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走了多久,孟冠玉被累得直喘粗气,队伍终于在一处稍微开阔一点的林地中央停了下来,稍作停整,众人分散坐下,纷纷拿出了水和干粮,吃喝了起来。
邱婉婉犹豫了一会,走到孟冠玉身边坐了下来。
“孟冠玉,待会我们就要进王聚山了,你就到这吧,早些回去。”邱婉婉说道。
孟冠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都走了一个上午了,居然还没进王聚山。
他转头看看众猎户轻松惬意的模样,再模了模自己那两条僵硬得像灌了铅的腿,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那你和我一起走。”他低声说道。
邱婉婉皱着眉头看向他,“孟冠玉,我和你不一样,我在猎户家长大,我天生就是一个猎人,可你……你快回去吧,我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孟冠玉咬牙道:“不成,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在哪我就在哪。”
邱婉婉语塞,她忍不住磨起了后槽牙,恨恨地想,这孟冠玉怎么这么矫情呢。她气呼呼地走了。
众人休息了一会,董大叔就招呼着大家继续赶路。
傍晚时分,众人终于进入了王聚山,当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众人在董大叔和傅天佑的安排下,选了一处开阔地做为露营地,并燃起了熊熊篝火。
孟冠玉被累得要命,饭也不想吃,只喝了一点水就沉沉睡去了,半夜里他还惊醒了好几次,生怕有什么变故。
好在一夜过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清晨,孟冠玉醒来,第一时间先去看了看邱婉婉,见她仍然睡在吊床里没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有些内急,便避到了一边,找了一处无人的浓密树林处小解,完事了以后,孟冠玉隐隐听到附近传来了河流的水声,心想邱婉婉起来洗漱是要用水的,可他随身携带的
竹筒里的水却已经不多了。
这么一想,孟冠玉连忙背着背篓,急急地朝着水流声走去,想赶在邱婉婉醒来之前,打了水回去。
森林里巨树参天,到处都挂着浓密的藤蔓,孟冠玉在树林里绕来绕去的,不一会就迷失了方向。
孟冠玉急了,他连忙转过身退回去,可走了一会后,就觉得这边和那边都是一个样,全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大树和藤蔓,他根本就分不清到底哪个方向才是自己来的路。
他憋着一口气往前跑,背上的东西发出吭匡啷匡啷的碰撞声。
跑了一会再抬头看,依然看不见一个人,而眼前树木林立,挡住了视线,山风呼啸、虫鸣鸟叫,一股隐隐的恐惧从他心底升起。
“婉婉、傅大哥!”孟冠玉大声叫道,但他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林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邱婉婉一脸焦急地四处查看。一早醒来,孟冠玉就不见了,她四处问人,有人说看到孟冠玉去了树林后头,孟冠玉去树林后头多半是小解,可都过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回来?邱婉婉围着露营地小跑了一圈,也喊了一圈,可始终听不到孟冠玉的回复。
猎人们的狗素来训练有加,如有野兽靠近,一定会示警,可猎狗们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可见附近并没有野兽,是孟冠玉自己跑远了。
有人不耐烦地嚷嚷了起来:“这里距离村子也不远,说不定孟冠玉他怕吃苦,又丢不起人,自己悄悄回去了,老董、天佑,咱们赶路要紧啊。”
“对啊,咱们来时就已经说过,进了王聚山,就不能私自行动,是那孟冠玉自己不听话,到处乱跑,能怪谁?”
“就是,咱们赶路要紧啊。”有人纷纷附和了起来。
傅天佑开口说道:“婉婉,不如我陪你留下来找孟冠玉吧?”
邱婉婉还没说话呢,就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那怎么成,天佑你可是我们的好手,少了你,万一我们在这深山老林里出了事,怎么办?”
董大叔最后出来打圆场,“婉婉啊,这样吧,咱们以这为中心,停留半天的工夫,让大伙带着猎狗去找孟冠玉,我丑话先说前头,能找回来那是最好,可若是找不回来,这王聚山老虎、豹子多,说不定已经……咱们总不能为了一个孟冠玉,让所有的弟兄们陷入危险,是不是。”
邱婉婉无话可说,只得点头。
董大叔和傅天佑吩咐猎人们带着狗,开始在附近搜索了起来。可一直过了晌午,所有的猎人们都带着狗回来了,还是没能找到孟冠玉。
傅天佑为难地看着邱婉婉。
邱婉婉眼圈通红,她深呼吸又深呼吸,然后咬着嘴唇说道:“大哥,你们走吧,我去找孟冠玉。”
傅天佑哪里肯,众人也开始苦劝邱婉婉。
邱婉婉却道:“多谢众位的好意,我心领了,我邱婉婉虽是一介女流,可论起身手来,就是遇上了豺狼虎豹,胜算不一定有,但逃生的本事肯定是有的,更何况我只是寻人而已,这认南北、辨东西的,哪能难得倒我,孟冠玉是跟着我来的,就算他、他……就算他遭遇了不测,我也得探个明白才行。”
众人见她说得坚决,也不好过问,唯有傅天佑不同意。
邱婉婉又和傅天佑说了许久,傅天佑知道底细,晓得他这个婉婉妹子,从小就跟着她爹爹进出王聚山如入无人之境,傅天佑幼时也曾跟着他们父女俩进过王聚山,感受过邱老爹两手空空一人带着两个幼童在王聚山里一待就是大半个月。邱婉婉对王聚山的熟悉情况,绝对不在他和老董之下。
所以在邱婉婉的力劝和保证之下,众人这才继续朝前开进。
临别前,傅天佑将自己的弓箭和短刀交给邱婉婉防身,众人又赠与她一套飞镖,二一、四十枝箭,一些干粮与水等等。
待众人离去之后,邱婉婉将弓箭和短刀等物披戴上身,辨认了一下方向之后,就开始
在山林间狂奔了起来。
“孟冠玉、孟冠玉……你在哪呢?孟冠玉,你听到了吗?孟冠玉、孟冠玉!”
可不管她怎么奔跑呼叫,却始终听不到孟冠玉的回应。
眼见天色越来越沉,邱婉婉的心慢慢地跌入了谷底,孟冠玉他……该不会真的已经葬身于某个悬崖了吧?或者已经沦为猛兽的口粮?
天色越来越黑,邱婉婉不得不放弃了寻人的打算,她爬到了一颗参天大树上,准备将就着应付一晚,等到天一亮再继续找。
她奔波劳累了一日,其实已经又累又渴,可她也完全没心思生火吃饭,便从怀里掏了一个小布包出来,布包里装着几块糕点、几粒玫瑰松子糖,都是孟冠玉买给她的。
一向怕黑的邱婉婉此刻已经浑然忘却了黑暗带来的恐惧,她模着黑,拿了一颗玫瑰松子糖塞进嘴里,那甜津津的糖块染得她满嘴生香,可她却是满心的苦涩。臭孟冠玉,你到底怎么了?去了哪?为什么音讯全无?
就在这时,凭着猎人的直觉,邱婉婉突然朝树林的西北角望去,夜色越沉,四周越黑暗,她就越能感受到……西北角方向,似乎隐隐传来些火光。是孟冠玉吗?
邱婉婉立刻扶着树干站了起来,朝着西北角望。
在这个季节里,进王聚山打猎的人不少,但没有人敢只身进山,现在她所待的这座山头,猎户们已经集体进山了,原则上来说不可能有其他地方的猎人会待在这个地方过夜。所以说,还真有可能是孟冠玉。
邱婉婉立刻将刚才卸下来的武器又重新披挂好,然后抬头看了看星辰,仔细地辨认了一下那火光所在的方位,接着她滑下了大树,朝着深刻在脑海里的方向狂奔而去。
黑暗中的森林,因为头顶茂密的植被,所以即使是在阳光猛烈的大白天里,也会显得阴暗异常,到了夜里就更加伸手不见五指了。
邱婉婉本来就怕黑,因为在黑暗中,她根本什么也看不见,因此其他感官变得更加灵敏,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呼呼的风声,夜枭鸟粗嘎难听的叫声,不知名的小动物在远处飞快奔跑的声音。
她喘着粗气拚命朝前跑去,可每跑上一、两步就会被树根或藤蔓绊倒,到了后来,跌倒了无数次的她终于学乖,折了根树枝一边模索着一边朝前慢慢走去。
可是这么一来,她的速度就慢了下来,邱婉婉心急如焚,却又无计可施。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先前她站得高,可以隐隐觉察到火光的位置,可她却需要一步一步地靠双腿走,速度又慢,又要时刻警惕会不会遇上前来觅食的猛兽什么的。
她整整走了一夜,直到东方隐隐发白时,这才着急了。
邱婉婉不敢确定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火光是不是孟冠玉造成的,但依常理而言,不会有人一直待在原地不动,孟冠玉迷失了方向,他自己肯定也一直在找出路,而天一亮,他肯定会离开露营地,继续寻找出路。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会与他失之交臂。
邱婉婉急了,她扔掉了探路的树枝,开始在深山老林里狂奔了起来,还一路大喊:“孟冠玉、孟冠玉,你在哪?孟冠玉、孟冠玉……”
她突然停了下来,竖起了耳朵,细细地听。
到底是不是错觉啊,还是说她太思念孟冠玉了,怎么她好像听到了孟冠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虚无飘缈的,很不真实。
邱婉婉将双手拢在嘴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孟冠玉、孟冠玉!”
良久,远处传来了某人熟悉又沙哑的叫声,还伴着阵阵的回音,“婉婉、婉婉……”
邱婉婉一愣,继而狂喜。
她再也顾不得为了寻他而不停歇地走了一天一夜,早已累得僵直的双腿,她朝着那个方向继续狂奔而去。
当天色渐白之时,她终于看到一个人正站在远远的山头上,焦急而又不安地张望着,那人不是孟冠玉又是谁。
邱婉婉大喜,越发加快了脚步,朝着那人冲了过去,“孟冠玉、孟冠玉。”
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的孟冠玉转过头,终于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不由得惊喜交加,也急忙朝着邱婉婉的方向跑了过来,朝她大大地张开了双臂。
邱婉婉扑进了他的怀里,大哭了起来。
“孟冠玉,你这个大坏蛋,我差点被你吓死了知不知道。呜呜呜……你没死太好了。我、我以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我、我……呜呜呜,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明知道森林里这么危险,还要到处乱跑,以后我看你还跑不跑,看你还跑不跑。”
“婉婉、婉婉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婉婉、婉婉……”此刻孟冠玉的心里快活得像要炸开似的。
当全世界都抛弃了他,唯有她对他不离不弃,还不顾危险地四处寻找他,他前世到底积了什么福,这辈子能娶到这样好的娘子。
孟冠玉紧紧地抱着邱婉婉,再也不愿意撒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