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夜幕上的月亮像切了一半的月饼,色泽莹亮,看来可口诱人。
“真想咬一口来吃啊!”杜怡蓁一本正经地感叹。
孟凡觉得奇怪。“你想咬什么一口?”
杜怡蓁嫣然一笑,正想用手指天上的月亮,可一转眸看见男人在夜色里格外深幽的墨眸,心弦蓦地一颤。
“想咬你。”她突如其来地说道,轻细微哑的嗓子像猫咪伸出小爪子,在人的心口上撩得人发痒。
孟凡先是一楞,接着耳根隐隐泛红。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不正经吗?”他怒视她。
“我很正经啊!”她一脸无辜。
他懒得理她,冷嗤一声,撇过头闷闷地喝红酒。
杜怡蓁笑望他端俊冷凝的侧面,也跟着举杯,啜了一口红酒。
两人坐在阳台上,各自占据了一张躺椅,中间摆了张小桌子,桌上放着一瓶红酒、一盘下酒的烟熏干酪点心,一面喝酒,一面享受着如水的月色。
孟凡板直了背脊僵坐着,只觉得身旁两道火热的视线不停地灼烧自己,他又窘乂恼,又有些莫名的得意。
她说喜欢他。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相信,这女人从他在医院里醒来开始,嘴上就谎言连篇,骗得他团团转,一下假装是他的未婚妻,一下又说嫁给他冲喜纯粹是看在钱的分上,现在又对他告白。
正常男人若是经过这一连串风波,肯定不会再相信她的只字片语了,可听着她半真半假半开玩笑的告白,他却仿佛从其中听出一丝隐约的痛楚。
为什么?
他自己也不明白,或许只是他自作多情而已,但他的确不忍看她勉强自己带笑的泪颜,看得他不明所以地心酸。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忍不住问,嗓音低哑。
杜怡蓁没料到他会这样问,盈盈水眸望向他,他却望着远方的苍茫夜色。
久久等不到她回应,他定定心神,一脸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年前吧?那时候你就喜欢上我了吗?”
她楞了两秒,接着噗哺一笑。“你真当自己这么有魅力啊!就认定我会对你一见钟情?”
他被这轻快的笑声笑得有些懊恼,不愉地瞪她。“难道不是吗?”
“不是。”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杜怡蓁一怔。
这问题宛如正中直球投过来,明明很好接,她却一时迟疑着该不该把球抓进手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她可以随口回答,可给他的答案真的能说服自己吗?如果,她不想对自己的心说谎……“现在想想,我好像在认识你以前,就已经喜欢上你了。”轻细的嗓音如烟如雾,仿佛一吹就会飘散而去。
他有些听不清,更没听懂。“你说什么?”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在认识以前?她又在捉弄他吗?
可她显然并不想解释,对他浅浅一笑。“很重要吗?”
“嗄?”他一愣。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为什么喜欢你……这个很重要吗?”她笑着打量他,璀亮的明眸闪烁着淘气。
“老实说,我说喜欢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他的确得意。
可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就算他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不记得自己已然蜕变成一个在情场上游刃有余的花花浪子,但早在他念幼稚园时,就有小女生对他告白了,之后一路从小学到大学,外貌帅气俊朗,学业和运动各方面都表现出色的他一直是众多女同学仰慕的对象。
他从来不觉得女孩子对自己告白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一件事,甚至有时候会感到厌烦。
可为什么,面对她的告白,他却是止不住地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想着,孟凡又闷了。
失去记忆的人真是吃亏啊!很多来龙去脉自己都不清楚,心理的转折也莫名其妙,连自己都琢磨不透。
他抓起一块烟熏干酪点心,丢进嘴里用力地咬,仿佛泄愤似的。
看着他一块接一块地吃点心,吃得双颊鼓起,像松鼠似地咀嚼,她忽然觉得胸口软软地融化。
“孟凡。”她扬声唤。
“干么?”他转头瞪她。
她微微一笑。“你知道吗?十年后的你,你所不知道的那个你,很有魅力。”
“是吗?”他眯了眯眸,又抓起一块点心用力撕咬。“所以你喜欢的是那个我?”
“嗯,我喜欢他。”她柔柔地应。虽然那个他伤透了她的心,但她真心喜欢……“可是我更喜欢现在这个你。”
他震住,点心在嘴里都忘了咀嚼,怔怔地望她。“为什么?”
她看着他这副傻楞楞的模样,再也无法假装矜持,起身坐到他这边的躺椅,一双绵软的柔荑捧住他俊脸。
“因为现在的你会脸红,脸红起来好萌,比以前可爱不知道几百倍!”
她这算什么?拿他当小动物取笑吗?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用上“萌”这种形容词。
他生气了,猛然抓下她不安分的小手。“杜怡蓁!”
她任他将双手扣住,却是不慌不忙,凝定他的双眸更加柔情似水。
“孟凡。”她低低地唤。
“干么!”他恶狠狠地呛。
永远不要变回去好不好?
她深深地望他,樱唇轻颤着,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他语带嘲弄。“你这女人不是话最多,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吗?”
是啊,有些话她确实很敢说。
“我买你好不好?”
“你说什么!”他骇然冻住,眼刀不可思议地砍向她。
她承受着他犀利的眼神,不惧不怯,坚持不退缩。“这一年时间,你就当我们的婚姻是正常的婚姻,把我当真正的老婆看待,好不好?”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年以后,我会和平跟你离婚,你爸妈答应分给我的一半财产,我也可以还给你。”
他瞪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全部还给我吗?”
“嗯。”她想了想,对他眨眨眼。“只还一半好不好?”
他想扁人。“杜怡蓁!你怎么有脸拿着从我爸妈那边骗去的财产说要买我,还跟我讨价还价,你都不觉得很过分吗?”
男人的双眸如野兽般喷火,顺便亮出爪子,逼得女人脖子往后缩。“你别生气嘛,这只是个提案……”
“见鬼的提案!”咆哮声震耳欲聋。“你当我是牛郎还是白痴!”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就当没听见好了,哈哈,来,我们继续喝酒,我敬你一杯……你不想喝?那我替你捶捶背、捏捏肩膀?你以前最爱我帮你按摩了,说我的手艺很好喔!要不要试试……不想?那好吧,我去厨房切盘水果来,你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杜怡蓁陪着笑,像只摇摆的企鹅,在男人身边跟前跟后,殷勤地讨好,逗得孟凡又好气又好笑。
他故作冷淡地命令。“我不吃水果,你去拿一盒巧克力来吧!还有,再开一瓶红酒。”
“Yes,sir!”
杜怡蓁领命离去,数分钟后,果然拿了巧克力和红酒过来。
两人吃吃喝喝,说着言不及义的对话,红酒开了一瓶又一瓶,渐渐地喝到醉眼蒙眬,夜也深了。
孟凡看看手表,已将近半夜两点。“喂,很晚了,我们也该散了吧?”
回应他的是一阵细长的呼噜声。
他愕然回头,只见杜怡蓁不知何时趴睡在躺椅上,两条藕臂往前摊,一条腿还垂在地上,睡姿相当不文雅。
他伸手推推她。“杜怡蓁,你醒醒!”
她迷糊地申吟一声。“不要吵……”
“你快起来,要睡回床上睡,在这边睡会着凉。”
“你别管我……”她低声咕哝,依然巴着躺椅不放。
孟凡无言。
如今已是深秋时节,总不能让她就这样睡在外头,万一感冒了,他家两位老人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他没辙,只好展臂半扶半抱,托起躺椅上的女人。软玉入怀,一缕幽香缭绕鼻尖,他心脏立时重重跳了一拍,呼吸也有瞬间中断。
这是什么味道?不像红酒,也不是巧克力,淡淡的,有点酸,有点甜。
孟凡不知不觉再深吸口气,想分辨这味道,等他发现自己的鼻头几乎埋进杜怡蓁衣襟里,他悚然一惊。
他在干么?简直像个变态!
他连忙抬高头,绷紧神经,极力寻回镇定。
不过就是个女人而已,他这十年也不晓得抱过多少,就算身上有点香气又怎样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可问题是,这十年的记忆他全都忘光了啊!现在他记得的自己,从不曾这般亲昵地和异性搂搂抱抱。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心韵如擂鼓,在他胸口奏着节奏激烈的摇滚乐。
他假装没听见那强悍的心跳声,也没听见耳畔血流沸腾,将怀中娇躯一把横抱起来,快步走回卧房。
短短几公尺的距离,他像走了一世纪之久,备受煎熬。
好不容易将那柔软的玉体送上床,替她拉拢被子,正准备起身闪人时,她忽地一个翻身,将他一条手臂压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下。
那是什么?
他定睛一看,这才惊觉竟是她半边ru房,吓得他身子一震,急急想抽回手。
她却压着他不放,似乎在梦里将他的手臂当成某种令她安心的抱枕,不仅用ru房压着,还双手并用地抱住。
他尴尬不已。“杜怡蓁,你清醒点,快放开我……”
“不要走……”她在梦里模糊地低语。“留下来陪我……”
孟凡无奈,只得坐回床边,正想着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抽回手时,她身子又翻过来,一条大腿勾在他腿上,撒娇似地磨蹭着。
他倏地倒抽口气。
她像八爪章鱼似地缠着他,除非把她叫醒,否则他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可看着她因酒醉而晕染着霞色的脸蛋,纤长如羽的眼睫乖巧地低伏,一张性感诱人的红唇微张,猫咪似地吐着轻轻的呼噜声,他就好似中了定身咒,一动也不能走不开,也不想走。
孟凡低低叹息,僵着身子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躺下来,刚刚躺好,那缠着他的女人便主动滚进他怀里,脸蛋依恋地埋在他颈窝间,那股令人难以捉模的清淡香气再度撩拨起他的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