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迎来入冬的第一场小雪,同时包窑也建好了。
丁沐儿要试窑,阿信和小阳照旧在旁边看,尤其是小阳,他对这个窑充满了好奇,建造的过程里,他一直在旁边看着泥水匠工作。
“母亲快点试试吧!孩儿想看。”小阳直催促。
“瞧你急的。”丁沐儿笑着将木柴点火,从燃料口扔进去。
一瞬间,那火焰便自火膛喷至窑顶了,跟着再导向窑底,经过窑内腔,烟气从后墙底部的吸火孔进入后墙内的烟囱排出。
小阳看得目不转睛,这时不由得“哇”了一声,他眼睛闪亮,兴奋的问丁沐儿,“母亲,这样成了吗?”
“嗯!排烟的性能很好,行了!”丁沐儿用力点头,眼里也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好棒!”
小阳眉飞色舞的跟小黄撒欢地跑来跑去,好像这窑是为他盖的礼物似的,看得丁沐儿一阵好笑。
她又里里外外的看了好几遍久违的包窑,心里的激动不可言喻。
小阳左看右看,正经八百地道:“母亲,这和高大爷家里的窑不同。”
“是不同。”丁沐儿主观的认为自己的儿子简直神童来着。“高大爷那里的窑是洗碑用的,娘这是烧瓷的。”
阿信看似百无聊赖的靠在遮雨棚子的柱边,但他们母子说的话,他全一宇不漏的听见了。
他现在已经明白为何当日在高大爷的烧窑房时,他能认出她用的是阴阳刻了,陶瓷这两字她并不是第一个向他提起的人。
那人总是感叹地说:若能烧出陶瓷,他便再也别无所求,死而无憾了……
是以,当她说要做出陶瓷时,他才会潜意识的认为不可能,才会与她下赌注。
在大萧朝,所有的人用的都是陶器,就他们两人说出陶瓷这样陌生的字眼……难道,她与那人来自同一处?
“信叔怎么一直盯着母亲看?母亲好看吗?”小阳扬着灿烂的笑容,女乃声女乃气地说。
小阳这么一说,丁沐儿就本能的看向阿信。
他一直盯着她看吗?是真的吗?
不,不可能,一定是小阳看错了,最近他对她可冷淡了,她根本无从得知他在想什么。
“你信叔是在看窑,不是在看娘。”她自个儿给自个儿找台阶下。
她哪里知道,他是故意冷淡她,对她冷淡也是要刺激她明白,若是没有了他,她会如何失魂落魄。
丁沐儿是感受到了,深切的感受到了,他的伤好了之后,比之前要沉默的多,她则是每每看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干脆都吞回肚子里。
就这样,她觉得两个人都是满月复心事的憋着,表面上如常的过日子,她却是时时的感到无比惆怅,心里空落落的,好像遗失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明明他人就在眼前,却像是包了膜,让她碰触不着。
在这样满月复相思都沉默的日子里,小阳是唯一最开心的人,也没其他的原因,就是快过年了嘛,郭家的几个孩子都嚷着可以穿新衣、拿红包、放鞭炮,小阳便也对过年有了很大的期待,而丁沐儿的记忆里,原主家的年向来过得寒碜,别说新衣和红包,能有猪肉等荤腥吃就不错了,鞭炮烟火只能眼巴巴的看村里的孩子放,因此,她决定让小阳过一个他打出生以来最最最富足的年!
如今她手边的银子很充裕,首先,她大手笔的给三个人各做了五身新衣,包含亵衣亵裤、大氅、披风、棉袄等里里外外的衣裳和新鞋,又置了三床新被,大有暴发户的架式,她本也想给小黄做身衣裳的,就怕引人侧目,现代毛小孩穿衣服鞋子极为普遍,可古代这里可没有,要是她给小黄穿上衣裳,她非被当成神经病不可。
新衣置好了,跟着便是办年货了。
办年货的那日可热闹了,他们是跟着村里好几户人家一起坐牛车进城的,虽然她手边的银子大可以买一辆马车方便出入,可财不露白,她想低调点,再说了,她不会驾车,也不会骑马,更不愿意把阿信当车夫使唤,所以就暂不去想马车了,反正牛车也坐惯了,大伙说说笑笑,很快便到城里。
县城里到处都洋溢着要过新年的气氛,年货大街长得看不到尽头,小阳不似其他孩子吵闹要买这要玩那的,但他的开心溢于言表,全写在脸上了,丁沐儿可不愿自己的孩儿看着别人流口水,便给小阳买了串冰糖葫芦,又鬼使神差的也给阿信买了一串,要递给他的时候,她才想到他会不会拒收,可来不及了,她的手已经伸到他面前,还冲着他笑了笑,他则绷着脸,半声不吭。
丁沐儿当下有些沮丧,她太冒失了,他又不是小孩子,给他买冰糖葫芦做什么?真是自讨没趣……
幸好,小阳将那冰糖葫芦一把拿走,他伸长了手递给阿信,笑得眉眼弯弯。“信叔跟小阳一块儿吃!”
是小阳递过去的,他自然是接过去了。
丁沐儿顿时松了口气,这才又跟着人群开开心心的逛起年货大街。
年货无非是糖果糕饼跟肉品,她先买了一百斤的白面和五十斤的玉米,红豆、绿豆各买了两大袋,又买了好些风鸡、腊肉、黄羊腿和三十斤的猪肉、二十来只的猪肘子,最后买的是金贵的盐,一吊钱不过只能买到一斤多,要是这里人知道在现代盐极便宜,怕会呕死。
“母亲,孩儿喜欢吃这个。”见她买猪肘子,小阳高兴到眼睛都亮了。
丁沐儿笑着模了模小阳的头。“娘知道小阳爱吃才买的。”
她把猪肘子放些炖肉香料炖得软烂,阿信、小阳、小黄都爱吃极了,且如今的新瓦房建了地窖,存放肉品跟其他食物也不易坏了,鞭炮她也买了,这个年肯定过得丰盛富足。
置办好年货,回到家,小阳带着几样在城里买的零嘴儿跑到郭家找伴玩了,丁沐儿闲来无事,先把三十斤猪肉腌进坛子里,做了简单午饭,又蒸了红豆年糕和葱花咸年糕,炸了一大盘麻花油角,把原本就干净的新房子又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聚精会神的坐在厅里剪了一个时辰的窗花,那是过年要贴在窗子上添喜气的,她本来就有艺术天分,窗花顺手一剪也剪得极好。
她心里明白,她会这么没事找事是为了不让脑子空下来,一空下来她就会忍不住去想自己和阿信的事,像这会儿,阿信从城里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房里,不管她蒸年糕、炸麻花油角跟打扫家里的动静有多大,他都没出来看一眼。
唉,她真的怕他悄悄恢复了记忆没讲,然后有一天她醒来时,他已远走了,就留下一张纸条,写着已恢复记忆,不打扰了,保重之类的。
想到这里,她突然坐不住了,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将剪刀往桌上一丢,便冲动的去敲阿信的房门。
她才敲了几下,门却冷不防地开了,吓了她一大跳,一抬眼,阿信像堵墙似的站在她面前。
她觉得迷惑,他房里好像有人,像是才从外面进来的,有风雪的气息。
想是这样想,但不可能,他房里没理由有人,她就坐在厅里,没看见有人进来,总不会有人从窗子跳进来吧?要是有歹徒进来,凭他的身手,他一定会跟歹徒打起来,也不会这么安静,肯定是她想多了。
“有事?”阿信微垂眼眸。
想到自己要讲的话,丁沐儿脸一热,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不要不告而别!不能留张纸条就走!”
阿信扬起了嘴角,“你就是来说这个?”
丁沐儿被他看得很不自在,他那眼神好像在说她很无聊。“就是……就是小阳,如果你不告而别,小阳一定会很伤心。”
噢,老天!她在干么?还搬出小阳当挡箭牌,真是够没用的……
“小阳还小,几日就会淡忘了。”他不紧不慢、不咸不淡地说道:“至于你,起码会给你留封信才走,白吃白住了大半年,不会只留张纸条那么没心没肺。”
丁沐儿整颗心都纠结了,一封信也没有比较好啊,这不是她要的答案。
她润了润唇,眼巴巴的说:“其实,你恢复了记忆,不走也行,这里有你的房间……”
他调侃的一笑,挑挑眉。“没名没分的跟你在一块儿?”
她脸色霍地红到了耳后,期期艾艾地道:“其实……其实……”她还没其实完,外面便传来了动静。
“母亲,孩儿回来了!好香啊!哇,是麻花油角,孩儿能吃吗?能拿些给郭家哥哥吃吗?”
丁沐儿话到舌尖,一下子咽了回去。“其实没什么!你忙吧,我去给小阳弄吃的。”
她心跳得好快,慌慌张张的跑开了。
要命!她刚刚想对他说什么?说其实我已经想通了,我们成亲吧……
若是他回一句“太晚了”,她要怎么办?她脸要往哪儿搁?
这一夜,她被自个儿弄得心乱如麻,辗转反侧,根本无法成眠,所以她索性披衣裳起来了……
第二日,小阳起来找不到母亲,在厨房也没找到人,自然往他信叔房里去问。
阿信立刻就清醒了,他给小阳穿好厚衣裳,两人前面的院子也找了,没人,大门也闩得好好的,不像有人出去过。
阿信抱着小阳快步走到后院,就见丁沐儿坐在矮木凳上,小黄蹭在她脚边,而窑门是开着的,地上有个托盘,盘子上有个表面光滑、形状规整的茶碗,发出温润的光泽。
他看向丁沐儿,她像是一夜未睡,整个人更像走火入魔,看起来挺不正常的。
连小阳这小孩子都觉得做母亲的与平时不同,他一把小阳放下,小阳便立即奔向丁沐儿。
“母亲,您怎么了?”
见到是小阳扑过来,丁沐儿这才回过神来,她眉开眼笑的模了模小阳的头,回道:“没什么,不必担心,娘只是太开心了……”
阿信走过去,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那与众不同的美丽茶碗,内心无比惊异。“这就是瓷?”
丁沐儿抬眸看着他,这会儿精神抖擞,浅浅笑道:“还不够完美,不过我终于做出来了。”
他看着她的双眸,还有些红红的,肯定是取出成品的时候,喜极而泣了。
这傻女人,做出个瓷碗就高兴成这样,日后要享的荣华富贵还多着呢,他会让她比现在高兴百倍、千倍。
“母亲,这就是用那白泥巴做的吗?”小阳瞪着那茶碗,看得目不转睛。
丁沐儿嘴角含笑地道:“是啊,就是娘亲用白泥巴做的,你可以拿起来看一看。”
她的神色虽疲倦,但眉梢眼角却是极为祥和平静,就像完成了一个仪式。
小阳忙摇头。“不不,不用了,看起来极是贵重,孩儿怕会打破。”
丁沐儿把茶碗拿起来放在自己膝上,笑咪咪地道:“那你模一模,模一模不打紧,它不会破的。”
小阳原就对这美丽的茶碗充满好奇心,听母亲这么说,便立刻靠过去模了模,赞叹道:“母亲,这凉凉的,模起来挺舒服的。”
丁沐儿眼里含着浅浅笑意。“等娘多做几个小的,日后你吃饭喝茶都用这个。”
小阳欢呼了一声,小黄也跟着跳起来撒欢儿,绕着小阳讨模。
丁沐儿起了身,朝阿信灿烂一笑。“我做出陶瓷,你输了,你得跟我姓。”
这一夜,她独自在这里守窑,她想了很多,既然她的心里不愿他走,她就得表现出来,不要等到失去了才来后悔,这里是古代,没有社群网站,他走了,她可是再也找不着他的。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十分确定自己的心意,她不能冒一丝丝再也找不着他的风险。
眼下这么说出来,她感觉轻松多了,不必再跟自己的感情拔河。
阿信心知她已完全软化了,如今她是再也逃不开他了,他可以松口气,她不会再坚持要等他恢复记忆,而这就是他在等待的结果。
虽然两人都对彼此情根深种,但越是这时候,越是需要一点手段。
他以退为进地道:“不用了,如今你今非昔比,姓你的姓,是占你的便宜,就当我不守承诺吧!”
丁沐儿执拗的看着他。“是我想遵守承诺!”
“好棒啊!信叔跟母亲姓!”小阳似懂非懂,只觉得大伙同姓很是亲近,他央求道:“母亲,孩儿也想跟母亲姓。”、丁沐儿把他小身体搂进怀里。“自然是好的。”
小阳抬头冲她笑了笑,“小黄也要。”
丁沐儿,“……”
中午丁沐儿简单的做了鸡蛋饼,鸡蛋拌匀再煎,抹上一层酱,里头包着炒豆芽和煎过的猪肉片,类似手卷的概念,阿信跟小阳都吃了好几个。
吃过午饭,她便去村长家打听落户和改姓的事了。
原来改姓和落户都不难,村长说得直白,只要有银子打点便行。
村长笑呵呵地道:“阿信不是本村的居民,又来路不明,无名无姓的,一般我们是不欢迎不知根底的外人,因此阿信若想在安然村落户,便只能通过县里的主簿,只是需要二十两银子打点,方能成事。”
二十两银子,这是狠狠的敲诈啊,不过丁沐儿很爽快的拿出了二十两银子,能让阿信落在她的户籍里,她觉得十分安心。
阿信落户之事敲定了,小阳改姓就更容易,有温新白那封没良心的休书为证,小阳跟他没半点关系,那自然从母姓不成问题了,不过她觉得丁丹阳极为拗口,大笔一挥,改成了简洁有力的丁阳。
其实早在温新白休妻的当下,小阳也被他从温家的族谱里划掉了,彻底要把小阳的存在抹去痕迹,只是这件事小阳并不知道,她也打算一辈子不让他知道,不然小人儿该有多伤心。
小阳改姓只需一两银子打点,加上阿信落户的二十两银子,丁沐儿又多留了五两银子。
“那就麻烦村长大人了,这里有五两银子,给您喝酒。”
村长笑得阖不拢嘴,“包在我身上!包在我身上!保证五日就办好,你五日后再过来。”
五两的跑腿费发挥了极大作用,不到五日,文件都办成了,如今她的户籍里有三口人,全姓丁——丁沐儿、丁信、丁阳,只差没有丁小黄了,其实她是很愿意给毛小孩入籍的,只是怕村长大人会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户口办好这晚,丁沐儿做了一顿大餐来庆祝,把户口单子摊在阿信和小阳的面前。
她觉得踏实了,她都做到这样,他也该明白她的心意,不会做出不告而别的事来让她槌胸顿足了。
“丁娘子!”
这日下午,丁沐儿正切好了肉、骨头跟马铃薯下锅炖着,哼着歌坐在炉灶旁往灶膛里塞柴火,小黄摇着尾巴在旁边眼巴巴的等,就听到前头有人在喊她,她忙放下木柴,一边拿下头巾一边走出去。
厅里,有个妇人就在门边站着,她是自己开了大门进院子来的。
丁沐儿认得她,她是胡氏,识得几个字,专门在给人作媒。
“天气冷,胡嫂子怎么来了?”
她笑了笑,将人迎到厅里坐下,转身在小火炉上倒了碗热水给客人,也给自己倒了一碗热水,跟着坐下。
阿信也在厅里,正在整理打猎的东西,除了李猛、晴娘和郭大娘一家,一般他是不太理会上门的客人,几家比较有来往的,比如高大爷一家和村长家,他最多点点头算打招呼了,而这个胡氏,他应该是不认得,因此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坐在旁边的炕上整理他的猎具。
“你这水加了什么?怪好喝的。”胡氏一下就喝掉半杯。
丁沐儿笑了笑,“就加了点橘瓣和红糖,暖暖身子。”
如今她买得起茶叶了,只是想着要低调,所以忍着没买,光喝热水又没滋没味,因此加了橘瓣红糖,是个果茶的概念,小阳也极喜欢喝。
“丁娘子,我今儿个过来是来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胡氏眼睛闪亮,转眼便进入了正题。
“天大的好消息?”丁沐儿想不出有什么天大的好消息要由这位胡嫂子来给她传达。
“是啊!”胡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有人托我来给你提亲啦!”
这“天大的好消息”吓得丁沐儿差点呛到,她心里一个咯噔,心脏顿时怦怦乱跳,不由得往阿信那里看,就见他擦拭猎具的动作突然静止了。
老天爷!听到这“天大的好消息”,他有什么想法?
她看着阿信,咽了口口水,胡氏也看着阿信,突然压低了声音,“是啊,阿信是个问题,那人也说了,要谈婚事之前,得先让阿信搬走,你们孤男寡女的,不能同住,免得闲言闲语,恰好村尾有间小瓦屋要租人,我跟那房主倒也熟,租金可以商量,我看你也没那心力种田,不如把田租给阿信种,这样他生活的问题也解决了。
还有啊,听说你给他上了户口,那人也说了,阿信上在你的户口里是万万不行的,得让他迁走,不然这门婚事谈不成。”
丁沐儿听得晕头转向,怎么胡氏说得好像她明天就要嫁人似的。
她连忙制止,“等等,胡嫂子,你说慢点,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瞧我,竟然忘了先跟你说那人是谁了。”胡氏笑道:“你要是知道谁向你求亲,肯定会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还会包个大红包给我!”
丁沐儿在心里想:抱歉,你错了,如今只有阿信向我求亲,我才会高兴得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向你求亲的是隔壁白萝卜村的韩秀才啊!他那寡母知道你的情况,还特别允许你带着小阳嫁过去哩!”
胡氏说得像是什么天大的恩惠似的,丁沐儿皱眉。
又是寡母,又是秀才,她问道:“他不会也有个妹妹吧?”
胡氏伸手一比,“有三个!”
我晕,比温家还多了两个。
胡氏继续道:“你一嫁过去就是秀才娘子,那韩秀才一介生员,可从来没娶过妻,相貌堂堂的,一心只想求取功名,只要你嫁过去之后,安安分分的给他持家,他也不会嫌你是个弃妇,这啊,可是天上掉馅饼了,肯定是老天垂怜你,才赐给你这样大的福分。”
丁沐儿在心里哼道:持家?养家还差不多吧!
她觉得,八成是她抽红砖利润的事被人知道了,那什么狗屁秀才才会来提亲,若是再嫁给寡母养的秀才妈宝,她死了也没脸见原主了。
“所以了,丁娘子,明儿个就赶快让阿信搬出去吧!不要让到手的好姻缘飞了,要知道,多少黄花闺女想嫁给韩秀才,等着做举人娘子,偏偏这等好事就落在你头上,肯定是你爹娘在天上保佑你,就是只有一点,小阳不能姓韩,不过这也没多大干系是不?小阳知道自个儿亲爹是什么人,姓不姓韩也无所谓了,你说是不是啊?”
丁沐儿听了一肚子火,她的宝贝小阳才不去看那狗屁韩家的脸色哩!将来她要赚大钱,给她的宝贝儿子当富二代!
只不过,这胡氏也是受人之托来说媒的,也不能太给人家脸子看了,她只淡淡地道:“胡嫂子,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不过我不打算再嫁人了,经过一次失败的婚姻,我已经对人性彻底失望,对那秀才什么的更是感冒……我是说反感,眼下我只想稳稳当当的带着小阳过日子,把小阳拉拔长大,没别的期望。”
胡氏苦口婆心道:“丁娘子,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我得告诉你,这韩秀才和小阳的爹绝对不一样,他肯定能中举……”
丁沐儿打断了胡氏,“不必再说了,胡嫂子,我没那福分,也不想贪图。不好意思,我还有活儿要忙,您先回去吧!”
“好好好,那我今天就先回去。”胡氏也不气恼,只再三叮咛道:“你再好好想想,小阳日渐长大,总是需要一个爹吧?你要为小阳着想,不要错过了才来后悔……重点是,快点让阿信搬走吧!他一个大男人再住下去,有损你的名节,可没人敢来向你说亲事了。”
丁沐儿送走了胡氏,觉得自己要喝两大碗冰水才能降降火气,一转身回到厅里,阿信竟然不在厅里了,她觉得不安,连忙到房间看。
他果然在房里,床上摊着块包袱布,正在收拾为数不多的衣物。
她忙过去,气急败坏的抢下他手里的衣物。“你在做什么?!”
“是我没眼力,想等恢复了记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再走,现在反倒成了你的绊脚石。”他抢回她手里的衣物,冷冷地道:“你去嫁给那个秀才吧!我这就走了,不阻挡你的幸福……”
丁沐儿咬牙切齿地道:“谁说我嫁给那个人会幸福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会幸福了?你若是一走了之,是始乱终弃!”
他脸色稍缓,“什么始乱终弃,我对你做了什么了?”他就是要逼她亲口说出来。
丁沐儿恼道:“你亲了我!”
他忧郁的苦笑,“我有什么资格对你负责?我什么都没有,连姓名都是你给的。”
对不起,沐儿,我知你一片真心,却要对你用如此手段,我保证用我的一生来补偿你,日后我会让你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享一生的荣华富贵……
“还不懂吗?”她猛地扑进他怀里,不断的槌着他的胸膛。“我要嫁给你!我谁都不要,就要嫁给你!”
他任她粉拳槌着,大手托住了她后脑,堵住了她的唇。
如今,他心里总算能踏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