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那天虚惊一场之后,洛秋水不敢再小觑冉千雪这只妖孽的狠毒,每天将他当神佛在膜拜。
一如往常,已到晚膳时间,成天不见人影的大魔头忽然现身在房里时,洛秋水吃喝正舒快着,一见他来,冷不防噎了一口。
洛秋水握起粉拳,往胸口轻捶,气管顺畅了以后赶紧站起来迎接。
冉千雪着一身绦紫锦衣,发上插着一支紫玉银簪,行走之间,眨眼微笑,尽显媚人风青。
要命啊要命,这只妖孽如果是生在二十一世纪,绝对瞬间秒杀上千万小宅女、小腐女的芳心。
洛秋水双手轻按心口,感觉里头住了只活蹦乱跳的小白兔,咚咚咚地撞个不停。
“几日不见,你倒是长胖不少。”冉子雪迳自落坐,端起杯盏抿了一口,随即轻皱眉心。
洛秋水一脸奇怪地问:“怎么了?”
“这酒,不合此时的季节。”将杯盏往桌上一搁,冉千雪笑容撤去,心情大坏。
“会吗?”
“芸香。”冉千雪喊来了守在外边的青衣小婢,青盘峰上,婢女一律着青衣,影卫则是黑装,无一例外。
念头忽然一转,洛秋水低眉垂眸,看向自己身上那袭淡紫的锦裙,又觑了一眼冉千雪身上的,脸上浮现个窘字。
太没自觉了真是,居然现在才发现她跟他穿着情侣装,看起来怪恶心肉麻的,害她刚下肚的芙蓉醉鸡都差点呕出来。
洛秋水自从那天惊觉自己貌似被冉千雪诱惑成功,差点一吻定情之后,她就天天夜夜地催眠自己、警惕自己,千千万万不能喜欢上冉千雪。
这只妖孽虽然貌美如仙,但心肠之歹毒、心眼之恶劣,绝对是魔头上上之选,无人能敌啊,要是真喜欢上他,她接下来的穿越日子那该有多悲催呀。
再说了,难得碰上一次旷世大穿越,她不到处闯闯怎么行?
江湖嘛,少不了的就是那个什么少侠、什么青年才俊的,她这个宅宅小腐女不拈菊惹草一番,实在是太枉费她这等人才穿越来此。
呀嘿!等她穿越回去之后,应该写本小说,书名就取“魔头人妻玩遍江湖美少侠”好了,肯定萌翻一堆如狼似虎的小宅宅跟小腐腐。削翻了,哇哈哈哈……
正当洛秋水傻笑呵呵地走神的片刻,名唤芸香的小婢已经恭谨地跪在房内,紧随着,是方才一班替她送来酒菜的其他小婢。
眼看冉千雪又要为了这点小事发难,洛秋水立刻回过神,赶紧跳出来替那些动辄得咎的可怜小婢解围。
“不过就是酒嘛,不喜欢,再换一壶不就得了?”她嘻嘻笑道,想化解太过紧绷的氛围。
冉千雪瞟她一眼,嗓音淡如水波掠过地道:“我练的内功,必须天天飮用药酒,药酒还须因季节变换而更动,否则会影响运功,重则伤及脏腑。”
洛秋水听得似懂非懂,眉眼略皱,嘴里咕哝,“那酒是拿给我喝的,是你自己硬要抢过去,怪谁呢。”
“这酒到底是谁送上的?”
一名青衣小婢面色青白交错,上身趴伏在地,已经被割掉半截舌头的嘴只能发出呜咽声。
洛秋水看不过眼,又跳出来,“看在我的面子上,就饶了她们一回。”
冉千雪目光流转,彷佛明珠生辉,却是看得人心发麻,不寒而栗。
“既然门主夫人说要放过你们,这回我不追究,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几名青衣小婢连连叩首,在冉千雪冷目淡扫之下,齐刷刷地退下,还不忘将房门带上,彷佛已能预知接下来要发生的惨事。
自以为面子颇大的洛秋水嘻嘻笑了两声,浑然忘了此人的恶性有多歹毒,一副准备多双碗筷蹭蹭饭似的坐到冉千雪身旁。
冉千雪不着痕迹地看着她,眸光若有所思。
本以为洛为正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入灵霄门,是另有所谋,可观察了洛秋水有一段日子,却不见她有任何异状,成天除了吃吃喝喝,就是睡觉、发呆,像个十足的废人。
这样的洛秋水,跟影卫先前回报的“那个洛秋水”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性格与行为举止彻底月兑序。
眼前的洛秋水口无遮拦,时常口出怪异之语,初来乍到不久,便展现了惊人的适应力,一点也不像是出自名门正派的大家闺秀。
“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冉千雪笑问。
“肚子都长了一圈肉,当然习惯罗。”洛秋水暗暗抚了一下小肚肚,笑如繁花灿烂。
开什么玩笑,她是何方神圣?二十一世纪的小宅女是也,生命力堪比小强,就算穿越之后嫁了个魔头夫君,照样吃睡不愁。
“言下之意,是住得很舒坦了?”冉千雪笑盈盈。
“勉强凑合着吧。”洛秋水得寸进尺地点点头。
“舒坦到忘了自己的身分?”
望着冉千雪那张含笑俊容,洛秋水抖了一抖,心想此人笑得太甜腻,眸光好似春水,分明是准备要使坏的前兆。
兔子似的跳起身,她赶紧绕至他身后,捶肩捏臂,一副温良贤淑的好娘子嘴脸,让人看了不禁想笑。
但此人可是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是也,他若是笑,那必是有所谋动;他若是怒,那才叫正常。偏偏此人不常动怒,笑容当面具,时常嵌合在漂亮的脸皮子上,教人见了心下森寒啊。
“刚才你不是说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她们,那你可准备好代她们受罚了?”
洛秋水喉头一哽,硬是从齿缝中将话挤出来,“你、你打算怎么罚?”
“不如问问,你想怎么罚?”
抖呀抖的,洛秋水颤着嗓音道:“我去帮你重新拿过药酒?”
冉千雪微笑摇头,摆明不接受。
混帐东西,难不成这只妖孽也想割她的舌头?她长这么大,都还没有过几次机会跟男人喇舌呢,当然要好好保住可爱小舌。
洛秋水只好又小心翼翼地问:“那不然,夫君想怎么样?”都改口喊他一声夫君了,总该看在这层关系的面子上,饶过她吧?
听她忽然喊得亲热,冉千雪大概也琢磨透她的心思,润唇抿开了一抹浅笑,状似无奈地笑笑低叹道:“既然都喊我夫君了,还能把你怎么样。”
洛秋水闻言大喜,可冉千雪的下一句话,又让她差点扑倒在地。
“只好罚你上榻,乖乖躺着。”
“上榻要做什么?”洛秋水抖抖抖,她成了一只抖抖羊。
“夫君与娘子,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你说,两人在榻上还能做什么?”
“那……不躺行不行?”
“行。”只手托颔的天仙妖孽答得倒是爽快,笑容也似天上月辉。
某只抖抖羊露出死里逃生的欣喜若狂,心下觉得冉千雪倒也不算太坏,不像魔头,比较像是一尊捻花含笑的白玉菩萨,当真美极了。
“那就割下一边的耳朵吧。”冉千雪面上微笑更炽,音嗓如丝缎滑细,双眼微微眯细,利刃般割人。
此话一出,洛秋水蔫了,她肯定加确定,此只妖孽说的绝对不是玩笑话。
“不愿意?那就割舌头吧,正好我也觉得你话太多,嫌烦。”
洛秋水双眼爆瞪,一手捂耳,一手捂嘴,泪眼汪汪地求饶,“别、别,我躺就是,躺就是了!”
“慢。”冉千雪喊住正要往内室泪奔的某人。
洛秋水撇过头,像揪着自己双耳的小白兔,眼眶已经怕得泛红,“夫、夫君又有什么吩咐?”
“过来把酒喝了。”冉千雪微笑命令。
她小心翼翼地蹭过来,端起银白色杯盏,在披着美丽人皮的妖孽监督下,胡乱牛饮一番。
热辣辣的酒液一入喉,像烧红的一把火,将洛秋水整个人由里到外都烘成一团女敕粉,双颊尤其红润,微微噘起的嘴唇更如花蕾般甜美。
冉千雪面上依然微笑,可眸内暗暗燃起了两把火簇,洛秋水被他眼底毫不遮掩的欲念吓得一呆。
刷地一下,冉千雪忽然站直身躯,优雅如仙地朝她踱来。洛秋水僵住,心底竟然隐约有一丝期待……
期待啥啊她,上了床榻,还有命逃吗她?
事情发生得特快,几乎是在眨了眼的一瞬间发生,洛秋水如被一团紫色的飓风卷起,换气的空档,人已经躺在铺着雪白狐狸毛毯一方软榻上。
俊美如上等白玉的妖孽魔头洛秋水已经抵在她身前,光凭一只手就擒住她一双细瘦的手腕,定在她头顶上方。
洛秋水的呼吸早已经乱如飞絮,软女敕于嘴唇动了动,像是口干想捉唇,又似想探舌品尝什么。
“这么心急?”冉千雪舌忝了下她的唇,立刻引起她全身一阵颤抖。
“是你急,不是我急。”
他低笑,醇朗的笑声震动了她的耳膜,稍稍俯近,冲着她绽放妖魅笑容,“这段时间你演得很好。”
洛秋水心一惊,语塞结巴,“我演了什么?”
“当然是演戏。”他道。
糟了,莫非是被他看穿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正当洛秋水忧心忡忡地揣想着,想不到他下一句话就彻底推翻了她。
“你知道我派出去探査你底细的影卫是怎么说的?”冉千雪一顿,也不在乎她是否好奇,迳自又往下说道:“表面上看起来,身为武林盟主的女儿,洛秋水举止端正,进退有礼,是个大家闺秀,私底下却是四处勾搭江湖才俊的yin娃。”
洛秋水闻言一呆,千想万猜,就是没算到这个架空世界的“洛秋水”竟然是个肉食女,太、太惊人了。
漂亮修长的白皙指头掐住了她的下巴,冉千雪抵在她唇前,美眸眯细,宛如毒蛇一般,“在青盘峰的这段日子,你装无知、装无辜,甚至装出认不得我的样子,确实很会演戏。”
洛秋水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啊,内心一整个泪流满面。
“影卫还说了,你上青盘峰之前早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洛为正就是因为不能把你这个视为奇耻大辱的女儿怎么样,遂将你拿来当谈判的交换条件,把你嫁给大魔头也好过你败坏名节,连带影响了他这个正派首领的地位。”
洛秋水听了,脸上浮现一个窘。
哇哇哇,这个“洛秋水”不仅是个肉食女,竟然还性开放到这种程度,都搞出人命了,难怪会一心寻死。幸好啊幸好,她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带了自己的身体,要不,岂不是一穿过来就成了残花败柳,任人唾弃?
“冉千雪你听我说,虽然我长得像洛秋水,名字也叫洛秋水,但是我真的、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洛秋水。”哎,说得她的舌头都快打结了。
他弯唇,露出讥讽之笑,“你以为把孩子打掉了,就能装出一副纯洁可人的模样?”
“我的思想确实是不纯洁。”身为二十一世纪的荣誉小腐女,随时、随地、随人皆能意婬的才能是不能少的,“可我的身子确确实实是纯洁的呀。”
冉千雪又是展颜绽笑,“你若是纯洁,那我便是江湖大善人,正好凑一双。”
洛秋水急了,“我不是在演戏或是跟你开玩笑。”
撤去了暖阳笑容,冉千雪面色忽而一肃,“我也不是开玩笑,洛为正把你送上了青盘峰,分明是想藉我之手,除掉你这个耻辱。”
“那你为什么还要接受?”又不是资源回收厂,他大可以拒绝啊。
“因为我想看看洛为正的女儿可以凄惨到何种地步。”冉千雪眨眨眼,笑得比白玉瓷器还要纯净温润。
实在太、太不相衬了,这个几可媲美嗜血大白鲨的妖孽魔头,怎能长得这样妖媚又美丽动人。
“你想怎么做?”洛秋水怕得连舌头都在打颤。
冉千雪笑了笑,俯近,探出舌尖顺着她的唇型描绘过一圈,然后重吮了她的下唇一记,直到她一个颤抖,才说:“我想做的可多了。”
……
第四章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洛秋水发现自己被抱住,困倦地抬眸,冉千雪绝美的俊颜不见一丝疲态,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她动了动小嘴,想说点什么,他抚上她红潮未退的粉颊,嗓音低柔地轻语,“睡吧。”
莫名的,在他怀中感到一股心安的洛秋水,闭上双眼,像只喂得饱饱的小猫,蜷在温暖的男人胸膛上沉沉睡去。
洛秋水是被一阵清脆笛音扰醒的,揉着眼坐起身,意外发现身子已换上了一袭崭新的淡紫衣裙,领口与袖口处还滚上了精致华美的花边。
身子好像散架似的又酸又软,她想起了夜里的荒yin,面上立刻浮上了一个大大的窘字。
冉千雪这只妖孽简直欺人太甚啊,她内心的小人儿正倍感羞耻地泪奔一万遍。
他居然对她这样又那样的,俨然是一场“古代肉食女养成记”啊。洛秋水又羞又窘,思绪一整个纠结啊。
更羞耻的是,她发现自己对那只妖孽美男完全没有抵抗力,完全沉溺在他的诱爱技巧中无可自拔。
房外的笛音袅袅不断,一脸憋屈含泪的洛秋水翻身下了软榻,套上绣花鞋履,寻着那悦耳的音律走去。
推开门,天色漆黑一片,青盘峰上依然灯火大亮,她绕着迷宫般的山庄,来到了那日被冉千雪扔下的峰棱边沿。
一道颀长的紫色身影坐在长栏上,夜风吹过,紫袂飘逸,一头未束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俊美的侧颜看上去竟有着一丝说不出的落寞。
她走近,看见冉千雪唇间含着一片叶子,吹出来的气音像极了笛声,“冉千雪?”
他不理,兀自吹着叶片,一双美目眺望着远处的峰景,美妙的音律有高有低,奏鸣着不知名的婉转曲调。
曲调中透着一丝苍凉,洛秋水听了片刻,心里某一处似乎被什么触动了,竟起了想哭的冲动。
她想家了,莫名其妙穿越来到这里,还嫁给了这个魔头,饶是适应力好如小强的她,也难免感到有些无所适从。加上这只妖孽喜怒无常,性子又极难捉模,她适应得更是痛苦啊。
清扬的音律忽然终止,冉千雪撇过无表情的面庞,看向呆立在左后方的泪人儿,“你哭什么?”
“我……呜……想家。”洛秋水想念起二十一世纪的便利性,也想念老爸、老妈和每次都爱骂她死宅女的老弟,还有那就快要到手,却因为她噎死而泡汤的二十万礼券。
冉千雪默了默,身子如一阵紫色旋风腾起,抄过她细软的腰身,洛秋水再定下神时,两人已经并肩坐在长栏上。
他递了一片翠绿的叶子到她手中,她愣得直眨眼,连泪水都忘了。
“像这样,将叶子的两端折起来,放到嘴边轻吹气。”他微笑,面白如玉的容颜竟比星辉还灿烂。
她照着他的教导,将叶片两端轻轻折起,送到唇瓣之间含住,不得要领地猛吹气。冉千雪被她笨拙又苦恼的神情惹笑,轻拍了她头顶一下,“别吹这么用力,轻轻的。”洛秋水皱着眉,徐徐吹气,慢慢地奏出断断续续的笛音,一点也不如他方才吹奏的那样婉转千回。
见她懊恼地噘起小嘴,冉千雪微微一笑,遂又执高手中的叶片,轻含唇上,吹鸣出触动心弦的曲调。
她望着他专心一致的俊挺侧容,心下一荡,想家的委屈与泪意霎时全失,起伏过大的情绪归于一片平静。
峰上景色如画,皓白莹月高挂于顶上,满天繁星闪烁,曲曲折折的峰棱边沿上,两道并肩相倚坐的背影溶入了夜色。
清爽的夜风拂动了发丝,也吹乱了心潮,望着坐在身旁的冉千雪,她的心隐隐发烫,好像翻倒了一缸蜜,甜滋滋的。
想不到这个魔头也有这么平静、温柔的一面,其实他人还不坏嘛。
闭上了双眼,只用心与耳朵聆听,洛秋水发现自己对这只妖孽似乎真的动了心,不是由性生爱的那种,而是情感上的、精神上的。
那一夜,洛秋水望着皎皎月辉映照下的冉千雪,目光痴迷,从此把一颗芳心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