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容子骥夫妻赶到干清宫时,那儿早已乱成一团。
“保护皇上!”
人人口中都这么嚷着,尽管怕得要命,还是要挡在帝后身前,以示忠诚。
另一方面,朱将军和李副将手上握着兵器,却是怎么也下不了手。
“不要逼俺动手!”朱将军呜咽地喊。
李副将也一面流泪,一面阻止它们前进。“你们快醒一醒!”
这一幕,除了容子骥和程瑜这对夫妻外,没有人看得到。
当他们从天而降,在场的人又是一阵惊呼。
“微臣救驾来迟,请皇上恕罪!”容子骥先向皇帝请罪。
“爱卿何罪之有?只是要如何对付它们?”就连徐长规写的符箓都没有作用,凤翔侯又能拿出什么办法?
容子骥转过身,事到如今,再次面对“百鬼夜行”,也只有这个法子。
“……娘子,请皇上和皇后后退几步!”
程瑜猜出夫婿接下来想做什么,眼眶一红,强忍心中的悲悯之情,开口请不明就里的帝后往后退。
“你们也让开!”容子骥朝朱将军和李副将道。
它们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像是在祈求似的,不过容子骥不为所动。
“让开!”他低斥。
两“人”不得不黯然地退到一旁。
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容子骥举起双手,屏气凝神,结起天地神通指,口中念着“请天兵天将咒”。
“天雷奠奠,龙虎交兵,日月落照,照我分明,远去远来,接我号令,调到天兵天将,地兵地将,神兵神将,官兵官将,五雷神将,符到奉行,急急如律令……”他一连念了两次,话声方落,漆黑的云层陡地雷电交加,周围大放光明。
只见在光芒之中,矗立着一群威风八面的天兵天将,祂们正往下俯瞰着人间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
接着电光一闪,众人顿时睁不开眼,当一切恢复原状,四周又暗了下来,“百鬼夜行”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朱将军和李副将万念俱灰地跪倒在地,抡拳槌地。
“是俺没用,救不了你们!”
“请你们原谅我……”
容子骥横睨它们一眼。“哭什么?我又没说它们已经魂飞魄散,我只是请天兵天将将其收走,免得继续为虎作偎罢了。”
两“人”猛地抬起头瞪着他,异口同声地问:“它们没有被灭?”
他哼了哼。“很遗憾,并没有。”
“你这臭小子怎么不早说?害俺哭成这副窝囊德行……”朱将军又叫又跳。
李副将纳闷地问:“你之前为何不说,要让咱们误会呢?”
“你们以为天兵天将可以说请就请,随召即来的吗?”容子骥可是连着好几天禁欲戒口,然后写疏文、烧香颂表,向上天禀明原由,不到最后一刻,也不确定是否成功,万一真的请不下来,他也只能灭了它们。
它们旋即咧嘴大笑。
容子骥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到目瞪口呆的帝后面前,不只他们,只要是亲眼目睹的禁卫军、太监和宫女也都是一脸瞠目结舌,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今晚所看到的奇异景象。
“皇上和皇后娘娘受惊了。”他揖礼请罪。
皇上惊愕到话都结巴了。“它们……“百鬼夜行”……上哪儿去了?”
“它们已经被天兵天将收服,正押往地府接受审判,不会再惊扰皇上,更不会出来作祟。”容子骥也是捏了一把冷汗,要是真的灭了“百鬼夜行”,下半辈子耳根子只怕也不得清静。
闻言,皇上又楞了几下,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原来爱卿也懂得这些阴阳术数,怎么不早告诉朕呢?”
他早就想好应对之词。“回皇上的话,微臣学的不过只是皮毛,先师临终之前交代过,不可对外炫耀,以免酿出大祸,微臣只得遵从师命,隐瞒至今,还请皇上恕罪。”
“令师太多虑了,这怎么会是皮毛呢?”皇上赞许。“光是让“百鬼夜行”不再出来作祟,可是比钦天监内的任何官员都来得能干。”
皇后也露出赞赏的眼光。“皇上说得是,能够请得动天兵天将,可不是寻常人办得到的,看到向来温文尔雅的凤翔侯展现如此有气魄的一面,震慑住了“百鬼夜行”,这才叫做霸气,连本宫都刮目相看。”
“皇后娘娘过奖了。”容子骥抬头看了下天色。“时辰也不早了,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先回寝宫安歇。”
老太监在旁边附和。“皇上和皇后娘娘也累了,有话明天早上再说。”
待帝后重新回到寝宫,容子骥夫妻也返回偏殿。
“相公方才真是太神气了!”程瑜崇拜地说。
他低笑一声。“被娘子这么夸赞,为夫这番卖命演出也值得了。”
“其实相公这么做全是为了朱将军和李副将,相公根本没有打算灭了『百鬼夜行』对不对?”她知道夫婿有时话说得毒,但并不是真的冷血无情。
容子骥冷哼。“谁说是为了它们……”
“三郎,俺错怪你了!”朱将军突然现身,激动莫名。
李副将捏着手巾,拭着泛湿的眼角。“不枉末将把屎把尿地把你带大……”
“你们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他大声斥道。
“俺果然没有白疼你!”
“咱们这辈子都跟定你了!”
程瑜见了好生羡慕。“你们的感情真好。”
“谁跟它们感情好了?”容子骥打死也不承认。
朱将军咧嘴笑着。“三郎,你就不要害羞了……”
“是啊!咱们又不会笑你……”李副将附和。
见程瑜在旁边抱着肚子,笑到腰都直不起来,他不禁扶着额际,撒起娇来。
“娘子,为夫头好疼……”
她笑不可抑。“我帮相公揉一揉!”
容子骥柔弱无力地偎向她。“这儿『人』太多,让它们出去。”
“将军,咱们就别在这儿碍事了。”李副将拖着朱将军走了。
“它们已经出去了。”程瑜笑不离唇。
他将脸庞贴在她的胸口。“耳根子总算清静多了,只有咱们夫妻两个多好……”
“相公的头还疼吗?”她一面揉一面问。
“为夫全身都疼。”容子骥皱着眉说。
程瑜不免担忧。“要不要到床上躺着,我来帮相公揉一揉?”
“当然好了。”他马上生龙活虎,拉着她就进内房。
“……你又骗我!”
“为夫哪敢欺骗娘子?真的全身都疼,尤其是某个部位……”
“真的是这样吗?”程瑜有些咬牙切齿。
“呃……娘子拿布条要做什么?”
“当然是好好『疼爱』它了……”
只听到一声男性惨叫,至于到底发生什么状况,人家夫妻之间的“情趣”,外人不便过问。
第二天早朝,皇帝兴高采烈地在大殿上提起昨夜发生的事,文武百官听说凤翔侯居然有办法请得动天兵天将来收服“百鬼夜行”,纷纷表示不可思议,甚至有些大臣干脆上奏,推荐由容子骥来担任钦天监监正。
皇帝经过这番点醒,也认为是一个好建议。
待他下朝之后,马上召见容子骥,而徐长规也在此时进宫面圣,两人就这么在御书房外头碰了面。
“下官已经听说昨晚发生的事,想不到侯爷深藏不露,不知师承何人?”徐长规脸上挂着笑,心中却是又恼又恨,这才明白被摆了一道,这个温弱有礼的男人原来是只狡诈又月复黑的狐狸。
容子骥也同样笑不离唇。“先师说自己只是无名小辈,名讳什么的不必对人提起,本侯自不便多说,只是比起徐大人,经验尚浅,还望赐教。”
“好说!”徐长规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接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御书房。
皇帝笑吟吟地看着容子骥。“幸好昨晚有爱卿在,保护了朕和皇后,也等于保护了江山社稷和百姓,可是大功一件,朕自然有赏。”
“凤翔侯快谢恩!”老太监笑咪咪地说。
容子骥下跪谢恩。“谢皇上恩典!”
“另外,今天早朝上有几位大臣推荐由爱卿来担任钦天监监正一职,朕也认为爱卿是最适合的人选。”皇帝想到终于找到新的监正,可以安心了。
徐长规当场面色铁青。
“回皇上,微臣年纪尚轻,还不足以担此重任……”容子骥早就猜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也不得不接受,但表面上还是要推却一番。
“朕相信爱卿一定能够胜任。”皇帝对他有信心。“徐长规,你认为呢?”
被点到名的徐长规抽紧下颚,勉强挤出一抹笑来,就听到外头传来太监的吆喝——
“德妃娘娘驾到!”
徐长规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还没输。
挑得还真是时候!容子骥退到一旁,好迎接萧德妃到来。
萧德妃进门见礼。“臣妾见过皇上!”
“免礼。”皇帝有些疑惑。“德妃怎么来了?”
她一脸担忧。“臣妾是听说昨晚的事,吓出一身冷汗,皇上和皇后娘娘能够平安无事,真是菩萨保佑。”
事隔一晚,皇帝回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也多亏了凤翔侯,是他请来天兵天将收服了“百鬼夜行”,既然有这种通天的好本事,朕决定让他担任钦天监监正一职,相信没有人会反对。”
“可是皇上,论起资历和经验,还是徐长规最为适任。”萧德妃没有亲眼看到,还是不敢相信凤翔侯竟然有这等好本领,连天兵天将都能请得动,他也未免藏得太深太好,直到最后一刻才展露出来,也杀得他们措手不及。
皇帝脸色沉了沉。“徐长规的资历和经验确实是不错,但是他写的符箓还是治不了“百鬼夜行”,这是不争的事实,要不是凤翔侯,朕和皇后的性命堪忧。”
“微臣该死!”徐长规屈膝请罪。
其实他真正的目的也只不过是想要吓唬皇帝,只要拖到六皇子回京,做完超渡法事之后,“百鬼夜行”也就不再作祟,众人对六皇子能够护佑大丰王朝的事便会深信不疑,在百姓心目中的名望自然大增。
“可是……”
“不必再说,朕已经决定了!”皇帝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
萧德妃不甘心地咬着红唇,恨恨地瞪着容子骥。
感觉到一道刺人的冰冷目光冲着自己而来,容子骥只是半垂眸光,状若无事地回答皇帝的问话,直到退出御书房。
回到偏殿,他让程瑜去跟皇后辞行,然后夫妻俩便一同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