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丹丹没好气地瞪着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陈年旧事全翻出来给这男人复习一遍,眼角却突然看见某道熟悉的身影正从楼梯转角处朝这儿走来……
是杜天羽!
该死的!他怎么刚好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可不想三年来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她跟某个男人拉扯不清的状况下。
朱丹丹头一低,把头发垂下来,遮住半边脸。“有人来了,你不想被警察叫去问话的话,最好赶紧放开我。”
黑木曜嗤笑一声。“警察来了最好,我刚好可以把妳这个在外招摇撞骗的女人送给他。”
“我骗你什么了?是财还是色?”
被她这一问,黑木曜还当真愣了一下。
“我说我怀了你的孩子是我吃亏好吗?是我的贞节受损又不是你的!”朱丹丹泪眼汪汪地瞪着他。“再不放开我,我真要叫了喔。”
“曜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呢?”杜乐姗的叫唤声突然从黑木曜身后传了过来。
闻声,黑木曜的手一松,朱丹丹得了空隙,猛地朝他使力一推,便低着头往楼梯下方跑去。
她跑得又急又快,差点就撞到杜天羽而摔下去,杜天羽下意识地扶她一把。“小心!”
“谢谢!”她低低说了声,越过他飞奔而下。
一股似曾相识的香气飘荡在冰冷的空气之中,杜天羽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名长发女子一眼,没想到竟连那纤细的背影也让人如此熟悉……是她吗?那个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女人?
不可能!她不会找到这里来的!
都三年了,如果她找得到他,应该早就找来了,毕竟这些年他并没有换过工作的地方。
“天羽。”
“大哥。”
两人的叫唤声让杜天羽回过神来。看见他们,杜天羽先是一愣,随即温温一笑。“怎么要来也不通知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们。”
“是想躲我们吧?事先通知你,你一定跑出去玩了。”杜乐姗笑着慢慢走过来。她一袭长裙搭配长靴,身上是厚厚的羊毛外套,不注意看的话,很难察觉她的其中一只腿有点微跛。
杜天羽不置可否地一笑。“进去吧,外头冷。今天我当班,只能陪你们聊一会儿,客人多了就很难招呼你们了。”
杜乐姗上前挽住杜天羽的手臂。“真是的,大哥,要我帮你把这间酒吧买下来都成。”
“就为了让我陪妳?真是任性。”
“我哪儿任性了?”杜乐姗嘟起粉女敕小嘴。“我这几年变得不知有多乖呢,不信你问曜哥哥。”
“他只会说妳的好,哪会说妳坏?”
“那是因为他比我坏啊。你都不知道,刚刚有个女人突然冲过来,说她怀了曜哥哥的孩子,硬要曜哥哥娶她呢!还说曜哥哥只爱她一个,看上我只是因为我家的钱。看来那女人想仙人跳还不先调查清楚,不知道曜哥哥家的钱比我们家还多,说得煞有介事,我差一点就被骗了。”
杜天羽一愣,望向黑木曜。“真有这种事?对方什么来历你清楚吗?”
黑木曜冷冷提唇。“来不及弄清楚,被她跑了。”
杜天羽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不要紧吗?”
“只不过是一个女人,能有什么要紧的?”说是这样说,黑木曜的脑海中却不自主地浮现方才那女人的脸。
胆大妄为、美丽蛮横,却又带着小女人的羞涩……
她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看样子像是真的认识他,但他为何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想什么呢,曜哥哥?想得这么入神?”杜乐姗已经拉着他坐回方才的位子上。“大哥在问你想喝什么,他要亲自帮你调杯酒!我刚刚点了果汁,你要喝什么?尽管点没关系。”
另一头,走进吧台内部小房间打算换上制服的杜天羽,从皮夹中掏出一张陈年旧照。
那是一名戴着帅气棒球帽的长发女子,她正站在一大片银杏林中灿烂地微笑着,金黄色的阳光筛落她的脸庞,美丽得让人睁不开眼。
是因为刚刚那个女人身上的香气吗?
他突然思念起照片中的女人。
朱丹丹在饭店附近找了间小酒吧坐了一晚,本来打算见到杜天羽后要A他一顿晚餐加宵夜,没想到却是饿着肚子,一个人在这里形单影只。
她喝了一瓶酒后,点了一份墨鱼意大利面,混着墨鱼香气的微辣滋味,一入口就让她好感动。
又跟酒保点了瓶酒,酒保对她一笑,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她猜可能是叫她不要喝那么多酒之类的,她朝他甜甜一笑,从小包里拿出手机,也没多想现在台湾是几点,就直接打过去,响了好久之后对方才接起——
“丹丹?妳到了?”电话那端传来好听又温婉的女人嗓音,正是朱丹丹的好友裴依若。
“是啊,我到了,一个人在酒吧买醉呢,妳在忙吗?”
“我还好啊,现在店里没什么客人,刚刚没听到手机响……怎么样?见到妳魂牵梦萦的杜天羽了吗?”
“什么魂牵梦萦啊,别把我说得像花痴似的。这次要不是老爸硬要我过来把他带回去替他效命,我是不会来的!我永远不会忘记当年他对我的不告而别……依若,妳知道吗?就算当年的我跟他什么关系都还来不及是,但我至少是他的好朋友啊,他怎么可以这样说走就走?我气他一辈子!”
“气的话就去揍他一顿啊,妳不会还没见到他吧?”
“见到了,也等于没见到。”当时她怕被他撞见自己那副糗样,打死也不敢跟他相认!说来说去,都怪那个黑木曜,才几年不见,就从个公子哥儿变成了混黑帮的吗?那全身上下散发出的寒意还真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
“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那样了……我明天再去找他。”朱丹丹本想跟裴依若提起她遇见了黑木曜一事,可话几度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这么多年来,依若一个人也过得很好,看起来心平气和,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说了又能改变什么吗?除了搅乱一池本已平静的春水,其他根本一无是处吧?又何必?
“嗯,见到人时好好说话,妳可是身负使命,妳的身分是医院派去的说客,不是因他三年前不告而别而气呼呼的女人,知道吧?”
“妳现在是在指控我不够温柔吗?”朱丹丹笑了,替自己斟了一小杯酒往唇边送。“全天下的女人如果都像妳这么温柔体贴,那还有什么意思?全天下的男人都要无趣死了!”
“妳在说我无趣?”
“本来就是。”
“好吧,我这个无趣的女人要工作了,客人上门了。”
“OK,挂了,掰。”朱丹丹放下手机,一手托着颊,一手拿酒喝。窗外是佛罗伦萨的月光,看起来似乎分外的清晰、分外的圆,果真是国外的月亮比较大吗?
不知喝了多少酒了,总之已经醺然,脸很热、身子有点沈,虽然没醉到走不动,但也不算很清醒,是那种理智上没醉,可身体已经不大听使唤的程度,小脸往桌子上一趴,竟有点想睡了。
“小姐、小姐……”
好像有人在叫她。
朱丹丹抬起头来,见到又是那酒保,冲着他就是甜甜一笑。“我没醉,放心。”
酒保有听没有懂,动手比了比打电话的手势,说了一句文法不大对的英文。“打个电话让人来送妳回去吧?”
她听懂了,摇摇头。“我一个人。”
“那我找人送妳?妳住哪里?”酒保好心地问。
“不用,我没事。”朱丹丹起身走到柜台付钱,朝酒保挥挥手后便走出大门,一阵冷风吹来,脸上的热气瞬间消减了大半。
张开手臂,她认真的一步步往前走,喝酒微醺的她总爱这样走路,一部分是觉得好玩,一部分是在保持身体的平衡感,努力把路走成一直线,是她每每喝完酒后最认真去做的事。
酒吧离她住的饭店并不远,大概就是十分钟的路程,夜晚的佛罗伦萨街道很安静,三三两两的身影通常是还不想太早睡的游客,或是像她一样喝了酒还在外面晃荡的醉鬼,噢,可能还有一种,那就是喜欢在半夜跑出来抽烟看月亮,顺便招摇卖帅的讨厌鬼……
真没想到,这男人竟然跟她住同一间饭店?
这世界到底有多小啊?一个人同一天要遇见两次?
她定定看着古堡饭店大厅外头,斜倚在圆形廊柱下抽烟的黑木曜。月光下,那张微瞇着眼的侧脸像用刀雕出来的,带着点刚硬却又如此俊美,还有一股极低调的沧桑……
他,真的是五年前那个轻狂爱笑的花美男吗?
就算五年前的她跟他只有短短几面之缘,但他身上玩世不恭的轻佻气息,甚是强烈地刻在她的心版上,让她印象深刻,和眼前这个沈稳内敛又沧桑的男人,竟然搭不在一块儿……
是国外的月亮所营造出来的美丽错觉吧?
一定是国外的月亮不只比较大比较圆,看来还比较美,才会产生这种错觉。不然就是她真的醉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黑木曜也看见她了,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微皱着眉,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
对上他的目光,她有一剎那的闪躲,却不甘示弱的很快又迎视着他,倔强高傲而美丽,和黄昏时在酒吧见到她的模样完全不同。
此刻,这个女人卸下了那唱作俱佳的面具,长长的黑发在风中飞舞着,高纤细的身影就算包裹着白色羽绒衣,看起来还是很单薄,在昏黄的街灯下,显得有些我见犹怜。
这才是真正的她吗?就像个没人要的可怜虫,大半夜的一个人在路上跟自己的影子玩耍?
朱丹丹很想假装没看见他,任何有理智的女人,此刻都该假装没看见直接走过去,毕竟黄昏时这个男人可是用手直接掐住她纤细的脖子,如果回去照镜子,搞不好还可以看见勒痕呢!谁还会傻傻地撞上去自讨没趣?那可是攸关性命的大事。
可,她是朱丹丹啊,胆大妄为的朱丹丹啊!
平日的她都可以说玩就玩了,何况现在的她还多了几分酒胆。黄昏时没玩成,还被他差点玩死,再不做点什么反击,那她之前玩的不都白搭?
她看着他,再望向那个刚从饭店大厅走出来的女人,想也不想的,朱丹丹脚跟一旋,朝黑木曜走去——
他的黑眸在月光下闪亮亮的,透着浓浓的兴味,像是在嘲弄她是个不怕死的家伙。
“还想跟我玩?”见她走近了,他薄唇轻提,少了几分冷意。
谁知这女人走到他面前根本没停下脚步,直接撞进他怀里,竟是不管不顾地贴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