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掌灯时分,朔月堂的大堂之中比起以往更是热闹非凡。
虽说女人长舌,震天镖局的大镖师薛天岗,说起传闻配上那大嗓门,也绝对有以一敌十的。
于咏贤穷极无聊的撑着自己的下巴,看着跟着自己的爹打江山的薛老三,激动的谈论着她的婚事,她没有多说自个儿的意见,只是像看戏似的看着堂下,脑中时不时的想着将与她成亲的美人夫君,只觉得人生真是美好。
他爹在生前与四位异姓兄弟义结金兰,死去的创堂堂主年纪最长,她爹第二,依次下去的三个弟弟是大镖师薛天岗,大总管彭正朗,还有医者夏景悦。
从懂事起,她便牺牲了玩乐,整天睁开眼就是跟着薛天岗学功夫,绕着彭正朗学看帐,因为行医没慧根,所以夏景悦只是教了她几招救治外伤的手法,毕竟她总是打打杀杀,受伤难免,至少得有自救的能力。
这几个叔叔打小就对她极好,一手助她在她爹死后撑起朔月堂,将震天镖局发扬光大,只是她想不通,她也不过就是成个亲,薛三叔为何一副天要塌了似的模样?
彭四叔一开始也跟着劝了几句,最后就回复了一如过往的淡定。
几个兄弟之中,彭正朗的脾气最为温和,脸上长年带笑,说话也是慢悠悠的,但这几个叔叔里,于咏贤最怕的却是他,因为懂事之后,才觉得这种不论见人见鬼都笑意盈盈、令人完全看不透的人最可怕。
“瓜子上火,别吃太多,喝点茶。”
于咏贤听话的放下手中的瓜子,拍了拍手,扬唇一笑,“谢三婶。”
薛三婶也回她一笑,不过笑容一听到一旁自己夫君声大如雷的话语时隐去。
“不管如何,要娶咱们朔月堂的堂主,没别的,就是得打赢我薛天岗,不然没门!”于咏贤看着薛三婶的表情,不由同情的看着大放厥词的薛三叔,薛三婶最不喜见的便是薛三叔挂在嘴边的打打杀杀,虽说薛三婶也未必多乐见她如此匆促的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但她更肯定薛三婶讨厌薛三叔动刀动枪。
“三哥,”彭正朗向来心跟明镜似的,除了于咏贤外,他是第一时间发现自己三嫂脸色大变的人。他似笑非笑的说:“顾晨希来到南陵,我便派人去打听过,说是个病秧子,从京城来到南陵的路上就病了,这几个月都住在天香醉的上房,还跟舞妓好上,上次他亲自来托镖之时,我见过,多俊的一个人,这样的人受你一掌,只怕就直接去见阎王了。”
“这样的货色就是要让他见阎王,免得祸害咱们堂主。”薛天肉也不客气的直捶桌面,“也不据据自己的斤两,破烂身子还妄想娶我们堂主,存心找死!”
“薛三叔,”于咏贤一听到薛天肉要对顾晨希动手,立刻不淡定了,“是我看上他,逼他点头娶我,现在他已经是我的人,不许你动他。”
薛天岗闻言双眼一瞪,“丫头,虽然你在男人堆里长大,但还是个女的,这话是个闺女能说的吗?传出去你以后还要不要做人?”
“我与他就要成亲,夫妻一体,说是我的人有什么错?难不成……”于咏贤眨了眨眼,取笑似的说:“三叔不承认自个儿是三婶的人?”
“这——”薛天岗天不怕地不怕,就是个妻管严,迟疑的看了自己的娘子一眼,“这里没你的事,时候也不早了,你先下去歇着。”
有娘子在,他说什么都显得气虚,没男子气概。
薛三婶的丹凤眼勾了薛天岗一眼,那一眼神隐含了不少警告,在外人面前,她向来给足丈夫面子,但是若他真不知分寸,进房去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薛天岗有些不自在的将眼神飘了飘。
薛三婶也没说什么,交代了林沅好好照顾于咏贤,又让两个下人将堂上主子们的茶给全换了,这才离开大堂。
她前脚才走,薛天岗立刻活了过来,讲话重新大声起来,“于咏贤,你别任性!你是朔月堂的堂主,又是震天镖局的当家,顾家大少如今不过就是顾家弃子,顾家说是首富之家,但是里头狗屁倒灶的事不少,当家主母还是漕帮帮主的妹子,顾晨希说穿了就是个麻烦,我们压根无须去沾惹这个人的晦气。”
想到那张好看的脸,于咏贤忍不住模了模自己的鼻子,“可是他长得很好看,我喜欢他。”
薛天岗一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好看?!长得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这脑子——”正要骂个几句,就被外头的嘈杂声给打断了。
薛天岗不由皱起眉头,他正在说话,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打断,一眼瞧过去,他脸色都变了,就见他家的兔崽子鼻青脸肿的从外头走进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薛天岗冲上前,怒声问道。
薛日泓虽浑身痛得厉害,但心情正好,得意的眼神扫了堂上一圈,“今日我在三不管的擂台上,拿了个头彩。”
“三不管?!”薛天岗也不顾儿子身上有伤,往他的后脑杓一拍,“我早就说过,不许你去三不管,也不想想银豹和土狼现在都进了漕帮,那里现在可算是漕帮的地盘,你去那里小心着了别人的道。”
于咏贤见薛天肉动手,连忙很有义气的开口说道:“薛三叔别打阿泓,他今日去三不管,是我让他去的。”
薛天岗火大的目光来回看着两人,这两个孩子存心想要气死他。
“爹,照着三不管的规矩,在三不管的擂台上定生死,不论输赢结果,下台都不许私下报仇,所以就算是漕帮的人也没法子动我。我今日不过上擂台练练手,顺道赚银子。”
薛日泓招来跟着他去的一个镖师,拿出十数张银票。他正年轻气盛,虽说三不管看似没有律法,但实际上真正的强者只要能在里头占有一席之地,俨然就是个名震四方的人物。
薛日泓虽说不是战无不克,但也算是常立于不败之地,所以每个人都惧怕他三分,只不过他爹娘整日担心他会受到欺负。
“你当你老子是财迷吗?”薛天岗看他拿出银票,瞪了一眼。
“爹是铁铮铮的汉子,自然看不上银子,”
薛天岗看不上,彭正朗却是眼捷手快的一把抢了去。
对于彭四叔财迷的模样,薛日泓早就司空见惯,“只不过面子事大,儿子我今日赢了范南天,替咱们镖局出了口气。他那家伙前些日子才打伤了我们局里的几个镖师。谁都知这几年,柳智言仗着自己是漕帮帮主次子的身分,更有了银豹和土狼两个高手,所以目中无人,存心四处找麻烦,若现在我再不给他点苦头吃,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你瞧,今天老子一出手,轻轻松松就把他给打趴了。”
范南天是柳智言的手下,很受柳智言重用,因为漕帮上下都热衷于擂台赛,所以几个身手不错的手下早晚都会被派上三不管的擂台,一方面是娱乐主子,一方面也让人震慑于漕帮的能耐。
范南天这半年的威风正盛,不见敌手,只要看到朔月堂或是震天镖局的人出现,逼也要逼着人家上擂台,薛日泓这才忍不住,跟于咏贤商量之后,让他去较量一番。今天他打着震天镖局的名号,可是大大灭了漕帮一次威风。
薛天岗闻言,虽然不乐见自己儿子上擂台去打架,但听到打败了范南天,又觉得心里痛快,脸色不由自主的好看了些。“你也不怕人家请出高手来。”
“你说银豹还是土狼?”薛日泓一个撇嘴,“银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他出现在三不管,至于土狼,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他不敢动我。”
漕帮帮主这些年最为得力的两个手下,无人知道其真实名姓,只知银豹在之前与人打斗时被泼了毒液,一张脸毁了,自此只能戴着银制面具示人。土狼原是银豹的手下,身手利落了得,几年前两人带着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来到三不管,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因为出手狠绝打出了名号,就连那个貌美如花的小姑娘也是个蛇蝎美人,是土狼的亲妹子,众人唤她叫太极。
“人家会不敢动你?!”薛天岗觉得这些小辈,一个个的目中无人。“就凭你?”
“是啊!就凭我,凭我这张脸,迷倒众人,谁舍得?”
“兔崽子,少在这里恶心人。”薛天岗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这身伤快去找小七看看,这模样让你娘看了,可少不了叨念。”
“知道了。”薛日泓对着于咏贤一挑眉,脸上写满得意,“堂主,今日表现还行吧?”于咏贤对他比了根大拇指,要不是今天被叫回于家,她也想去三不管看看薛日泓打败范南天的得意模样。
“我可在你身上下了大注,票子给你,明日去帮我把银子领了。”
“知道了,”薛日泓的目光梭巡四周,“小七呢?”
“小七出去了。”彭正朗分心回答,他正拿着薛日泓给的银票算着,这可是不少银子,虽说镖局生意不错,但是近千人要吃饭,眼一睁开就是米油盐,他这个大总管做得可不容易。
于咏贤接着说:“小七被我派去天香醉,顾少身子不好,我让他去瞧瞧。”
顾少?顾晨希?!薛日泓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毕竟震天镖局这次可是护丢了顾晨希托付的人身镖。想起那个美人,薛日泓心头也不免觉得可惜。
“顾晨希还是不愿意跟咱们好好谈谈吗?”于咏贤得意一笑,“你解决范南天,我解决了他。”
薛日泓微惊,“怎么解决?赔了多少?”
“没赔什么,还赚了。”于咏贤一脸说不出的得意扬扬。
薛日泓闻言一脸好奇,注意到自己的爹神情有异,不由轻笑,“快说来听听,顾晨希为什么决定放过震天镖局?”
“丢了他一个人,赔他一个人,”于咏贤扬起下巴,“我要与他成亲了。”
薛日泓睁大了眼,但因牵动了脸上的伤,所以痛得扭曲了下,“你跟他成亲?!我在三不管向几个来自京城的高手打听过这个家伙,听说他身子极差,你不怕嫁过去没三日就守寡吗?”
“放心吧!我好药、好吃的伺候着,不会让他早死。”于咏贤的口气霸气十足。
薛日泓看着自己的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就知道他还没回来前,他爹已经劝过于咏贤,但是没有成功。他又看着大总管,见他也没开口,只顾着算银子,就知道这个向来笑意盈盈的彭四叔也拿于咏贤没法子。
既然众人都无法劝于咏贤打消念头,所以他也没有必要浪费唇舌,他可不像他爹那么想不开,反正于咏贤早晚得嫁人,嫁入首富之家……想想跟他们朔月堂挺般配的。
“我本来还担心你嫁不出去,这下好了,不用犯愁了,肯定是你看上人家对吧?!”
“你怎么知道?”
“我们俩从小打到大。”薛日泓露出一个“你问这是什么蠢问题”的神情,“你爱长相标致之人,镖局上下谁不知道?长得好看些的人来运镖,你还会少算点押镖费,更别提顾少带着易琴上镖局谈运镖一事时,你那双眼睛直盯着人看,只差没冒火了,要不是旁边还有个易琴,我看你直接就要把人给绑了进房了。”
于咏贤不好意思的模了模自己的鼻子,自己的喜好真有这么明显吗?
“这次护镖失利,你面子挂不住,除了心疼易琴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丢了之外,应该更难过你自己让顾晨希伤心,这才回来后天天亲自跑了几趟去向他赔罪。不过,顾晨希既肯花大把银子送易琴回故里,看来是对易琴有情,你与他成亲,夫君心中有别的女人,你心中无芥蒂?”
“他说对易琴只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怜惜。”
薛日泓一哼,“你信?”
“他既说出口,我便信他。反正在有生之年,我一定会尽力找到易琴,这是我欠他的。至于顾晨希喜不喜欢我……我相信我对他好,早晚他也会喜欢我。”
“瞧你这德行,还以为自己是个万人迷,你明明就是南陵出了名的母夜叉、女汉子。”
“薛少爷,小姐很好。”一旁的林沅忍不住开口。
“她是很好,只是能欣赏她的没几个。”薛日泓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要成亲,我恭喜你,只不过顾晨希身子不好,你可得怜香惜玉些,不要没几天就把人搞死了。”
于咏贤闻言,不客气的把手中的杯子往他身上一丢。
薛日泓的身上虽然有伤,但还是灵活的闪过,“恼羞成怒了?脾气真差,怎么,不服气?不然来打一架,我虽然身上有伤,可未必会输给你。”
于咏贤也不客气,直接一记马鞭就甩过去。
看着大堂上热闹了起来,薛天岗忍不住压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他实在不想承认这两个蠢货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看着因为手中的银票而一脸满足的彭正朗,不由啐道:“都怪你,说是从小要把堂主当成男孩养,你看,现在她成了这副德行。”
他指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只见听到声响的几个镖师全都挤了过来,还在一旁吆喝,一下子把镖局弄得像菜市场。
身为镖局的大总管,彭正朗的拳脚功夫虽说不行,但是脑子却是最为活跃,不管周遭如何吵闹,他依然一张脸笑意盈盈,“当年的情况,不把她教得强焊点,可活不到这时候。”
简单的几句话,薛天岗被堵得发不出声音——只有绝对的能力,才能护住自己,这是在刀口上讨日子不变的真理。
“三哥,堂主自小便是说一不二的性子,现在不管我们同意与否,她与顾晨希成亲一事已是板上钉钉。只是这门亲事于民丰绝不会同意,毕竟他前一阵子才一头热的要让堂主嫁给顾家二少爷,我看这几日咱们镖局可要热闹了。”
薛天岗—哼,虽说觉得于咏贤的亲事实在决定得草率,但若遇外敌找麻烦,他立刻口径一致向外,“来便来,难道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咱们自然是不怕,堂主向来不理会于家,只是堂主喜欢顾晨希,要与顾晨希成亲,朔月堂就会与顾家大少绑在一起,若顾晨希真想要回顾家家主之位,堂主不会置身事外。”薛天岗忍不住啐了一声,“想来就糟心,堂主这不是没事惹事。”
“没办法,堂主就爱美人儿。”彭正朗露出一副说笑的神情,“咱们这男人窝里,堂主最喜欢的就是五弟和小七,不因为别的,就只因为他们长得最好,所以别的不说,顾少的皮相真是不差。”
薛天岗啐了一声,“我没见过,改天我会会。”
“免了,看你这五大三粗模样,小心吓坏人家,让堂主心疼。”
“敢情咱们还请尊大佛回来。”薛天岗哼道。
“不论堂主喜欢与否,单单顾家大少这个身分,确实就是尊大佛,你可别忘了,顾家现下的当家主母可是柳氏,她可不是个善心大度之人。当年我们朔月堂吃过她的亏,现在又扯上一个顾家大少,只怕将来交锋的机会不会少。”
薛天岗眉头不由深皱,尤其看到薛日泓被于咏贤一脚踩在脚下,脸色更是难看,这丫头这身功夫虽说是他的骄傲,但一个姑娘家这样强悍,实在令人看得眼疼。
“别烦了。”彭正朗看着几个镖师上前将薛日泓给扶起,几个年轻的孩子没有嫌隙的谈笑风生,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盈盈的笑,“堂主强焊,要找个般配之人也非易事,如今她自己看中的就由着她吧!若你真放不下,要不去趟普陀寺找又晴商量,这世上,兴许堂主还会听她几句。”
“她从于家离开之后,好不容易才过上几年平静的日子,让她下山做什么?”
“既然你不愿,这不就结了,等着咱们堂主嫁人吧。”
薛天岗撇了撇嘴,“堂主要你出面去谈亲事,你可得好好谈。”
“放心吧!”彭正朗挥了挥手,“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顾家钱多得流油,我不好好砍一笔,可对不起老天爷。”
于民丰毕竟老练,得知于咏贤要与顾晨希成亲的消息,纵使气急攻心也没往朔月堂去,而是到了天香醉找顾晨希。
在他心中,比起向来不受左右的于咏贤,身子虚弱的顾家弃子更容易对付些。
只是他没料到,来到天香醉,见到的除了顾晨希外,还有朔月堂的人彭正朗。
在于民丰眼中,不论是朔月堂或是震天镖局,都是将他的孙女给带离于家的帮凶,只是情势所逼,面对这位朔月堂的大总管,于民丰再不待见也得忍着厌恶,以礼相待。
“副帮主,真是巧了,竟在这里见到您老人家。”彭正朗亮着一张招牌温润笑脸,寒暄道:“副帮主的身子看来硬朗,实在可喜。”
于民丰点点头,“彭总管有心了。”
“副帮主是个大忙人,今日怎会得空来此?”
“我与顾大少爷有事要谈。”于民丰的目光看向顾晨希,眉间满是戾气。
顾晨希身穿一身月白色长衫,黑发简单的用一支青玉碧簪挽起,看上去从容淡雅,于咏贤若在,肯定盯着直瞧,双眼迷醉,但在于民丰眼中看来,这样一个男人却是弱不禁风,入不了眼。
“顾少将与堂主成亲,日后就是朔月堂之人,若有事副帮主可当着我的面谈。姑爷,”
彭正朗看向顾晨希,在于民丰面前故意改了口,“我这么说,不知可否?”
“甚好。”顾晨希轻点了下头,看来有彭正朗在,无须他出声对付于民丰。
他打听过彭正朗手握朔月堂财权,锱铢必较,绝不吃亏,这些年靠着他,朔月堂累积不少财富。要讨一个人欢心,最直接的方法便是投其所好——他的目光看向心思各异,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于民丰与彭正朗,不由微扬了下嘴角。
“副帮主,有话就请直说,无话就请回。”彭正朗似笑非笑的瞅着于民丰,虽然心中多少也不看好于咏贤和顾晨希两人的婚事,但于咏贤既然认定了,顾晨希就是朔月堂的人,不容外人欺压。“我与姑爷还得商讨择定吉日等等诸事。”
于民丰沉下了脸,“咏贤是我的孙女,她成亲一事没我点头,全不算数。”
“关于此事,”彭正朗一叹,“副帮主还是去跟堂主说吧!我不过是个奴才,只是听令行事。”
奴才?!于民丰一哼,倒没见过气焰如此高张的奴才。
于民丰不理会彭正朗,迳自对顾晨希说道:“你不过是顾家弃子,凭什么娶我于家孙女?”
“晚辈自知处境,只是这亲事是堂主坚持,我不过是顺着堂主的意罢了。”说到底,顾晨希还是将事情推到了于咏贤身上。
他让如意拿来一个花梨木盒,将其打开,拿出里头的礼单交给彭正朗。
彭正朗双眼发亮的接过手,原以为被逐出顾家,顾晨希身上的银子不多,没料到这上头写的下定礼贵重得几乎要闪瞎了他的眼——大小金簪各三支,上头各衔珠宝,金钏三副,珍珠手串十八串,珊瑚树两棵,貂皮、狐皮各百张,衣料百套,锦三百斤,金银各千两……
别说第一大帮帮主娶妻,就连王公贵族婚配都没有这等排场。弃子又如何?出身首富之家,痩死的胳驼比马大啊!
顾晨希看到彭正朗双眼闪亮,就知礼单令他满意。
“这是我从顾家离开时所带的所有身家,如数交与堂主。”
彭正朗可没料到顾晨希如此大手笔,忍不住哈哈一笑,“顾少果然诚心十足,副帮主,看来这么好的孙女婿打着灯笼都无处找啊!”
于民丰皱眉,顾晨希的大手笔确实令人微惊,但给得再多又如何?最终对于于家没半点好处,还不是便宜了朔月堂。
于民丰一恼道:“纵有再多金银,你也不过就是个无用之人。以顾家情势,纵使你的背后有易家,但是顾宁飞才是将来当家做主的那一个,若你图着与咏贤成亲,于家便会助你夺回家主之位是作梦。”
“看来副帮主对晚辈误会颇深,我从没指望于家相助。”
“说得好听,若不是有所图,何必急急的与咏贤成亲。”于民丰压根不信,语带警告,“总之我丑话说在前,若识相的话就收拾行囊,滚出南陵,不然你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倒想问问,祖父想要如何不客气?”
远远就听到于民丰咆哮,于咏贤不留情的将守着门、试图拦下她的于家手下给打趴,眼神含怒的大步从外头冲了进来。
于民丰蹙眉,没想到于咏贤会突然到来,又看到自己的手下全都无用的被打倒,心中更恼,一群废物!
“祖父,若你敢动顾少一根寒毛,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混帐!”看着于咏贤当着外人的面出言顶撞,于民丰恼羞成怒,“你当真以为没有我、没有漕帮相助,你的朔月堂能有今日局面?”
于咏贤一哼,“不可否认,因为有祖父在,漕帮这些年给了朔月堂不少方便,朔月堂也厚着脸皮承了这份情,但这一切你我心知肚明,这也是因为祖父另有所图才有的。祖父要的是养出一个能与漕帮抗衡的势力,等待时机成熟,水、陆两路一把抓。只是最后祖父没料到漕帮帮主虽然没什么能耐,但底下投靠不少能人,不再是吴下阿蒙,而我——天生反骨,不屑与于家联手权谋算计他人。”
不屑?!于民丰的眼光冰冷含怒,忍不住伸出手,用力的一巴掌打向于咏贤。
以于咏贤的身手不是躲不过,但她硬是直挺挺的站着,等着脸上落下这一掌。
没想到顾晨希会拉了她一把,挡在她的面前,硬是替她挨了这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