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九歌馆还未开业,门外便已经守满了人,土豆将门一开,百姓便一拥而入,不过片刻,便将楼上楼下的位子占得一个不剩。
土豆和糯米不可思议地望着满满当当的客人,人多是好,可这么多客人这么多菜,光是柳九九和糯米肯定忙不过来,土豆打算跟昨日一样,请走一半的客人。
哪儿知道客人们十分厚脸皮,纷纷抱着桌子腿,表示不吃到排骨死活不走。
土豆望着这一百来个客人,顿觉头疼,他心平气和道:“各位客官,我们初来乍到,目前就一个厨子,在短时间内实在难以做出这么多盘糖醋排骨……”
话还没说完,有客人掏出一大锭银子,潇洒一挥手,“没关系,本少爷等得起!甭啰唆,今儿个本少爷无论如何也要吃上糖醋排骨!”
这边豪气万丈,那边儿一位富家小姐掏出一大锭金子往桌上一搁,发出“砰”一声脆响,土豆和糯米循声望去,看见一大锭金子,眸中顿时金光闪闪。
富家小姐斜睨了一眼那边的富家公子,轻蔑道:“本小姐愿用一锭金子买第一盘。”
糯米腿一软,差点倒下,我的那个娘,这是要发了啊……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九歌馆的糖醋排骨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神乎其神,更甚者,说这九歌馆的糖醋排骨吃一口便能羽化而登仙。
慕名而来吃排骨的人越来越多,每天九歌馆外的队伍都能排出一条长龙。九歌馆地处繁华地界,这队伍一排出去,人流堵住街道,导致车马不通。
这天丞相大人坐轿经过闹市,被人潮堵住了去路,害得他早朝晚了半个时辰,不高兴的秦丞相让下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新开的一家酒楼。
九歌馆的糖醋排骨引起京城百姓轰动,秦丞相琢磨着,将九歌馆的厨子送进宫,若是能讨到皇帝欢心,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就能临幸他那宫中的闺女了?
如此一想,秦丞相忙派人去请柳九九,让秦丞相出乎意料的是,柳九九竟一口回绝。
赶走丞相的人,柳九九提起菜刀“咚”一声砍在案板上,她给谁做饭就是不给狗皇帝做饭吃!
秦丞相本想送个厨子进宫讨皇帝欢心,万没想到会被对方一口回绝,不过得知对方是个姑娘后,他便打消了送柳九九进宫当御厨的念头,这要是送进宫被皇帝给看上了,可不就给他女儿多招了一个情敌?
也正因为秦丞相找上门,柳九九这才弄清楚京城的厨子为何不敢露出真实水准做菜,都怕当御厨啊!幸好皇宫御厨只召男人,柳九九暂时安全。
只是现在没事不代表以后没事,柳九九琢磨了一下,拉着土豆糯米商议,最后定出一条规矩——九歌馆从明儿个开始,只接待女客,不接待男客,对外便称是老板娘得了种不能接待男客的怪病,否则便会浑身起疹,变得其丑无比。
此条规矩一出,吸引了不少名门贵妇、富家小姐,这些贵妇小姐个个出手大方,九歌馆赚得不比往常少。
也有不少名门公子带着小厮上九歌馆闹事,非要吃九歌馆的排骨不可,全都被土豆和糯米给打了出去。
另一边,周凌恒总算熬到跟柳九九见面的日子,他特意穿了件雪白衣衫,手执一把折扇,带着小安子出了宫门,直奔九歌馆。
到了九歌馆,他望着门口杵着的一男一女,目光遂落在女子身上,仔细打量,这丫头倒是长得实在,难不成是铲铲姑娘?
周凌恒握着折扇在手上“啪啪”敲了几下,带着小安子朝里头走,他一脚还没跨进去,里边儿便飘出一股糖醋排骨的香味。
这香味儿让周凌恒浑身骨头都变得酥软,似乎他整个人都被这菜香给裹住,连带着身子轻飘飘的,眼看他带着小安子就要飘进去了,却被土豆那条壮实的胳膊给挡了出去。
“这位公子,您没长眼啊?没看见那边匾额上写的公告吗?”土豆上下打量着周凌恒,一脸鄙夷道。
一向凶横的糯米这会儿是大变样,她一双小眼睛变成桃花眼,捧着脸望着周凌恒都快流口水。这位白衣公子长得可真俊哪!
周凌恒一身雪白衣衫,身姿修长,五官俊朗,温润的气质中带着一层文雅高贵,一双丹凤眼水光盈盈,尤其是他握着折扇的手白净修长,如玉雕的人般,有着让人说不出的舒服清透,只是这么静静看着便让人神清气爽。
周凌恒一扭头,小安子颔首会意,退了一步去看那匾额,上边清清楚楚写着——只招待女客,男客一律不许进入。
周凌恒“哗啦”一声展开折扇,轻拍着自己胸脯,脸上浮现“朕与众不同”的表情,骄傲道:“我是你们老板娘的故人,劳烦去通报一声。”
土豆上下将其打量一番,冲着他啐了一口唾沫,还好周凌恒机灵跳开,否则自个儿白净的鞋子上一准沾上这厮口水。
“放肆!”小安子兰花指一翘,指着土豆,声音跟娘儿们似的,毫无气势可言。
“哟哟,怎么着?用兰花指来吓唬爷?”土豆抱着胳膊斜睨了两人一眼,“爷我不要脸的男人见多了,你倒是头一个拿我们老板娘出来说事儿的。快滚、快滚,我们九歌馆不招待男客!”
小安子气得青筋直暴,差点月兑口说出“我不是男人”,伸出去的兰花指急忙收了回来,“放肆!你们这知道这位是谁吗?”
“谁啊?狗皇帝来了也不让进。”土豆抱着胳膊,气势凌人。
“大胆!”小安子被气得热血上涌,一气之下两只手都伸出兰花指,指着土豆鼻子。
土豆也不是吃素的,张嘴咬住小安子的兰花指,疼得小安子“嗷嗷”叫娘。
周凌恒觑了一眼九歌馆内,内心惆怅。
这是铲铲姑娘的人,他打不得、动不得,可是进不去,他该如何是好呢?
土豆跟小安子闹得不可开交,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周凌恒阖上扇子在小安子肩膀上敲了一下,“这么凶做什么?心平气和,以和为贵知道吗?”
小安子扁扁嘴,委屈地朝后退了一步。他不明白陛下为何要对一个伙计让步,更不能理解陛下此刻的好脾气。
周凌恒又展开折扇,云淡风轻地摇着扇子,在门前踱来踱去。
他走路思虑的样子让糯米的心坎又是一软,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这男人连叹气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当真不让我进去?”周凌恒“啪”一声再次阖上折扇,转过身询问土豆。
“不招待男客。”土豆抱着胳膊擂在正门前,大有“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霸道气势。
第一次跟铲铲姑娘见面,周凌恒可不想给对方一个坏印象,只是见不到柳九九他心里就像蚂蚁爬似的,似乎最遥远的距离不是两人千里传音,而是此刻他在门前却见不到她。
无奈之下,周凌恒只好先带着小安子离开,躲在别家门前石狮后打量九歌馆门口。
小安子见周凌恒执意要进去,给他出主意,“陛下,不如咱们翻墙进去?”
“行啊,朕平时没白疼你,关键时刻倒是挺聪明的。”周凌恒握着折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走,跟朕翻墙去!”说罢转身朝九歌馆后院走去,小安子揉着脑袋紧跟而上。
到了围墙下,两人仰着头一望,登时呆若木鸡。
这……铲铲姑娘真是大智慧啊!
柳九九早料到会有人来翻九歌馆的院墙,她不仅将院墙加高了两尺,且在院墙顶端插了一排刀刃,这要是爬上去,一准被刀刃割伤皮肉。
周凌恒用折扇敲了敲自己的头,顿觉头疼。难道见铲铲姑娘他还得爬“刀山”不成?
“陛下,不如咱们回去吧,你若真想吃九歌馆的排骨,改明儿个我差宫女来买。”小安子提议道。
周凌恒素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见不到铲铲姑娘,回宫后定是寝食难安。他转过身目光一扫,瞧见了对面的衣庄,望着从衣庄里走出来的女子,灵机一动,用折扇敲了一把小安子的头,“小安子。”
“陛下。”小安子揉着自己的脑袋,他这脑袋就是被皇上给敲笨的!
“去,给朕买两套女装。”不等他做出反应,周凌恒又补充道:“要白色,有仙气儿那种,团扇首饰胭脂也不能少。”
小安子小心肝一颤,“陛下……您这是?”
“快去快去。”周凌恒抬脚踹在小安子上,小安子一个踉跄跨了出去。
小安子觉得陛下当真无可救药,为了吃一盘传闻中无比美味的糖醋排骨,竟不顾九五之尊的形象,想要……男扮女装?更丧心病狂的是,陛下还拉着他一起!
虽然他是太监,可也不能这般践踏太监尊严的啊,陛下,您这安的什么心?
没多久小安子抱着两套衣服回来,哭丧着脸问周凌恒,“陛下,您是真打算……”
“废话。”周凌恒接过衣服,张望四周,拉着小安子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关门让小安子帮他换装。
小安子走过去帮他解开腰带,抬头望着他,满脸委屈,“陛下,您九五之尊怎能为了吃排骨男扮女装?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周凌恒不以为然,“大丈夫能屈能伸,况且此事只你知我知,难不成你想笑话朕?”
小安子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小安子不敢。”
“起来起来,别磨磨唧唧,赶紧给朕换衣服。”
小安子望着自己那套绿色的女装,抬头巴巴望着周凌恒,“陛下,小安子能不去吗?小安子不想吃排骨。”
周凌恒抬手对着他脑袋拍了一巴掌,“大丈夫能屈能伸,穿个女装有什么可为难的?”
“小安子不是丈夫,小安子只是个太监。”小安子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周凌恒的脸色顿时冷下来,他阴沉着声音道:“小安子,朕平日里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你都敢跟朕讲条件了?”
“陛下恕罪,小安子没那意思……”小安子欲哭无泪,对着陛下千万不能讲理,因为陛下总是比他还不讲理。
小安子手巧,给周凌恒盘了个垂鬟分髯髻,在他发髻上插上金钗步摇,末了又伺候周凌恒抿了口胭脂,打扮后的周凌恒当真有那么几分淑女窈窕的模样。
周凌恒吞了口胭脂,“这东西怎么跟苍蝇一个味儿?”
小安子手上一顿,“陛下,您何时吃过苍蝇?”
周凌恒瞪了他一眼,手一下又敲了过去,小安子泪眼汪汪的躲到一旁换装了。
周凌恒捏着手帕起身,一身白色齐胸襦裙,淡紫色上襦,眉眼分明,当真有那么几分绝色美女的味儿。小安子看得目瞪口呆,他家陛下当男人时是个绝色的,扮成女人一样绝色,上了妆容的陛下被红色胭脂一染……哎哟,俨然就是磨人的妖精一枚。
周凌恒看了眼铜镜里的自己,捂着胸口学着柳九九的腔调“哎呀”一声,“排骨大哥,你当真是倾国倾城。”
陛下这声音……小安子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换上绿色襦裙的小安子也别有几分姿色,主仆两人手执团扇在房间内学着女人的模样慢吞吞走了几步,练好步子这才离开客栈,朝九歌馆走去。
两人用团扇遮着脸,迈着小猫步来到九歌馆门前,土豆将跟前两位女子一番打量,乍一看眼熟,再一看犹如浸入了一碗鲜美的桃花羹中,沉沉浮浮,半晌定不下心。
九歌馆开张这么多日,来光顾的美女不少,但眼前这女子美得很特别,这种与众不同的美,土豆实在表述不出。在土豆眼里,自家小姐算得上美女一枚,可眼前这位白衫女子比自家小姐美得太多,不仅身材比小姐高姚,脸也比小姐好看不少。
若将他们家小姐比喻成刚出锅的汤圆,眼前这位姑娘则是上好的燕窝,细腻白女敕中夹杂着几分天生自然的高贵优雅。
周凌恒见土豆一直打量自己,以为他瞧出端倪,忙用团扇挡住自己半张脸,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小安子。
小安子忙跳出一步,伸出兰花指在土豆鼻子上点了一下,“小色鬼,看看看,看什么看?我家小姐也是你能随便看的吗?”
土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侧身让开一条路,招呼两人进门。
周凌恒轻咳一声,挺直胸脯,跨进九歌馆,他没太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土豆眼捷手快地将他给扶住。
土豆一反常态,声音温柔似水,含情脉脉地看着周凌恒,“姑娘,你没事儿吧?”
“没……事。”周凌恒掐着声音道,被土豆看得打了个寒颤。
小安子用团扇打掉土豆的手,莲花指一指尖着嗓门训斥道:“小色鬼,休要对我家小姐无礼!”
土豆盯着小安子的兰花指,凝着眉头暗自琢磨,这丫鬟他是在哪里见过?
九歌馆同京城其他酒楼有所不同,馆内布置简单,除了桌椅几乎再无其他摆设。周凌恒为了避免一些女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带着小安子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土豆为他们添上茶水,端上两碟油炸花生和百果糕,临走之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周凌恒一眼。
周凌恒被土豆看得心里发毛,待土豆离开后,这才略松口气,眼尾一瞥,他用手中团扇指着百果糕激动道:“小安子,这百果糕朕是多久没吃过了?”
小安子怔怔望着他,目光呆滞,“陛下,小安子不知啊……”
他用团扇拍往小安子脑袋上一拍,“一问三不知,朕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中用的奴才!”
小安子揉着脑袋一脸委屈。
周凌恒拿起一块百果糕放进嘴里,双眸立刻像是被点燃一簇篝火,一脸回味无穷欲罢不能的神情,百果糕以粉糯多松仁、胡桃而不放橙丁者为妙,然而宫中御厨要嘛松仁少了,要嘛放了橙丁,让橙丁的甜腻坏了口感,九歌馆的百果糕松软糯口,正合他口味,这块百果糕里的甜味非糖非蜜,丝丝甜蜜乃果子自带的甘甜。
“妙哉!妙哉!”
小安子一口百果糕还没咬下去,就瞧见陛下一脸的陶醉,捏着百果糕用粗嗓子吼着“妙哉”,殊不知他清润的男音招来一干女客侧目,偌大的酒楼顿时寂静一片,女客们停了手上吃食的动作,纷纷扭过头看着周凌恒。
周凌恒顿住,很快反应过来,在众女客的注目下机智地翘翘了兰花指,声音放细,“安安……这百果糕可真是不错。”他的声音甚至比小安子的太监音更细,分外带着一种让人骨头发酥的妖娆。
“噗——咳咳——”小安子顿时被糕点呛住,胸口被呛得火辣辣地疼。
等女客们扭过头去,周凌恒这才深吸一口气收回兰花指,将手中余下的糕点一口塞进嘴里。他喝了口茶水低声问小安子,“朕刚才的声音好听不好听?”
小安子憋着笑,对着周凌恒竖大拇指,“陛下男女莫辨,真乃大智慧……”
周凌恒满意地点点头,遂又觉得不对,他怎么听小安子这话有点怪怪的?
周凌恒和小安子是九歌馆接待的最后两位客人,柳九九做完他们的菜,在厨房大松一口气,哼着小曲儿,亲自出来送菜。
柳九九一身厨娘短打模样,腰间系着茄色围裙,端着托盘撩开布幔从后院走了出来,她边朝着周凌恒这边走,边用清脆娇女敕的声音喊道:“上菜喽!”
听见这声音,周凌恒虎躯一震,这是……
“铲铲姑娘!”
小安子被一口百果糕给呛住,他咳了几声顺着周凌恒的目光瞧去,只见一个面容稚女敕的小姑娘举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
陛下直勾勾望着那位姑娘,目光灼灼,就跟他平素盯着糖醋排骨似的。小安子头一次见陛下这么盯一个女人,平日陛下可不是这样的,他在宫内看见众嫔妃都是闭着眼睛绕道走,坚决不看一眼。总而言之陛下看女人,比看肥腻五花肉还要心不甘情不愿。
在周凌恒直勾勾的视线中,柳九九已经端着菜走到他们桌前,她将托盘里的菜一一摆上桌,照着酒楼的惯例开始介绍菜名。
“沙舟踏翠、龙凤柔情、香油鳝糊、龙舟钟鱼,还有最后一道招牌菜——糖醋排骨!”
柳九九将托盘握在手中,恭敬站直,“客官,您的菜齐了。”
周凌恒望着柳九九,又看了眼糖醋排骨,铲铲姑娘做的糖醋排骨竟撒了芝麻!他颤抖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哎哟喂,这爽脆的!
排骨上裹着薄脆一层红糖,一口咬下去不仅有酥脆的口感,还有溢满唇齿的酸甜酱汁,无论是口感还是味道,都让周凌恒回味无穷,这可不就是他一直想吃的味道吗?
吃了这么多年的糖醋排骨,他总算找到一盘对胃口的——撒了芝麻,酱汁适口,连着做排骨的人也与众不同。
加上他方才吃了百果糕,嘴里还萦绕着淡淡的果香味儿,他望着柳九九咬着排骨,一时间忍不住有些沉醉了。
铲铲姑娘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比他以为的长得更为……可口,她那张脸倒真有些像圆滚滚的食物,但绝对不是馒头,这般可爱的铲铲姑娘怎么会长得像馒头,分明像珍珠糯米糕,圆润剔透,从里到外都给人一种甜丝丝的妙感。
对对对,就是这样,无论是排骨还是她,就是这种甜丝丝的感觉。
大概是太激动,周凌恒紧抿着嘴,手里紧紧攥着一坨软乎乎的东西,差点月兑口喊出“铲铲姑娘”,可他嘴巴刚张开就被小安子“哇”地一声打断。
周凌恒瞥了他一眼,小安子缩着脖子望着他,咬着嘴皮儿可怜兮兮道:“陛……小姐,您抓疼我了。”
他的目光下移,发现自己紧抓着的那坨东西是小安子的手。
柳九九被周凌恒的样子逗笑,她大刺刺的在周凌恒对面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周凌恒,“姊姊,你真漂亮!”
“噗——”小安子没忍住,扭过头喷出一口糕点。
周凌恒脸上笑容凝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着女装。他嘴角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忙用团扇挡住自己半张脸,细声细腔地道:“姑娘也不差。”铲铲姑娘长得真是可口。
可恨他此刻不能以男子打扮相对,他现在若是男人装扮,铲铲姑娘说不定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继而一见钟情了吧?
周凌恒也目不转睛看着柳九九,心口突突地跳,激动得无以复加,以至于事先准备了许久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柳九九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心情一好,小肉手一挥,说道:“漂亮姊姊,这盘糖醋排骨我就不收你钱了,以后常来。”
周凌恒心中淌过一阵暖流,铲铲姑娘可真是温柔大方……
这会儿九歌馆的客人已经散得七七八八了,不多久,就只剩周凌恒他们这一桌,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土豆大喊一声——
“小姐,有故人造访!”
“故人?”柳九九蹙着眉头想了想,嘀咕道:“难不成是……排骨大哥?”
周凌恒正往嘴里送水喝,一听“排骨大哥”,一口茶水喷在了小安子脸上。
众人全望着门口,就见一个白衣翩翩的俊朗男子走了进来。
小安子用手绢将脸擦干净,当他看清楚那白衣胜雪的男人是谁时,指着门口颤颤巍巍道:“邓邓邓……邓大人。”
柳九九疑惑地望着小安子,“你们认识邓少侠?原来邓少侠叫邓大仁?”
周凌恒用团扇遮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望着一袭白衣翩翩而来的邓琰,声音冷冷,“何止认识。”
何止认识而已,这个不要脸的还学他穿白衣耍帅!
眼看着邓琰离他们越来越近,周凌恒用团扇挡住自己整张脸,这下可惨,这副模样若被邓琰认出,他还要不要继续当高冷英俊的皇帝了?
邓琰是镇国大将军邓煜的第三子,他曾是叱咤边疆的飞云将军,半年前擅离职守闯下一个不大不小的祸,被撤了职,因他跟周凌恒情同手足,两人穿过一条裤子,一起偷过鸡打过牛,即便丞相那边变着法子想要打压邓家势力,周凌恒还是想方设法让邓琰留在身边做事。
从门口到周凌恒他们所在的位置,要上一个六阶木梯,只见邓琰帅气利落的翻过木梯扶手,稳稳落在他们面前。
周凌恒露出半只眼睛打量邓琰,这一细看,啧,这不是他的衣服吗?
这个不要脸的,在他的铲铲姑娘面前耍帅,还不知廉耻地穿他的衣服!
邓琰一在小安子旁边坐下,两只胳膊搁在桌子上,望着柳九九说:“九九姑娘,我总算找到你了……”
柳九九心底一惊,难不成邓少侠反悔了,不想买她柳州城的酒楼了?
可他们已经签字画押,哪里还有反悔的理?哪怕是他用功夫威胁,她也不会把银子退给他!柳九九手里紧紧攥着楠木托盘,准备跟邓琰“大战一场”,她誓死不会交还那三千两。
邓琰眼珠子转得溜圆儿,说道:“九九姑娘,你低价将酒楼卖给我,我娘子高兴,待我也温柔了不少,你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对了,糖醋排骨还有吗?”
柳九九嘴角一抽,其实“大恩大德,无以为报”都是屁话,重点是某人想吃排骨吧?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邓琰已经转过脸,目光死死盯在了桌上盘中最后一块糖醋排骨上。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周凌恒跟邓琰那双贼兮兮的眸子对上,两人眼神交锋,开始了一场眼神和眼神的无声厮杀,两人不动声色间抓起筷子,同一时刻夹住盘中最后一块排骨。
紧接着就见两人抓着筷子当剑使,两双筷子“劈里啪啦”在空中交锋,柳九九目瞪口呆地捧着脸,她……似乎看见了刀光剑影,火花四射?
不不不,幻觉,一定是幻觉……
柳九九望着周凌恒握筷子的手,揉了揉眼睛。这手怎么那么大?有点像男人啊……她又看了眼不抢到排骨誓不罢休的邓琰,攥紧两个小拳头,抵着下巴将邓琰给鄙视了一番。
邓少侠够不要脸的啊,跟女人抢排骨!
周凌恒跟邓琰抢排骨抢得太欢,所有力气都灌入了一双筷子里,不知不觉放下手中团扇,而邓琰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筷子和排骨上,他咬着牙感叹——这女人力气怎么那么大,今儿个遇上练家子了?
他的目光移到周凌恒那张上了妆的精致面容上,猛地楞住,然后手一抖,筷子“啪答”一声落在桌子上。
一旁憋着气不敢喘的小安子捂着脸,心口似被重重一捶,看样子……邓大人已经认出了陛下。
周凌恒得意洋洋咬了半口排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露馅,他侧过脸躲着邓琰的视线,但为时已晚。
邓琰望着周凌恒这一身打扮,若是再来一个刺激,他一准能喷出一口血来。他一拍桌子,指着周凌恒结结巴巴,“娘……”后面跟着的那个“哎”字还没吐出来,柳九九就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插话——
“不会这么巧吧?姊姊是邓少侠的娘子?”
怪不得漂亮姊姊方才看见邓少侠,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何止认识”,原来两人不仅认识,还是夫妻。
“哈哈哈……”邓琰终于破功,捂着肚子扭过身拽着小安子的胳膊一阵狂笑,不过当他看清楚小安子的样貌时,笑声又响亮了几分,最后趴在桌上捶桌狂笑,将桌子捶得发出“咚咚咚”的巨响。
柳九九一脸疑惑的看了眼周凌恒,指着邓琰说:“姊姊,邓少侠这是怎么了?”
周凌恒板着脸,“他羊癫疯发作了。”望着捶桌狂笑的邓琰,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然而他一气之下竟忘了伪装声音,低沉的男音让柳九九怔住。
柳九九捂着嘴,打量怪物似的看了眼周凌恒,继而又瞧了眼还在捶桌狂笑……不是,是癫疯发作的邓琰,登时明白了邓少侠为何如此惧内,敢情邓少侠的娘子是个外表温柔,内里粗犷的女壮士?只是这声音为什么听起来还有几分耳熟,她是在哪里听过?
看着笑不停的邓琰,柳九九十分同情地看了眼邓少侠,又十分同情地看了眼周凌恒,同情后者,是因为“她”有个羊癫疯的相公,同情邓琰,是因为他有羊癫疯。
“姊姊,羊癫疯这病能治的,你带他找个好一点的大夫瞧瞧。”柳九九生怕邓琰羊癫疯发作伤及无辜,特意拉着凳子坐得老远,不是她嫌弃邓琰有病,而是她实在怕被传染,她还得迎娶俊俏儿郎好延续柳家香火呢,万万不能染了这种病。
周凌恒沉着脸,手掌聚力,“不用,他这羊癫疯拍一下就好了。”说罢,一巴掌拍在邓琰背上。
邓琰被周凌恒这一掌震得差点没把心肺给吐出来,陛下下手也忒狠了啊!
见那一掌下去,柳九九都觉得疼,她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胸口。
周凌恒一把将邓琰给拎起来,冲着柳九九说:“老板娘,今儿个我就先吃到这里了,我改日再来。”
一行人匆匆出了九歌馆,周凌恒拎着邓琰走过三条街,找了条没人的小巷子,一把将邓琰摁在墙上,模样凶横,“今天的事你要是敢说出去,朕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不说不说,您是陛下,我有十个脑袋也不够你剃的啊!”邓琰揉了揉胸口,他的小心脏都快被周凌恒给拍出来。“陛下,柳九九到底是什么人?您让我千里迢迢跑去柳州城查她,你自己还……穿成这样过来见她?”
周凌恒扯着他的白衣服,白眼一翻,“你管得着吗?谁允许你穿朕的衣服了?给朕月兑下来!”
邓琰双手捂住自己的胸,“我这不是没衣服穿嘛,媳妇儿不给做新衣裳,我只好……”
“我警告你,以后不许穿着朕的衣服去见柳九九。哦,不,以后不许再去见柳九九!听见没你?”周凌恒一拳头打在邓琰肚子上,疼得他闷哼一声。
邓琰捂着小月复咳了一声,“听见了、听见了……”
回宫后,周凌恒对柳九九朝思暮想,但临近皇家斋戒日,宫内诸事繁忙,他根本没有时间出宫去见柳九九。
为此他顿顿吃排骨,也不嫌宫里御厨做的糖醋排骨恶心了,为了能跟柳九九说上话,就是牛粪他也咽得下去。
柳九九好多天没跟周凌恒说话了,再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心里甭提多高兴,“排骨大哥,你为什么不来见我呀?”一段时间没听见排骨大哥的声音,她还怪想念的。
柳九九的声音脆女敕得就像莲藕似的,周凌恒回忆起她的样貌,心里就像被针给扎了一下,心里生起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你们九歌馆不让男人进,我被伙计给挡在了门外。”
柳九九“呀”了一声,这才想起九歌馆还有这规矩。她想了想,又说:“没关系,明天你跟土豆说你是‘排骨大哥’,他自然会放你进来。”
“早有暗号多好,不过我明日月兑不开身,等我有了空,立刻去看你。”周凌恒手撑着下巴,望着碗里涩口的排骨郁郁寡欢,在听见柳九九的声音后,恨不得马上出宫去见她。
小安子带着人进来收残羹剩饭,他瞧见周凌恒望着碗中咬了一口的排骨发楞,大概猜到了一二。他手持拂尘走过来,低头轻声对他说:“陛下,不如将九歌馆的老板娘请来宫里,专门为陛下做糖醋排骨。”
“九九姑娘不接待男客,对外称得了什么怪病,这是京城内无人不知的事儿,朕若下旨让她进宫,同‘逼良为娼’有何分别?”周凌恒哼道。
小安子掩着嘴小声道:“明的不行,咱们暗着来啊,让邓大人将她绑来皇宫,做完排骨便将她给送回去……”
周凌恒扭过头瞪了他一眼,“朕是那种人吗?强抢厨子这种事朕这个好皇帝能做吗……不过,那个……你让邓琰手脚利落点,这件事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知道吗?千万不要让九九姑娘知道是朕这个狗……是朕做的。”
小安子颔首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干极殿外夜色如墨,重重树影落了满地,静无人声,唯有一个大黑影坐在殿前的台阶上磨刀,发出“嗤——嗤——嗤”的声响。
小安子从殿内出来,看见那个大黑影,正欲走过去,耳旁便“呼呼”一阵风过,一身黑衣的邓琰扛着磨好的大刀堪堪落在他跟前,小安子不禁拍着胸脯道:“邓大人你这神出鬼没的,吓死咱家了。”
邓琰一张脸严肃冷峻,与白日洒月兑的性格有所不同。“陛下有何吩咐?”吐字清清冷冷,带出一股寒气,让小安子打了个寒颤。
小安子差点忘了,邓大人是有病的,白日是笑容满面、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晚上则与白日不同,同一副驱壳,却是不同的个性,晚上的邓琰个性冷峻,不苟言笑,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整晚板着一张严峻的冷脸,一副不知谁欠了他一千两黄金的样子。
总之夜里的邓大人惹不得,白日的他是温顺小兽,夜里的他就是冷血禽兽。
小安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门,道:“陛下让你去将九歌馆老板娘抓回来做糖醋排骨,等她做完排骨再不动声色送回去。切记切记,不要让她知道是我们做的,最好用……”
他的手伸进袖子里,还没来得及将一包迷药取出来,邓琰已然跃上枝梢,身子掠过树枝发出细微声响,惊飞一片寒鸦宿鸟,融入了一团黑压压的夜色中。
月色已高,烟雾四合。
按照柳州城的习俗,柳九九和糯米提着两只灯笼,挂在九歌馆的招牌前。
挂好灯笼,柳九九从木梯上跳下来,拍拍手,望着两个寓意生意红火不断的灯笼,很是满意。
她跨进九歌馆,关上门,扭过头问糯米,“你信不信有‘千里传音’?”
糯米拿来门闩递给她,“小姐,您最近话本子又看多了吧?那些怪力乱神的故事您少看点儿。”她说得语重心长,一脸悲情的望着自家小姐,瞧瞧她们家小姐被话本子荼毒到什么地步了,成日不切实际的幻想,对着排骨、锅铲喊“大哥”。
柳九九拿过门闩准备闩上门,门板却“砰”地一声发出巨响,一阵巨力冲撞而来,将柳九九掌心震得发麻,她下意识跳开,糯米握着蜡烛照过来,发现地上有一块大石头。
“我的那个爹啊,这么大块的石头到底是从哪里飞来的?”柳九九蹲打量石头,捧着圆滚滚的脸,望向糯米。
糯米也蹲下,望着地上跟小姐脑袋一样大的石头,捏着下巴想了片刻,抬头对她说:“小姐,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天外陨石吧?”
“天外陨石?”柳九九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糯米,“就是从天上落下来的神石?”
“对对对,应该是的。”
柳九九喜出望外,忙伸手将那块大石头搬起来,身子刚起了半截,头顶“咻”的掠过一阵劲风,她不禁呆若木鸡地望着糯米,“糯……米,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
糯米双腿发抖,“我刚才看见一坨黑影从小姐你的头上飞过去了。”
柳九九嘴一扁,“哇”地一声扔掉手中的石头,拉着糯米朝厨房跑去。土豆去了城外庄子收食材,到现在还没回来,九歌馆只剩下她们两个女子。
躲在厨房灶台后的柳九九一手拿菜刀,一手拿锅铲,小心翼翼地觑着外头。
“小……小姐。”糯米胆小,不怕人,却怕鬼,她紧紧攥着柳九九的衣服,哆哆嗉嗦地道:“刚才那一大坨黑影,会不会是传说中的吸血蝙蝠啊?”
“你……你……开什么微笑,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吸血蝙蝠。”柳九九故作镇定,但双手有些发抖。
糯米抱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哆哆嗦嗦地纠正她,“小姐,是开玩笑,不是开微笑。”
柳九九抬手捂住糯米的嘴,屏着呼吸望着门口。没一会儿,厨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个肩扛大刀、身姿瘦长的黑衣男人,他脸上画了张狰狞面谱,用一双阴森森的眼睛扫着四周。
有影子!柳九九借着月火仔细一瞧,还画了脸谱!
看这架式,似乎是个杀手……
她将手中菜刀塞进糯米手里,自己拿着锅铲准备跟黑衣人展开一场殊死搏斗,眼看黑衣人慢慢走近,她掌拍灶台,拿着锅铲“啊”地一声朝黑衣人拍过去——
黑衣人完美闪避,柳九九扑了空。
邓琰虽然变了性格,但他的味蕾始终忘不了糖醋排骨的味道,要是换了别人偷袭,说不定就被他一手捏断了脖子,可面对的是柳九九,他舍不得下手。
他扛着大刀,杵在灶台前冷酷地想,到底该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把柳九九给带回去?
就在他冥思苦想间,糯米捧起大铁锅,“砰”地一下砸在他后脑杓上。
邓琰慢吞吞转过身,拔出扛在肩上明晃晃的刀准备一刀了结了糯米,可刀还没抽出来,身后的柳九九举着锅铲,“啊啊啊”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他的脑袋一阵猛拍,她一副豁出去的癫狂模样把糯米吓得不轻。
邓琰被柳九九拍得七荤八素,铁脑袋也被她拍成榆木脑袋,双眼一花,手上一麻,“砰”的一声栽在了地上。倒下的那一刻,邓竣忽然明白一个道理,长得可口的人也不见得温柔,譬如他娘子,又譬如柳九九。日后就算周凌恒剃光他满头黑发,他也不会再做这种“偷拐厨子”的苦差事了。
柳九九连忙找了两根绳子将邓琰绑了个结实,让糯米拉来牛车,将邓琰拉去了官府。
折腾到半夜,柳九九还没缓过劲。都说京城治安好,怎么她刚来京城就碰见了黑衣大盗?好在这个黑衣大盗是个半吊子,只会扛着刀吓唬人,没有出手……
翌日晌午,周凌恒正在用午膳,便听小安子仓皇来报——
“陛下,邓大人昨夜被九九姑娘送去了官府,现在躺在将军府里起不来了,邓夫人现在磨了刀准备找九九姑娘报仇……”
周凌恒放下筷子,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被九九姑娘给打的呗……”小安子倒吸一口凉气,满心不敢置信。
周凌恒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低低一叹,“邓琰,你让朕怎么说你才好?怎么这么蠢……”他模了模下巴,目光微眯,“看来,得朕亲自出马了。”
小安子望着一脸深不可测的陛下,听他要“亲自出马”,赶紧提醒他,“陛下,明天您就得和太后去感业寺斋戒,这一百日您只能待在寺里,哪儿也不能去,甭说吃排骨了,连喝口汤也不能有丁点猪油。”
“这么惨啊。”周凌恒手撑着脑袋,感叹说:“小安子,你讲实话,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惨不惨?人人都羡慕朕坐拥后宫三千,可朕的后宫佳丽朕一个都看不对眼,别说宠幸,就是亲一口朕这良心也过不去。还有人羡慕朕能享受各种珍馐佳肴,他们根本就不懂朕对排骨的执着!现在可好,朕好不容易遇见了对眼的姑娘,找到了令朕心仪的排骨,却要去感业寺斋戒一百日……”他咳声叹气,模着小安子的胸口揉了揉,道:“小安子,你模着良心讲讲,朕这个皇帝,惨不惨?”
被陛下揉着胸口的小安子心惊胆颤,每当陛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时候,就意味着陛下有大动作了。
他哭丧着脸,捂着胸口道:“陛下,小安子即便是模着良心讲实话,您也不能拉着小安子下火坑。”
“啧……”周凌恒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朕该怎么说你这个榆木脑袋?斋戒一百日,纯粹浪费朕宝贵的光阴,朕的时间是用来做那些无聊之事的吗?”
“陛下,您想要做什么?”小安子忐忑地问。
“咳……明天朕跟太后前往感业寺斋戒,届时任何人都不能见我,唯独你……”周凌恒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小安子将耳朵凑到他唇旁,听了他的话,吓得双腿一哆嗦,急忙跪下,颤声道:“陛下,使不得、使不得,这万万使不得!您若是有个什么好歹,让小安子可怎么活?太后若是知道您……小安子这脑袋哪里够砍哪?陛下,三思,三思啊!”
“你就这点出息?”周凌恒一巴掌打在小安子脑袋上,轻哼一声,“这事朕自有主张,若你不想掉脑袋,就仔细琢磨琢磨应该怎样帮朕保守好这个秘密。朕的安危你倒不用担心,比起感业寺,我相信九九姑娘那里更安全。”
想起往年的斋戒,来行刺自己的刺客可不少。当皇帝不仅是个高危险的活儿,还被限制人身自由,这个皇帝当得简直是惨无人道!