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邱婉婉起床,打开门后四处看了看,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孟冠玉不见了。嗯,走了也好。
邱婉婉用力点点头,去厨房打水洗漱,冰凉的水扑到脸上,让她越发清醒。
这其实没什么的,他本来就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昨日那个狼狈落魄的男人,不可能是孟冠玉,孟冠玉一直都是清雅俊美的,他的手只能握笔,而不是拿锅铲的。
他大概也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离开的吧,他离开了也好,反正她已经决定一个人过日子了,昨日的种种就当作是一场梦吧。梦醒了,她依然还是孑然一身的邱婉婉。邱婉婉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呆,转过身开始收拾院子,做早饭。
她破例吃了两大碗饭,然后带着弓箭上了山。傅天佑说山下最近缺野狼皮,一张完整的狼皮开价能开到三十两银子,惹得邱婉婉心痒痒的,她想猎狼。
狼基本都是群居动物,想要猎到狼,难度非常大,而且狼是极记仇的动物,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一般猎人是不愿意主动对狼动手的。
邱婉婉儿时曾跟随爹娘一起,看过猎人们围捕狼群,那可是大阵仗,基本上十里八乡的猎户们都会出动,而且早早就从大半个月开始设陷阱。
狼是警觉性很强的动物,而且具有报复行为,要猎狼就得猎一窝,否则就不得安宁了,而要将整个狼群引入陷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一次,十几家猎户,足足有三、四十人出马,还出动了近百只的猎狗,足足筹划了三个多月才得了手。
当然,那次的收获也是很大的,那可是一个大狼群,大大小小的狼有五、六十只,最后猎户们就靠着那些狼,过了个肥年,而那一年邱婉婉还得了串狼牙项链,一件狼皮袄子和一双狼皮靴子。回忆起往事,让邱婉婉热血沸腾。
前几日她发现了一只落单的狼,那孤狼看着还很年轻,皮毛油光发亮的,水色很好,若是能猎到牠,光是牠身上的狼皮就能卖上不少钱。
当然猎狼是很危险的,邱婉婉并不是一个冒失的人,没作好万全的准备,不会贸然行动的,而她的猎狼陷阱也布置好几天了,是时候该去看看成果了。
邱婉婉边走边观察,刚走到陷阱附近便听到了狼号叫的声音,看来她运气不错,顿时喜上心头,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狼号声果然是从她的陷阱里传出来的,扒开陷阱周围的杂草,她看到一只灰黑白三色夹杂的巨狼,牠被邱婉婉放置在陷阱底部的巨型铁夹给夹住了后腿,那只狼对着铁夹又撕又咬,试图月兑困,牠的牙齿与铁夹碰撞刮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似乎是感受到危险的气息,那狼忽然抬起头,看向邱婉婉,牠那细小的绿色瞳孔中满是凶光,牠冲着她亮出了白生生的獠牙,喉咙里还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声。
咦,邱婉婉有些惊异,她的目标可不是这只成年狼啊,她看上的那只狼远远没有这只狼的体型大。
不过也不管了,这只狼的体型这样的大,想来光是毛皮就能卖上五十两银子吧。邱婉婉举起弓,反手抽出一支箭,眯上一只眼睛,将箭头对准狼头,她绕着牠转了一圈,挑了个最好的位置。
可是当她瞄准好了,心底却又生出了几分犹豫来,若是用箭射死狼,那皮毛可就受损了,这皮毛受了损,就卖不到好价钱了。
巨狼已经感觉到了危险,放弃去咬铁夹,开始去咬自己的断腿,牠咬的力道非常地重,像啃甘蔗一样咯嚓咯嚓的,彷佛那根本不是牠的腿,牙齿咬断腿骨的声音令人心寒。
断尾求生,一个词忽然从邱婉婉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她心中警铃大作,再也不犹豫了,用力地拉开弓弦,对准狼的眼睛,松手!那箭嗖的一声立刻飞了出去,巨狼嗷的惨叫了一声。
邱婉婉蹲了个马步,毫不停顿地立刻又补了一箭,这次瞄准的是那巨狼的另一只眼睛。
受了伤的巨狼愤怒地拖着铁夹直立一般地站了起来,冲着她摆出攻击的姿势。
邱婉婉脚下一踢,一个石子朝着巨狼飞去,那巨狼顿时头一偏,邱婉婉已在心中计算好了巨狼偏头躲避的角度,手一松,嗖的一声利箭破空而至,直直地飞向巨狼,噗的一声将那巨狼仅剩的一只眼睛给射穿了。
巨狼痛苦得大声惨叫起来,开始在又小又窄的陷阱底部死命地吼叫、挣扎。
邱婉婉害怕垂死的巨狼反扑,悄悄地后退,然后慢慢、悄无声息地爬上了陷阱旁的一棵巨树上。
陷阱底部的巨狼不断地挣扎、怒吼,再挣扎、再怒吼……
邱婉婉蹲在树上,只觉得肚子也饿了,两条腿也麻了,那巨狼才倒在陷阱里不动了。她又等了一会,见巨狼始终不动,便从树上摘了颗野果子扔在巨狼的身上,那巨狼仍然一动也不动。
邱婉婉估模着牠已经死透了,这才从树上下来,先是试探了一番,确定巨狼确实死了,这才放下了绳索,跳下陷阱,接着将死狼捆好,然后又爬出了陷阱,费了好大的劲才把狼尸拖出了陷阱。
这只巨狼足足有百斤重,邱婉婉并不擅长负重,又惦记着巨狼那身油光发亮的皮毛,她便用绳索做了个简易的滚木拖架,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狼尸拖回了家。
到了家门口的时候,她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放下狼尸坐在门口大口喘着气。
背后传来脚步声。
“婉婉,你回来了,累坏了吧?快擦擦汗。”邱婉婉一回头就看到了孟冠玉含笑的俊脸,以及他递过来的一块温热的湿帕子,和用新鲜竹筒盛着的清水。
她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孟冠玉还在这,手就已经下意识地接过他递来的帕子,将脸和脖子好好地擦了一遍,她擦完汗,孟冠玉就将帕子接了过去,又将水递了给她。
邱婉婉接过竹筒,将竹筒中的水一饮而尽,不悦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他不是离开了吗,又跑回来干嘛。
孟冠玉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娘子在哪,家就在哪,我就在哪。”
邱婉婉不屑地嗤笑,“娘子,谁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徐冰莹正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呢,你舍得任她一人孤零零在家?”
“徐冰莹是我的表妹,你才是我的娘子,你就是我的娘子,唯一的娘子。”孟冠玉低声说道。
“哼!”邱婉婉懒得再理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准备起身去收拾那只狼。
孟冠玉连忙跑回来帮忙抬。
“不用你帮忙。”邱婉婉瞪他。
孟冠玉无视,笑问道:“这什么,怎么这么重?”
邱婉婉害怕自己在搬狼的时候,将巨狼身上的皮毛给损坏了,因此还用树叶将狼从头到脚都盖住了,甚至连狼尾巴都藏得好好的。
两个人合力将简易木架抬过院子门槛又放下之后,邱婉婉眼珠子一转,一脸坏笑看着他,“你想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
好久没看见她的笑容了,孟冠玉不自觉地被她的笑容迷住了,傻傻地点头,“想。”
邱婉婉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将盖在狼尸上的杂物给拨开了。一只面目狰狞,露出了尖锐獠牙,双目血肉模糊的狼头便露了出来。
孟冠玉似乎被吓呆了,笑容僵在他的脸上,半天都回不过神来,邱婉婉十分满意地欣赏他震惊、恐惧的模样。
过了好半天,孟冠玉才回过神来,又惊又怒地看向邱婉婉,语无伦次地说道:“娘子,狼,这是狼啊!”
邱婉婉得意地说道:“对啊,这是狼,这是会吃人的狼哟,你是怕还是不怕?要是怕了,还不快下山去,这山上啊到处都是狼,晚上还会闯进家里偷东西吃,若是有人睡在外面,说不定连人都要被吃掉哦。”
孟冠玉怔怔地看了她半天,总算是反应了过来,邱婉婉这是要想法子赶自己走呢。
他有些无语定了定神,又看了看那只狼,越想就越害怕。他努力平息住心底的怒火,说道:“婉婉,我知道这是狼,可是、可是婉婉,你知不知道这是一头狼?”
邱婉婉愣住了。她怎么不知道这是一头狼呢?这是她猎到的狼啊!
“婉婉,你是一个姑娘家,这狼,你看看,牠的嘴那样大,牙齿又那样锋利,牠一口就能咬断你的脖子。”孟冠玉指着那狼尸大声说道。
见邱婉婉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他更生气了,声音也更大了,“你就不怕狼伤了你,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呢?”
邱婉婉呆呆地张大了嘴。那个,原本是她想吓唬他来着,怎么现在反过来了啊?再仔细想想,当时她与这头狼对峙的时候,是有些惊险的。
邱婉婉抬头看向他,见他一副惊怒交加的模样,不像有多害怕这具狼尸似的,反倒是十分紧张她的安危。
她强行按压住从心底升起的淡淡暖意,咬着嘴唇强硬地道:“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自己回去管你的徐冰莹。”
孟冠玉被她这句给噎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邱婉婉不再理他,开始着手处理狼尸。孟冠玉站在一旁沉默了一会,他想劝说她以后不要再与这些猛兽打照面,却又知道他说了她也不会听,不由得有些心烦气躁起来。
孟冠玉索性转身去了厨房,说起来,邱婉婉要出去打猎,还是因为生计所迫的缘故,他得赶紧安顿下来,多写些字画去寄卖,只要家中存粮足够又有余钱,或许邱婉婉就不需要再出去打猎了。
孟冠玉长叹了一口气,开始收拾厨房。
等邱婉婉剥下了狼皮,又将狼肉处理好的时候,孟冠玉从厨房里探了个头出来,“娘子……不,婉婉,吃饭了。”
吃饭?这家伙又煮饭了?
邱婉婉想起了昨天他把她的厨房搞得一团乱的样子,心里一紧张,便急忙奔了过去。
1进厨房,她发现厨房里虽然依旧凌乱,但比昨天已经好了许多,空气中还飘着浓郁的饭香味,灶上放着一锅饭,饭锅旁是一钵清水般的蛋花汤。
邱婉婉掀开锅盖一看,果然看到锅里盛着满满的洁白饭粒,但看一下就发现,他可能水放得比较少,因为那米粒还是尖尖的。
她用筷子戳了戳米饭,感受那硬度,果然还是生米。
邱婉婉横了孟冠玉一眼,去旁边的水缸那舀了一勺水过来倒进锅中,再盖上盖子,然后又把锅重新架在了灶台上。
她用火折子点燃了火,重新煮起那锅半生不熟的饭。
“婉婉,是不是、是不是水放少了?”孟冠玉不安地问道。
他低着头,俊美的脸上尽是沮丧与失望,邱婉婉根本就没办法说出责怪他的话。
“米缸里不是有个竹杯吗,一顿饭,我一个人吃的话就是一杯米,两个人吃就是两杯米,你自己数数,今天你煮饭的时候到底放了多少杯米进去。”
孟冠玉张大了嘴,放了多少杯米进去,他不知道,因为已经不记得了。
“米要先用水淘一淘里头的砂子才能煮,上灶台煮饭之前还要放水,你一根手指头有三节,水淹过米至少要有一节,煮出来的饭才是不软不硬刚刚好的。”
邱婉婉一边动作一边说道。
刚才进屋的时候,她带了一块狼月复部的五花肉进来,此刻将那块肉扔锅里水煮,等半熟后捞起,再把肉切成丁用油爆炒,然后放清水加酱油焖到软烂,再撒上一把葱花,便起锅了。
孟冠玉站在她身后已经看呆了。
就连煮个饭都这么讲究,还有眼下邱婉婉做菜的动作和步骤,恐怕女子们操持家务的劳累与繁重,也绝不比男子们读书、作文章容易。
很快的,动作利落的邱婉婉就把红烧五花肉给做好了。她将饭菜端到了院子里的桌子上,孟冠玉连忙盛了两碗饭,也跟了过去。
“好香啊,还是婉婉做的红烧肉好吃。”孟冠玉好久没正正经经地吃邱婉婉做的饭菜了,此时美食当前,娇妻在伴,他也顾不上邱婉婉的冷脸,自顾自地挟菜吃饭。
邱婉婉不满意地瞪着他看了老半天,最终发现这家伙已经把她做的红烧肉给吃了大半了,她也急了,不甘示弱地也挖起了饭,抢起了菜。
吃完饭,天也快黑了,邱婉婉把孟冠玉赶出了自己的房间,却没将他赶出她的院子。孟冠玉去外头锁上了院子的门,然后就在她的小院子里转了半天,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院子角落里的那间小小杂物间。把杂物间收拾一下,他也是可以住进去的。
孟冠玉回头看了看亮着温暖灯光的邱婉婉的房间,心里暖融融的,想着,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呢,前天他还在外头受冻、受饿了一夜,但昨天夜里他吃上了烧鸡,而今夜里……好嘛,虽然没有床,但至少杂物间有门,是可抵挡一下夜间寒露的侵袭的。
孟冠玉卷起袖子,趁着明亮皎洁的月光,提了水桶拿着抹布便开始忙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