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她睡去,不知睡下多久,感觉羊毛毡子内多了一人。
男人熟悉的身香一靠近,迷迷糊糊的她身子迳自动作,原是面向里边的睡姿随即转过来,缩着往他怀里蹭。
脸被扳起,染香的温息罩下,小嘴被吻住。
他的舌甫钻入她微启的唇瓣中,她神识一凛,迷蒙眸子渐渐瞠圆。
她之所以如此戒备,全拜他所赐。
自那天在地底洞的阴阳泉池里,他将她撩拨得晕头转向、全身发抖,结果点了火就走,丢她在池里傻坐,他真折磨她上瘾了,夜里时不时就来逗弄,既吻又抚,见她失神陷落,满身泛红潮,他就撤手不理。
明明他是极想要的,但他偏偏不做到底。
很难受,无奈的是明知难受,还是次次被亲得头昏脑胀。
他设下大网,她飞蛾扑火自动跳落,一开始再如何戒备都无用,最终都要被逼得丢盔弃甲,在欲求不满下瑟瑟直颤收场。
他整弄她,她可以理解,整到连他自个儿都不好受,她就弄不懂了。
好像为着何事跟她闹,他生闷气,下手凶残,而她根本是丈二金刚模不到脑袋瓜,如坠五里迷雾啊!
气息渐促,他吻得深浓,仿佛她是一道百尝不厌的美味,得反复再反复品尝,任何地方都不能放过,大手循着亲吻过的痕迹,缓慢而热切地膜拜那凹凸有致的娇体,照样两下轻易就夺走她的神志,让她从头到脚、由里而外全都软得像滩水,却又燥得快要自燃。
结果,他又收手,还打算起身。
她出于本能抓住他一条胳臂,眸子张得圆大,难受到眼中那片白茫都变成红雾了,而她不晓得自己此时看起来有多怜,被欺负惨了,却不知怎么呼救。
“有事?”聂行俨问。
他低沉语调带着明显欲念,入耳鼓心。
她心跳飞快,掀着唇几次都说不出话,阵底倒先潮了一片,哭了。
是身子燥得难受才哭,抑或委屈到想哭,她没搞懂,眼泪只管扑簌簌地掉,迅速把脸蛋濡湿,跟着嘴一瘪,没忍住就呜呜哭出声来。
在她要放开他臂膀时,小手突然被他一把反握。
聂行俨问:“觉得我很可恶,这样欺负你?”
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哭得小巧鼻头红通通。
说是要跟他走,听他安排,不会再求什么,此时他这般问话,她除了忍,还能开口求什么?
“想要我吗?”他再问,嘴凑在她耳畔。“要我要你?”
她面红耳赤,他故意撩弄春心的问话简直……火上浇油!
呜咽了声,她将脸埋进毡毯里,才略用力想挣开他的掌握,他蓦地出手,推她躺平再翻身压上,将她双腕分别扣在她头的两侧。
“要不要?”他口气陡狠。
“说!”
“呜……”
“快说!”
泥人也有三分性,她任他拿捏,由着他欺侮,那、那也是有底限的!豁出去了,她和泪嚷嚷:“要!要!要——就要你!要你——”
“所以我只是你的药,供你使用的药器吗?”额头抵着她的额,字字灼烫。丽扬心头一悸,终于抓到他故意这般整弄人的因由。
那日他抱她浸在阴阳泉的温泉里,其实是想跟她要好,她却斩钉截铁道——
我已说了,不需要你帮我渡去香珠,我没事……
为来为去,竟为这样的事?!
他因此恼火,火闷在心头烧,才一次次要她也跟着难受。
“答话!”他又拿气势压迫人。
还要她怎么答?!她也气极,抬高下巴去堵他的嘴,鼻子撞疼了,不管,反正贴住哪里蹭哪里,乱啃乱乱咬乱吻一通,就是她的答话!
他若较真,比力气她绝无可能胜出,一下子便被反攻回来。
他宽额抵着她的,鼻侧紧贴她秀挺的鼻子,薄唇重重含住她的嘴,以蛮横的吻将她抬高的脸蛋压落,十足恶霸。
丽扬被激得火气噗噗冒腾,一颗心滚烫却微感涩然,她当然想要他,想得四肢百骸都痛,他要她承认,她就认,所有能让他释怀且开怀的事,她皆愿意做。
他岂止是她的药与药器,他是她心上那个人,在这世上,与她牵扯最深、关系最为亲昵的那一个——
她的另一半。她的小哥哥。
这场“近身相搏”打得激烈,火花四射飞迸,两具身躯皆渴欲动情。
他挤进她腿间,沉沉压在她身上,没让她能喘息缓过气来,劲腰已是一沉。
她不禁蹙眉轻呼,拱高上身,拱出一弯引人迷乱的美弧。
她近似呼痛的吟哦让他蓦然顿住,结结实实侵占了她,却停住不动。
但他不动,她更觉躁乱,身子被撑开,紧绷至极是抵不住的可怕酸软,湿淋淋得不像话,似有千万只蟮在肤上爬,往血肉里钻。
她都把唇瓣咬破了,真真难以忍受,玉腿顺势盘上他的腰,勾得死紧,到底是被他弄哭,还是被自个儿整哭,也都分不清楚。
聂行俨差不多也疯了。
怕顶着一片怒火,下手会不知轻重,于是当她那声脆弱惊呼传进耳中,轻易便阻了他扣她在怀、恣意妄为的冲动。
他费尽力气隐忍,她却半点不领情似的,抵紧他不断扭摆。
那就来吧。她既然不要怜惜,就随他折腾泄火。
只是到底泄了谁的火,没谁弄得明白,这场角力般对斗,不是双赢即是双输。而最后是赢是输,像也不是太紧要,他尝到她口中血味,她咬伤自己,不知不觉弄得唇上与口内尽是伤……他的心整个揪住,于是含着她舌忝过又舌忝,舌忝过再舌忝,多希望自己是她,而她是被他捧在掌心里的鹰儿,只要灌注信念,就能灌注强韧生命力,令她重拾强健。
欲念烧至狂热。
掌稳她拱高的腰肢,他不断占有,心却被她占据……
她最好自珍自惜,若再轻易弃他,动不动就自寻死路,他有得她好看。
必不饶她。
一辈子不原谅她。
“小哥哥……小哥哥……”当她意乱情迷间透出哭音这般唤他,如瞬间敲进心底,令他神凛心震,不能自已。
拥紧她,再亲昵不过,彼此之间血气接连。
他再次探寻她的唇,舌在她芳口中搅动进出,如同身下湿热的缠绵。
以往心意未定,与她交手没一次占上风,才由着她嚣张猖狂,如今的她收敛气焰,温副听话,不再动不动就黏上来,这让他又觉不快。
就是要她的贪恋,要她渴求,不能将他拖出这么远,令他坠得这样深,最后放他一个留在原地。
气息粗喘,他唇舌加重力道,腰劲更沉更快。
喉中滚出的低嗄申吟犹如兽吼,而回荡耳际的尽是她可怜兮兮的哭音。
要疯癫作狂,就一起。一起……
这一夜弄明白男人纠结的点,被步步进逼,逼得丽扬不得不使出“破罐子破摔”的绝招,再次没脸没皮赠上,要多狠有多狠,见血了才痛快似……经过此“役”,仿佛揭去一道无形枷锁,男人想要就巧取豪夺,没在跟她客气,且像在试她底线,常莫名其妙就来劲儿,选的所在也越发无法无天。
在撒拉罕老人的牧地待下的这些天,他欺她目力未明,上一刻明明还在绿洲边说话,下一刻人已被他挟走,不回羊皮帐内,而是进到绿洲边上的胡杨和枣椰树丛里,白日宣婬便算了,还野合,倘是教牧民们偷瞧或偷听了去,都……都不知别人要多不好意思?
今儿个一早,聂行俨随撒拉罕等几位牧民去拜见邻近另一牧族的长老。
那牧族虽小,族民不多,但驭马有术,天养牧场早有耳闻,也曾起过结交的念头,但不得其门而入,撒拉罕亦是一次因缘际会下襄助过对方,再加两边离得近,渐渐才有往来。
丽扬其实也想跟的,但被药巫女乃女乃留下。
那位高龄近百岁的老女乃女乃不会说话,但感觉挺爱笑,呵呵笑出声时,皱纹深深浅浅布满整张圆脸,女乃女乃还拉她的手搁在老脸上,要她模。
她十指轻轻抚触,因那些弯弯的纹路和并不光滑但很温暖的肤温,也跟着笑。
她模完了药巫女乃女乃,老人家跟她讲究礼尚往来,换她被模。
而老药巫这一模有些门道,是用巫医观诊的法子帮她瞧病。
她试着跟老女乃女乃解释,说自个儿不是病,是打熬精血后又遭人借力打力才致如此,但老女乃女乃一直点着她的胸央,像在说她那里有事……
说不通的结果就是,她被月兑得光溜溜,直接赶进大药缸内。
泡在黑乎乎的药汤里,缸子底下还养着小火,药巫女乃女乃就让三个小巫僮女娃紧盯她,不到时辰不得起身,欸,她都觉自个儿快成药炖人肉。
好不容易撑到出浴,用巫僮备来的热水清洗过后,浑身上下肤孔大开,血气畅行,脑门确实轻了不少,连呼吸吐纳都轻松许多。
她跟药巫女乃女乃谢了再谢,老人家似乎对她药浴后的成效仍不满意,略枯瘦的指还是不断点着她胸央,嘴中发出“唔、唔——”偏急的声音。
“药巫女乃女乃说,你心间有物,得驱出来才成,搁久了不好。”小巫僮解释。她不很明白,正欲再问,整座绿洲突然骚动大起。
她听见牧民们奔窜大喊,大畜小畜惊吓狂啼,几条牧犬吠声不断。
“……啊?!药巫女乃女乃——”立在她身侧的老人家骤然倒下,险些把眼盲、毫无防备的她也一并压倒。她凭本能托着老人家,一块儿坐倒在地。
丽扬才要收回手,却被老女乃女乃一把反握,那满布细纹的五指瞬间要掐进她肤肉内一般,狠狠箝住她的腕。
“快看!”
是个苍老的嗓声,仿佛在她耳边响起,也像直直传至脑海里。
虽陌生,却丝毫不觉突兀,那是药巫女乃女乃的真心本音,她知道。
“渡鸦来了!是那个人招来的,从冥谷成群飞出,那个人他、他……不是人……要当心……当心……快看!”
扣在腕上的枯指猛又用力,丽扬背脊陡凛,有什么沿着脊柱直往天灵喷冲。盘踞眼前已二十多日的苍茫大雾忽然遭大风狂扫,她发现自己站在空阔穹苍之下,灰扑扑的天色,云压得极低,一望无际的原野,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很吵。
风声挟带振翅扑腾的声响以及刺耳的嗄鸣,她定睛去看,看到无形无色的风突然化作玄黑,黑压压连成一片,朝她扑来。
她躲不开,两腿像生根扎入土地,无法动弹。
她下意识紧闭双眸,咬紧牙关,岂知一闭眼,耳中灌进无数声音,有人有畜——
“哪儿来这么一大群?他大爷的!当真不见天日!”、“咩咩——咩……”、“把小羊赶到一块儿,守好!别让鸦琢了它们眼珠!”、“哞——哞呜——”、“牛只发狂了,拉好拉紧啊!啊啊啊——围栅快放下,愣着干什么?!快帮忙!”、“唬……汪汪——唬汪汪——”、“阿娘呜呜呜……怕……”、“别出来别出来!躲好!孩子们躲好,别出来!娘守在这儿,没事,别怕,没事……”
眼泪渗出,顺颊滑落。
她知自己的神识是清楚的,却能在虚与实之间转换。
人先被药巫女乃女乃送进灵虚之境,耳力又从灵虚转实,闭阵便听到羊皮帐外牧民们的惊喊,即便未亲眼见到,也能想象那一片乱象……男人们叫喊奔走,努力守住场子,女人们将老人和孩子们护在安全处,不住地安抚……藏在心中深处的东西被凿出,脑子里一幕幕场景飞掠,那些声音感觉与那一天是如此相似,她不愿回想的事尽现在前,整幕的红,鲜血像洒不尽,她被阿娘藏起,被鹰族的众人藏起,让她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
从冥谷成群飞出,那个人招来的……
他不是人……要当心……当心……
渡鸦来了!
不要——不要啊——
别再伤人杀人,别再见血,血流得够多、够多了!
当心有何用?面对来犯,皆该奋起迎战!
她再不躲藏,谁也不能再将她藏起,她的意志是自己的。
她是西北鹰族的子民。
她是三公主丽扬。
她是一族之长。
她是苍鹰大神命定的鹰主。
她是!
背有展翼胎记的女圭女圭,是大神选定的鹰主……
天赋异禀,才情卓越,能肩负一族兴荣……
神选护佑,命定之人有苍鹰之魂,流着神灵血液……
她是!必须是!
所以鹰儿听她召唤,为她所用,奉她为主,供她差遣。大鹰——
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