌肤之亲,老爷为了你的名声,说什么都会逼着韩默娶你,就算中间隔着一个虞姑娘,那又如何?”
“对,小姐,嬷嬷说得不错,你快装晕,这样比你打算慢慢感动韩默来得快。”小翠也在一旁敲边鼓。“只要让韩默抱你回府,让老爷知道,由老爷直接下令,比你自己绞尽脑汁想引起韩默注意要来得快。”
黄茹玉咬了咬下唇,最后点头,“我知道了。”
又爬了两阶后,她眼一闭,脚一软,整个人往后晕倒。
“啊,小姐!”
惊天动地的惊呼声在竹林小径里爆开,走在前头的玄墨跟虞婧互看一眼,惊觉不对劲连忙往回赶,一跑下来便见到黄茹玉脸色惨白地晕倒在地。
“小姐,小姐!”汪嬷嬷跟小翠两人焦急的喊着,不知如何是好。
见状,虞婧冲过来制止不停摇着她的小翠,“你们别摇她,我看看。”说着抓起黄茹玉的手腕按住脉门,担忧的眸光倏地闪过一丝亮光。
随即,她的拇指毫不留情的往黄茹玉人中一压,痛得黄如玉当场喷泪,惊呼一声的清醒过来,“啊!”
她这一压看得汪嬷嬷直心疼,不等主子喊疼,连忙大声喊道:“啊,醒了,醒了!”
虞婧自香囊里取出一瓶随身携带预防蚊虫叮咬的清凉油,倒了一大滴在指月复,抹在黄茹玉的人中上。
那清凉的气味呛得黄茹玉直打喷嚏,眼睛甚至被熏得睁不开,不断用力眨着。
“能打喷嚏,没事了,没事了。”人精似的小翠赶忙道,扶着小姐坐起来,就怕虞婧为了让她家小姐能够更快清醒,又在小姐脸上涂上这一些她光闻都要呛晕的清凉油。
“看来,这次是真的醒了。”虞婧冷笑的看着佯装一脸茫然的黄茹玉。
“我、我怎么了……”黄茹玉还不知自己的把戏已被看穿,继续装模作样。
汪嬷嬷跟小翠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小姐你突然晕倒了,可吓死老奴了。”
“没什么,你身子太虚弱,平日没有锻链,所以才会走这么一点阶梯便晕过去,到山下休息一会儿喝杯温开水缓缓就可以,没什么大碍。”
“我们小姐身子这么虚,恐怕不适合再继续走路了,得叫轿子或是让人来抱小姐下山才行。”汪嬷嬷故作担忧地说着。
“可是嬷嬷,这眼看都黄昏了,那些抬滑竿上山的轿夫都回去了,这时候能叫谁呢?”小翠跟汪嬷嬷一搭一唱的。“咱们府里那些护院都在寺院门外等着,现在可没有人可以抬小姐下山……”
汪嬷嬷将视线落在玄墨身上,很为难的说道:“那就让韩默来抱小姐下山吧,总不能让刚清醒的小姐自己下山,要是万一又有个什么好歹,我们怎么向老爷交代?”
“抱黄小姐下山?我表哥不适合吧。”原来这就是她们主仆三人演这一出戏的目的。
“我们小姐可是金枝玉叶,让他抱小姐下山还委屈他不成。虞姑娘,你表哥现在可是黄府的下人,主子要他做什么就得做什么。”汪嬷嬷很不客气的说。
听到汪嬷嬷这样说,虞婧差点气坏了。“我表哥……”
“婧儿。”玄墨拉住虞婧,对她摇了摇头,便了个要她稍安勿躁的眼神,“汪嬷嬷说得不错,我现在是黄府的下人,主子吩咐做事,下人听从吩咐便是。”
一听他这么说,黄茹玉整个心花都开了,难掩喜悦,故作娇羞的低喃,“有劳你抱我下山了……”
看着玄墨抱着黄茹玉飞快走下石阶,虞婧的肺简直是快要气炸了,嘴角眉尾剧烈抖了又抖,牙齿磨了又磨,一团火焰在胸口燃烧,真想扯着嗓子破口大骂。这主仆三人一搭一唱合作无间的要了一手奸诈好本领啊,是想骗“娶”是吧!先装晕,再让玄墨抱她回府,接下来恐怕就是抬出黄百川以两人有肌肤之亲,逼着玄墨娶她,如了她的意!
想嫁给玄墨?哼,那也得看玄墨娶不娶、认不认。
想想,玄墨又不是笨蛋,明知她们的伎俩却还往里头跳,肯定有他的盘算才会将计就计。
只是,她明明知道玄墨有他的打算,是故意上当的,为什么她还是会因黄茹玉这贱招而生气呢?
虞婧跟着回到黄府为黄茹玉诊脉、针灸又开了副安神汤后,黄百川那位贵客竟然在这时候发起高烧,她又被请过去看诊。
待她回到自己宅子时,月亮早已经高挂夜空,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到现在还没有用晚膳,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唉,可怜的不只是她,黄府今日被人闯入,所有护院都要加强巡逻,玄墨现在也在里头呢,也不知道那三个如狼似虎的女人准备怎么把他拆吃入月复。
想到黄茹玉可能会对他逼婚,她就觉得烦!
她蹲到炉灶旁边准备生火,打算煮碗面将就吃点止饥。
这时,一抹黑影窜进院子,出现在她身后,嗓音低沉喊着她,“虞姑娘!”
这一记像鬼魅一样低沉的嗓音,顿时把她吓得手中柴火一抛,整个人弹坐在地,捣着剧烈狂跳的胸口,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家的黑衣人。
寒风抱拳作揖,“虞姑娘,在下寒风。”
“寒风……”她记得玄墨提过,他有三名忠心的暗卫,其中一个就叫寒风。
“虞姑娘,主子让在下给你送晚膳过来,要你用完晚膳后早点休息,还有沐浴间的热水已经准备好,虞姑娘不必再烧水。”寒风提高手中的食盒,让她知道他所言不假。
“谢谢。”她拍拍胸口,“寒风,下一回麻烦你先出个声音,大半夜的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挺吓人的,我还以为今天去参加超渡祈福法会,无意间也把一些好兄弟也带回来,这很恐怖的。”现在她终于能够体会当时王大婶母女以为见鬼时的那种恐惧,吓死人啊,脚底都凉飕飕的。
寒风闻言真觉得傻眼。“是,在下下回会注意的。”
虞婧掀开食盒看着里头的吃食,有些惊喜,都是她爱吃的,真巧。
“对了,虞姑娘,主子让在下转告你,这些日子他不在,你自己要小心门户,还有不要再到市集做生意,再过些日子也许会有事情发生。”寒风顿了顿,音调压得更低了,“这事本该是机密,但主子他不希望你出事,因此才让在下转告你,希望虞姑娘能够明了主子一番好意。”
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我会看着办的。”
“虞姑娘能够理解是再好不过,在下先告辞。对了,虞姑娘,食盒最下面的东西是主子送给你的。”
“送我?玄墨怎么会突然想要送我东西?”
一听到玄墨有东西送她,她将食盒放到桌案上,兴奋拿开最下面一层,只见一枝艳态娇姿的红杏花静静躺在里头。
红杏花……玄墨竟然送她红杏花!这红杏花不是已经过了花开时节?
看着这朵鲜艳灿烂的红杏,的确是美得让人赞叹,但他送她红杏花是什么意思?是在暗讽她她红杏出墙?还是警告她不许红杏出墙?
她冷下脸,拿起那枝红杏拧紧眉头冷冷看着寒风,“寒风,你主子送我这红杏花是什么意思?”
一看见那红杏花,寒风整个人都傻住了,额头顿时掉下一滴汗,心下哀嚎一声:惨了,主子会杀了他的!
主子吩咐他,要他同时在食盒里放朵花,说虞姑娘喜欢吃饭时桌边插朵鲜花,这样吃饭心情会比较好。他于是交代食堂店小二准备晚膳时放朵鲜艳盛开的花进去食盒里,那店小二是从哪里找来这朵红杏花,摆朵菊花不好吗?
他不晓得,食堂后面正好有株红杏,许是今年入秋后忽冷忽热,夜里冷得可以结霜,白天又热死人,让它乱了花季,枝头开了几朵红杏,店小二见了红花觉得好看,便摘来了。
“呃……主子可能没有细看,只觉得这花漂亮……虞姑娘你应该会喜欢,还有今天的事情他……他自有分寸,希望你别误会……”寒风吞了吞口水,连忙胡謌一番玄墨根本没有说过的话,只凭着今天他在暗处观察到的情形乱扯一通,这话一说完他立即告辞,“在下还有事,先走了。”
“喂,寒风,你给我回来!”她对着夜空喊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喵喵喵的猫叫声。
她生气的跺脚,该死的寒风,跑得真快!
不过他主子更该死,竟然送她红杏!
只是,本以为自己会气到扯烂了那朵红杏,谁知愈看,气怒的感觉渐渐消退,心底还漫起阵阵喜悦,火气是再怎么样也发不出来……
轰、轰、轰!
厚重的乌云覆盖整个天际,天空黑压压一片,不时有让人看了惊心动魄的闪电划过,恐怖骇人心魂的雷鸣响彻天空。
虞婧推开马车窗,看着外头一片水雾迷蒙的景象,这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整个繁华市集街道像是被张巨大网子给笼罩住,几乎没有生气,两旁街道上连个躲雨的人也没有,只有被暴雨打在屋顶上,发出劈里啪啦的吵杂声响。
大雨四溅,水花喷溅入车内,马车驶过弯弯的拱桥。
想将车窗重新关好的虞婧,看见几个赶着将货物拉往市集,穿着蓑衣埋头疾步拉着货物的汉子,这种天气无法在家里休息,还得出来卖劳力,让她忍不住感叹跟同情。
真是一种米养百样人,有人在坏天气里还是得出门赚钱养家活口,有的人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却在这种天气里寻死觅活的跑去跳湖。
要不是下人发现及时,赶紧跳下湖将她救起,现在她恐怕是要去吊唁而不是去看诊……
一想到跳了湖的黄茹玉,她好不容易把她的痼疾医好了,现在跑去跳湖,染了风寒等着她这一双回春妙手把她救醒,她只想用她这一双手一把掐死她。
那天从甘霖寺离开后,果然如她所猜测,听说黄茹玉缠着玄墨抱她进屋,汪嬷嬷再有意无意的将这事透露给黄百川知道,他大怒,当场逼着玄墨必须娶他女儿,结果被玄墨一口回绝。
黄茹玉受不了这刺激,玻璃心碎了,竟然在这种天气跑去跳湖,染上风寒,不用说,这帐自然得算到玄墨身上,黄百川下令把玄墨关押起来,除非他答应娶黄茹玉,否则不放他出来。
这都什么事啊?
也不知道玄墨口中的这宝物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他如此隐忍,甚至成为阶下囚也无所谓,让他那三个暗卫急死了,直拜托着她到黄府来时后一定要想办法见到玄墨。
要不是她有个东西想尽快交给玄墨,她还真不想在这种天气出门。
望着窗外的暴雨,忽地闻到一股难闻发酸的屎味,虞婧不禁皱紧了眉头,这味道……
她敲敲车壁,推开车前的小窗问着前头的黄府车夫,“大叔,请问方才那股难闻的味道是?”
车夫回过头,推高斗笠对她大声说道:“虞姑娘,那味道是那些游民随便在桥下还是街角拉屎,因为这场大雨不停,屎尿都随着雨水淹到马路上,所以气味才会这么难闻。”
听完车夫说的话,虞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有疫情,她得提早做好准备才成,免得自己也染上了。
没多久,马车在黄府巍峨的大门前停下,车夫帮她拉开车门时递给她一把油纸伞,“虞姑娘,你小心点,地上湿滑。”
她接过油纸伞,小心的踏在湿滑的青砖道上,这才一下马车,她的衣裙瞬间都湿了,连鞋子也无法幸免。
仰头看了眼瓢泼大雨,她忍不住担心起被关起来的玄墨,希望这种天气不会影响到他刚复原的身体才好。
一看见她到了,黄府的陈管事马上恭敬向前,“虞姑娘,你来了,这种天气还劳烦你出门,实在对不住,不过我家小姐她昨夜又咳了一晚,情况很不对劲……”
“我知道,我这就马上去看看她。”
黄茹玉的风寒已经控制住了,除非她没按时喝药,否则怎么可能咳嗽咳了一晚,分明是借口生病找她过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差事。
虞婧在下人引领下来到茹意阁,还没进屋,远远的就听到了汪嬷嬷正苦口婆心劝着黄茹玉喝药。
“小姐,虞姑娘来了。”小翠向前禀告。
尾随着小翠进入,虞婧暗扯着嘴角看着半躺在床上的黄茹玉,她正哭得梨花带泪,直嚷嚷着不想活了,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在她眼前上演,不禁让她有种天雷滚滚的感觉。
虞婧将药箱放到桌上,走过去拉过她的手腕直接替她把脉,很无奈的问了句,“怎么又不想活了?”
“虞姑娘……”黄茹玉泪眼汪汪,一脸苦楚的望着她。
“心绪浮躁,肝火旺盛,不是要你好好养病,按时喝药,怎么不喝药好好休养?”身为医者,最讨厌任性的病人了。
“我这是心病,虞姑娘,这心病一日医不好,我就没有脸活着了……”
她当然知道黄茹玉说的是什么事,其实她是很想叉腰大声说不想活就赶紧去死,不要装死不死的在这边折腾人,不过这只是寻常人的自然反应,先别说这黄茹玉是她的金主兼医术活广告,最重要的是她可是一条人命,自己身为大夫,不会这么没有医德要病人真去死。
“能有什么大事让你这样寻死觅活,任何事情都会有办法解决的。”她松开她的手腕,打算开两帖安神汤药方安抚她的紊乱心绪。
“虞姑娘,你不知,我爹他都亲自出面,韩默他……你表哥他……还是拒绝”黄苑玉反握住她的手,泪眼婆娑的望着她。“他再次拒绝我爹的要求,我爹甚至提出只要他愿意点头入赘,日后这黄府上下全部甴他作主,但他还是不愿意……”
入赘?玄墨当然不愿意了,要不是逼不得已,哪个男人会愿意倒插门的女婿,更别提玄墨是那种套句现代流行语,叫人生胜利组的男人——虽然她还不清楚玄墨的身分,可从他的言谈举止、周身气度,和他身边那几个忠心手下的本事来看,应该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黄茹玉要他入赘,简直是痴心妄想,虞婧在心头为她悲叹了声。“也许我表哥他有更远大的抱负,因此才会拒绝。”
“更远大的抱负?”
虞婧点头,“是啊,当时,表哥的师父要他下山时曾经说了一句……说他是……什么金鳞岂是池中物,风云际会之时就是他……他什么的,当时表哥随口说的,我也只觉得他是在吹嘘,并没放心上,后面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不过表哥可能是记在心上了,有更远大的抱负,因此才会拒绝。”
“金鳞岂是池中物……”
虞婧点头,暗忖道:能瞎掰出这些鬼话,她也真是佩服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