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官泓办过太多命案,已经司空见惯了,命令护卫们将这些死尸拖出去,好准备让家属藉由她们身上的衣物或饰品来认尸,好好的安葬,对死者才是最好的。
接着,他朝她开口道:“姑娘,既然妳已经平安月兑困了,就不该再留在此地,快跟着我的属下离开吧。”
赵晴希却像没听见,盯着花说道:“对了,大人,我发现这些花会吸收尸肉当养分,你看,在尸块旁边的花开得特别大朵、特别鲜艳……”
她摀住鼻,那浓郁的香气又飘入她鼻子里了,加上尸臭,融合成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严官泓原本就觉得这种鲜艳的花很眼熟,听她这么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这是红罂花。”他曾听说过用腐肉来滋养红罂花,花会生长得更快、更漂亮。
“红罂花?”赵晴希听都没听过。
“这是一种来自西域的毒花。”
“天啊,毒花,不早说!”她立刻往后退了好几步。
严官泓看她吓成这样,冷冷的道:“放心,这花本身没毒,是茎有毒,通常会被制成毒丸、毒粉供人吸食,吸食的人会因此产生幻觉,久了会上瘾,经年累月下来五脏六腑会损坏,在律法上,种毒者是唯一死罪。”这么一来,村长不敢说出尸体藏在这个地方倒也说得通了。
他也是在这时才仔细打量赵晴希的五官,发现她长得还挺清秀的,一双眼水汪汪的,有几分柔美,难怪会被看上成为祭品,但除此之外并没有特别之处,可正是多亏了她才找到红罂花田,也因她的缘故救出了官员千金……或许是她运气不错吧。
“还真是可怕的毒花……”赵晴希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嘴里喃喃的道。
忽然,她晃了下,本以为是地在晃,后来才发现是她头晕,原本就极为疲惫的她,浓郁的花香更让她感到身体不适,她又是一晃,眼前的男人变得模糊不清,接着眼前一黑,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赵晴希睁开眼睛时,就见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眼前还有张陌生大婶的脸,直冲着她笑。
“姑娘妳终于醒了,妳昏睡了大半天呢。”
她昏倒了?赵晴希想起在山洞里闻到花香感到头晕的事,原来她后来昏过去了。
她急忙从床上坐起身,看了看四周,问道:“请问这里是……”
“这是客栈,严大人差了我留在这里照顾妳。”
“严大人?”赵晴希想起了那个面瘫,看来他人还不错,会将她安置在客栈,还找个大婶来照顾她,她睡了这么一觉,精神好多了。
“严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的青天大老爷!多亏了严大人戳破河神的谎言,才能找到我女儿的尸首……”大婶心一酸,嗓音不由得有些哽咽,“我的老伴很早就不在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大了,却惨遭毒手,真不知她生前受了多少凌虐……”
原来这位大婶是受害者的家属。赵晴希安慰道:“大婶,妳女儿一定去投胎了,将来过得很好的,妳就不要再伤心了,要不她会不放心的。”
大婶拭着泪,点头道:“说的也是,村长、王员外还有所有涉案的人,都被严大人捉起来了,我女儿一定能放下不甘和怨恨去投胎的。”
“这件事和王员外也有关系?”赵晴希又问。
大婶怨愤的回道:“王员外就是这桩案子的主使者!他仗着自己有钱,又为官府办事,竟找人假冒法师,说只要献上祭品给河神,村里就不会再发洪水,藉此强占他看上的女人,村长为了从王员外手上拿到钱,助纣为虐帮他欺骗村民,这两人真是无恶不作,害死那么多闺女,判他们十个死罪都不够!”
赵晴希总算知道这案子的来龙去脉,王员外真是可恶透顶,幸好已经捉到他,不会再有无辜的女人牺牲了。
“瞧我说了那么多,姑娘妳都饿了吧,桌上有一笼包子,是要让妳醒来后吃的,”大婶一边说着,打开了蒸笼。“啊呀,糟糕,都冷了,我去让小二换笼热的……”
“没关系,这样就能吃了。”赵晴希看到包子,想起她好久没吃东西,肚子还真的饿了,赶紧下床,拿了一个就往嘴里塞,这包子实在比那干硬的馒头好吃多了。
“慢慢吃,别噎着了。”大婶热心的为她倒了茶。
“谢谢大婶。”赵晴希喝了口茶,又拿了第二颗包子吃,刚好她的视线对上柜子上的一面镜子,猛地想起一件事,她到现在都还没看过原主这张脸,她边吃边走到镜子前,映出一张秀气典雅的脸蛋,她有些惊艳的道:“长得还不错嘛,只是脸色太苍白了,多吃点会比较好。”
大婶觉得她的举止真奇怪,但她没有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塞入她另一只手里。“对了,这是严大人给妳的赏金。”
“赏金?”赵晴希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打开钱袋一看,里头有一些银子,她不知道这是多少钱,但挺重的。
大婶笑道:“这里有十两,大人说,能救出那位外地姑娘是妳的功劳,这是赏妳的。听说妳爹娘都死了,妳可以用这笔钱做点小生意,当然,若能找到好对象嫁人是最好的。”
闻言,赵晴希的耳边轰隆隆一响,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接下来,她该何去何从?
她在现代已经死了,回不去了,她只能在这个国家努力的活下去。
但是,她除了做生意和嫁人,难道没有别条路可走吗?
她从小就立志当警察,就算是为了在这个国家存活下去,她也不想违背本意去做别的事,她还是想当警察,不想轻言放弃。
赵晴希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问道:“大婶,严大人现在还在村子里吗?”
“严大人也住在这间客栈,好像还有些事情要调查,会多留几天……”
赵晴希一听,立即放下手上的包子,冲出房间。
“姑娘,妳上哪儿去啊?”大婶在后头叫喊着。
赵晴希冲出房间后才想到她忘了问大婶他住在哪间房,不过无妨,她马上从店小二口中问到了,在二楼的厢房,但有护卫看守,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店小二听她说是为了答谢大人的救命之恩,便让她以送茶水为由跑一趟。
提着茶水,赵晴希没有受到阻碍的靠近了房间。
此时,护卫正在房里向严官泓禀报要事—
“大人,属下这一追查下去,发现王员外的几处私人土地都种有红罂花,且都很隐密,不仔细勘查根本看不出来,就跟梅来村的一样。”
严官泓正在书写上报朝廷的信件,把这一段写进去后,搁下了笔。“听说贩卖红罂花的下线遍布全国,没想到王员外会是其中之一,还在这小小的村庄栽种红罂花。”待墨干了,他将信折好,放入信封。“找个人快马加鞭送这封信,我等朝廷派人来再走。”
五年前有人从异域引进红罂花栽种,这可是足以祸国殃民、动摇国本的毒害,皇上龙颜大怒,下令定要捉住那个兴风作浪的人,可惜目前还查不到幕后主使者究竟是谁,只能藉由捉到负责种毒、贩毒的下线继续往上查,看能不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而严官泓向来只查办怪奇案件,不碰其他案子,但既然他在查案中发现犯人与红罂花有关,当然得一并报上朝廷,还得顺便调查红罂花的栽种地,好待负责查办此案的官员前来进行交接。
刚好他也派人去通知四胡县的林县令一声,这两天得等林县令来见他,他倒要听听林县令怎么说,这桩死了二十余人的命案在他的县里发生,他为何都不知情?连薛司狱去求助他协寻女儿时,也傲慢的置之不理,到时他会命林县令将功抵罪,辅佐前来的官员好好调查红罂花一案。
严官泓是皇上册封的钦差大人,是个四品官,七品的县令哪敢摆官架子,想必用爬的也会爬来。
“属下马上去办。”护卫收妥信,开门要踏出去,刚好和赵晴希撞个正着,当她是可疑人物的嚷道:“妳在外面做什么?是在偷听吗?”
赵晴希无辜的眨眨眼道:“这位大哥,我是来替严大人送茶水的。”
严官泓看到来者是她,向属下吩咐道:“让她进来,你去办你的事。”送信一事最为要紧,可不能有任何耽搁。
“是。”属下马上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