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说到这个张月芬心中就有气,“难道你以为他在外面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搞在一起就叫爱情?”
依她看来,儿子的历任女友哪及得上他们家小萍一半温柔贴心?
“甫洋哥哥既然喜欢她们,一定是她们有自己的优点呀。”她用肩膀夹着无线电话话筒,小心翼翼的捧着音乐盒,拿至客厅另一旁的大型玻璃柜前。
玻璃柜中已有数十个造型精巧的音乐盒,她将新的放进去,和其他的排列在一起。
每一个音乐盒,都是他对她的关心和宠爱,只可惜里面没有爱情。
对不起。她以气音对那些音乐盒道,把它们当成他。
若晓得甫洋哥哥根本不爱她,一年前她绝对不会答应那场婚事,让他、让公公婆婆都受罪。
“好了好了,不跟你谈这些了!你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张月芬还在说着,“这样吧,明天下午我和你爸正好都没什么事,下去看看你也好。”
管萍回了神,忙道:“呃,妈,我真的过得很好,你们不用麻烦——”
“哎,你这孩子说什么话?难道我们想去瞧瞧媳妇也不成?”
这顶帽子扣下来,她怎么担得了?管萍只能苦笑。
“既然如此,妈你们明天要出发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吧。”
她的回答让张月芬满意极了,立刻眉开眼笑。“当然,小萍你想吃什么,妈带下去给你……”
温甫洋没想到自己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回台湾的。
刚下飞机,他顾不得旅途的疲惫,急急坐上计程车赶往指定的医院,心情万分复杂。
离台一年多,他四处漂泊,让所有人都无法掌握他的行踪。
矛盾的是,唯一拥有他联络方式的人,也是他离开台湾的原因。
一年多来,每回他总习惯在寄回台湾的包裹附上自己当时的地址和联络电话,却从不曾接过自台湾打来的电话。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留联络方式给他那名义上的妻子,更不想承认他曾因未接过她的电话而感到失落。
所以,当他好不容易接到第一通自台湾打来的电话,是管萍哽咽的告诉他,他父母在高速公路上出了严重车祸时,他竟不清楚究竟是她打电话给他,又或是父母车祸的消息带给他的冲击大些。
“先生,医院到了。”计程车司机转头对他道。
温甫洋这才回了神。
“谢谢。”他递了钱,开门下车。
当他来到父母的病房门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推门而入,最先映入眼中的,不是受了伤的父母,而是那嫁给他一年多的妻子。
她显然是累了,趴在病床边睡得很沉,连他开门走进来都没发现。
他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朝病床走去。
管萍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一年显然改变不了她什么——不,从他认识她以来,她好像都一直是这个样子。
圆润却不显胖的苹果脸是她的特色,不管以前或是现在,看起来都甜美得让人想咬一口。
她的睫毛很长,此刻挂着未干的泪珠,小巧的鼻头红通通的,显然是哭了好一阵子。
想来,她是照顾他父母照顾得累了,才睡着的吧!
她是个好女孩,他知道,相识二十几年,他从不怀疑这点。
只是他并不爱她。
以前小时候不懂事,误以为彼此喜欢的两个人就能结婚,直到长大了,他才明白原来喜欢有分很多种。
他很喜欢小萍,可这种喜欢不会爱情,他愿意疼爱她一辈子,却不认为他们的关系该是丈夫与妻子。
那样实在太奇怪了。
他想了想,又抬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父母,才走出病房,随手拦了个护士,请她找来医生询问情况。
“温先生伤势比较轻,身上些许擦伤,右臂稍微骨折,有轻微脑震荡的情况,但不严重,住院观察个两天应该就没事了。”医生解释着,对于这特等病房的病人家属,态度自然恭谨,“温太太的伤势比较严重,因胸口受到撞击,肋骨断裂刺进肺部,经抢救后现在情况是已经稳定了,但最好在医院里待久一点,持续观察比较妥当。”
“我知道了,谢谢你。”温甫洋心情沉重的向医生道了谢,对于自己这一年来的任性,感到有些愧疚。
一年前,他因气恼父母的自作主张,故意在婚后的第一天便一声不响离去,以报复他们的专断。
只是……难道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吗?
这时,忽然有个一个软软的女声,带着一丝不敢置信,自他身后传来。“甫洋哥哥……是你?”
他回头,见到的正是他那名义上的妻子。
说真的,她现在这模样实在称不上好看,头发有些凌乱,泛红的双眼内尽是血丝,人看起来也好憔悴。
但不知是否他离家在外太久,太怀念关于台湾的一切,在乍然与她面对面的瞬间,心,竟莫名漏跳了一拍。
他怔在原地,直到她因不解他的反应而露出困惑表情时,才蓦地回神。
“嗯,我回来了。”一年多不见,对于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女孩,他应当有很多话说才是,然而最终他却只是淡淡吐出一句。
“甫洋哥哥……”管萍咬咬唇,像小兔般的红眼彷佛随时又可以掉出一缸眼泪,“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爸妈就……我是说温爸爸温妈妈就不会出车祸受伤了……”
她唤温家夫妇爸妈习惯了,差点忘了改口。
温甫洋自然听出她原本打算说的,但他不觉生气,只感愧疚。
“这不关你的事。”他把那明明很想,却又不敢靠近他的小人儿揽进怀里。
他知道她被自己就这么离家出走的事给吓到了,她过去早喊了他父母十几年的爸妈,这会儿忽然改口,显然是怕惹他不高兴。
她的小心翼翼,令他感到不舍。
“但他们是为了要下来看我,才受伤的啊!”她哽咽,小手紧紧抓住他衣摆。
自从医院打来通知她公婆在高速公路上出车祸后,她就不只一次责怪自己的任性。
要不是她坚持一个人住在南部,让公婆不放心想下来陪她,又怎么会出车祸?
“笨蛋,他们会出车祸是酒驾追撞的人的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真是,一年多不见,她还是老样子,总喜欢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傻得可以。
管萍不再说什么,只是将脸埋在他胸前,偷偷嗅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
这胸膛、这拥抱,她怀念好久了呀!过去她总肆无忌惮的腻着他,可现在她真的不敢了,就怕又惹恼他,下回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瞧你在电话里说得那么严重,医生刚跟我说了,他们会没事的。”不想她再继续自责,尽管他心中也有些担心,仍刻意轻松的道。
“真的吗?”她泪汪汪的抬头望向他,“可是……温妈妈她躺了三天了。”
“好了!”温甫洋制止她继续胡思乱想,“就算你不相信我的话,也该相信医生的专业吧?医生既然说情况已经稳定,我想复元只是迟早的事。”
她沉默了一下,才道:“也许你说的对,可是我还是好难过。”
“别再想了,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模样?”他捧着那张苍白的苹果脸,“要我妈醒来看到你变成这副模样,肯定会把我骂死。”
不夸张,他老妈根本就疼小萍比疼他还多,这点从她一心想把小萍拐进家中当媳妇,不惜强迫自己儿子将人娶回家就知道。
“啊?我的样子很糟糕吗?”
管萍一惊,猛地想起自己这三天过得浑浑噩噩,根本无心打理仪容,连吃了几餐、睡了多久她都毫无印象,现下这模样只怕真的糟透了。
天啊,和甫洋哥哥一年多不见,她居然以最邋遢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她懊恼得想杀了自己。
“是很糟糕。”温甫洋不客气的点头,“快去洗个脸,整理一下,我带你去吃东西。”
不用想也知道她这几天肯定没什么吃。
听出他那故作不耐的语气背后其实藏着浓浓关心,管萍感到温暖的同时,也有些忐忑。
“甫洋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他是她心中最重要的人,她真的好怕他讨厌自己。
他瞪了她一眼。“你在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讨厌你?”
她是他的小妹妹,他疼爱都来不及了,怎么会讨厌?
“可是——”他不就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愤而离家出走一年多吗?
“别再可是了,快去梳洗吧。”他将她推进病房里的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