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在宫中让人侍候惯了,但他可没打算让外头那些不知底细的女仆近身。走入净房时,龙天运扫了眼四名准备侍候他沐浴的丫鬟,然后挥手道:“下去。”
几名貌美丫鬟脸上带着掩不住的不甘,但山庄里的规矩严格,贵客怎么说,她们就得怎么做,不可有丝毫违拗。但凡敢有自己心思、敢擅自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多余的事,那后果绝对不是她们承担得起的。
丫鬟们不甘愿地退下了,那么,需要人侍候沐浴的皇帝大爷唯一能支使的,就只有被嫌弃笨手笨脚的柳寄悠了。
她也没说什么,很认命地上前,以她仍然生硬的技巧去为他解衣、服侍他入浴。
想来这个好命的大爷,永远不会有机会了解什么叫“自己动手洗”吧。
“外头的人用不惯是吗?”她拿着麻巾走到他身后为他搓背,一边问着。
“嗯。不爱用。”沐浴是一种享受,但要是被人虎视眈眈地“欣赏”兼垂涎,那就不怎么愉悦了。就算鸳鸯戏水是个很美好的词,且他并不讨厌,但他是一个有原则的男人,从来没想过要把那些用来侍候他日常起居的侍女变成自己的女人:虽然自古以来,从来不乏身分低贱的女子飞上枝头,比如卫子夫、比如李艳娘或万贵妃之流。不过这些在他这儿行不通,再美的女人也不行。他不知道其他的帝王怎么想,也许只是为图一乐,所以无视其身分高低。但他会多想,尤其即位之后,他并不愿自己的子嗣是奴婢所生。
她看着他的表情,大抵能猜到他不喜欢让陌生佣仆近身侍候:也许并不是嫌弃她们的粗手粗脚,而是因为觉得……嗯,被占了便宜……吧?
噗。暗笑一声,幸好他背对着她,没看到。
“怎么?”虽然没看到她在暗乐,但多少察觉了些动静,懒懒地问了声。
“我只是在想,皇上应当找一个才貌出众的美人同行才对,省得走到哪都招来异样的目光。我俩扮作夫妻实在不像,倒不如扮成主仆来得恰当。”
他伸手压住她正轻捏他肩颈的纤手。
“你通身的气质与神情,扮起女仆不会像样,反而不伦不类。”
“可我俩长相不匹配。”这是很明显的事实。
“我觉得配就好。”别人的想法,谁在乎?
真是任性的说法。柳寄悠微笑,没再说话。
“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他闭上眼,淡淡说着:“就算是自嘲也不要。朕听了不高兴。”
“……遵旨。”她低应。
他眉头微扬,突然感叹道:“若你能够常常这样乖顺地说着‘遵旨’就好了。”
“小女子向来是遵旨着的。”他是皇帝,她总是顺着他的。怎么他的口气好像她常常与他对着干似?那她可真有点冤。
“你没有。”他摇头。
“我有!”如果她敢不遵圣意,那么此刻她就不会像个宫女似地侍候他沐浴了。
“你没有。”像是存心要斗嘴,不依不饶得有些气人。
柳寄悠觉得他存心耍无赖,冲□说道:“您此时闭着眼,是知道做人不好睁眼说瞎话,所以就闭着眼说是吧?”
噗!龙天运忍不住笑出声,同时张开眼,一手曲起,撑着浴桶边缘,托着脸颊,侧过身看着她,眼中带着笑意,似还有其它她不明白的情绪,就这样定定看着她,将她看到手足无措之后,说道:“寄悠……”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纒黏,勾得她脸红心乱跳。“如果不是对你愈来愈了解,我都要以为你是个撩情高手了。”
“啊?”这是什么意思?柳寄悠眨了眨眼,呆呆地看着他。
龙天运像是有些苦恼,托着脸颊的那只手顺便揉了揉额角,然后才接着说道:“朕怀疑再这样下去,会有放开你的一天。你必须让朕厌倦,才能如愿地让朕放开你啊。但你现在做的,分明是相反的事,你发现没?”
柳寄悠心惊地看着他的眼,很快又躲开。因为觉得此刻看起来懒洋洋的他特别地危险,最好最好不要招惹他,不要说出任何会惹火他的字句。
但此刻她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话,才能不惹怒他:所以最好是闭嘴一如果他允许的话。
显然,龙天运并不允许。
“怎么不说话?”他问。
他要她说话,她就得说话:所以,她很是谨慎地开口说了一一“皇上可以起身了。”
哗啦啦啦……
“啊!”
龙天运没有起身,非但没有起身,还干了坏事。当她从一阵天旋地转中回神过来时,便发现了自己的处境她被皇帝给拉进浴桶里了!
“陛下!”她气恼地低呼,声音小得只有两人贴得这样近才能听到。
“你想走,想要离开我。”他一手勾着她下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屏息,揪紧心口看着他。
他低声道:“那就试着爱上我吧!也许得到了你的心,我便能弃若敝屣了。”男人不都是如此没良心的吗?得到了想要的,也就不稀罕了。
她薄弱地笑问:“用爱来换自由吗?真的可以自由吗?”
“也许。建议你试试。”
“可心碎了,该怎么办呢?在你弃若敝屣之后?”
“到时再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到最后会怎么办吧!”他说着冷酷的话,却温柔地吻住她。
“唷,还真的跑了!”周妃将不同信鸽带来的讯息一一排开在桌上,哼笑出声。
明玉也看清了三张纸条上所写的内容,看得心口一阵乱跳,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张写着皇帝目前隐姓埋名落脚于狂啸山庄。
一张是教主写来的,问主子意欲为何。
最后一张是从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天机局”买来的消息,内容是有人买通了关外杀手组织,欲行刺正南巡中的皇帝,以报战败国破之仇。
“买通杀手要行刺皇上,这简直大逆不道!”明玉低叫。
周妃拎起教主的来信,笑道:“我弟弟这是希望我能给皇帝示个警呢,让他早做防范。”
“小姐想必也不愿见到皇帝发生意外吧。”人人都珍惜太平年,不愿再见世道乱起。
“他这个皇帝还不赖,我也不想见他死。可,若要我们出手帮他,凭什么?”
“他可是皇上啊!”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
“他同时还是龙震的儿子呢!恨乌及屋之下,我没落阱下石就不错了,要我救他,没门!”
“小姐——”明玉忧心地想劝些什么。
周妃伸手比出要她闭嘴的手势,然后道:“再说了,他身边有燕奔,据说自个儿身手也不错,当年龙震找了许多高手进宫教他武功,好像学得挺像样,虽然大家都没亲眼见过。”一个生来就是要当皇帝的男人,谁都不认为他能练成多高深的武功。所以周妃只是在说笑而已。
“就算娘娘不愿帮皇上躲过这一劫,想来教主那边也不会袖手不管。只是他仅能动用离恨天的力量,无法像娘娘可以调动其它势力。”明玉满脸的忧心忡忡,追着周妃反复说着自己的担心,简直比念佛经还扰人。
“好了、好了,我去调动不就成了吗!”周妃最后被烦得只能投降一一当然,原本她就没真的想看着龙天运死。
金璧皇朝的皇帝就算要死,也不能死于外族的刺杀:那是对皇朝子民的侮辱!哪怕是死于牡丹花下,都还可以被接受一点。
明玉见主子愿意出手保护皇帝,连忙捧来文房四宝让她使用,并从外头提来一只鸟笼,随时等着主子写好纸条,放飞信鸽。
周妃刷刷刷几下就写好了四张纸条,并一一盖上私印。
在明玉忙着将纸条塞进信筒中时,周妃拈起最后一张传发给歧州驻点的纸条,看着上面写的,喃喃道:“也不知歧州那两人的武功还得不得用。”
明玉并不大清楚主子说的是谁,在放飞三只信鸽之后,安静等着主子将第四张递给她。
周妃想了好一会,道:“这些年他们忙着赚钱,搭着狂啸山庄的生意在边上喝点肉汤,想来多少也跟叶放歌一样,武功都落下了。但是就算如此,用来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想来是没有问题的。”
“娘娘!您真的……想杀她?!”
周妃虽然笑着,但脸上可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瞧,他带着她跑了。若是仅仅带着南巡也就罢了,但连偷跑都不忘带着她一道,可见这个女人对龙天运来说非常特别。既然如此,便可以杀了。”
“这……一边保护皇上的安危,一边却要杀他身边的人……”这也太奇怪了。
“很有趣,不是吗?”周妃愈想愈乐,最后拍桌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