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薏冲到辛家太爷身后,揄着拳头很殷勤地帮老人家捶背,尽管辛家曾祖父还耳聪目明,她还是贴近老人家的耳边说话……
“太爷爷,您知道阿风有个朋友叫东方潦吗?”女人最好用的武器当然就是笑脸和温柔了,这一招是老少咸宜的。
“嗯。”辛家太爷面无表情,一脸严肃。
苦薏接着说道:“东方潦是我的表姊夫,我和阿风透过这层关系认识,我们到他家吃饭时聊过天,互相欣赏对方,私底下有联系,见过几次面以后就陷入热恋了。”
老人家瞇着一双眼睛瞅着辛雅风。
辛雅风脸色当然不会好看,苦薏嘴里嚷着把她弄出去,却在他想办法时跳出来搅局,这么快她就想毁约了?
苦薏瞥见辛雅风那张冷脸色,一副和她划清界线的表情,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又丢下炸弹,大声宣言,“我爱阿风,是我拖着他去登记的!”
辛家曾祖孙两双眼睛同时移到苦薏很厚的脸皮上……辛雅风的脸色更沉了。
苦薏蹲到曾祖父跟前,捶完背,接着捶腿。
“太爷爷,我们才刚开始谈恋爱,阿风他就向我求婚了,但是我们交往不久,认识不够深,我觉得一切都还太早,我根本还没有心理准备要走入婚姻生活,而且……”
“不是你要求去登记吗?”辛家老人年纪大,可容不得年轻人以为他记性不好就想糊弄他。
“对啊,我拒绝阿风的求婚,但是阿风他因为我朋友多,异性缘太好,好几次使性子,我拿他没办法,为了让他放心,证明我很爱他,就直接拖他去登记了。”苦薏随时
谨记要顾好苦家的颜面,哪天不幸她的配偶栏上有名被发现她才不会死得太难看。
其实……刚才苦薏在窗口那么大声一喊,家里的人怕出事,偏厅的门已经悄悄被打开,就连窗口外也站了几名高大的护卫。
苦薏抱怨辛雅风吃醋的话声未完,门外一片手滑、脚滑,有人打翻茶水,有人掉了扫把,连窗口外最剽焊的辛家护卫都栽了跟斗!
听的人大呼受不了,讲的人声音又大又响——
“后来我跟阿风有商量,登记只是先把名分定下来,一方面我有自己想做的事,还无法专心当他的妻子,一方面也是给彼此时间。太爷爷,都怪我跟阿风爱得太冲动,一时昏头就跑去登记了,我们没有考虑到双方家长的感受,辜负长辈们的期待,惹出这么大的麻烦,对不起。”
“……你家里的人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辛家太爷这么一问,可让苦薏伤脑筋了,万一在这个环节没处理好,老人家说要见她父母,那就麻烦了。
“太爷爷……您也知道,我跟阿风顾着谈恋爱,我们都没来得及跟家里说就先闪婚了。我妈她高中的时候对我爸一见钟情,隔天就搬进我爸家里帮他洗衣服了,我爸个性比较传统保守,隔好几年才接受我妈。我爸一直觉得他让我妈吃了很多苦,看我的个性跟我妈一样横冲直撞,他就很担心我……其实我阿爸心脏不太好,他是受不了刺激的,再加上我跟阿风家世背景悬殊,他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的女儿连婚礼都没办、也没请亲朋好友吃喜饼,没有风风光光的嫁出门就住进男方家里这件事。所以太爷爷,这件事情能不能先不要让我家里的人知道?”
“……你自己看着办!不过你要明白,你跟阿风的婚事在这个家里还没被承认,错在你们一切都不照规矩来,不能怪辛家不懂礼数!”不知道是苦薏的按摩有力,还是她的话真有说服力,辛家太爷口气严厉,脸上的厉色倒是少了几分。
“谢谢太爷爷。您尽管放心,等您承认我跟阿风的婚事以后,我会跟家里说明原由。不过太爷爷,阿风他很过分,他不曾透露他有这么显赫的家世,而且就住在我的隔壁也都没说……太欺负人了……”
苦薏说着、说着,委屈地扁嘴,对着辛家老人,一张表情说明了她这几天的心情。
早知道辛雅风是超级有钱人家——规矩繁多——的少爷,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去办登记,引来这一连串的风波。
这一切有一半是辛雅风的责任,所以她才赌气没和辛雅风联络。
辛雅风出差回来,发现她被家人强行带进来,因此才爆火气。
所以一顿早餐让大家不愉快,所以紧缠着曾祖父闹脾气,全都是因为辛雅风深爱她,护着她导致的结果。
苦薏从头到尾没有提到一句西门千秋和土地,她也没有为了帮辛雅风,和老人家针锋相对,她帮老人家捶肩捶背兼帮自己拉同情票,顺便让辛家老人了解——
辛雅风和她是被爱冲昏头,不顾后果跑进户政事务所,他们的结婚不是一场交易,也就没有辛雅风败给西门千秋这回事。
辛雅风明白了……苦薏是为他着想,不希望她帮西门千秋取得土地的过程,却影响到他辛氏集团未来接班人的位置,甚至害他伤到一家人的感情,才跳出来帮腔。
他的目光忽然无法离开她的背影,想到方才两人的接触……
“算了,是我拉他去登记的,木已成舟,我也不想再和他生气了。”苦薏展现她的风度,只给辛雅风扔了一个白眼以示原谅,顺利让事件落幕。
苦薏转移话题的功力是一流的,转眼间她马上把大家带离她和辛雅风的结婚风波——
她蹲在老人家的身旁,仰头崇拜地说:“太爷爷,住附近的人经常提起您,大家常常竖起大拇指说您是活菩萨,大慈善家,以前这儿穷乡僻壤,多亏有您的开垦,给大家创造就业机会,年轻人才能留在家乡工作,您经常回馈乡里,还盖学校帮助学童,而且还不只盖了一所学校,我姨婆家附近就有一所辛夷大学,那所也是您盖的吧?以前我听姨婆说那时候大学很少,所以大家都很开心……”
又离题了。
辛雅风听她愈扯愈远,讲些不着边际的话,他怕她触怒老人家,但他却看到曾祖父脸上的厉色转柔,双眼发着光亮……辛雅风内心起了涟漪,他怎么从来不知道老头子喜欢人家与他话当年?
“……我想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充满梦想,勇于实现梦想的英雄,您今日才如此成功,我好钦佩您。太爷爷,您见过黑色玫瑰吗?我不只要栽培黑色玫瑰,我还要栽培各种黑色花朵,让我的夜色花园开满夜色的花。虽然我的梦想远远比不上您,不过我会努力去完成。”
真有办法……不管怎么扯,她都能兜回到最爱的黑花话题上。
辛雅风低头看手表,他到时间去公司开会了——没时间再听她闲扯,等他晚上回来再继续和曾祖父谈判,无论如何还是必须尽快让她离开这里,以免她惹出麻烦。
辛雅风打算先出门,他才转身而已,麻烦就来了……
“太爷爷,我深切的反省过了,因为我和阿风草率的行为,才惹您生气,您就惩罚我们吧……呜呜,就算您罚我不准跟阿风见面,那也是我罪有应得,谢谢您这几天的照顾,我今天就搬出去。至于阿风……太爷爷,您要处罚阿风,也不要罚得太严厉,不然我会心疼的,您……可以罚他唱歌、跳大腿舞给您看,或是帮您做早餐,跑跑腿,或者您需要捶背按摩也随时按铃叫他,他经常帮我按摩,手法很不错呢……呜呜,我会努力忍住见不到阿风的煎熬,直到太爷爷您肯原谅我们,我这就去收拾行李。”
辛雅风回过头——看她那抖动的背影……苦薏低头捣住脸,看起来彷佛哭得很伤心,想必她脑袋里正装满他给曾祖父当跑腿,跑得满头大汗的画面,自己一个人想得很开心,忍不住在偷笑吧?
辛雅风又再一次认识苦薏了,原来——她从头扯到尾,没事献殷勤,就是在想办法要把自己弄出去。
辛雅风迎上曾祖父的目光,只见老人家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不知道又打算怎么设计他了……
辛雅风迟迟不愿意结婚,连相亲也不肯去,让辛家的老人相当头疼。
辛雅风眼高于顶,个性严谨又挑剔,无妥协可能性,因此辛家老人才打了如意算盘,原本是相信即便是一场交易,也只有出现和他条件对等,能够令他欣赏的女孩子,才能打动他的心。
所以不管对象是谁,只要辛雅风身分证的配偶栏上签了名,他们就认定是辛家媳妇,想尽办法也要把两人凑在一起。
辛家三代老人一收到辛雅风带着女孩子进户政事务所办登记的消息,二话不说立马就趁着辛雅风出国把辛家的新媳妇弄回来。
哪里会知道,苦薏的出现跌破一家人的眼镜……看见苦薏,三代老人内心完全相信了,辛雅风和苦薏的婚姻纯粹是一场交易,辛雅风活到二十八岁才开始叛逆期,故意随便找个女孩结婚来气死他们!
话说回来,他们把一个女孩子的家当都搬回来了,总不能马上把人赶回去,只好把苦薏暂时安置在蘑菇屋,等待辛雅风回来处理。
家里住个外人,好不尴尬的日子经过一个礼拜,终于辛雅风回国,老人家偷偷松了口气正准备随便骂一顿就找个台阶下,把烂摊子丢给他收拾时——
却被辛家老人发现辛雅风这回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这个女孩子眼里没有辛雅风那张帅脸,还很开心地刮他的脸,和辛雅风势均力敌,暂时让她留下来肯定会让自己的曾孙子很头疼……
辛家老人本意是逼辛雅风火速处理掉这场交易来的婚姻,这个想法没有改变,只不过是招数变了。
这招叫借力使力,使得好……老人家很可能不费吹灰之力就达成目的。
“你既然已经跟阿风登记,在法律上已经是辛家的媳妇,除非你们自己愿意结束这段荒唐的婚姻,否则身为辛家的媳妇,就必须住在家里!我给你半年的时间适应这个家,看你的表现,我或可承认你们的婚事。”
“啊?太爷爷,您如此宽容我,我受宠若惊,您这意思是……我搬出去,就得和阿风离婚吗?”
“你愿意离婚?”
苦薏马上摇头。
但她也不想做辛家的媳妇,本来以为等辛雅风回来她就能飞出去呼吸自由空气,哪知她古道热肠跳窗进来的下场这么惨……
身后光影闪动,苦薏眼角余光瞄到辛雅风有动静,似乎是不声不响地准备弃她而去!
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哪能让他这么好过!
“老公!这一次十万二万分感激太爷爷的宽宏大量,让我留在这里,我想你也有很多话要跟太爷爷说吧?你——想清楚好好跟太爷爷说哦。”
虽然祸是她闯的,但是不讲情面没当她是朋友,说好自己的家人自己搞定,违约一次罚十万是他自己开的狮子价,现在他想见死不救,他最好是要想清楚!
“……我知道了。”辛雅风看着手表,“我得赶去公司开会,回来再谈。”
他想了想,自己平常很忙碌,也不是经常在家,就像她说的,她住她的蘑菇屋,又不是跟他住,两人顶多早餐碰个面,偶尔晚餐一起吃,从此三年放她去应付一群老人家,他耳根子清静,暂时不用醒来突然被陌生女子的照片吓到,走到哪儿都会“巧遇”三代老人们的朋友带着孙女、女儿出来晃,常常得浪费一顿饭局的时间才摆月兑得了,如此盘算下来……
辛雅风想清楚了,这十万——花得划算。
苦薏这会儿如果变身成辛雅风肚子里的蛔虫,她大概就不会觉得自己拿他十万块像诈骗集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