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赵修缘的质问被她四两拨千斤地挡了回来,气得一口血就要喷了出来。
那批粮草早被他们的人给悄悄送到了云泸国,赵修缘哪里不知她只是空口白话,偏偏这个实话他又不能说,再加上他的眼角余光瞧见四周军士已有些鼓噪,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咬牙问道:“你所言可是当真?”
“自然是真的!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伙子哪里懂得什么叫做战场上的运筹帷幄,你就是不信那丫头,也得信信我这个一生为了皇朝保卫边关数十年的老头子吧!”褚丰华不知何时下了马车,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舍得开口了。
这话让赵修缘不敢再坚持下去,褚老将军如今虽隐退,却仍有一品大将军的虚衔,在军中更是众人敬服,他这个小小副将若是硬扛,只怕是自取其辱。
“既然老将军也如此说,那么末将自然是信的,但若是三天时限一到,却还不见粮草,到时老将军可别怪我照着密旨行事了。”
“那是自然!”褚丰华笑着捋了捋白须,那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在众将士的眼中,自然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老将军出面了,汪袭绿便识相的闭上了嘴。
赵修缘咬牙,可环顾着四周兵士那不善与怀疑的眼神,他知道这口气他只能吞下,这女人都说军粮还在了,一切只是欺敌之策,他既没证据,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除了放行之外,也只能回去再另谋他策了。
“既如此,末将恭迎大将军回营。”
汪袭绿在半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都还来不及看看这壮观的军营,便被飞身下马的褚靖南给扯住了手,她还来不及惊呼,又被他生生的扯进了将军的营帐。
想到他们这会儿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呢,汪袭绿的脸顿时热烫热烫的,只想避开那些士兵们窥探的目光,顿时她不用他扯,便走得飞快。
好不容易进了帐篷,还来不及说话,她又被褚靖南给搂了个满怀,她知道自己该挣扎,可是她才动了动,耳畔就响起了他那低沉的警告声——
“别动!”
她顿时僵住,还以为他这冒失的举动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在军营里,方才那可疑的赵副将也布置了几个月,就算有人想来偷听壁角,那也是不无可能。
只是随着时间过去,褚靖南却依然没有松手的打算,汪袭绿忍不住慌了,那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
她怕自己若是不逃得远远的,又会泥足深陷。
曾经,她是那么的爱他,爱到几乎忘了自己,也忘了她在娘亲死时许下的誓言,好不容易她现在又活得像自己了,她不要再做那个整天只能因他的喜怒而喜怒的妻子。
“绿儿……”自他重伤醒来后,他就一直很想这么做,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自然激动万分。
那一声颤人心房的轻喃蓦地让汪袭绿回了神,抵着他胸膛的双手使尽了力气,却不能撼动他分毫,只好气愤万分的说道:“我不是汪袭绿……”
“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似乎不曾过诉过你我妻子的闺名吧?”看着她不再冷静的面容,褚靖南很是得意的笑弯了唇,那模样活像是一只诡计得逞的狐狸,他就知道只有弄乱了她的心绪才能让她露出马脚。
“你……”一时心绪激动露了馅,她懊恼得恨不得咬去自己的舌头。
他故意又道:“就像你对赵修缘说的话一样,其实你是或不是,并不是你空口白话便能确定的,如果我记得没错,你的后肩上有个红若血梅的胎记,若说人与人之间容貌长得相似便罢,若是连胎记都相同,你想,有谁会不相信你是汪袭绿?”
汪袭绿愕然抬起头来瞪着他,这个该死的男人,竟然拿她自己说过的话来逼她?而她竟然还当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倒没想到以他以前那种不经心的模样,竟还能记得她的身上哪儿有个胎记。
本以为打死不认,褚靖南也拿她没法,可他若真铁了心地找人验看自己的后肩,只怕她不认帐也不行。
“绿儿,承认是我的妻子,真有那么难吗?”见她那一副气愤的模样,褚靖南的心隐隐作痛着,苦涩的低喃道。
若非他当初将她伤得太深,如今她又怎会宁可抛弃自己的姓氏,也不愿承认自己的身分呢?
“我……”汪袭绿原想继续否认到底,可看着他那灼灼的目光和明显的伤痛表情,她竟再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只能幽幽的道:“你又何苦这样相逼?大将军府中有众多美妾通房,且对妻子没有丝毫的在意,如今这样,岂不更如将军之意?”
虽然并没有明确的承认,可那言外之意却已是如此明显,褚靖南已经几年无波的心顿时起了涟漪,他热切的望着她,贪婪得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原以为已经失去,想要相见只能在九泉之下,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峰回路转。
褚靖南狂喜万分,激动的在她的耳旁低吼道:“你果然就是我的绿儿!”
“你先放开我。”面对他的激动,汪袭绿完全不知自己该怎么应对,但却也不想就这么待在他的怀里,只能缓言与他商量。
“不放,这一辈子都不放!”
自从以为她死了之后,他不知道多少次在难眠之夜向上天祈求,给他再一次的机会,如今祈求终于成真,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手。
“你这又是何苦?就算我就是汪袭绿,可我们的不般配是横在眼前的,你现在只不过是因为觉得对我有愧,等时日一长,你的心思便不会在我身上,你这样执意想要弄清我的身分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以为自己还能禁得起另一次的心伤,所以宁愿不要开始,她本就只打算助他度过难关之后,从此天涯各一方,再不相见的。
“谁说咱们不般配的?以前是我有眼无珠,现在的我可不再是睁眼瞎了。”
褚靖南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汪袭绿却听得有些懵了,他的无赖劲儿似乎更胜从前了。
“还有,谁说我不在乎的?其实我是在乎的,虽然我本来也一直以为我不在乎,毕竟跟你成亲这件事替我惹来了许多的闲话,所以你还没进门我就讨厌你,你进了门之后,又总是安安静静的,我知道你是真心想要做我的妻子,却总是逆来顺受,一丁点儿也不鲜活,常常让我忘了你的存在……”他说了一长串后,停顿了一下,想着接下来该怎么说。
便是这一瞬间,听得入神的她忍不住抬眸偷瞧了她一眼,但见他向来飞扬的神色如今被一片沉静所取代,那认真的态度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
她蓦地有些慌,就像平静的心湖被人扔进了一颗石子,激起了无数的涟漪,这样的感觉竟是那么样的似曾相识。
就像成亲的那一夜,他用秤杆挑开她的红盖头时,她也是这样的心慌意乱,却又忍不住地偷偷瞧着他。
她望着他发楞,直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
“初时,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我竟愚蠢的听了阿好和我娘的话,以为你喜欢的不是我的人,而是我的身分和家族的权势,我当然不服气,所以但凡皇上送的女人或旁人送的女人,我通通带了回来,想要瞧瞧你是否当真那样不在乎我,可惜的是,我一次次的试探,始终激不起你的反应,你不似那些后宅的主母,虽然明着大肚,可暗地里却手段不断,虽说你对她们的不敬会给教训,却不争取、也不对我示好,我更气了,因为你似乎真的丁点也不在乎我。
“所以我对阿好更好,甚至明知她对你这个主母不敬,我也不曾多说一句,初时的我并不明我为何这么做,直到你望着我的眼神愈发清冷,待我的态度愈发冷淡,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是在乎你的。
“因为明白了自己的真心,所以我开始想要亲近你,但你却已经逃得远远的,甚至在你假死后,我才知道我对你的在乎,比我以为的还多……记得在你死遁之前,我常常到主院去缠着你吗?那是因为在不知不觉间,相较于阿好和那些小妾通房在我面对的屈意奉承,我更喜欢的是你院子里的恬静气息。”
对于他的倾心相诉,初时汪袭绿认真的听着,可是愈听愈心惊,心慌意乱的她终于忍不住低喊道:“别说了……你别再说了,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可能会相信你……我绝对不会像我娘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周旋在无数的女人之间,用尽了力气与那些小妾通房缠斗,最后却失去了尊严,也失去了性命……我不要……我不要……你住口……住口……”
再也无法心如止水的她现在很害怕,很怕变得像她娘一样的卑微和悲哀。
“不,我要说,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愚蠢,我已经知错了,你……”
汪袭绿简直吓坏了,她挣扎着要月兑离他的怀抱,即便明知此举可能惊动赵修缘那厮,也还是用尽全力推打他,仿佛只要此刻能够多远离他一分,就能够少一分动心似的。
“我从无予你休书,咱们亦无和离书,所以就算你是死而复生的,这一世也只能是我的妻子。”
“我不要……”
见她这样不要命的挣扎,褚靖南急了,也慌了,担心她会不小心伤了自己,于是他仗着身形将她的四肢制住,然后想也没想的就低头吻住了她的菱唇。
在两唇相接的那一瞬间,自她离去后再未兴起的渴望顿时如初醒般的野兽叫嚣着想要肆虐,可他却除了细细的啄吻,再无更进一步的动作。
那阵温柔的吻雨,仿佛绵绵的春雨,渐渐地拂去了汪袭绿心头的狂乱不安,也吻去了她挣扎的力道,她的意识逐渐飘离、再飘离,直到坠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