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晴希再朝掌柜问道:“掌柜的,你说昨晚子时左右二楼都没有传出打斗声吧?”
“是这样没错。”掌柜和小店二对望一眼,肯定的答道。
问完,赵晴希终于向严官泓说出她的疑惑,“严大人,我发现一件事很奇怪,仵作说死者的致命伤是胸口,没有其他伤处,但是死者那么高大,对方若拿刀,要一刀捅进胸口并不容易,肯定会发生扭打,不会轻易让凶手得逞的,可你看这房间很整齐,完全没有打斗的痕迹,莫非凶手是熟人,才让死者失去戒心?或是凶手来时,死者已经熟睡了?”
严官泓对她细微的观察能力感到很惊讶,她所提到的也正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他也问向掌柜的,“你再仔细想想,昨晚子时左右,二楼真的都没有任何异状吗?”
掌柜想了想,还是摇摇头。
店小二则说道:“我是在子时前两刻送宵夜过去的,那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那位大爷房里也没有其他人。”
赵晴希模着下巴思索一番,说道:“这说明了兜手是在店小二离开后进入房间的,而且凶手极有可能是熟人,和死者一起喝了酒。”她朝桌上一指,“严大人你看,酒杯只有一个,死者是一个人入住的,所以店小二只给了一个酒杯,但除了酒杯,碗里也盛了酒,有可能是死者把杯子让给凶手,自己以碗代酒。”
严官泓看到碗里的酒,这点确实是很好的发现。
“你家主人酒量如何?”赵晴希又朝小厮问道。
“我家主人酒量很好,从来不醉的。”
赵晴希推测道:“凶手该不会是在酒里加了迷药吧?先迷晕死者,再将人杀死,或是在食物里下毒……”
“这些宵夜已经用银针检查过了,没有毒,死者也没有中毒现象。”官员忍不住插话,困惑的望向严官泓,不明白他怎么会任由一个黄毛丫头问案。
“是吗?”那凶手是怎么杀死比他高大的死者呢?该不会是遇到那种武林高手级的能一刀系命?可惜古代不能解剖尸体,这让赵晴希挺伤脑筋的。
李光宗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看严官泓不发一言,撞了下他的手臂道:“你这个丫鬟是什么来头?一进屋就说了那么多惊人的话,还都说得挺有道理的,你要让她继续说下去吗?都变成她是钦差大人了。”
严官泓带着赞赏的目光落在赵晴希身上,淡淡一笑。“目前为止她说的话都有用处,让她说下去。”
赵晴希想不透死者是怎么死的,直勾勾盯着尸首,想再找出一些蛛丝马迹。突然间,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脸凑得离尸首极近,严官泓怕她一头栽倒,上前想拉开她,只见她转过头,惊喊道:“严大人,你看这里,手臂上有一处红肿!”
严官泓看到那处红肿,虽然很小,但册薄也该有记载,却没有写上,他朝官员问道:“这个红肿是怎么回事?”
那官员也不太明白,朝一旁的仵作催促道:“还不快说!”
仵作有点不太确定,“这……可能是死前到蚊虫叮咬。”
“被叮到也太大了……”赵晴希盯着那处红肿,觉得不像被蚊虫叮,反倒像是“会不会是被蜜蜂叮了?”她想了又想,又问道:“前两个死者有这种情况吗?”
仵作连忙摇头,“没有。”
“这红肿让你感到很奇怪吗?”严官泓想知道她的想法。
赵晴希点头道:“是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块红肿的皮肤有异常,或许跟死者真正的死因有关系,若能进一步查清这块红肿是怎么来的,或许对捉到凶手有帮助。”
看到她一个丫头片子自顾自的看尸首,说着自以为是的话,仵作心里早不屑,听到她还要找人再调查,他深感能力受到质疑,忍不住气愤的朝她吼道:“这皮肤上的红肿就只是蚊虫叮咬而已,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那官员也觉得赵晴希太大放厥词了,光是用碗盛酒就断定凶手是熟人,这算什么依据?他忙向朝严官泓言明道:“大人,该查的卑职都已经查了,这三起命案确实很古怪……”他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苦心劝道:“卑职认为,不能不信邪,再拖下去恐会再死第四个人,要尽快办法会,好让狐仙大人息怒……”
严官泓听到一个朝廷官员竟这般迷信,不悦的斥道:“真是胡说八道!你该不会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的认定是狐仙杀人,才会没仔细查办这件案子,导致枉死了三个人还破不了案?!”
“卑职不敢!”官员被这么一骂,立刻成了缩头乌龟,一个字都不敢再吭。
“找到了!指甲里有血!”赵晴希忽然嚷道,严官泓和李光宗都靠过去看。
“你们瞧,死者的指甲留很长,左手的中指和无名指,还有右手的中指,内侧有污渍,仔细一瞧还有血!这代表死者死前一定有用力挣扎,因此抓伤了凶手……”
这是死者指缝里残有的皮肤组织,两只手都有,就表示他当时是正面捉住凶手,可惜古代无法验DNA,要不然肯定查得出来。
“这真的是血!”李光宗惊呼道。
严官泓扯起赞赏的淡笑,她居然连仵作没有注意到的指甲缝都仔细察看了。
赵晴希故意朝官员道:“狐仙会有血吗?”哼,敢瞧不起她!官员脸色一白,不敢应声;仵作也失了面子,他竟然没有发现指缝里的血迹,应该说,当他看到第三具同样的尸首时,就恐惧的认定是狐仙杀人,没再仔细勘验尸首,这事实让他感到难堪。
李光宗朝官员嘲讽的啧了声,“真是的,你居然比不上一个小姑娘,难怪那么久都破不了案,你这个位置坐得还真虚啊。”
官员抬不起头,狠狠瞪向仵作,把气出在他身上,“都是你!你怎么没发现这些疑点,害我真当成狐仙杀人,在大人面前说出那种丢脸的话来!”
仵作难堪得抬不起头来,他微微抬眼瞪向赵晴希,怪她多事,害他被责骂。
严官泓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朝李光宗道:“能马上再找另一名仵作过来吗?”
很快地,又来了一名老仵作,年约六十,经验丰富,经过详细的勘验后禀报道:“死者真正的死因是被注入蜂毒而死,手臂上并没有被蜇的痕迹,有可能是用针刺,小的听说,近来有杀手会用一种蜂毒杀人,针刺不会留下痕迹,这种毒经过提炼,不易查出有蜂毒的成分,得用特殊的银针验,而少数人会因为蜂毒的毒液,皮肤上产生局部的红肿。”
听到老仵作所言,赵晴希精神一振,朝严官泓说道:“这么说一切都合理了!凶手是熟人,趁着死者松懈时,用带有蜂毒的针刺死死者,再用刀挖出死者的心,因此房里才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争吵声。”
李光宗赞赏的拍手,“官泓,你这丫鬟真厉害。”
“那你认为凶手会逃到哪里去?”严官泓望向赵晴希问道,像是在对她出考题。
赵晴希认真的思索,回道:“子时过后,掌柜和店小二人在楼下,并没有看到有客人离开,二楼房间都有窗子,我一上二楼时就向店小二确认过了,要从窗子跳到隔壁的房子逃走,有三尺的宽度,除非凶手胆识过人或是有点功夫,要不应该还是会从一楼大门离开。”接着她大胆猜测道:“所以我猜,凶手是入住的客人,提早得知死者入住的房间,刻意住在死者的隔壁或附近。凶手如果在杀完人后马上就走,大半夜里肯定会被注意到,若是隔天一早再走,反而自然些。”
严官泓听了,非常赞赏她缜密的心思,原来她早向店小二问了从二楼窗子逃逸的可能性。
突地,店小二叫了一声,“我想到了!今天天刚亮,有个男客人匆匆离开,他脖子上有被抓伤的伤口!”
“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凶手。”赵晴希兴奋的道。
“画好画像就能追查了。”李光宗接着道。
那名对赵晴希心生怨恨的仵作看到她被赞美,实在忍无可忍,冲过来想攻击她,“你这个臭丫头少得意忘形了,我做了二十年仵作,你算哪根葱严官泓看到仵作朝她冲来,想向前制止,李光宗也上前一步想捉住仵作,然而赵晴希的动作更快,她正面扣住仵作的手,一弯身,将他一举摔出房间。
仵作被这一摔,昏了过去,在场所有人都傻眼了,尤其是那名官员,想起前一刻他还在心里批判过赵晴希,不禁感到汗水涔涔。
啪啪啪!李光宗猛拍着手,大笑道:“实在是太厉害了!官泓,你去哪里挖来的宝?”
严官泓望着赵晴希,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她将一个大男人狠狠摔在地上,他看她看得出神,感觉到一颗心振奋的跳动着。
欸,干么这么看着她?
赵晴希狐疑的模了模脸,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么,心情感到奇异,这个男人向来只会对她冷冷的生气,用这样有些复杂的眼神这般专注的望着她还是第一次。
严官泓注视到赵晴希看了过来,又冷起一张脸,让她费解的搔了搔头,是他眼花了吗?
接着,在找人画了画像,处理完一些事后,要打道回府了。
赵晴希追在严官泓背后,鼓起勇气道:“严大人,我证明了这案子不是狐仙所犯,而且也锁定嫌犯了,那么接下来是否可以让我……”
严官涨转过身,冷冷扫了她一眼,“你以为你这副德性可以吗?”
“什么?”她这样子哪里不好了?
“换套男装,不要被发现是女人。”这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总不能让他一个钦差大人带着一个女人办案的话给传了出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赵晴希听懂了,努力了那么久,她终于成功了。“是,大人,我待会就去换,你这么看好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严官a冷冷哼道:“你别太得意,我不是认同你,我只是缺人手,勉为其难让你当跑腿。”
“是!”她猛点头,无论他怎么说,只要能让她跟着他办案、抓坏人就好。
“对外你可以说你是我的跟班,帮我跑腿,但案件内容不能说给府里的人听。”他嘱咐道。
“是!”赵晴希明白的,在破案前不能泄露情报。
“一切要听我的命令行事,不能莽撞。”
“是!”
“我说过你的左边很弱,会成为破绽,你有好好练习吗?”
赵晴希顿了一下才回话,“当然有了。”
“那就别扯我后腿。”严官泓交代完,率先上了马车。
她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上次和她对打的用意,并不是想捉弄她、嘲笑她,其实是认真的在指点她。
赵晴希不禁莞尔一笑,她意外发现,若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冷漠的男人,他不会叮咛她的破绽;若他真的是个瞧不起女人的沙猪,他不会放任她问案,还信任她、采纳她的意见,这个男人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差劲。
好,从今天起,她要更加努力,让他打从心里真正的认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