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了一整天,汪孟梨总算等到日落,樊尔轩从商行回来了。
樊尔轩忙归忙,日前还是抽空陪她回娘家,让她在娘家人面前风风光光的,他也尽量推去应酬,每天晚上赶回来陪她吃晚饭,还承诺等忙完了就会带她去游山玩水,对她真的很好。
而汪孟梨既然想过要好好经营婚姻,当然也想过为樊尔轩多做一些事,但她不会煮饭,也不擅女红,能做的好像只有帮他对付郑氏,以及每天等着他回来吃晚饭而已。
所以她今天也为他添了一碗尖尖的饭,“吃吧,要吃饱一点才有力气工作!”
樊尔轩看到那满满的饭,虽然无奈,但仍是乖乖的把妻子的爱心吃下肚。
突然,他像想到什么,将系在腰间的袋子解下递给她,“这个给你,是客人送的,我这几天都忘了从商行里拿回来。”
汪孟梨马上打开袋子,发现是一对泥女圭女圭,小小的,眼睛是绿色的,穿着她没见过的漂亮衣裳,让她忍不住惊呼,“好美啊!”
樊尔轩笑道:“这对泥女圭女圭是那位西域客人摆在马车里的,听到我刚大婚,便说要送我们,算是祝福。”
汪孟梨玩了一会儿泥女圭女圭,眸子晶亮地问道:“你那位客人也跟这女圭女圭一样都是绿眼吗?”
“是的。”樊尔轩点头。
“真想看看啊!”汪孟梨在自家粮行里是接触过很多客人的,但不像他有机会和西域人做生意,对此很好奇,又问了很多有关那位客人的事。
樊尔轩不厌其烦的一一说与她听,也提及这是他第一次和西域人做生意,自然引起其他商家注意,并且有人想争夺这笔生意。
“那你有把握能拿下吗?”汪孟梨问道。
樊尔轩当然有把握能签下合同,但在她面前他故意显得没自信,“大概七、八成吧,就怕有变数……”
汪孟梨见状,对着他信心喊话,“别想太多,你一定能拿下的!”
“我会努力的。”就是知道她会鼓励他,他才故意示弱,他喜欢她眼里只有他的样子,让他很是着迷。
两人饭吃到一半,樊尔轩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我不在家时,二娘她可有为难你?”
汪孟梨抬起头对上他那担忧的眸,笑笑地说:“放心,二娘成天都在打牌,没空找我麻烦的。”
樊尔轩神情温柔的道:“娘子,二娘若是为难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是你的丈夫,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小龙就是这么温柔体贴!
汪孟梨听了相当感动,马上替他夹了一大块肉,“我知道了,真有什么我会说的,快趁热吃吧!”她顾着夹菜给他,没看到他敛下的眸底闪烁着异光。
其实樊尔轩有留几个人在府里,因此早知道在新婚第一天,他前脚才出门,郑氏后脚便找她过去的事。
之后,他私底下拢络了香香,从她口中问出郑氏想打听他和西域人做生意的事,他不是不知道郑氏和宏天商行的老板是姊弟,倒是没想到郑氏会帮着娘家人抢夫家的生意。
而梨儿既然想自己处理,那他就等着看吧,从小到大只有她欺负人,从来没有人能欺负她,所以他很放心。
更何况,他都说了不想让她受委屈,听到这番话她肯定会为了他更加努力的对付郑氏,他很期待呢。樊尔轩眸底闪着愉悦的光芒。
饭席间,汪孟梨说起她平日在府里做的事,连下人养的狗如何如何也说得津津有味,谈笑晏晏。
看她这样子,樊尔轩又感到有些气馁,希望她面对他会有女儿家的娇羞,希望他们之间有着暧昧的气氛,别像现在每晚入睡时,她总是比他更快睡着……他就那么没有魅力吗?
脑袋里思绪万千,他对汪孟梨的注意却没减少,他突然发现,她虽然一直吃着饭菜,也笑容满面的和他说话,但那笑始终没有上回在喜来客栈吃饭时来得开心、满口称赞着,他想来想去,她会这样只有一个原因。
“娘子不爱吃府内厨子做的菜吗?”樊尔轩直问,成亲当夜她就挑剔过菜肴的口味。
汪罗一楞,想了一下才回道:“也没有很难吃啦,我还是会吃完。”只是不爱吃而已。
为人媳妇怎么可以东挑西挑的,那厨子可以待在樊府里,想必做的菜是符合公公和郑氏的喜好的。
樊尔轩听她这么说,更笃定厨子做的菜不合她的胃口,心里浮起一个念头,他知道他下一步该怎么做了,他要一口气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
过了几天,郑氏把汪孟梨叫到房里,问起交代她做的事如何了。
汪孟梨自然是回答办得妥妥当当,然后从襟口里抽出一本抄写簿子,开始逐一念。
“九月二十五,尔轩在戌时回到家陪我吃饭,平常他都固定吃一碗,今天他胃口很好,吃了两碗饭,我说了一个笑话,他哈哈大笑,总共笑了五声。吃完饭后他陪我到庭子里散步,看到了一只吓人的癞蛤蟆,我怕他吓坏,捉起来往池塘一丢。
亥时进书房,我陪着他在书房看书,看的那本书是……子时,我陪他吃宵夜,他喝了杏仁茶……然后在二刻后就寝。九月二十六……”
这是在念些什么啊?郑氏听得脸都绿了,一干丫鬟婆子也都诧异的瞪着汪孟梨。
郑氏将她手上的簿子抢过来看,上头记录了樊尔轩一连几天的作息,记的都是琐碎又不重要的事,她气得差点把簿子给撕了,“范如茵,你是存心的吗?我要你记的是这些事吗!”
“二娘,你不是要我把尔轩每天回到家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都记起来吗?”
汪孟梨一脸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二娘是想问尔轩有什么烦恼吧,我想想……有了,昨晚他问我今年的冬衣要用什么颜色比较好……”
“够了!”郑氏大喝一声。她深深吸了口气,一双凤眼犀利的瞪向媳妇,咬牙切齿地道:“我不是要你记录这种小事,我明明特别强调过,要你主动问他和那个西域人谈生意的事……”
“可是尔轩他不想说。”汪孟梨耸耸肩,一脸无可奈何,“我嫡母说,男人工作上的事女人是不得干涉的,服侍好相公开心最重要,难道二娘也会主动过问公公工作上的事吗?”她反把问题丢给郑氏。
她是真愚蠢还是阳奉阴违?郑氏瞠目结舌的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这个女人。
“你真的是范如茵?”郑氏眯起眼,想到李代桃僵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看来得好好查一查了。
汪孟梨一脸困惑的道:“二娘怎么说这么奇怪的话,我是范如茵没错啊。”
郑氏凌厉的瞪着她,通常只要她这么一瞪,一般下人早怕死了,连她那一双儿女也会畏惧,但汪孟梨从小被当成守灶女养大,胆识比一般闺秀大,她抬头挺胸与郑氏对峙,神态沉稳。
郑氏见她没有胆怯之色,恼怒地朝身边的两个大丫鬟道:“到账房一趟,把去年的帐簿都取过来。”
汪孟梨听到这番话,料到郑氏是想刁难她,果真等大丫鬟取回帐本时,郑氏得意的道——
“这是府里去年的帐本,身为樊家长媳,不能连帐都不会看,你拿回去好好的看一遍,然后全部重腾一份,我会检查。”
香香向前接过,两手抱住,却重得她差点跌倒。
见状,汪孟梨故意问:“该不会是我办事不利,二娘要惩罚我吧?”
郑氏堆起笑容,“怎么会是惩罚你呢?二娘这是在教你,往后你就是樊家主母,得学着管理家务,看帐是必须要学的,若真的看不懂可以来问二娘,二娘会教你。可别去问尔轩,他已经够忙了,当贤妻就是不能打扰到相公,知道吗?”
汪孟梨沉默不语,郑氏当她是在烦恼该怎么办,心里冷哼一声,看她能多嚣张,一个千金小姐哪会看帐,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就算她跑去跟继子诉苦,自己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是婆婆对媳妇的教导,看她能耐她何。
“好了,出去吧!”郑氏不耐的挥了挥手。
汪孟梨福了福身,从郑氏面前走过,想踏出房门。
“站住。”郑氏扫过她的手腕,“我给你的手镯有戴着吗?”
汪孟梨转回头,笑笑的道:“那手镯我怕弄坏了便收在房里,我跟尔轩说手镯是二娘送我的,尔轩说二娘对我真好,要我好好孝顺你。”她说了这些多,意思只有一个,便是不想将手镯还回来,郑氏平常那么苛待樊尔轩,拿个手镯当补偿还兼太少呢。
郑氏悻悻然地瞪她一眼,“出去!”
汪孟梨一踏出偏厅,马上从香香手中抱过一半的帐本。
“二少女乃女乃,夫人要你看帐的事要不要跟二少爷说?”这分明就是刁难嘛,香香也气得不轻。
汪孟梨抱着帐本往前走,“不必让他知道,这种小事我一个人解决就好,他只要无后顾之忧的忙生意就行了。”
“这种小事?”香香愣住。
汪孟梨笑了笑,加快脚步往前走。
呵,以为看个帐本能难得倒她吗?她从小就是在帐本堆里长大的,郑氏给她帐本刚好可以解解闷,也顺道了解一下府里的开销。
“快走吧,搬到房里后……藏在床底下好了,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汪孟梨在前头催促着。
香香原本还有那么点担心,看到主子神情十分轻松,也像是吃了定心丸般往前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