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姑子,妳昨儿送来的那些蝉蜕品相极好,老大夫说了往后有多少收多少,价钱好商量。”一旁药堂里的小伙计气喘吁吁地跑出来,见到她之后眼睛一亮,兴奋地道。
“嗄?”她茫然抬眼,眨了眨。
蝉:昆虫纲半翅目颈喙亚目其中一科。
蝉蜕:蝉科昆虫黑蚱等幼虫羽化后月兑落的皮壳。性味与归经:甘、寒。入肺、肝经。功效:散风热,利咽喉,退目翳,定惊痫。
──校长、老师,对不起!我错了,大学课业果然是有用的!
蔡桂福激动地“诈尸”了!
“老大夫说那些蝉蜕品相极好──”小伙计重复一遍,却被她突然蹦起来的大动作吓得后退了两步,“呃,有、有多少收、收收多少……阿福姑子,妳请、请自重啊!”
“哎哟!我的小恩公啊!”
可怜还是女敕苗一支的小伙计小手被两只激动的爪子攥得紧紧,被迫对上这一头短发面露贼笑眼放狼光的蔡桂福,总觉得那邪佞的笑,那暧昧的眼,那不怀好意的嘿嘿嘿表情,怎么看怎么碜人。
小伙计慌了,急忙抽回手,死命攥住自己的衣襟,哎叫一声。“小子今年才十二岁又零八天,还不能──不能──我是清白的!”
……啥鬼啊?
蔡桂福一愣,顿了顿,随即没好气地大翻白眼。“啧,你放一百二十个心,老娘再饥渴也不会没人性到看上你个毛还没长全的小鸡崽啦。”
“小子听见妳吸口水的声音了。”小伙计抓着衣襟的手更紧,控诉道:“解释就是掩饰。”
“呃──”她一时语结,突然有点想问面前的小伙计,他是不是也是穿越来的?
等一下!那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于她这个一穷二白三惨四绝的穿越打工仔来说,“有多少收多少”、“价钱好商量”什么的,实在是太销魂了,听到能不激动到猛吞口水吗?
不过明明三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偏偏卡关在“身分栏”上,还真是叫人有苦难言。
“孩子,大人的世界你不懂,很残酷的。”她拍拍他的肩头,语气沉重地道,“等你以后长大就明白了,而且我真的一点也没有染指小童、摧残幼苗的意思。”
“谁知道啊?蚊子再小也是肉……”小伙计怯怯咕哝。
“我还是有追求的好不好?”她只能恨恨地瞪了小伙计一眼。
好歹没穿越前她也算是“安栗传销”业务部的新进美女之一,还是被部门同事约唱过几次KTV的……
小伙计见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不禁有些心软下来,心情徘徊在维护男性尊严和逃月兑女魔爪之间上下荡了个来回,面色好不纠结,最后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大口气。
“其实也不是针对阿福姑子妳……”小伙计吞吞吐吐,为难又愧疚地望了她一眼,硬着头皮安慰道,“总之,小子只是比较喜欢年纪相近,有头发的……”
本来看着这圆脸少年在那里为难扭捏害羞红脸还挺萌的,结果蔡桂福越听脸色越拉黑──
“老、娘、有、头、发!”
飞白肃静地膝坐在燕檐低垂的茶堂内,大手持着土色茶碗,喝了一口掺杂了盐与些许香料的碧莹莹茶汤,鹰眉微蹙,随即搁置一旁。
尽管至今他已是帝王身边第一人,朝臣皇族们眼中最为可怕的魅影,不再是昔日那个贫穷卑贱、一无所有的少年,然而他始终不惯这一品被世族贵冑推崇备至、蔚为风潮的滋味。
二十四年来,他也只好最纯粹的白水。
他静静盯着大街的另一头,那个边托腮边搔头、且自言自语的疯婆子。
洗净了头脸,这疯婆子的模样还颇有几分清秀,虽然依旧举止古怪可疑,却有种令人难以转移视线的……生动。
飞白命手下暗影盯梢她已半个月之久,起初他下的命令是:一有异状,格杀毋论!
可是暗影们自第一日的煞气腾腾、第二日的虎视眈眈、第三日的紧迫盯人……一直到昨日,以飞快鹰隼回报给他的雪帛内容,竟越来越……欢快?
倘若不是熟谙手下笔墨字迹,若非鹰隼暗线神秘莫测,从来无人能破,他一时都要怀疑起这些暗影是否都叫敌国之人换了个遍?
且目的就是想活活气死他!
飞白眼神阴鸷冒火,恨得牙痒痒。
他亲自以铁血手段训练出来的暗影,居然在短短半个月内,就被这来路不明的怪异女子迷惑了心智,瘫软了心肠,甚至还为了抢夺监视她的资格,不惜搞得黑状满天飞,堆得他案前连正经公事的锦帛都快没处堆了。
──这些混账秧子,一个个是想死吗?
飞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如狼地盯紧了那正没脸没皮和个小伙计一阵混乱对掐的──他都不想承认她是个女的了──家伙,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那些混账究竟是被她哪一点给魔症了?
举止疯癫,言行无状,身为女子,不知洁身自好,顶着一头与世不容的短发也还罢了,竟然还在光天化日下,当着满大街的人便同男子拉拉扯扯,真真成何体统?
瞧瞧她勒住小伙计的颈项动作何其亲昵,手势充满轻薄之意地捏着小伙计的颊边肉,嘴里还不干不净吐着种种令人听了羞怒兼冒火的婬辞秽语……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今天不给姊姊我道歉就跟你没完!说谁没头发?嗄?你说谁没头发?这叫造型懂不懂?老娘可是花了三千八短发温塑烫的,不许你侮辱我的美发师!”
“啊……呜……裤……子……鹅……臭……惹……”小伙计脸蛋被揉捏得变形,嘴里咿咿呀呀地求饶。
飞白鹰眸乍寒。
这妖女!祸害了他那票不争气的手下还没完,竟然连个毛都还没长齐的稚女敕童儿都不放过?
够了!
他眼角一抽,大掌猛烈一拍,扎实牢靠的老木矮案剎那轰然粉碎!
原本热闹的茶堂瞬间一片诡异的静寂。
他缓缓站起,冷冷环视了全场众人一眼──
有意见?
众人不约而同倒抽了一口凉气,吓得腿肚子直打颤──
“壮士您好……”
“壮士好强……”
“壮士您忙您忙……”
而另外这一头,正“蹂躏”纯真好推倒小伙计该该叫的蔡桂福没来由的后颈汗毛一炸,打了个天大的喷嚏。
“哈──啾!”
下一刻,她眼前忽地一黑,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等再度苏醒过来的时候,蔡桂福只觉得脑袋瓜胀痛得厉害。
她这是宿醉……还是又穿越了?
老天爷,祢能不能别再这样玩我了?信女蔡桂福心脏不好,禁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惊吓啊!
“别装死,妳醒了。”一个低沉清冷得令人牙关打颤的声音响起。
蔡桂福勉强睁开眼,顶着疑似轻微脑震荡的痴呆嘴脸,傻傻望着居高临下睥睨注视着自己的……喔哟!是个大帅哥耶!
高大,冷漠,英俊,如山峰之巅的一捧清雪,又似一柄最孤独的剑……
有一种人,已接近神的境界,因为他已无情。
有一种剑法,是没有人能够看得到的,因为曾经有幸目睹的人都已入土。
有一种寂寞,是无法描述的,因为它源自灵魂深处。
蔡桂福脑子中莫名冒出了这一大段古龙笔下形容剑神的句子,心口一热,心神一荡,突然口干舌燥了起来。
莫非、莫非她这次改穿越到《陆小凤传奇》这本书里了吗?
妈呀!她这也太幸运……呸呸呸,是太、太坎坷奇情了吧?
“你是……”西门吹雪吗?她一脸花痴地吞了口口水,哆嗦激动着开口,忽然发现──
咦,这“西门剑神”眼熟得有点奇怪啊?
“妳是谁?”他冷冷地问。
“我?我是谁?你是西门吹雪,我当然就是峨眉四秀的孙秀青啊,嘿嘿嘿……”因轻微脑震荡导致脑袋混沌如浆糊的蔡桂福晕陶陶、傻呵呵地笑得好不猥亵。
扑倒剑神!吃掉剑神──老天爷,祢对我真好啊,哇哈哈哈!
飞白瞪着她,二十几载来竟破天荒地愕然到无言以对。
就这傻货,让他百炼成钢的手下不惜起内哄?
“……”他开始认真怀疑起自己素来引以为傲,冷血无情的暗影炼狱训练还是太温和了。
这厮,他杀了都嫌脏手。
蔡桂福恍恍惚惚地眨了下眼,突然发现那高大的影子彷佛身上寒气更重,而后渐渐消失在眼前……
不不不,剑神!您回来呀,不然给模模小手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