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露池位在凤仪宫后殿,是个难得一见的天然温泉池子,凤仪宫殿内的白石甬道可直通到那儿,整理布置得华丽非凡,隐密性很好,温泉的疗效是使皮肤柔滑、祛病、延年益寿,为历代皇后独享。
言少轻素来怕热,可今日却一反常态的把自己浸在热气蒸腾的温泉池子里,如此反常地入浴温汤,是因为她想要沉淀自己的心。
多兰用一幅绢包起她的长发,缓缓用瓢取温水浇淋在她身上,不时用香精水按摩她的肩颈,她背靠在刻着牡丹的汉白玉池壁上,因为舒服,眼眸时而闭起,时而半阖,方型的池子里洒满了细碎的玫瑰花瓣,温泉水由对面的喷水口中喷泄而下,那喷水口是玉石雕成的凤凰,口内含夜明珠,极尽奢华,汤池边有阶梯及扶手,打造得非常周到舒适。
侍寝之前,须得沐浴香汤,她现在就是在沐浴香汤,一会儿便要去皇帝的寝殿了。
据说,皇上登基以来,至今仍无后宫嫔妃进入啸龙宫侍寝承受恩宠,都是在偏殿明珠阁里承宠,且都是办完了事便让内监将嫔妃送走,他自己再回正殿睡,唯一的例外是梅嫔,那次皇上在落梅宫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因此宿在了落梅宫。
由敬事房的记档来看,梅嫔和秀嫔都只承宠了一次,芊妃一个月侍寝一次,与她同时入宫的云妃未曾侍寝,侍寝最多的是梦妃,在她没入宫之前,梦妃一个月里有十天到明珠阁侍寝,不过也最为奇怪,往往送进明珠阁不到半个时辰便由内监送走,虽然次次皆有记档,且不须喝避子汤,可至今也没怀上龙嗣。
“娘娘,这次梅妃娘娘办丧事,奴婢照您的吩咐过去帮忙,倒是从瑞珠那里听到了一件事。”多兰一边为主子浇淋热水,一边轻声说道。
“说吧。”言少轻仍是闭着眼睛,有些出神的在想着别的事,同时宇文珑的名字也在她胸口翻来覆去的。
多兰道:“瑞珠说,皇上临幸梅妃娘娘那一夜,喊的是娘娘您的名字。”
一瞬间,言少轻嘴角微动,心脏怦怦猛然跳动。
皇上追封了梅嫔为梅妃,对外却说是她这个皇后的意思,而瑞珠对主子忠心耿耿,如今把如此隐密之事告诉多兰,大抵一是感激她追封了梅嫔,二是示好,等丧事办完,将来她想跟哪位主子、去哪里当差,她这个皇后肯定能说上话。
只是,单凭瑞珠一个奴婢的话,她能信吗?若只是刻意讨她才这么说……
多兰看出主子的心思,又道:“瑞珠说,娘娘被册封为皇后之后,当时梅嫔娘娘就对她说过,若是抓不住皇上的心,她就好好跟着娘娘,皇上心里看重娘娘,她以娘娘马首是瞻准没错……依奴婢看,瑞珠不像在捏造,这么大的事,还关系着皇上,她也不敢捏造才是。”
言少轻慢慢嗯了一声便没再吱声,缓缓感受着心头涌起的甜和热。
他喝醉了,把梅嫔当成她临幸,还喊了她的名字,而当时的她尚未进宫,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皇后,她根本不晓得他的心意,也曾因为他成了皇上、有了嫔妃而难受,他们,绕了好大一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想到要起身了,也奇怪她几乎泡了有半个时辰,但尚寝局没来催,连多兰也没催她,只不间断的将温水浇淋到她身上。
“多兰,扶我起来吧!”
她将手伸了出去,旋即被扶起,她赤足站在雕着凤凰回首的汉白玉上,背对着多兰,一件绣着凤纹的宽松丝网袍子披上了她的肩,一双手由她腰身两侧伸到她身前,为她将袍子的系带打了个结,然后那双结实的手臂就这么牢牢扣搂着她的腰,不动了。
那双修长的大手令她狼狠一楞,这当然不是多兰的手,多兰也不会这般举止暧昧的为她系袍带,更重要的是,身后的人紧紧搂着她,她好似靠在一堵厚实的墙上,个子比她矮的多兰当然做不到。
能走进这甘露池,又能无声支开多兰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言少轻脸上不由自主的泛起了红晕,一颗心正扑通跳得厉害,一阵灼热的呼吸已来到了她耳边——
“那一夜,我是真的把梅嫔当成你了,当时我以为我终于拥有你,酒醒后不知道有多失落,上朝见了你,我都不敢看你。”
听完,言少轻下颚微收,红唇轻抿,心里又是扑通扑通的失了节奏。
难道,他都听见多兰说的话了?
“我为何会将梅嫔当成你?”宇文珑紧紧搂着怀中想望已久的人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那一日我实在太闷了,为何闷?因为看到你和陆宸下了朝一块儿走,你们边走边谈笑风生,你们是那么的般配,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双,想到你离我越来越远,当夜我借酒浇愁,就把梅嫔当成你了。”
他火热的脸颊贴着她的颈侧,阻隔两人的只有丝绸浴袍,她的身子是赤果着的,她动都不敢动,感觉着他长睫掮出的微风,也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他的话焐出热气来了。
以为这些就够让她脸红心跳的了,没想到他又继续说下去——
“临幸秀嫔那日也是一样,我亲眼看到陆宸从你朝冠上取了落叶下来,当时我恨不得上前推开他,可我什么也不能做,一整日憋着邪火,秀嫔当时就出现在我眼前,因为不甘示弱才会召寝了她,事后却是悔丧万分……”
她的心霎时软得像能滴出水来,又像被风吹得鼓满的帆。
她微微挣月兑,可以感觉到身后的宇文珑身子僵了一下,怕他真会误会她不愿给他拥着,她迅速转过身去,这才看到他跟她一样,只穿着一件宽松的丝绸长袍,衣襟绣着龙纹,与她身上的袍子同款。
巧妙的转身后,她依然是被他的双臂圈在怀中,她迎着他错愕的目光,抬手扶上他宽阔的肩膀,微踮脚尖,在他迷惑的视线中飞快堵住了他的唇,她的心像快飞出胸口了,而他心底的干渴亦是一下子被她纡解了。
大婚那夜,他们只有身子的结合,并没有嘴唇的结合,这是他们第一次碰着了对方的嘴唇,因此她的唇瓣才贴住了他的唇,大受震撼的宇文珑就忍不住了,他紧紧的扣着她纤细的腰,暴雨似的反吮着她娇女敕的唇瓣,急躁的舌瞬间就叩开她的唇齿。他吻得浓烈,仿佛要将自己嵌入她唇里一般。
两人吻得难分难舍,宇文珑再也忍不住,同时身下的灼硬也令他没法再站着了,他脸热似火,当机立断的将怀中的人儿打横抱起,赤足大步走向帷间。
帷间里有一张床榻,平时就是供皇后泡浴后休憩用的,宇文珑将怀里的人儿轻轻放在床榻上,他的身子覆了上去。
言少轻双颊嫣红,任他吻着,她的手依然搂着他的颈项,只不过显得更加娇慵无力了。
他一边无比珍视的吻着她,一边解开了适才他亲手打了结的浴袍系带,她浓长的睫毛低垂着,眼皮也半阖着,饱满丰盈的酥胸随着娇喘而剧烈起伏,如此艳丽又如此娇羞,他迷乱的凭着本能动作,不断亲吻她如细瓷一般光滑的肌肤,从耳垂,到颈项,到胸房。
他的身体激动的、紧紧抱住她白女敕柔软的身子,一下一下,实实在在的占有了她。
或许是太久没有近,或许是太过动情,面对自己如珠如宝珍视的女人,他毫无招架的能力,没多久便在她身上泄了情|欲。
他沉醉的压在她身上,几近虚月兑,心里的满足却是无法言喻的,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喃语,“少轻,我好快乐,能跟你这样,是我梦寐以求又求而无法得的事……”
言少轻脸色绯红,与他有相同的满足,她心里也知道这回跟大婚那一夜不同。
那一夜,他十分拘谨,像怕碰碎了她似的,小心翼翼的行房,一结束便立即翻身下床,过程就像只是为了让她落红,要给宫里的燕喜嬷嬷一个交代。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那一夜他那般紧绷的表现原来不是讨厌她、不想碰她,而是太喜欢她了,怕她不愿意与他圆房而速速结束。
“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宇文珑再度难以自拔的深深吻她,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不要再让我感觉你遥不可及……”
她懂他的意思,他们的心不要再分开了,不要再有世上最遥远的距离,明明同在京中,却岁岁年年忍受着单相思之苦。
“不会,不会再分开了。”她亲口给了承诺,亦是万般浓情蜜爱的抚着他俊俏的脸颊。
他的嘴角弯了起来,“明儿得空,你得白纸黑字的写下来。”
她顿时失笑。“你说什么?”
他哼了一声。“你才不明白我有多爱你,我这番相思之苦,不足为外人道。”
三句话又融化了她,她笑着叹息,“我给你写,要多少都给你写。”
他这才满意了,低首深吻她的额际,依依不舍的从她身子退出来,取了白巾,简单的为两人清理了一下,再将她的衣襟拉好,重新打上一个结,也迅速拢衣,为自己的浴袍打结,这才再度抱起了她,由白石甬道回到凤仪宫寝殿。
言少轻正想着自己这副羞人模样要如何见人,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多了,想必他早安排好了,寝室里同样空无一人,凤床上铺展开绣着金色凤纹的被褥,只留几盏摇曳着玫瑰花香的红烛,空气里飘着甜甜的玫瑰香气,浅粉色的纱帐烘托了暧昧气息。
丑时已过,外头早已夜色深沉,加上琉璃冰缸里置了不少冰块,纵是夏末的夜也不会燥热难当。
绕过金丝屏风,宇文珑将她放上凤床,他覆上她,半撑着身子,静静地直盯着她看,一双星眸亮晶晶的,眼底也蒙上了一层柔情。
“你信吗?打从入学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你是女孩子。”
她眼里写着不信,她虽年幼,但谨记祖母的吩咐,一丝不苟的扮演男孩子,自认没露出一丝破绽。
宇文珑目光闪动,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因为你身上很香,有一抹淡淡的馨香,像女孩子家的香气,跟其他人都不同,男孩子再怎么爱干净或衣服熏了香也不会有你身上那种特有的宜人淡香。”
她微怔了怔。“那你为何不戳破我?”
“为何要?”他微微扬眉。“每日见你正经八百地扮做男孩子,我觉得有趣。”
“那你也是觉得楼姑娘有趣,所以说要娶她?”这话一出口,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乎着这事儿。
她真是太能装了,对自己也装,装做毫不在意。
“天地良心。”宇文珑立刻举手起誓,“我真没说过要娶她。”
她眼中波澜不兴,“你还说她的眼睛像月亮。”
“我后面还有一句没说。”他闷闷地道:“初一十五不一样。”
言少轻忍俊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难怪安小王爷要喷笑了,他们肯定都知道他没说出口的这一句。
“你若没有招惹她,她又为何会长情于你,一副非你不嫁的架式?”言少轻凤眼微微上挑,“且说是我阻碍了她入宫。”
“她要自作多情,我有什么法子?”他俯身惩罚性地轻咬她的耳垂。“那是你不知道而已,云京城里对我一往情深的姑娘多了去,只有我傻,才会心里装着你一人就没法再看别人,适才才会像个初尝情事的小子般忍不住。”
他不知何时已将两人的系带都拉开了,两人赤|果的身子早不知不觉的交缠在一块儿,他紧紧搂着她的腰,埋首在她颈间一阵乱吮,胡乱说着情话。
“少轻,我的少轻……”他含着她的双唇不停吮吻。“我爱你,我好爱你,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她觉得好笑又觉得温暖,心里被他的浓情蜜爱装得满满的,也就随他折腾了。
言少轻很不适应,她的心脏急跳,耳根子要命的发烫,脸瞬间红到了颈脖处,这感觉陌生刺激又无助,她的一直在收紧。她两眼迷蒙放空,却像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冷不防的问道:“你也给其他嫔妃做过这个吗?”
他顿时一停,抬头,微微蹙眉,“你想到哪里去了?”
“因为……你好像很熟练……”她自认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但在他的摆弄下都忍不住失神吟哦了,其他嫔妃岂不快慰得要疯狂?
一想到他也曾如此让其他嫔妃欲仙欲死,她就难受,非常非常的难受。
这该如何是好?以后他召幸别的嫔妃时她要如何自处?她要如何自我开导才不会在乎?
看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宇文珑紧张了,他倾身覆上她,低头看着失神的她,正色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以为我对阿猫阿狗都能做吗?我是想让你销魂才这么做的,这是我第一次做,只有你,只有对你才会心甘情愿,因为我想讨好你。你想想,我犯得着讨好别的嫔妃吗?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他说的是有道理,可是……她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那你如何会?”
宇文珑的神情不禁有些别扭。“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前我常跟着褚云剑混青楼,房事宝典也看过不少……你别乱想,我没有碰过青楼女子,你可以去问褚云剑,都是他在碰,我都没有碰,我就是好奇,看看宝典罢了,幻想着什么时候能用在你身上,让你臣服于我才看的,不想在你面前像个矬蛋。”
言少轻有些啼笑皆非,他在看青楼宝典的时候居然是想着她?她都不知道要哭还是笑了。“褚家哥哥要是知道你这样出卖他,肯定会想杀了你。”
他满不在乎的耸了耸眉,“以前或许吧,但现在杀我是弑君大罪,他应该不敢想。”
她似笑非笑道:“原来,皇位还是你的护身符。”
“总之,我这身子以后只会爱你一人,不会再碰别人,所以你也别想用这理由禁止我要你。”他信誓旦旦的说,眼里一片认真。
言少轻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如今梅嫔已逝,云妃打入暴室,秀嫔身怀六甲,无法侍寝,后宫嫔妃寥寥无几,能侍寝的也只有她和梦妃、芊妃了。
她知道他对芊妃是例行公事,就算不再召幸,芊妃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可梦妃呢?他青梅竹马的梦妃,他是喜欢的吧?能就此冷落吗?
过去已虚度了许多岁月,她不想和他再有猜忌,也不想再违心了,她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么,梦妃又该如何?”
宇文珑怔了一下,忽然脸现喜色,“你在意梦妃吗?”
“我没入宫之前,她是最常侍寝的嫔妃,不是吗?”
他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嘿嘿地笑,“我以为你一点儿也不关心我的事,看来不然。”
她抬眼睇着他,“我以为你讨厌我,所以一直不敢明着关心你的事,怕你对我更加反感。”
他又正色起来,“天地良心,我从来没有讨厌你。”
过去受的委屈蓦然之间蜂拥而至,她哼着,“没有讨厌?却威胁我不得嫁给你,这是什么道理?”
他的目光染上了一丝温柔。“好少轻,威胁不让你嫁给我是怕你会对我失望,你越好、越出色,我的心就越来越退缩,我宁可你认为我是个轨裤子弟,是京城浪子,宁可你对我彻底失望,也不要你嫁给我之后发现我是扶不起的阿斗,认为我不如皇兄,简单的说,我觉得我——”他一顿,深深的看着她说道:“配不上你。”
她的心在瞬间似乎被某样东西撞击了一下,这是她的夫君,自小他们就牵绊在一块儿了,她为什么还会感到如此心动难抑?
她往他的怀里蹭了蹭,轻轻叹息。“我从来没有认为你是扶不起的阿斗,也从来没有认为你不如你皇兄。”
“真的?”他的语音里满是狂喜,他长这么大,什么都不怕,就怕她对他失望。
“我问过祖母,你明明聪明绝顶,为何行为放荡,老是不肯好好读书,惹夫子生气。”
她整个人几乎贴在他宽厚的胸膛前,娓娓说道:“祖母说,那是你的生存之道,只有装笨才能在宫里活下去,所以母后以前才纵容着你的放荡,从不见她阻止你,也不见她对你的不成材而伤心,因为她知道,唯有如此,你才能在徐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活命。”
“身为皇子,若是太受注目,就是道催命符。”宇文珑轻声叹息。“我从刑部验尸房出来那日,我母妃就吓坏了,她求我一定要装着吊儿郎当、玩世不恭,这样徐皇后才不会把眼光放在我身上。徐氏一族垮台之后,我可以不必再伪装,但我实在厌烦了夺位谋权,所以我远远离开了朝堂,不肯受皇兄一官半职,我不要给任何人兴风作浪的机会,哪知道……”
言少轻接口,“哪知道兴风作浪的人却是那位在位者,让你想不涉入其中也不能了。”
“你明白就好,这皇位我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的双唇游移,移到她侧耳后,轻声诱哄地道:“所以好娘子,你快为我生个胖大娃,咱们快些养大他,让他继承我的位置,咱们好学皇兄皇嫂逍遥去。”
激情又重新被点燃了,宇文珑消停了片刻,那处又起了反应,他的腰往下一沉便已滑入。
“子珑……”她低低的嘤咛了一声,一瞬间,她的脸色绯红无比,脸上染着迷醉的神情,身子配合地微微拱了起来。
她的身子如花般的在他身下盛放,让他无法自拔,深深地吻着她,他那炽热深入,有如岩浆一般源源不绝地将她燃烧殆尽。
她的身子承受他的激情,耳畔听着他爱的呢喃,随着他毫不停顿的律动,她全身发软,欢愉的颤栗着,伸手搂住了他的颈子,热烈的回应他暴风一般的吻。
他不是过去那个爱捉弄她的调皮少年了,他是男人了。
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