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一煮好,他自告奋勇的把两碗面端上餐桌。
面对面,两人吃了好一阵子,她寻思着该怎么开口,放下筷子,深吸口气,才道:“有件事,我必须先跟你说。”
“你说,我边吃边听。”刘宇勤微微一楞,深深看她一眼,继续喝汤吃面。
“先前跟你说过公司易主的事,还记得吗?”
“记得。”
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不这样做,就没有勇气开口。
“新老板是戚昊威。”
“他结婚了?”他没有她想象中的惊讶。
“没有。”
“看到你手上的戒指,他有什么反应?”刘宇勤追问。
“没什么反应。”
“你确定?”他皱眉。
“他应该要有什么反应?”她不解地反问。
“他没问你,你的老公是谁?”
“说了他也不知道。”
“一般情况来说,遇上已经结婚的前任情人,都会关心一下对方老公,像是做什么的、对你好不好之类的。”
“他是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哪有闲功夫关心这种不重要的小事?”蔡杉乐的语气有着一丝苦涩。
她自己没察觉,刘宇勤却没错过,他分析道:“我的看法跟你不同,问这些话,可能基于客套,没办法把这些问题问出口,才比较耐人寻味,就我来看,只可能出于两种情况,一是匆匆相遇,没时间聊太多,二是太过在乎,又得知对方已结婚,暂时把消息隔绝在外,避免正视。”
“如果真的结婚了,那就是事实,不正视,不代表事情不存在。”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盾牌。
“你说的对,不过,没看到对方丈夫出现,那种真实感其实不高,人还是很依赖眼见为凭。”虽然亲眼所见也不一定是真相。
“你明天可以送我到机场吗?”蔡杉乐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内心忐忑不安。
“我很想,可惜明天一大早有重要会议要开,本来预计今晚在公司消化完所有资料,没想到你这里有状况。”刘宇勤抱歉一笑。
“抱歉,因为我的事,害你得过来住几天。”她充满愧疚。
她也知道守岚已经成年了,自己一个人在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她就是不放心。
“真要说抱歉,也是我对儿子说才对。不知道守岚到底遗传了谁,明明渴望有家人陪伴,却从没因为这件事吵闹过,他从小就很懂事,非常体贴我这个失职的父亲。”
“你真以为他没闹过?”聊到外甥,蔡杉乐忍不住笑开。
“守岚怎么闹?”刘宇勤很好奇。
“跟我绝食抗议,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让他明白,他有我照顾,爸爸要照顾年老的阿嬷。”
“戚昊威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恐怕不是偶然吧?”他故意提起戚昊威。
“不谈他。”蔡杉乐的态度突然变得不太自在。
“杉乐,能给你个建议吗?”
“当然,全天下就属姊夫最有资格给我建议。”这九年来,她和姊夫虽然不住在一起,却是真真实实的一家人。
“这趟出差,暂时抛开一切,把复杂变简单,好吗?”
“抛开一切?”她怔住。
“对,抛开一切,包括以前发生的所有事情,把自己回归到最初状态,好好去感受,享受自由。”刘宇勤真诚的道。
见她不说话,他又问一次,执意拉回话题。
“为什么给我这个建议?”蔡杉乐为难皱眉。
“我有我的用意。答应我,好吗?”见她有所迟疑,刘宇勤温暖一笑,做出发誓手势强调。“我不会害你。”
“你当然不会害我。”这点她很确定,一如姊姊当初想把自己隐藏起来,不想破坏她的幸福。
姊姊千方百计为她设想,没想到在某些人眼中竟成了欺骗和狡诈,问题是,她从没因为姊姊的事向任何人求助,企图引发谁的同情而对她施以援手,反倒是有心人藉此威胁她。
当初她之所以答应姊姊的要求,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姊姊她会自己照顾,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插手帮忙。
“杉乐,我希望你快乐,至少这几天是自由开心的。”自从杉岚过世后,杉乐没有一天不被家庭责任紧紧捆绑,连他都觉得心疼。
“我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别忘了,这趟出差是去解决麻烦,不是度假。”她又想转移话题。
“我知道。还是那句老话……”刘宇勤知道怎么做可以让她点头,他专注的看着她的双眼。“答应我,好吗?”
清晨的天,灰蓝。
关上大门,熟悉声响多了几分清脆,蔡杉乐拉着行李,从巷子里走向大马路,计程车已经在巷口等待。
深夜下了一场小雨,此刻阳光在云层后酝酿,宣告即将阳光普照,空气中飘着一股清新气息。
月兑胎换骨的神清气爽找上她,她有多久没有享受到干净、宁静又纯净的氛围?
计程车向机场急驶而去,仿佛即将振翅飞翔……
从台北市区到桃园机场花不到一个小时,她却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到了机场,她从计程车的后车厢吃力的搬下两大箱行李。
刘伯母昨晚和她一起整理行李,因为不确定这趟要去多久,刘伯母拚命往行李箱塞东西,本来她只想带一个中型行李箱就好,完成打包时,她这才猛然惊觉她那只中型行李箱不知何时已经被赶到角落边边,而她眼前的是两个大行李箱。
她本想着把两个行李箱里的东西并一并,不需要的就别多带了,但又不太好意思,毕竟行李箱里有很多东西都是刘伯母热心放进去的……
砰!一个睡眼惺忪的孩子从机场走出来,没看路,一头撞上某个人月复部,随后因鼻子太痛,嚎啕大哭。
蔡杉乐忙着拉行李,没怎么注意周遭,只感觉一阵痛,身体遭到撞击,无法控制往后跌坐,月复部和臀部双双陷入突如其来的疼痛中。
一个男子从机场大厅冲出来,看了眼蔡杉乐,转头冲着孩子大声斥责,“搞什么!叫你不要乱跑,你不听,撞到了吧?活该!看你下次敢不敢瞎胡闹,没事只会给我找麻烦!”
蔡杉乐一手抓着一个行李箱,以此为施力点,站起身,急着想劝告对方父亲别用这种方式骂孩子,未料,行李箱一个打滑,身形再次往后摔跌……想到半残的臀部,即将承受第二波重击,她认命的闭上双眼。
可是奇怪了,痛楚迟迟没有降临,怎么回事?
她不解的缓缓睁开眼,脑海自动自发窜过一个名字——
戚昊威?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她便敏感的察觉到背部正倚靠一具结实男性胸膛,顿时,一股燥热直冲脸部。
“还没睡醒?”
带着刚睡醒没多久的慵懒,迷人的低沉嗓音缓入她耳中,窜向微微发热的每颗细胞。
“谢谢、谢谢老板……”宛如被烈火烫到,她火速弹开,低着头不敢看他,怕被他看见自己发红的脸。“我没事,谢谢。”
躲这么快,他身上有毒?戚昊威垂目,抿紧唇线。
“没人送你过来?”清晨她单独坐计程车到机场,她老公不担心吗?
“有计程车,很方便。”她抬头看他一眼。怎么皱眉?他在不高兴什么?猜不透他的思绪,她赶紧祭出大绝招,转移关注焦点。“蒋特助还没来?”这招百试百灵。
标准没话找话。戚昊威沉默盯着她。她没怎么变,遇上不想说的事,就拚命转移话题,想从她口中听到一、两句亲密对话,搞得比签到大订单还难。
熟悉感如潮水般,一波一波涌来……
蔡杉乐不自觉屏住呼吸,锁住她目光的视线,一如从前专注炙热,无形中,霸气压得人暂时抽离当下这一刻。
下下礼拜天游泳比赛,你来帮我加油。
我来缴械。
我的给你,刚游泳完全身湿的,淋不淋雨其实没差,比赛当天再还我!
我等你!
不完全是误会,杉乐是我第一次主动追求的女生,不是没交往过,是还没正式交往。
听说你也对我有意思。现在没意思了吗?
脸红,代表还有意思。
怦!怦!她听见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脸上热潮一波涌上一波。
尘封多年的记忆章节,在清晨微亮阳光中,不受控制地翩翩飞舞……
蒋特助从后车厢拿出两人份的行李,听见司机扭开广播,两人点个头,砰一声关上后车厢,将行李放上推车,往戚昊威方向移动,竟看见他和蔡杉乐四目相对?
这是他那个对女人不假辞色的老板?
距离他们两步之遥,蒋特助站住不动,刻意保持距离,面无表情,耐心等待戚昊威下指令。
耳边传来小男孩的尖叫声,这一刻的宁静顷刻间破灭。
蔡杉乐眨眨眼,回过神,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撞上她的男孩被父亲粗鲁的推上计程车,她眉头一皱,想往那方向移动,手肘突然被一股力道箝住。
“护照带了没?”戚昊威说话之际,男孩和父亲乘坐的计程车已经驶离了。
“当然。”蔡杉乐皱眉,视线回到他脸上。
戚昊威没再说什么,跨步率先往机场大厅移动。她怎么那副表情?为什么只是暗示性触及她丈夫,她竟一脸……失落?
那个男人……对她不好吗?
三人往前移动,蒋特助看向她的行李。“蔡小姐,我帮你吧?”
“不用,我能自己搞定。”蔡杉乐感激的笑了笑。
看着她婉谢的笑容,戚昊威状似悠闲,插进裤袋的双手却暗暗紧紧握拳。刚刚不是被撞了两下,逞什么能?
装什么坚强独立?女人就该大方享受男性提供的协助和服务。
亏她还是外文系毕业的,西方人的绅士体贴她怎么一点也没学会?一股气闷在他胸口,不上不下,堵得他呼吸都不顺畅了。
机票这些事由蒋特助操办,等办理好登机手续,蔡杉乐才知道蒋特助坐商务舱,自己和戚昊威坐头等舱。这怎么行?坐在他身边超过十小时,光用想的头皮就发麻。
“蒋特助,有件事能不能跟你商量一下?”手拿护照,她快步来到蒋特助身边,友善一笑。
“你说。”蒋特助下意识看了眼戚昊威侧脸,老板表面不动声色,但他能感觉出来,老板正注意这边动静,希望蔡小姐别给他出大难题。
“能不能跟你换个位置?”这点小事,不难吧?
这怎么可以!蒋特助忍住惊愕,从容笑开。“蔡小姐,这是老板的意思。”这事虽小,却是老板大人亲下的圣旨,大家出来混口饭吃,别互相为难啊,这意见问他没用,得老板点头才行。
“我以为我们两个都是商务舱。”同样都是下属,为什么蒋特助能待在商务舱,她却得跟他一起在头等舱?
不公平!这不是明摆的差别待遇吗?
“本来是,但老板稍早要我把你的位置改成头等舱。”他坦白内情,对她已仁至义尽。
话说回来,蔡小姐为什么排斥头等舱?享受一下高规格服务,有什么损失?或者她排斥的是……老板?
看来,这里头大有文章。
这趟出来不谨慎点,恐怕怎么死的他都不晓得。
“为什么?”见没得商量,蔡杉乐急得皱眉。
“这我不清楚,恐怕你得问老板。”态度保守。
“问我什么?”
戚昊威一出声,她的心陡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